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说得滔滔不绝,另外几个谢氏部曲也完全相信他的眼光,再说,这世间会相骨的人多了去了,姬小姑还是处子身的事。相信明眼人一看就知。

可问题是,这些都不重要啊……

是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姬小姑在黑蛟首领的舱房中,与他孤男寡女地呆了一个时辰!重要的是,他没有占便宜,凭什么冒着风险替他们驱赶敌人?重要的是。那黑蛟首领是搂着姬姒进舱房去的!

所以。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以证明姬小姑清白还在,可她的名声。到底是毁得干净了。而陈郡谢氏那样的门阀,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名声有毁的女子入自家的门?

几个谢氏部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心中全是苦涩,只要一起到自家郎君会有的震怒。他们就痛苦得无以复加!

姬姒哪里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可不管如何,一切都已经是事实了。再说了。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是在意料中的事……

她本来就嫁不了谢琅,不能为妻,她也就无心入他后院当他姬妾。她原本的想法只是。这一生都不嫁人。现在这般年轻的时候,能遇到谢琅,能与他相恋。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这场恋情会有结果!

她只是想,在她还美丽,还鲜活的时候,与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尽量的多相处一会,再多相处一会。然后,终有一天他会有妻妾儿女,而她也会芳华老去此心不再,到那时,不管是他先放手,还是她先冷却,都可以说一声便转身离去。再然后,她实在寂寞感到孤单了,就去奴隶市场买一个丈夫回来,以后也算有了个老来伴。

是的,她是这样想的,她也是这样做的。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极好,她正在越变越美丽,谢琅也不曾有妻妾,他们彼此享受对方的目光,彼此依偎眷恋。这便如一朵花盛开得最艳的时候,尽情享受春光才是正理。至于以后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没必要现在就去烦恼。毕竟,在这个的世道,便是帝王也会觉得,能多活一年,便是占了一年的便宜!

接下来,谢氏部曲的众人彻底的安静下来,而姬姒,也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只是,每次她走出舱门时,那些客人看到她,都会自动地避让开来。那蜀地第一美人和她身边的人,则是每次都会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甚至隐隐的,姬姒还听到那蜀地第一美人在悄悄讥讽于她。

可不管如何,明面上,所有人对姬姒都是客气的,虽然这是一种疏远的客气,一种带着猜测带着同情的客气。

也因为一直无人当着姬姒的面,就那事讽刺她什么,所以,姬姒接下来的行程,完全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接下来的水路,并不是一帆风顺,有几次甚至必须拐入分支河流中寻路,就这样,一个月后,船队来到了赤壁码头。

就在谢广等人提着一颗心去接谢琅时,却发现谢琅根本不在码头,他留下消息说,恰好有朋友经过,他已先随着那个朋友前往建康,让众人继续前往就是。

没有马上见到谢琅,谢广等人连同姬姒在内,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谢十八这个人一直是温温和和的,可他们心里都明白,姬姒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了,都触犯了谢琅的底线了,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们还真是心里没底。

终于,在又航行了一个月,七月炎暑之季,众人看到了建康城了!

他们回到建康了!

一时之间,客船上不时传来了哭泣声。

就在姬姒望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开始收拾行李时,谢广已经派人挨个挨个地敲开舱门,警告那些人不得胡乱造谣。他说,姬姒是为了救他们,才不得不走出去,如果让他们听到了有人说些不清不楚地胡话,休怪陈郡谢氏出手无情了!

这一次,为了尽一点心力,谢广等人是连“陈郡谢氏”这个他们平日不会轻易动用的名号也动用了!

虽然,谢广等人明明知道,这样做其实没有什么用,可他们觉得,如果不这样警告一番,他们实在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想姬姒离开建康时,还是去年四月,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年零三个月了!

一年零三个月没有回家,她真是好想好想啊。

客船靠上码头后。谢广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第一时间把姬姒送上驴车,并护送她去了她那个靠近边郊的小庄子。

来到庄子外,与谢广等人道别之后,姬姒吱呀一声,推开了庄子的大门。

大门里面,正侯着急急赶来的孙浮瘐沉秦小木等人。只是。在看到姬姒时,这些人的脸上虽然掩不住激动,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在内。

姬姒瞟过众人。高兴地说道:“各位,我回来了!”

在众仆围拥上来时,姬姒又道:“秦小木,去书院一趟。告诉阿道我回来了,让他今天早点回家。”

可没有想到。她这话一出,却发现众人都不说话了。

姬姒心中突的一沉。

见到她脸色发白,唇瓣都因恐慌而抖动起来,孙浮连忙说道:“小姑。小郎没有出事,他,他只是被他的家人认回去了!”

什么?

姬姒大惊。她急道:“他被他的家人认回去了?”

