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打扮过的谢十八,特别的高贵,配上他那闲适的动作,令得简陋的船头,都变成了金马玉堂的殿堂。

姬姒看到这样的他,又是一怔。

转眼,她暗暗想道:他最俊最华贵,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也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立誓要享受人生的路人!

也是奇怪,她这样一想,眼前这个郎君那逼人华光给她的压力,便减少了许多。

当下,姬姒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轻笑着打招呼,“谢家郎君好早。”转眼,姬姒轻叹出声,又道:“温暖和煦的阳光,奔流万里的长江,已经是人间极致的美景了,偏生这船头还要添上一个谢十八,害得我等想要赏景的都不敢提步,郎君有过错啊!”

她这话,却是明明白白的嫌弃了。

谢琅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简,转头向她看来。

只是一眼,谢琅便哑然失笑,他开口说道:“这样一说,那确实是我不是了。”又盯了姬姒一眼后,谢琅轻笑,“我还以为阿姒钟情于我呢,却原来是嫌弃。”

这个人,竟然当着人家小姑子的面,直白白地说她钟情于自己!真是脸皮厚!真是无耻!

姬姒的脸先是一红,转眼她看向谢琅,对着那张华光逼人的脸,姬姒淡淡说道:“这个十八郎就不知道了,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郎君,阿姒是断然不会的。”还别说,姬姒这话一出,不止是谢琅惊了下,便是隐身在舱中暗处的护卫们,这时也大吃一惊。

她不钟情他?她不钟情他会以生命涉险?她不钟情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这时,姬姒对着谢琅那张微微惊讶的脸,认真地说了起来,“阿姒这一世,就像这长江水,发了誓地要坦坦荡荡地走过这千里青山路的,至于最后流入哪一个海,那还没有想过。至于十八郎你,对于阿姒便像那长满了桃花的泰山。你看啊,泰山虽美,可一来它太高,二来它太有气势太雄伟,三来它居然还长满了桃花。这样的一座山,又怎么会符合一条以坦荡自在为目的的江河的梦想呢?”

对于向谢十八坦然自己对他没有兴趣一事,姬姒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一来,她前阵子的所做所为,确实是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这样不好,建康不知有多少爱慕谢十八的,她可不想人不生地不熟的一过去,便招来无以计数的情敌。二来,她既然向谢十八提出了请求庇护的话,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得很,所以,她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要让彼此坦坦荡荡无拘无束的做回朋友。

做朋友好啊,做朋友最好了,她可不要像前一世那样搞出那么多暧昧,最终害人又害己!

谢琅一直在看着姬姒。

他那无法形容的眉眼,因愕然而微微扬起,是的,是愕然。不管是前一次她风尘仆仆地赶到吴县,对他说,我带来了《伤寒杂病论》,还是昨天晚上,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用那晶莹的目光望着他,她的所作所为,都在清楚地告诉谢琅,她是喜欢他的。

可这样一个昨日还痴痴望着他不舍离去的人,这一刻,又用这么坦然,这么真挚,这么她自己深信不疑的语气告诉他,她绝对不会钟情于他!

此时此刻,她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毫不作伪,很显然,她从头到脚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也就这样说了!

这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谢琅缓缓站起,晨光中,他身形颀长而飘逸,就这样踏着木履,他大袖飘飘地向她走来。来到姬姒面前,他微微倾身,那形状完美如弓的唇线,似有意似无意地划过姬姒有耳际后,低叹声宛如风一样飘入她的耳中,“可是,天下那么多女人,我唯独只想阿姒你能喜欢我啊……”他最后还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真真算得上婉转失落,惆怅凄凉了!

第三十五章 谢琅的行事

这么一个绝顶风姿的郎君,凑到你耳边说出这般暧昧温柔的话,那是什么感觉?

总之,姬姒的脸红了,她又和昨天晚上一样,看向谢琅的目光,变得痴痴的了。

谢琅失笑出声,就在姬姒感到不对,脸色一青回头看去时,那厮已广袖一甩,身姿极美,速度极快地走了!

这厮居然色诱于我!

姬姒是万万不会承认自己对他上了心的,她黑着脸嘴皮扯了扯,为谢琅的厚脸皮,为他那没羞没耻居然连色诱也用出来的手段冷笑了好几声!

