送走了祖母,顾明暖对身边人道:“那边有消息,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是,王妃。”

这次顾明暖派去的人并不是萧阳安排给自己的死士或是侍卫,而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毕竟当初顾衍就给她准备了不少的人手。

倒不是她不信萧家死士,而是在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之前,顾明暖不打算告诉萧阳……至于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也要有个适合的时机才行。

派出去的人很开按照顾明暖给出的地址找到了那名曾经做过先帝身边女官的妇人,却也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些麻烦,多亏他们快了一步,否则真有可能被藏头蒙面的一伙黑衣人抢了先。

他们一路护送满目风霜的妇人入京。

顾明暖得到他们先传递过来的消息,惊出一身的冷汗,一伙黑衣人?!七八成可能是越王的手下,当然也不能忽略一直蠢蠢欲动的萧越。

除了他们两人外,顾明暖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在意一个女官。

“太上夫人请王妃去一趟。”

“何事?”

顾明暖随口问道,突然明了几分,“太上夫人用了药引?是殷茹的?还是萧越?”

割肉放血的人到底是谁?

她只对这个敢兴趣,最近几日顾明暖一直整顿太上夫人身边的仆妇,虽是找到当年的女官,但顾明暖却也没把放弃太上夫人这一块。

自从得到那首诗词后,太上夫人的病就越来越重了。

顾明暖请医女去诊断过,只说是心病,可太上夫人不这么想,总觉得自己活不长,蛮横强硬把萧阳叫过去,说是要交代后事。

自然太上夫人在萧阳面前好一顿哭诉,少不了说顾明暖这不好,那不孝,当时萧阳只是默默的听着,直到最后眼里才浮现出一抹愉悦,“她总有千般不好,只要我心仪她,我觉得她好就行了。”

“……”太上夫人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她说这些话也没指望萧阳做出休妻的事,一来顾明暖是南阳顾氏的小姐,没有一个正当让人信服的理由,连她都不敢轻易动顾明暖。

二来天大地大,有孕的孕妇最大,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是出嫁女子的重中之重。只要顾明暖不是养得私儿,太上夫人在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您不是一向清修吗?闲杂事交给你儿媳妇管,省得您还得分心。”

萧阳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顾明暖插手婆婆院子里事的举动,以后谁也不能拿顾明暖对婆婆不孝来说嘴。

太上夫人怅然道:“好,你真是我养出的好儿子啊。”

这样完全站在儿媳妇那边的儿子,她还真没见过。

萧阳回以微笑,“儿子还有一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以后会加倍孝顺您,不让您有任何的烦心事,安享晚年或是早日同您心心念念的人相逢相聚。”

她心心念念的人都死了,萧阳这是咒她死吗?

儿子……这就是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儿子?

他怎么对得起她当初拼死产子的那份心。

萧阳眸光深沉,起身道:“您歇息吧。”

早在他生母返回侯府给殷茹撑腰做主,为难小暖……并任由身边人在燕窝中下药后,萧阳对她彻底死心了。

从小萧阳就习惯孤独,二哥故去后,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再值得他留心,直到遇见顾明暖,他才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若论无情,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萧阳。

生母又怎么了?

他就一定要乖乖听话?任由她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

生母的表现,让萧阳很为自己的父亲不值,记忆中他父亲总是把他举高高,对他宠溺得不行。

顾明暖插手生母房中事,萧阳真是喜闻乐见,他可以顺带封锁生母和外人的接触,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生母做出有损父亲体面尊严的事了。

当然萧阳回到顾明暖身边时,佯装出一副很受伤,情绪低落的模样,这让本就心疼他的顾明暖更是把萧阳当做了被生母伤害的孩子。

想抗争,却因为血脉的牵绊无能为力。

想割裂,却因为他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而无法举起冰冷的匕首。

再没谁比顾明暖更清楚这份感悟了,前世她不就是被生生困在其中?

这一晚,萧阳彻底体会到一把当大爷的滋味,顾明暖时刻都陪在他身边,他想怎样,她会尽力配合,其实萧阳不大在意房事,可碰到她就会失去控制……

来到太上夫人的房门前,顾明暖稍稍停顿了脚步,如今太上夫人身边的奴婢仆妇可都是她的人,对她极是恭顺。

顾明暖隐隐听到屋里传来嘤嘤嘤的低泣声,听起来似殷茹?莫非萧越漏算了?让殷茹抓了个先?