孙浮等人连连点头,一侧的秦小木哼哼道:“他可了不得呢。居然是那什么兰陵萧氏的什么三房庶长子。哼,兰陵萧氏可是一个世族呢,那眼光可高得很,我们想与小郎见个面都是不能了。”

“可是,”姬姒问道:“兰陵萧氏是怎么认出他的?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

众仆都是摇头,孙浮说道:“我等惭愧,直到兰陵萧氏派人上门通知才知道这事。而从那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小郎。”

他怕姬姒担忧,忙又说道:“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欺负小道,我早就打听到了,小郎认回去不久,就记入了兰陵萧氏的族谱,而且那些人还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萧道成。”

姬道以后的名字叫萧道成这事,姬姒是知道的。她怔怔地看着前方,暗暗忖道:前世发生这事时,我已经死了,阿道也满了十四岁。

十四岁的阿道,在兰陵萧氏那里,便受尽了委屈,那种无形无质,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排斥和冷暴力,却是让她身为鬼魂时,都备感愤怒,何况,现在的小道,才不过十岁啊!

十岁的小少年,不知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里,受了多少委屈?

想了想后,姬姒向孙浮问道:“你说你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见阿道一面?”

孙浮点头,“正是,连金子都打点出去了不少,可就是见不到小郎。”

姬姒心下越发发沉,她想了想,问道:“那他上学的地方呢,你们没有想过到书院去见他?”

孙浮摇头,他说道:“小郎早就不在书院了,听说兰陵萧氏有族学,他是入了族学。”

族学?

一般的族学,又哪里及得上四大学馆的师资力量?那兰陵萧氏做为一个普通的世族,只怕族学的质量更是普通。哼,明明她把束修都交足了,那些人却还让他退了学,要是真有家长为阿道着想,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了想后,姬姒说道:“这事先不急,我认识他们兰陵萧氏的嫡子萧奕,到时可以找他。”

众仆对姬姒的能耐非常信任,听她这么一说,他们都放下心来。

这时,秦小木在一侧关心地说道:“小姑,你远道而来,定然是累了吧?热水烧好了,你且去沐浴更衣,休息休息再说别的事。”

他这话一出,众仆连忙说道:“是啊小姑,先去休息吧。”“小姑,请跟我来。”

在众仆的簇拥中,姬姒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一边走,姬姒一边看着四周的树木,这院子里的所有树木,都清理过一遍,也到处都是新种的竹林和桃树梨树以及各色花树。

因当时栽种的树苗就是半大的,经过一年的生长,那些树苗已经成熟了,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不远处的小塘里,更开着红的白的荷花。所以,姬姒的这个小庄子,现在是很漂亮了。来要是春天百花盛开时,这里定然会美得像副画。

姬姒也确实是累了,在秦小草和月红的侍侯下,她洗了一个花瓣澡,还被她们结结实实地揉按一番后,伏在榻上睡意沉沉的姬姒,听到月红的低语声传来,“一年多不见,小姑好象美了许多。”转眼她又说道:“只是皮肤没有那么好了。”

月红这话一出,秦小草便失笑出声,她说道:“有所谓河风吹黑少年郎,小姑在河风中吹了二个月,又是这般炎夏季节,皮肤变黑乃是正常之事,只要好好养一下,半个月就回来了。”

月红连忙说道:“半个月就可以回来?那可太好了。对了阿草,我记得好象有一些东西可以使肌肤莹润变白,咱们给小姑用上吧。”

秦小草的声音传来,“这还用你说吗?早在春天时,我就开始给小姑准备了,嘿嘿,保准用不了一个月,小姑就美得跟洛神似的。”

这就是家啊,家里有关心自己的人,有让人放松的氛围,回家真好。

姬姒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姬姒便醒来了。

……

陈郡谢氏。

一个贵妇坐在庭院中,正倾听着几个婢妇的报告。

听着听着,那贵妇坐直了身子,她转过头,睁大一双美眸,惊异地轻叫道:“什么?”转眼,她轻笑起来,一边笑,贵妇一边抿了一口茶水,她轻声说道:“前脚刚令得十八弟损失那么大一个庄子,一转眼就能赚回来?这姬小姑,于经商一事上,还真是个有能耐的。”

转眼,她又说道:“这样就好,我就说了,大家族的子弟,身边的姬妾可不能随便收用,要收用,就得收用姬小姑这种有能耐的。这样的姬妾收个三五人,再加上一个高门妻室镇着,做丈夫的也能省不少心。”

说到这里,贵妇漫不经心地说道:“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告知姬小姑的家人。不过事先你们得把话说清楚,那姬小姑虽然得了十八弟的心,自身也是个有能耐的,可她门第太浅,家里也连父祖都没有,这样的女子入我陈郡谢氏的门,只能做个与婢妾同等地位的贱妾。不过你们也可以告诉他们,日后姬小姑再立了功劳生了子嗣,看她在姓姬的份上,要升为良妾也不是不可以。”

