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姬姒也想明白了,就她自己,是没有办法改变这困局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求谢琅。

下定决心后,姬姒的脸皮很是厚了起来,她又坐到榻上,抱着谢琅的一只胳膊,姬姒一边摇晃一边软软地求道:“阿郎,你帮我想一个法子呗。”

谢琅被她摇得没有办法,只能放下酒盅看向她。

看了姬姒一会后,谢琅伸出手来,他那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眼,低低叹道:“怎地就这样倔呢?”

叹到这里,谢琅轻声道:“罢了。”

看到谢琅站起,姬姒双眼大亮,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转头看来,姬姒还奉送了一个大大的谄媚的笑脸给他。

……这可真是没天理!明明是他算计了她,她不但要百般讨好,现在还要笑得这么谄媚!

对上姬姒明亮的双眼,谢琅再次暗叹一声。

转过身,谢琅大步出了房间,姬姒呆在小房间中,她侧耳倾听着,不一会功夫,姬姒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欢喜声和尖叫声。

趁无人注意,姬姒嗖地一声蹿到了外面佛堂,在阴暗处呆了一会后,瞅到袁小姑等人已因谢琅离去而离去,姬姒这才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谢琅是在半山腰目送着姬姒离去的,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身影,谢琅垂下眸子,慢慢抿了一口酒。

一侧,崔子度也看到了姬姒,他奇道:“怎么?你还没有搞定?”转眼,崔子度又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她还是不从么?”

谢琅把酒盅放下,他淡淡说道:“时候未到而已。”转眼,他轻叹道:“我不愿胁迫过甚……”

崔子度哧笑起来,他懒洋洋地说道:“是,你是不能胁迫,谁让你是谢十八呢?谢十八这一生啊,只挖陷阱让人自己跳,胁迫之事,不屑为之也!”

姬姒走下清远寺时,直有再世为人之感。

她看着四周青翠的山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快乐得简直都要飞起来了。

就在姬姒来到山脚下时,她听到几个熟悉的说话声,听到这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姬姒急急刹步,可这时侯她已跑得太猛,虽然刹了步,还是与转道而来的十几人遇上了!

这十几人中,除了姬姒认识的三皇子和庄十三等人外,还有一个身穿太子袍服的年青郎君。

看来。这个就是太子了。

在姬姒险险止步,猛然抬头向对面的人看去时,那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虽然面目俊美,可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太子,也在向她看来。

现在的姬姒。虽然美貌。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太子瞟了她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山顶上猛然传来一阵厮杀声和利器相击的声音。在场的众人都是身份敏感之人,一听到这声音,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瞬时间。太子和三皇子等人迅速地向后退去,而他们的四周。护卫们一围而上,呈团团保护状。

就在这时,只听得上面的山坡处,传来一个急喝声。“快闪开!”那人的声音刚刚响起,转眼间,一个黑衣人从上面重重摔来。转眼间,他便摔到了地面上。脑浆四溅,鲜血喷了一地!

这黑衣人摔落的地方,就在姬姒的前方,因此,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的鲜血,便溅了姬姒一脸!

四下惊叫声,哭喊声,还有仓惶跑动的声音蓦地响成一片,建康的士族,可是连马叫都害怕的,现在眼睁睁看着一具尸体在自己面前摔成了烂泥,瞬时,姬姒的身前身后,各种山腰里,凡是看到这一幕的士族郎君小姑,都哭成了一团乱成了一团!

相比起来,最镇定的反而是几个皇室中人,如太子和三皇子人,便闲闲地站在那里,庄十三等人也是一脸平静。

可是,最显眼的,反而是姬姒了。

在无数双目光盯来时,这个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摔成肉酱的小姑,不但没有哭喊没有慌乱,她还挺闲适地站在那里,现在,她更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姿势极优雅极从容地拭起脸上的血渍来。

不过一具死尸而已,姬姒自是不会害怕,虽然前世的记忆,总总要触发后她才能记起,可她总之是做了几十年游魂的人,下意识的,姬姒便对这种场面不知畏惧。

姬姒的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着实把众人惊住了,于是,不知不觉中,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都在转头看向她。

姬姒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她从从容容地掏出手帕,把脸上的血渍拭干后,再把手帕折了折,顺便放回袖袋。然后,她转过身,步履从容地继续朝山下走去。

一直到姬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太子才猛然清醒过来,他迅速地抓住身边人的衣袖,急声道:“这小姑子是谁家女子?看到没有?刚才那血花溅了她一脸,而她镇定从容地擦拭时,那动作那风姿简直艳得像副画!快,快去调查一下,孤要知道她是谁家女子!”