“王妃,听说顾阁老曾经见过殷夫人。”

顾明暖微微颔首,也好,殷茹割肉献血,这出戏才够热闹。

第九百零八章

最后殷茹还是向顾诚求助?

顾明暖此时已经不在意顾诚给予殷茹的帮助了,因为顾诚已经不会再沉迷过去,知晓珍惜眼前关心他的至亲,以及他肩上担负的使命。

甚至这一次,顾诚能彻底看透殷茹这个人。

完全不似前世再把殷茹当做神妃仙子看,任谁劝说,他都听不进去。

“王妃殿下,太上夫人请您进去。”

守门的丫鬟挑起门帘,一阵阵暖香袭来,还夹杂着些许的汤药味儿,顾明暖微微低头迈过门槛,萧阳,萧越,以及萧焱等萧家有头面的人都已经到了。

只是他们大多坐在富贵牡丹的屏风外面。

媳妇们多是默默站在床榻一旁,眼见殷茹落泪,太上夫人感伤,愣是没一个人上千宽慰几句,或是称赞殷茹用自己的血肉做药引的壮举。

这同殷茹想得有点不大一样。

为了能顺利赢得太上夫人的欢心,殷茹为今日准备了多久?连顾诚的老嘲热讽都忍下来,甚至不惜最有一点点情面,求到顾诚面前去。

她失去的不仅仅有尊严,体面,还有曾经最爱自己的男人。

殷茹提着帕子抹泪,瘦削的身躯轻颤,越发显得她我见犹怜,犹如即将凋零的梅花,有一种别样的残缺美感。

顾明暖最先看到得是殷茹手臂上深深的伤口,虽然有过处理过,但殷红的血依然透过洁白的纱布。

殷茹对自己下手也挺狠的。

“燕王妃。”

萧焱媳妇领着一众媳妇们屈膝下拜,不是行家礼时,她们这些人实在是没办法管比她们还要小上几岁的顾明暖叫出叔祖母来。

顾明暖缓缓的说道:“不必多礼。”

她当然不会在意称呼问题,除了对殷茹外,她也不希望比自己年岁大的人叫自己长辈。

“小婶子。”

殷茹慢慢起身,太上夫人却拽住她,“你别动,仔细你手上的伤口。”

一双清澈水润的眸子为难看过来,殷茹艰涩的咬着嘴唇,既想给顾明暖行礼,又不好违背太上夫人。

顾明暖淡淡的说道:“你且坐着吧,是否有心,也不在俗礼上头。”

殷茹垂下不安的眼睑,面带一丝的凄苦,顾明暖这番做派,怕是把她割肉为太上夫人做药引的事情冲得七零八落。

不是萧焱媳妇她们不震惊,而是她们在等燕王妃的态度!

自从顾明暖用一碗有毒的燕窝插手太上夫人身边事后,萧焱媳妇她们对顾明暖更多了几分敬畏。

都是做儿媳妇的,也不是谁都好运气会碰上一个开明明事理的好婆婆,婆媳矛盾纷争必是不可少,然而她们只能慢慢的熬着,熬到自己做婆婆的时候,她们也就熬出头了。

谁能似顾明暖这样光明正大的限制自己婆婆?

这可不单单娘家有底气的儿媳妇都能做到的,顾明暖这一手,震动了整个萧家上下,也让她们仿佛重新认识燕王妃的可怕和霸道。

唯一能阻止燕王妃的人只有萧阳,今日萧阳从进门后,一言不发,无论太上夫人说什么,他都只在一旁默默喝茶。

顾明暖怀孕后,萧阳身边依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莺莺燕燕,也没见萧阳外出喝酒会友,听说直到现在他们还依然同塌而眠。

坐在屏风外的萧阳放下茶盏,淡淡的扫过萧越,见他面色有几分凝重,心中恍然,萧越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最后怎会让殷茹得逞?

萧阳既然无法把太上夫人当做母亲看,自然也不会惦记太上夫人手上的东西,无论是实力也也罢,还是财物,他都没想过去继承。

“割肉做药引的事竟然发生在萧家?”

萧阳自嘲的勾起嘴角,“明日满京城都会传遍这桩奇事儿,萧家成了什么?巫医吗?还是孝顺人家?”