贵妇这话一出,一个婢妇便笑了起来,“你这个当三嫂嫂的,能为弟弟想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有心了。”转眼,那婢妇又道:“想那姬小姑刚刚立了大功,正是心欲膨涨时,现在给她一个能当上良妾的指望,倒也可以激励人,这样说极好。”

就在主仆几人低声议论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婢妇走到了那贵妇身边,在她耳后低语了几句。

那婢妇低声说了好一会,而她越说,贵妇的脸色便越是难看。直过了一会,她才挥手让那婢妇离开。

婢妇走后,贵妇一直闭着眼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妇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众人,她低声说道:“不必准备了,那姬小姑清白毁了,已没有资格入我陈郡谢氏了。”转眼,她轻叹道:“到是可惜了,难得遇到一个这么会赚钱的。”

对上几张诧异的脸,贵妇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过了一会,她喃喃又道:“其实,十八弟把她从刘义康那里赎回来时,她就在刘义康那里住了几天了,本就不清白了,现下又发出了这事,这姬小姑的名声,已污毁得不能再污了。”

不过,饶是再可惜,对贵妇来说,这也只是一桩上不得台面的纳妾小事,就这么感慨一句,她便把姬姒这人丢到了脑后。

第一百零七章 知道

姬姒醒来后,本是准备前往书房的,匆匆从书院处的宅子赶回来的郑吴说了,那里有一大堆的请贴以及书信,都是需要她亲自处理的。

可她没有去。

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一直想回家,现在终于回了家,也许是前阵子太绷紧了,现在可以放松了,更也许是,她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而现在尘埃落定,她与他之间的一切,正在渐渐滑向终止……

在院落里转了一圈后,姬姒向孙浮说道:“我们去清远寺。”

“是。”

姬姒今日去清远寺,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再戴上了纱帽。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来到了清远寺了。

望着这座隐藏在青翠古树中的幽静山寺,姬姒抬头望了一会,才幽幽说道:“去后山的湖泊处。”

“是。”

当下,孙浮停好驴车,保护着姬姒,朝着后山走去。

七月的建康,是炎热而湿闷的,不过便是这样的天气,清远寺上下,也不时可以看到士族出入。

……在每一个安逸的日子里,士族们最大的爱好,就是让自己处于享受当中,而这种享受,有的是对美人美食,更有的,是沉浸在山林河岳里。

这是一个放纵的时代,这里的每一个士族,都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永,都知道最多的钱财最高贵的身份,也不能让自己平平安安活到老死。所以,他们有的因为恐惧不测的天灾人祸,而日趋暴虐。有的全心全意沉浸在丹道之术上,一心盼着能飞升成仙,远离这痛苦的凡尘。有的开始享受美人。他们的院子里,收罗了天下间各种各样的美色。有的则喜欢酒,他们给酒写下一篇篇华美的骈文。有的则服食着五石散,借由那片刻的飘飘欲仙般的极致快感,忘却这人世间的种种痛苦。

可不管这些人如何选择,终究,他们对今生是放纵的。他们对来生也并不期待。甚至这个时代。是历史上少有的注重“薄葬”的时代,很多大士族,都曾命令在自己死后。一口薄棺安埋了事。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来到了清远寺后的湖泊处,不管多么炎热的季节,水边总是适合纳凉的。特别是这清远寺的后山湖泊处。景色极幽,树木极茂盛。光是站在这里,便能让人通体舒泰。因此,姬姒赶到时,才发现那九曲走廓和湖心处的亭台上。都有广袖翩翩的士族在下棋听乐,而不远处,几只画舫飘来飘去。画舫中不时有美人的低语声和轻笑声传来。

看着被外人占据了的走廊亭台,姬姒一时说不出的怅然。她怔怔地看着那些士族,闻着随风飘来的熏香,暗暗想道:我怎么就以为,来到这里,就能遇到他呢?

想着想着,姬姒自失的一笑。

在姬姒怅然徘徊时,那一边,前阵子刚刚抵达建康的谢琅,其实当日就离开了建康,而现在,他正出现在建康城外,望着视野中渐渐出现在建康南城门出神。

坐在驴车里,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的车水马龙,这时,谢二十九满足的喟叹道:“总算可以踏实地睡几觉了。”

转过头,他看向与自己同车的兄长,笑道:“也不知那北魏皇帝有没有发现,临川公一族已经回到了我们刘宋的地盘?”

谢琅正低着头,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正轻抚着一个田黄石雕成的印章,闻言,他笑了笑,“北魏那拓拔焘就是一介武夫,他虽看重临川公,却也只是看重罢了。”

谢二十九连连点头,他又说了几句,低头看到谢琅手中那雕了大半的印章,他笑道:“这是送给姬小姑的?”