有了这么一曲后,姬姒面对谢琅时,变得没有那么敬畏了,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人也就一俗人,也或许,是他看向她时,那总是想笑又忍住的表情,特别让她无法尊敬吧。

这一天,谢琅正在船头弹琴。

这厮出现在人前时,总是喜欢一袭白衣。当然,这世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把白衣穿得这般超群脱俗了。

彼时刚刚过了中午,姬姒小小睡了一个午觉,一睁开眼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琴声。

……这琴声是如此动听,它演绎的浩浩长江,万里碧空,直让姬姒好一阵沉醉。

于是,不知不觉中她爬出了榻,不知不觉中她把自己小小梳洗了一番,然后,姬姒穿着自己美丽的衣裳,踏着木履,哒哒哒的来到了船头。

这一刻的长江景,却是极美极美,船只正靠岸而行,不远处的山头上,盛开了大片大片的不知名野花,绿的树,七彩的花,倒映的河水,把人都看醉了。更何况,这种美丽的河景中,还有一个技艺高绝的琴师,正在鼓着琴。

就在姬姒为这美景,为这美男,倾倒得眼睛又有点画圈圈时,一阵脚步声传了来,护卫谢广来到自家郎君身侧,低声禀道:“郎君,谢才听风时听到了哭声,探了下,由此前进三里处有一支流,那里山峰险峻,三面有围,极是适合河匪设伏!哭声应是从那里传来。”

悠扬而来的琴声中,谢十八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既如此,便去会一会。”

“是!”

客船开始减速。

驶了一会,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另一个护卫谢庆匆匆跑来,低声禀道:“郎君,不能前进了!谢才探查的结果表明,那股河匪少说也有二十五条船。这么庞大的队伍,人数只怕比我们多上数倍,我们对付不了!”

谢琅双手按在琴弦上,慢慢停止了弹奏。

他站了起来,朝着视野尽头的那条支流眺了一眼,又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

看了一会后,谢琅道:“无妨的,继续前进!”

“是!”船只再次前进,并开始拐弯,朝着那条支流驶去。

姬姒掂着脚观察那支流时,谢琅那低沉含笑的声音传了来,“姬小姑,可愿淡扫蛾眉,为我做个伴琴仙子?”

这厮,明明就是要她站在他旁边充当一个美婢,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说是什么“伴琴仙子。”

姬姒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暗暗想道:也不知他把那四个美婢丢哪里去了,这一会没有婢女,竟然要我假扮。

谢琅既然这样说了,姬姒便进了船舱,不过一会,她便把自己化成了一个绝色美人,身姿曼妙地走到了谢琅身侧。

谢琅没有想到,她稍稍一弄,竟有如此惊人的变化,不由眉眼微挑,含着笑打量了她好几眼。

见他被自己吸引了,谢琅有点得意,她嘴角一扬,骄傲地挺直了腰背。

这时,大船恰好进入了支流中的那处群山环抱,滩多水缓的埋伏处。

几乎是大船一进入,所有人便是一怔,因为,前方的水泊上,停着近三十条适合远航的中型货船,而这些货船上站着的,是一个个手拿长戟,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河匪!

三十条货船,每一条货船上都是黑压压的河匪,人数只怕上千!

而被这些货船包围着的,是十几条大小都有的客船,此刻,那些客船上的人瑟缩成一团,有的哭叫有的声嘶力竭地向河匪磕头,正是凄惶无比时。

这十几条客船有着统一的标志,显然是同一个家族举族搬迁,也是他们运气不好,眼看就要进入长江了,却落入了河匪的埋伏圈。

在这么个时候,谢氏的这条船无端端的闯进来,还真是搅乱了一池春水。

就在那些客船惊喜地叫出声,河匪们转过头杀气腾腾地望来时,谢广那微带慌乱的声音低低地传来,“郎君,他们人太多了,是我们的数倍有余!”见谢琅稳坐不动,他又急急说道:“唯今之计,只有派人下水凿船这一策勉强可用,可是现在大白天的,我们下水一旦被人发现,这个奇袭之策也就废了!”

说到这里,谢广又道:“郎君,趁还有段距离,我们转舵离开吧。”谢广这句话,显然是护卫们共同的心声,一时之间,众人都眼巴巴地向谢琅看来。

谢琅却是安稳得很,他抬头又看了一会天空,似是感知了一会风色后,徐徐说道:“先贤有云,身在太平盛世,国家富有而自身贫贱,这是一种羞耻,身处混乱之世,举世贫贱而自身富有,这亦是一种羞耻。我已身处羞耻当中,既已遇到,怎么也得为那些哭泣的人做点事。”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拔,随着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传来,谢琅声音清亮地命令道:“降下风帆,慢速进入河匪包围圈!”