巫医在此时可不是个好事,只有蛮荒之地的人才更相信巫医。

“若是太上夫人的病还不见好转,是不是要把跳大神等神婆请回来?”

“萧越!”

萧阳声音骤然抬高,萧越猛然打个激灵,起身道:“小叔。”

伤口再一次崩裂,他再被折腾下去,没等打倒小叔,肯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给太上夫人治病的大夫是你请回来的,当初说什么至亲血肉做药引,我就不相信,哪一家的杏林高手能开出这样的药引?”

萧阳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震动,犹如波动的琴弦让屋中所有人都惊恐莫名,“你当时也同我说过,不信这人的话,怎么最后还是让殷氏割肉?你是怎么管教她的?这事传出去,你当好听?世人只会说萧家底蕴不足,鄙俗没有见识。”

“……小叔,这事……我是真不知道。”

萧越尴尬的解释着,无论他多少解释,都无法让萧阳的怒火降下来。

“你和殷氏是给我抹黑呢?还是显摆自己的一片孝心呢?我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尚无法做到割肉为她治病,现在倒是好,被侄媳妇殷氏做了本该是我这个儿子应该做的事,你让我这些天给母亲耗费人力财力寻找良药成了笑话!”

“小叔,侄儿媳妇不敢同您相比,当时……当时……”殷茹隔着屏风给萧阳跪下了,“侄儿媳妇见太上夫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中着急,虽是知晓那大夫的话并不可信,太上夫人一向对我很好,我亦把她当做至亲孝顺,只要有一线的机会,侄儿媳妇就不能眼看着太上夫人受病患的折磨。”

“侄儿媳妇不是成心抹黑萧家,抹黑小叔和小婶子,只是想对太上夫人尽一份孝心而已。”

殷茹砰砰砰的不停磕头,顷刻额头便有些红肿,神色更显婉约凄美,“您别责怪越哥,一切都是我善做主张,一切后果也有我来承担。”

顾明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见太上夫人愤怒的目光望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殷氏根本承担不起!这不仅事关萧家名誉,更事关王爷的孝心,她那什么承担?”

“而且我和王爷已经找到了当初给太上夫人看病的大夫,他是特意这么说的,就是为陷王爷和我于不孝,让萧家内斗。”

“婆婆,王爷已经找到了给您治病的良药,正在日夜兼程的送过来,可让殷氏这么一弄,您喝了她的血肉,药效会大打折扣不说,许是对您身体还有坏处呢。”

第九百零九章

早在萧阳察觉到萧越所图之后,找到那位被萧越收买的大夫,他和顾明暖便为今日一直做着准备。

顾明暖也不在意太上夫人手中的东西,但是她不在意,不意味着就眼看着太上夫人因一时感动就把萧老侯爷留给她的实力送给萧越,或是殷茹。

她可以得不到,殷茹和萧越也别想凭着龌蹉的手段得到任何好处。

即便最后太上夫人把东西留给旁人,只要不是萧越就行!

太上夫人方才听殷茹一番推心置腹的辩白,正感动着,殷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啊,何况同只让自己心塞的顾明暖一比,娇弱可怜的殷茹更符合她的心意,起码殷茹没有顾明暖张扬,还需要她的保护。

可是顾明暖最后那几句话一说,太上夫人茫然了,慢慢松开握住殷茹的手,“你说萧阳给我寻到良药?”

“是呢。”

顾明暖温顺点头,“王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请真正的杏林圣手给您寻到几味调养身体的补药,昨儿还同我商量,该如何帮您调养,恢复元气。然而今日就……您喝了人血……怕是还要调养一阵才行。”

她的人血说得特别重,不仅是太上夫人,连在一旁的萧焱媳妇等人面上都难免露出一抹菜色,几乎有呕吐的欲望。

人吃鸡鸭鱼肉没什么,可真用了同类的人肉……怎么都觉得肠胃不舒服。

顾明暖早已过了怀孕初期的反应,但还是从随身携带的茶囊中取出一两片茶叶放入口中,又使劲嗅了茶香。

太上夫人帕子捂嘴,“那茶叶也给我来两片。”

顾明暖连忙把茶囊低过去,顺势淡淡扫过殷茹,轻拍着太上夫人的后背,“好心办了错事,殷氏,你做出决定前,就不知道同我商量一二?你知不知道你给太上夫人这碗汤药,坏了多大的事?倘若太上夫人用药的话,最少还要在调养两个月,期间万一太上夫人病情恶化,这责任你承担得起?”