于是,姬姒前脚回到自个宅子,后脚,她便接到了孙浮递来的一封信。

姬姒打开了信。

见她惊住,秦小草连忙问道:“小姑,怎么了?”

姬姒看向孙浮,轻声说道:“这信是庄十三写的。”转眼,姬姒站了起来,她说道:“收拾一下,你们几个随我回庄子躲一阵子。”

“躲?”孙浮脸色大变,他急道:“小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躲?”

姬姒晃了晃手中的信,语气怏怏地说道:“庄十三说,最是好色无度,后宫里已有了几百个美人的太子看中我了,他正在派人寻我的下落。庄十三说,如果不想进太子后宫,我得藏一阵子。”

孙浮急得满头大汗,声音中都带了哭腔,“这,这可怎么办?小姑,躲有用吗?要不要找谢家郎君帮忙?”

姬姒摇头,她说道:“庄十三说了,太子喜欢一个女子,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他说我只需要躲个一二月不出现,太子就会把我忘干净。”转眼,姬姒恨恨地说道:“我就说我一穿上女装就容易出事!”

一侧,秦小草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小姑,这大半年里,你一天比一天好看,现在还只是一般好看就连太子也招惹了,要是以后变得更美了,岂不是连门也不能出了?”

姬姒没有回话。

第八十章 大雪和元宵节

姬姒回到庄子后,便让婢仆们砍伐她家后面那山头上的树木,她是想着,虽然现在她自家的炭火是准备足了,可到时如果别人有个什么需要,也许她还能献出一份力量。

转眼十天过去了,四五十人一齐动手,总算把那山头上的树木都砍成柴,又把土地初初整修了一遍。

第十二天,姬姒一早起来,发现外面银白一片,却原来,终于下雪了。

这雪一下便是一整天,到得晚上那鹅毛大雪还沸沸扬扬时,姬姒视野所及都变成白色。看到这难得的雪景,前几天放了学的姬道,高兴地叫道:“姐,这雪下得好大,咱们到外面堆雪人吧。”转眼他又叫道:“姐,你干嘛不移栽点梅花过来?这般梅花盛开的季节,就咱家单调得什么也没有。”

姬姒笑道:“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行,反正庄子里的这三十亩地,我也不准备种田了,就按你说的,干脆把它整成一座花园得了。”

姬道更高兴了,他快乐地叫道:“那我还要种桃花,梨花。”

姬姒笑道:“这些你自去跟郑吴他们说,等明年一开春,咱们就把庄子变成一个大花园。”转眼,姬姒又道:“要怎么妆扮庄子,你现在就可以琢磨,要添要减什么,你也可以跟郑吴他们说。”现在家里的地窖里,还有二百多箱珍贵饰物,所以姬姒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姬道欢叫一声,撒腿就跑,目送着弟弟离开的身影,姬姒暗暗想道:这样的日子,我前世做梦也求不到。现在我既然得到了,就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爱迷了心智。

自那日回来后,姬姒一直在想着谢琅,想着他的一言一笑,想着他的种种温柔,连姬姒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思念。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根发芽的。她只知道,有时直恨不得与他日日夜夜呆在一起,哪怕不能厮守。能够时刻看着他也是好的。不过,潜意识里,理智的姬姒总是会及时冒出来,迅速地让她恢复冷静和清醒。