谢琅头也不抬,他轻恩了一声,“我有几个庄子准备交给她打理,这是她号令诸人的信物。”

谢二十九望着自家兄长在午后阳光下,那华美得仿佛谪仙般的面容,心下想道:一个信物而已,值得着你亲自一刀一笔的雕琢么?转眼他又想道:十八兄这是想那个姬小姑了。

也不知怎么的,谢二十九不想说话了,他望着自家兄长掌心那黄润晶莹的玉石,颇有点羡慕地想道:这相思是什么滋味,我竟是一直无缘得知……

就在这时,驴车外一阵“哒哒”蹄声靠近,转眼间,一个部曲的声音在外传来,“十八郎,二十九郎,家族中有信到了。”

谢琅头也不抬,“说!”

“是。”那部曲应了一声,说道:“第一封信,是三夫人写的,她说,她的亲兄长,陈郡袁氏的五郎,这次从蜀地归来,纳了一房非常能干的姬妾。那姬妾手下有几个高人,其中一人还替袁五郎寻到了一个小盐井。三夫人说,那盐井虽然非常小,可这事说明那姬妾是个有本事的。三夫人还说,原来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以各位郎君的身份,便是这天下间最了不起的女子自动送上门为妾,那也是应该之事。”

听到这里,谢二十九不解的声音传出,“三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都听不懂了?”

转眼,他看到一侧的谢琅闭上了双眼,谢二十九不安地唤道:“十八兄?”

谢琅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嗓音,轻轻的,也冷漠地吐道:“继续!”

“是。”

那部曲继续说道:“第二封信是袁三十郎的,他说,郎君一离建康便是一年有余,现在清远寺那片池塘里,郎君与他亲手种下去的莲子都开花了,还开了满塘,袁三十郎说,不知郎君能亲眼见到红莲烂漫否?”这信其实就是袁三十郎在问谢琅的归期,他在问谢琅,今年能在荷花枯萎之前回到建康否?

友人温馨的问侯,并没有让谢琅抬眼,他继续闭着双眼。轻而冷漠地说道:“继续!”

“是。”

那部曲又道:“第三封信是姬小姑的。”

听到“姬小姑”三个字,谢二十九看了一眼自家兄长。他总算看到,兄长的表情有了些许的放松。

这时,外面传来那部曲的声音,“姬小姑说,她已随着队伍来到了长江边,望着长江浩荡。想到赤壁能与郎君见面。她非常震怒。姬小姑说,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质问郎君擅自带她离开建康。又擅算把她抛下的过错!”停顿了一会,那部曲继续说道:“这信早就发出了,它是先发回陈郡谢氏,再由家族转寄而来。”

过了一会。谢琅低沉而略带失望的声音响起,“继续。”

“是。”

外面。那部曲一边打开信封,一边笑道:“这封是谢广发过来的。看来是准备向郎君报告他们的行踪了。”

信纸翻动的声音传来,可外面那部曲的笑声,却有了突然的凝滞。

直过了一会。那部曲才低声说道:“郎君,谢广说,他们在过长江时。出事了。”

车中,是让人窒息的宁静。那部曲朝驴车里看了几眼,才继续说道:“谢广在信里说……那黑蛟的首领当时戴着面具,他一出来,便点名指姓要求姬小姑过去……”

长长的五页纸中,谢广把当时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部说了。信很长,可驴车外的部曲念着念着,便会哑一会,再然后,他咽了一下口水,才能继续念下去。

断断续续地念完那封信后,那部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郎君,第五封信还是三夫人发来的,三夫人在信中也提到这件事,她说,她管着这一房,原本还想替郎君分忧,把那姬小姑抬进郎君府中,哪知出了这样的事……三夫人还说,这件事她也非常惋惜,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就只能这样了。幸好这世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人,至于有本事能赚钱的美人,也是到处都有……”

那部曲还在劳劳叨叨地重复着三夫人的信时,突然,他听到驴车中,传来了谢二十九郎的一声咳嗽。

那部曲一凛,不由迅速地止了声,他放下余下的信件,低头叉手而立。

不过让那部曲没有想到的是,明明二十九郎如此紧张,可当谢琅走出驴车时,他们看到的,依然是往日那个云淡风轻,飘逸悠远的郎君!

……

姬姒从清远寺回来后,又在房间中呆坐了一会,这才去了书房。

书房中,果然堆了厚厚一叠书信和请贴。这些请贴中,有一些与她打过照面的士族小姑的,自然,那邀约的时间,都是一年前。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看完这些后,姬姒发现,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文都的请贴,这封请贴,虽然文都语义含糊,可姬姒却分明从他的措词造句中,感觉到了他邀她前去,只怕是宫里的那位陛下终于要见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