“我看,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提了,以后还是我安排医女来侍奉太上夫人。”

顾明暖隔绝开殷茹对太上夫人的影响,不管找到的那名女官会说出怎样惊天的秘密,她都不希望太上夫人被殷茹彻底的掌握住。

太上夫人有几分为难,对殷茹还是有感情的,这些年殷茹为她做了很多事儿,百般讨好她,这么轻易就舍弃殷茹……以后她会不会做了儿媳妇手中的木偶?

对萧家,对萧阳再没有任何的影响力?

她已经被顾明暖压得抬不起头,毫无婆婆的尊严,再失去殷茹这个臂力,往后谁还会像殷茹一样在她面前侍奉?

“……此事也不能全怪殷茹,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我身边一时离不开她。”

太上夫人慢慢坐直身体,让自己尽量远离开顾明暖,向殷茹招手道,“我不怪你,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屏风后的萧阳接过顾明暖的接力棒,皱眉道:“萧家丢不起这人!此事即可打住,既是母亲不怪殷氏,儿子也不好罚她善做主张,居心叵测,不过割肉放血的事……是萧家的机密,但凡家中子弟,不许同外人泄露半句,否则家法处置。”

他一锤定音,殷茹身体晃了晃,差一点栽倒在地,怎么能不提?

不提谁知道她做了什么?

不提孝心,殷茹又怎能借此机会给自己洗白?

她哪有底气面对占据萧越全部的镇国公主?

毕竟殷茹的名声已经算是毁了,她正在走在当年谢夫人曾经走过的道路上,而且比当年的谢氏更加可悲可怜。

殷茹求助的目光落在太上夫人,她已经不去指望萧越能帮自己说一句话了,可是太上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阳儿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横竖殷茹对我的孝心,我自己心里明白,不需要传扬到外面去。”

用了人血人肉,太上夫人已经明白是这不是什么好事了,自然不希望有人议论她。

“殷茹是个实诚的好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又是极是听话,不似……”太上夫人瞪了顾明暖一眼,“你还不如她稳重,一丁点事就张扬得全天下都知道。”

顾明暖欠了欠身,燕王妃的威名的确很盛,太上夫人看不惯一个名声显赫的儿媳妇,她无辜的说道:“儿媳妇下一次一定吸取教训。”

“你爱怎么样就怎样,横竖你眼里也没我,我是管不了你!”

太上夫人对顾明暖一肚子怨气,越说越生气,偏偏她的儿子萧阳好似根本听不出来。

殷茹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萧越的损失并不大,唇角勾出一抹玩味,“既然太上夫人离不开殷茹侍奉,我让她一直侍奉您可好?”

“……不。”殷茹失声道:“我还要照顾越哥您,还有宝儿,炜儿……”

太上夫人皱了皱眉,一把揽住殷茹瘦削的肩膀,几乎要把屏风瞪出个窟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心疼她,才把她留在身边,她是你的夫人,不是我身边的老妈子或是仆妇。”

萧阳手指轻轻描绘茶盖上的纹路,时而抬眼看一眼,漆黑深沉眸子却是空灵的,好似什么都没留下。

顾明暖后退半步,寻了个平稳的绣墩坐下来,怀孕后,她站不了太久,轻轻抚摸着小腹,这热闹,她得看啊。

今日萧越是要彻底同殷茹摊牌?

时机选得到是不错。

镇国公主再爱慕萧越,也不大可能无休止等下去,萧越耗不起,越王也耗不起了。

婢女蹑手蹑脚给顾明暖端上一杯温热香甜的枣茶,并给她递上一块覆盖住双腿的毯子。

这一切没人会注意,不过顾明暖却知道,太上夫人身边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顾明暖总会受到最好的照顾,甚至比太上夫人更像她们的主子。

萧越慢慢的跪下来,崩裂的伤口鲜血再一次侵透衣衫,暗红的外敞一片黏腻潮湿,“太婆婆,我怎能还同她继续下去?不是看在您的面上,我……我早就休妻了。”

太上夫人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殷茹,“一日夫妻百日恩,萧越,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当你失去后,千难万难也挽回不了曾经的情分。”

第九百一十章

情分?!