接下来。雪下个不停,而姬姒除了每一天习惯性的早起后。第二天直是睡到中午才起榻,这时,外面完全雪白一片,就着窗口一看。那白光还灼得人眼睛生痛。

望着天空中继续飘零的鹅毛大雪,姬姒冷得缩回被窝,她不想起榻。一时又没了睡意,干脆拿着那本张贺之给的《相骨论》研读起来。

过不了一会。姬姒听到外面传来姬道和秦小木玩雪球时的嘻笑声,她不由也跟着笑了笑。

转眼,五天过去了。

一连五天,这雪时大时小不停的下,令得地面的积雪都有了膝盖深,到得这时,庄子里那些破旧的房屋,因积雪压得吱吱直响。幸好郑吴瘐沉都是老成持重之人,早在姬姒说过会有这一场雪后,庄子里的房屋便都修检了一遍,现在看情形不对,郑吴更是让众人搬到了几栋最结实的房子里,挤着住了。

转眼,十天过去。

一连十天,天空都没有放过晴,地面上的雪总是新的压旧的,冰上加冻,冻上加雪,昨晚上,庄子里最外侧的柴房被积雪压得塌下来了。幸好,郑吴早早把东西都搬出来了。

第十一天,姬姒穿着厚厚的皮裘,手里抱着暖炉站在了屋檐下,她看着天和地一片茫茫的白,暗暗想道:我都注意了又注意,还是倒了一间屋子,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转眼,她又想道:也不知文都有没有把我的话转告朝庭,让他们早做预防?

今冬会有暴雪的事,姬姒只告诉了文都那些人,至于谢琅,她并不曾转告。

不曾转告的原因,并不是姬姒信不过谢琅,而是她下意识的想要保护谢琅。如谢琅这样的人,他的位置已高得无可再高,他的影响力也大得无可再大。可以说,到了他那个地步,他已经不能进只能退了,如果谢琅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天灾,以他的性格,定然会再做些什么来,她真怕他触动朝中那些人敏感的神经,进而给他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在姬姒看来,同样的事,文都做来只会增加他的声望,谢琅做来,却只会引来无边猜忌!

这厢,姬姒在寻思着谢琅时,那一边,王镇一家人正紧紧地挤在灶房里,红腾腾的炭火,令得灶房暖洋洋的。

可也只有灶房是暖洋洋的,就在昨天晚上,他家的三间厢房,都被积雪压塌了。当时他们一家人正挤在炭火旁,一个个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房屋倒塌声,以及随着寒风吹来的凄厉哭声。那哭声是如此煎熬人,直让这一家子谁也不想说话。而就在这时,突然间,他们旁边传来“叭”的一声巨响,转眼间,王镇便发现,自家的三间厢房被积雪压塌了!

发现厢房被压塌时,王镇的家人先是一惊,转眼一个个露出凄然和庆幸之色,那种感觉实在太复杂太难受,整整一晚,一家人都一言不发,直到这个时候,王镇的父亲才哑声说道:“镇儿,那个告诉你购置炭火的高人,救了我全家的性命啊。”

事实上,姬姒救的并不止他们一家,当时购置炭火时,王镇的父亲还告诉了左右乡邻。而这个时代,百姓们对于读书人特别敬重,那些乡邻早就知道王镇聪明过人,听到是他得来的消息,当时大多数人都信了,前阵子天晴,正处于冬闲时的乡邻便人人砍树晒柴,修葺房屋,现在想来,那些时日的举动,至少可以让他们村子的人少死一半。

听到父亲这话,王镇的脸色颇有点复杂,他走了几步,就着破旧的房门看着外面那厚厚的积雪,过了一会,王镇低声说道:“居然真被他料中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刘愆和檀争几人的家里,同样。他们也通过自己的影响力,令得自己那个村的乡邻,早早有了准备。

而这时,文都驸马也在自家宅院里,看着外面的雪景一言不发。见他负着手,表情严肃,一个仆人来到他身后。说道:“驸马是在担心那些百姓吧?今冬会有暴雪的事。你不是告诉了陛下吗?虽然陛下和众臣都不信,可驸马爷你前阵子四处散布消息,警告各地百姓。按说也应该起到作用了。既然尽了力,您又何必再多忧思?”

文都没有说话,只是过了许久后,他才低声说道:“那个姬小郎。却是有点神异。”

转眼他又问道:“现在外面的炭价什么样了?”