众护卫齐刷刷应道:“是。”

于是,本是横着的船头完全转向了,朝着众河匪的方向缓慢飘去。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本已把客船逼到了一块的河匪们齐齐一惊,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独眼龙。

而原本已经束手待毙的客船上,众人也齐刷刷站了起来,他们昂着头,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望来。

将近二千人地盯视下,大船不但没有慌乱,船手们还降下了风帆,而河匪们一眼望去时,看到的,是那个高冠博带,广袖飘然的世家郎君。

郎君一袭白衣,正悠然自在地抚着琴,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种让人惊艳的华贵。

郎君身侧,站着一个绝色婢女,婢女正动作优美,不疾不徐地给他煮着酒。

这两个人,在阳光下都有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容色。

这两个人,在阳光下也同样有着一种让人不解的从容风姿。

一时之间,众河匪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一个光头大汉忍不住扯着嗓子叫道:“他奶奶的冬,这世家子到底想干什么?”

几个河匪在那里大呼小叫,到是那独眼龙,一直张着一只独眼,朝着谢琅和姬姒两人望了又望。

他朝身后一个文士问道:“方平,你是个善琴的,那白衣人的琴声里可有异常?”

那文士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琅两人,闻言他摇了摇头,说道:“他所奏的这曲名叫春水谣,此人琴技高超,琴音丝毫不乱。”他又转头看向谢琅身侧,亭亭而立,正给谢琅红袖添香的姬姒,看了一会后,文士说道:“连那个小小年纪的婢子那手都稳得很。可他们又只有一条船,船上善战之士,不可能超过三百……这人莫非是在学那诸葛亮,对我等用起空城计来了?”

听到空城计三字,独眼龙首领冷笑起来,他杀气腾腾地冷笑道:“我可不是多疑的司马懿!管他有计没计,通知下去,马上包抄那条船!”

他看着水灵绝美的姬姒,咽了一下口水后,咧着一口黄牙,朝众匪扯着嗓子戛戛叫道:“好一个绝色美婢,兄弟们,今天晚上把她赏你们了!”

独眼龙这话一出,河匪们狂笑声四起,于此起彼伏的唿哨声中,一条条货船转向,朝着谢氏的大船四面包抄而来!

众客船大喜过望,见河匪们转移了注意力,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交头接耳一阵后,低声命令起来。

独眼龙的命令是下达了,可谢琅这只船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众河匪虽是转舵杀来,却终是小心了几分,速度也慢了几分。

就在这时,稳稳地坐在船头弹着琴,一袭白衣,神态悠扬自得的谢十八,那琴声中,突然带上了几分铮铮之声。

琴声铮铮,急促而来时,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陡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头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乌云是如此之厚,直把整个天空都盖了个严实。也就是说,这一瞬间,天阴暗了!

突然的,姬姒明白了,怪不得谢琅一直在看天空,怪不得他以区区二百许人,便敢对战一千河匪,原来他早就知道天气会有变化!他早就做了万全准备!

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真是博学多才啊。

天阴暗得很突然,隐隐听到船尾传来扑通扑通的轻微水花声,姬姒知道,谢才等人潜入水中了。

她不想河匪们发现,于是,在谢琅的琴声突然变成急促,暴风雨般地急弦流转时,姬姒玉白的手一举,突然脱下自己红色的纱衣,就在船头,赤着一双足跳起了翩跹之舞。

没有想到姬姒会跳起舞来,谢琅抬起头来,只朝翩跹舞着的姬姒看上一眼,他便是一怔,转眼间,他的眸中流露出一抹赞叹,手下的琴声也越发悠扬动听。

不管是谢琅突然转急的琴声,还是姬姒这样绝色美人的舞蹈,都令得河匪们一怔,一个个不约而同地看呆了去。

谢琅的琴声越转越急,其高亢处直入云霄,与从云层上突然降落的大颗雨滴,合成了一种奇妙的弦乐。

而姬姒的舞,这时也舞到了高潮,她手中的纱衣,变成了百变的道具,于婉转流畅中,把她那被雨水淋得半湿的曼妙身影,蒙出了一种隐约而又让人心头痒痒的绝艳。

一个个轻微的水花声还在不断传来。

狂风中,劈劈啪啪的雨滴中,操琴的白衣郎君,红纱后旋舞的绝色美人,形成了一副让人惊艳的绝色画卷,直让那些从来不曾见过高雅和风流的河匪们,看痴了去。

就在这时,一个河匪吼叫起来,“头儿头儿,不好了,那些个蔫兔崽儿在偷溜!”

独眼龙急急回头,这一回头,他便看到了那十几条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已经悄悄转舵,正在开溜的客船!

他奶奶的!他竟然被一个小白脸儿一个小美人儿迷得失了神智,竟让到手的鲜鱼开溜了!