顾明暖忍住嗤笑的冲动,如今殷茹和萧越还有情分这个词?

原本他们开始就不正经,当欲望破灭,他们之间最后也剩不下什么情分。

殷茹有太上夫人撑腰,佯装很委屈,很受伤,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个个滚落,哀伤凄婉,明明一副弃妇的样子,偏让人心疼。

“我同她的情分早已经没了,以后我也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萧越明显不为所动,各种模样的殷茹,他见得太多了,早已经对殷茹失望,自然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怜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殷茹甚至不惜借助顾诚来算计他,萧越反倒觉得自己现在才离开殷茹是错的。

“越儿……”

“太上夫人。”萧越抢先开口,一脸的羞愤,“暂且不提在皇宫中她闹出的丑事,在祭祖时,我才知道她是如何口蜜腹剑的对待谢夫人,谢珏当众不给我面子,还不是因她骗了我?”

殷茹委屈道:“是我骗了你?不是你答应我,谢姐姐怎会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又怎会气火攻心,撒手人寰?”

直到现在殷茹不肯承认谢夫人是中毒死的。

“我被你花言巧语所骗,现在你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去,萧越,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就算我殷茹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可曾对不住你一分?哪一次不是为你着想?哪一次不是为你付出一切?”

殷茹满肚子委屈,为了萧越,她付出太多太多,即便开始有欲望的原因,可她对萧越的感情也是最多的。

这些年为萧越做了许多的事,她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就要给更年轻更有实力和丰厚嫁妆的镇国公主让位?

她并非是为爱痴狂,不求回报的圣人,这些年的付出经营,落得被抛弃的下场,她忍不了,谁都忍不了。

“既然你为我付出一切,为何现在不肯成全我?感情你对我的好,都是有计较,寻求回报的?这样求回报的好处,你还敢说是真心?”

萧越冷笑连连,嘲讽般的说道:“我记得你在当初顾征闹着和欧阳氏合离时劝说过欧阳氏,说什么为他着想,就要顺着他的意思,说什么许是他将来念着你一分好,还会想起你的情分。”

倘若时间能倒回,殷茹恨不得掐死说那些话的自己。

顾明暖轻轻咳嗽了一声。

太上夫人不悦的问道:“你又怎么了?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他们夫妻闹成这样,你就在一旁看热闹?宁毁十庙,不毁一门婚,他们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就不能跟着我一起劝说一二?”

她倒不是故意责难顾明暖,一来是想借着教训儿媳妇压下萧越要休妻的事,二来顾明暖只要表态,她的儿子萧阳自然而然会站在自己这边,有萧阳弹压住萧越,殷茹就不会被赶走。

毕竟萧阳是萧家守灶之人,他说得话,谁都得听上一二。

萧越也不好固执的违背萧阳。

顾明暖感到殷茹期盼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要让殷茹失望了,她帮谁也不会帮殷茹,“回太上夫人的话,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不是外人能说和的,俗语说脚上的鞋是不是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方才我没忍住,是因为方才的那段话……我也听殷氏说过,当日我正好也在,还记录下来交给殷氏来着。”

“殷氏,我有没有说谎?!”

“……”

殷茹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低垂的眼睑遮挡不住深刻的悔恨,“您……你早就知道了?”

否则顾明暖当初不会记录下来并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是我愚蠢吗?”

“没错!”

“顾明暖!”

太上夫人忍不住喝止住火上浇油的顾明暖,“你给我闭上嘴。”

“倘若不是殷氏自己愚蠢,给镇国公主和她丈夫制造机会,她会有今日吗?劝解别人不是一套一套的?还说找一个离开无情无义的男人会找到一个更好跟贴心的男人,到时候可以让前夫后悔?”

顾明暖不为所动,嘲讽道:“你是比欧阳氏年轻漂亮,心机文采都很出众,怎么你也没信心能找个更好的男人?”

以前不管如何还有顾诚给殷茹兜底,现在顾诚也已经不要她了,殷茹根本就没勇气离开萧家,更加不甘心离开萧越。

殷茹哽咽着哭个不听,几乎趴到太上夫人怀里,太上夫人对她又是心疼,又有一分的怨气,“你也是,当初说那些话做什么?自己那关都过不去,你还去劝别人?”