那仆人回道:“比平素涨了三倍了。”

文都说道:“通知下去,咱家的炭火从今天起放开售卖。”

那仆人连忙问道:“什么价格?”

文都回道:“就按市价。别人涨了三倍,咱们也涨三倍售出。”

“是!”

……

这一场酷寒,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酷寒,令得建康的大小河流全部冻起了厚厚的冰层。冰层上面可以行车,也令得各处的房屋倒塌了无数,建康的大街小巷。又添了许多乞丐。

不过,总体而言。这一场暴雪导致的灾难,却比前世轻多了。前一世时,这场暴雪的到来让整个建康人都猝不及防,当时便是各大士族,也有因炭火不足而冻出病的。在暴雪后的半个月后,建康城里的炭火,价格足足涨了七倍有余。这一世,因为文都大肆收购炭火的行为,引起了许多人的警惕,虽然他们不至于效仿,可出于有备无患的原理,许多人家开始修葺房屋准备炭火,于是当暴雪来临时,这些人家也都平安渡过。而接着文都发售炭火的行为,更是令得那些炭火准备不足的人家缓了燃眉之急。

在文都发售炭火时,姬姒也令部曲们把自家多余的炭火柴木,送到一户户房屋倒塌的邻居家里。

过了年后,连续五六天都是大好晴日。

可这样的晴好天气,整个建康街上,那是无一人行走。因为溶雪的日子,那是比下雪还要冷的。

建康的气侯,一直到了元宵节前一天,才算是积雪尽去,才称得上天高气爽,春暖风轻。

元宵节到了。

便是呆在庄园里,姬姒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被禁锢在宅子里四十几天的建康人,看到这阳光明媚,春风送暖的,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家门。

这个时候,姬姒正伏在书房里,她的面前,是厚厚一叠《伤寒杂病论》的手稿。

这手稿,她其实早就写完了,可她一直没有给谢琅送去。下意识中,姬姒总想着,这送手稿也是一次见面机会……

傍晚时,姬道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朝着姬姒叫道:“姐姐姐姐,咱们出去玩吧。我刚才瞅了一下,外面的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灯笼,可好看呢。”

在姬道的身后,秦小草等人也跑了进来,她们眼巴巴地看着姬姒,一脸的期待。

姬姒站了起来,她说道:“行。告诉大伙,今天放假,所有人都可以去看灯火。”

她这话一出,姬道一蹦而起,他欢喜地叫道:“看灯啰!看灯啰!”混在姬道的大叫声中的,还有众婢仆的欢笑声。

转眼,傍晚到了。

仔细梳妆打扮,又变得花儿一样美丽的小姑姬姒,戴着纱帽,牵着姬道的手,带着秦小木秦小草等人,慢慢走出了街道。

这一天,所有的建康人都没有骑马,大街小巷,到处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个店铺前,更是张灯结彩,姬姒注意了下,街道上连个乞丐也没有。

姬姒的庄园位于边郊,当她们走到正街时,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而这时,最后一缕残霞也从天边消失了。

看到挤挤攘攘的人群,以及街道两边络续点燃的各色灯笼和一些孔明灯,姬道快乐地叫道:“姐,建康可真美,咱们在荆州也过了元宵节,可荆州的元宵,就远没有这么热闹。”

岂料。他的声音一落,一个年轻的妇人便在旁边笑道:“小郎君是从荆州来的啊?这你可不知道了,今晚的建康,最热闹美丽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这些街道,而是乌衣巷。”

“乌衣巷?”

一听到这妇人如此说来,姬姒等人都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等着她说下去。

那妇人轻快地说道:“正是乌衣巷。乌衣巷那是天下间顶顶尖的士族居住的地方。便是战乱时节,每到了元宵节,住在乌衣巷的各大士族。也会挂上各具特色的灯火以供众人赏阅。有所谓王谢子弟,衣履风流,元宵节的乌衣巷,可是建康的一大景观呢。”

她冲着姬姒等人眨了眨眼。笑道:“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景观,等会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妇人这样一说。姬道等人更是兴奋起来,姬道乐得嗷嗷直叫,要不是姬姒紧紧握着,他已一溜烟冲到前面去了。