独眼龙大怒,他厉声咆哮起来,“拦住他们!快快拦住他们!”

喝叫过后,他转向大船,朝着兀自在雨中悠然奏着琴的谢琅,和做翩然之舞的姬姒暴喝道:“小崽子竟敢对老子使用美人计!来啊,把这船给抄了!”

独眼龙的喝叫又响又厉,他强横多年,在众河匪中已经建立了相当高的威望。因此随着他这暴喝声一传来,众河匪也清醒过来。当下,四条货船朝着大船包抄而来,另外的船只,则齐刷刷冲向了众客船。

就在这时,谢琅的琴声中,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杀戮之音!

“铮——铮——铮——”连续三声急响,令得姬姒转头看来时,一条货船上,传来一个河匪的嘶叫道:“他奶奶的,咱这船怎么进水了?”

这一声嘶叫,仿佛是个信号,转眼间,三十条货船上,同时传来了惊慌地大叫声,“我这船也漏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头儿不好了,有人从河底凿了咱们的船板!”

三十条货船乱成一团时,琴声一止,却是谢琅站了起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脸上的雨水后,手一挥,优雅地命令道:“放火!”

嗖嗖嗖,百来个护卫冲了出来,姬姒一眼便看到,这些护卫中,还有她的部曲黎叔孙浮等人。

百多个护卫,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弓箭,而那箭,是正燃烧的火箭!

火箭嗖嗖嗖射出,转眼便落在了货船上。也不知那是种什么火,明明刚才落过几滴雨,可那火落上去后,却水浇不灭,一支支牢牢地钉在船板上燃烧起来。

河匪们这时乱成了一团。不管是船板渗水,还是这火箭攻击,都让他们彻底陷入了混乱。

已经在仆人的帮助下,换过衣裳,重新变得广袖飘飞的谢琅回到了船头,他懒洋洋地说道:“走吧。”

声落,风帆高举,大船转舵,船只载着所剩不多的几十人,朝着长江中疾驰而去!

大船走得很快,只是一个转眼,便把那些货船抛出了老远。

大船驶出一里左右后,重新停泊下来。就在姬姒等人望着河面,等着那些潜入河底的部曲们回转时,那十几条客船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它们一只一只地驶过来,转眼间,便从大船的旁边一冲而过,远远消失在长江深处。

没有想到这些被自己救下的客船,竟然面对面碰上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感谢的话,当下,谢广孙浮等人都是黑沉了脸。谢广是个性子躁的,沙着嗓子没好气地叫道:“郎君,这些个白眼狼我们就不应该救的!刚才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这些人倒好,遇上了连一声谢都没有就跑了!呸,真是畜生不如!”

面对谢广的愤怒,谢十八却只是淡淡一笑,他拔弄着手边的琴弦,声音温缓语气悠然地说道:“有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本来就整日戚戚惶惶的小人,施之怜悯就可以了,别的要求大可不必。”

这时,一个个赤裸的护卫爬上了船,谢广数了数后,转向谢十八说道:“郎君,人都到齐了。”

第三十六章 回到建康

谢琅微微颌首,说道:“行了,走吧。”

看到大船举帆欲行,一侧,姬姒围着谢琅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上千的河匪呢,一定是倾巢而出。”

说到这里,姬姒朝谢琅悄悄瞟了一眼。

哪知,那厮正不紧不慢地调着琴弦,其动作之优雅,眉目之宁静,仿佛刚才那场以少胜多的杀戮,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眼见船开始启航了,姬姒更急了,于是她转向谢琅,朝着他深施一礼后,客气地问道:“十八郎,不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姒瞬也不瞬地看着谢琅,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这个才智闻名天下的谢十八,竟是愚钝到了极点,竟然一点也不明白她在提示。反而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懒洋洋地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温酒品了一口后,向她回道:“恩,是说老天爷送给你的东西不要,反过来就会受到损害。”

谁真要他解释?

她也是饱学之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一句话也不懂?

姬姒扁了扁嘴后,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驶动的大船,于是直白白地说道:“谢家郎君,不知那些河匪的老窝里,金银多不多?”

她想,她这句话够直接了吧?

一直低着头的谢琅,这时优雅地放下了酒盅,他转头看了姬姒一眼,微笑说道:“阿姒缺钱用?缺了多少?去跟谢广说一声。”

姬无力地看着谢琅半晌,一直目送着他广袖翩翩地去了船头,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走到黎叔的旁边,姬姒一边踱来踱去,一边低声说道:“叔,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谢十八是个傻的。”

她悄悄朝那个闲散地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翻看书本的郎君望了一眼,小声强调道:“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