“我……我也后悔了。”殷茹哭着说道,“我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不知道越哥也会移情别人。”

“当初你蓄意亲近镇国公主时,到底想得是什么?”

顾明暖显然不会就此放过殷茹,淡淡的说道:“自己本身就居心不良,只能自己占便宜,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了,抢了男人就哭诉委屈?说别人对不住你,你自己怎么就不想想,没有你的伊利促成和纵容,会有今日?”

殷茹趴在太上夫人肩头痛哭失声。

顾明暖向屏风外看了一眼,萧越很是平静,冷冷的说道:“你不是全无错处,眼看镇国公主的嫁妆和漂亮,给你更多的好处,就想着抛弃殷氏,你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用觉得委屈?”

犹如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萧越脸上,萧越从未被一个女人这么责骂过,张嘴欲要说话,只听到一声轻嗯,是小叔……他不能辩解。

萧越含恨垂下头。

“以前你觉得谢夫人没用了,便抛下了她,如今抛下殷氏,不知将来你会不会被大失所望的镇国公主抛弃。”

“燕王妃不了解真实情况,我同镇国公主……只是很好的知交,并不牵扯私情,即便将来我休妻后再娶,有可能娶同我更为契合的知交镇国公主,此时我和她也是清清白白,见面也只是谈一些要事,她向我请教兵法上多少事。”

顾明暖呵呵两声,“她知道你受委屈,不惜领兵冲到萧家祖坟来,为你这个知交,频繁来探视你,为了你,她连自己闺名都不顾,真可谓全天下最好的知交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萧越顾不上萧阳警告或是刺人的目光,高高昂起头,隔着屏风,他也能看到顾明暖悠然又鄙夷的模样。

从来没有被任何女人如此嘲弄过。

太上夫人看了顾明暖半晌,幽幽叹一口气。

方才殷茹被顾明暖说了一通,不可谓不怨恨她,可是顾明暖说萧越的话,正是她想说,却不敢开口说的。

虽然顾明暖不得已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顾明暖,不妨碍此殷茹很欣赏她。

当然殷茹的欣赏于否,顾明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话她也只会对萧越一个人说,因为这些话也是前世她想说,由始至终无法当面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越说的话。

为她前身的懦弱,妥协,而又无能为力。

顾明暖没有理会萧越,轻轻抚摸腰间的玉佩,她能说出憋了两辈子的话,不是因为她多厉害,这个机会是萧阳给她的。

倘若她不是嫁给萧阳,今生怕是依然如前生一般,哪怕心里很急了萧越,也只能在暗暗的报复过去。

哪有今日的痛快?!

“我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

顾明暖仿佛能感到玉佩的主人此时带给自己的包容和纵容。

萧阳微微低头,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了。

有什么说什么?不就是她说得都是实话?

萧越听到……气死又能如何?

小暖又没有说错。

萧阳淡淡的说道:“倘若知交都似萧越和镇国公主,知己良朋还会存在意义?伯牙和子期也不会被千古传诵了。”

“不,他们会被生生羞辱的再气死一次。”

顾明暖适时的插嘴,屋中的萧焱等人纷纷掩嘴而笑,既便无声,萧越还是感到心头似针扎一般的疼痛,脸庞宛若火烧。

“好了!”

太上夫人到底还是疼萧越的,狠狠瞪了顾明暖一眼,“就你话多,男人的事,你个内宅妇人知道些什么?别听风就是雨,跟个长舌妇似的败坏镇国公主的名声,你可是越儿长辈,别人说她,你也要维护他的体面……”

“婆婆见谅。”顾明暖一翻眼皮,眨着清澈纯然的眸子,“镇国公主对萧越的情分,那是昭然若揭,只要眼睛没毛病,不管男女都能看得清,男人的事,我的确有些不大明白,可是殷氏还是萧家的媳妇,萧越还是有妇之夫,不避闲不遮掩同镇国公主往来……儿媳实在是做不到维护萧越的体面。”

太上夫人竟然无言以对。

萧焱媳妇等人更是暗自给燕王妃鼓掌,她们都不喜欢殷茹,但是她们都是做人征妻的,看到殷茹这般的下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