越是靠近乌衣巷。姬姒便越是被这富丽辉煌给震住了,这时刻,她们的头顶。是大大小小的,数以千计的孔明灯。街道的两侧,挂上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灯笼,现在,佛家倡盛,道教鼎兴,儒家和玄门,也各占主流。于是这街道两侧那密密麻麻的灯火中,信佛的挂的是莲花灯笼,信道的挂的是麻姑等仙女形状的灯笼,儒家的举着孔子牌匾招摇过市,那牌匾上下挂着的灯笼,做成了董仲舒等儒家先贤的模样,而玄门的灯笼最有意思,那人物灯笼不但有竹林七贤的,甚至还有谢琅的,呃,应该说,做成谢琅模样的灯笼最多。

伴着这种大大小小的灯火的,还有各种楼阁传来的音乐声。仿佛商量过了一样,每处的楼阁前,会有士族把自家的歌伎琴师派出来,让他们就在灯火通明的楼阁上演奏。于是众人一路走来,时而听到琴声悠扬,时而听到歌声飘渺。

就在这种极致的热闹繁华中,姬姒一行人来到了乌衣巷。

与姬姒意想中不同的是,乌衣巷远没有别的街道那么喧哗。

明明挤挤攘攘一街的人,可这个时候,街道上却安静得很。

姬道一怔,他转向身后一人,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大家在等什么?”

那人同样轻声回道:“在等那些衣冠子弟。”

他的声音一落,街道中突然变得黑暗起来,却原来,那些插在道旁的火把,通通熄灭了。

就在四下一片黑暗,只有无数人眼眨动时,乌衣巷两侧的楼阁,开始一家一家亮起了灯火。

最先亮起灯火的,是琅琊王氏。转眼间,属于琅琊王氏的几处楼阁亮了起来,而让姬姒没有想到的是,那楼阁处,那朱栏玉砌之后,居然或坐或站着十几个衣履风流,长相俊美的琅琊王氏的郎君。

这个时代的衣裳,本来就极尽飘逸华美之能,这些郎君,又一个个风姿俊丽,于是灯火陡然点亮的那一瞬,姬姒竟有种看到了银河上的群星的感觉,一时之间,直是目眩神迷。

当代琅琊王氏的青年郎君,虽然没有特别出名的,以前姬姒也不怎么在意他们,可直到此时此刻她亲眼见到了,姬姒才猛然明白,何谓衣冠子弟,何谓风流都雅。

这些郎君,随随便便走出一个,便能把姬姒那天看到的皇太子比到了泥土里。

就姬姒见到的素和公主和皇太子而言,怪不得这些王谢子弟,是死也不愿意与他们缔结婚姻好了。

看到那些郎君,姬姒的身后,传来一个梦呓般的声音,“这些就是当代琅琊王氏的嫡支吗?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一个家族的人,还是那么风神秀异。”

另一个老人则是低低说道:“琅琊王氏已大不如前了,记得二十年前我来看灯时,同样的少年郎君,琅琊王氏足足有四十几个,现在只有十几人了。”

第八十一章 周玉归来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来自外地的少年疑惑地问道:“这些郎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站出来让人观赏呢?”

那老人朝后面一指,道:“小郎且看看那边。”

当下,姬姒等人也转头看去。

这一转头,他们赫然发现了后面的阴暗处,居然还有着几个画士,秦小木在一侧碰了碰姬姒,小声说道:“小姑,那个张贺之也在呢。”

是的,张贺之居然也在画士当中,这些人并没有当场作画,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楼阁上的那些琅琊王氏的子弟,他们盯着这些郎君的眼神,格外的专注,有的右手还在空中虚画过,似在描绘他们的眉眼神态。

这时,那老人又道:“这些画师,都是当代最杰出的画中高手,他们出现在这里,便是准备为这些衣冠子弟做一副画。”

说到这里,那老人低低叹息起来,说道:“自南渡至今已有百余年,每逢元宵灯会,只要还太平着,这些衣冠子弟便会出现在这处楼阁,让那些画师为此情此景作一副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个元宵节到来时,同样站在这处楼阁下的衣冠子弟,一定会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