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姬姒的叫声堪堪落地,谢琅便猛然伸出双臂,把她搂在了怀中!

他紧紧地搂着她,紧紧地搂着。

姬姒刚要挣扎,却听到谢琅低哑的,带了几分温柔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姒,原谅我。”过了一会,他又低低哑哑地说道:“那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的怀抱那么那么的温暖,他在她声音轻声承诺的语气,也那么那么认真。

姬姒双眼空茫地看着前方,她想道:可是,我已经不敢相信了,也不想再走一遍了……

这话,她还没有说出口,蓦然的,后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多而杂,间杂着一些妇人们粗野的说笑声。

随着妇人们走近,谢琅松开姬姒,牵着她的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他们才走了几十步,对面又是一群小姑高高兴兴地过来了。

……也是,那么多人都聚集在这河流上下,要想寻一块清净之地,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谢琅牵着姬姒的手,在桃树丛中钻来钻去时,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河滩上,袁小姑一直在孤零零地望着。

自她看到谢琅和姬姒手牵手走在桃树林中后,便一直这般自虐似地站着。许久许久以后,一个婢女来到了袁小姑身后,说道:“小姑,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直是叫了两三遍,袁小姑才慢慢回过头来。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婢女,直过了一会,袁小姑才低低地说道:“我都十七岁了。”

几婢:“……”

在她们的静默以对中,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袁小姑的面颊,她哽咽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就算再欢喜,却也不曾真正指望能嫁给他。可他谁也不娶也就罢了,要是他回过头来,还是选择了姬氏女,我却万万无法承受!”

泪如雨下中,袁小姑哽咽着又道:“我的谢郎光风霁月心胸浩翰。那姬氏女,她凭什么能让他回头?”

现在的袁小姑,内心深处甚至是恐惧的,她是大士族出身,自也最了解那些大士族家的儿郎。像谢琅这样的人,他拥有的太多,他也看到过世间万千的风景。这样的人。要博得他喜爱。并不是容易的事。可就算博得了他的喜爱,要他为了这份喜爱,去与他的母亲。他的整个家族对抗,也是断断不可能的。因为,他太理智了,他也把儿女私情看得太轻太轻了!

所以。去年时,谢琅果断地切断了与姬姒的所有联系。他也在家族开过会,族长发了话后,果断地离开了建康。当时谢琅的种种行为,全在袁小姑的意料当中。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谢十八那样的人,居然还会吃回头草!而正是因为他那样的人,永远活得理智明白。所以,他这吃回头草的行为。才让袁小姑那么惊惧!

……这世间,永远不用在意一个感情冲动的郎君的一时奉献,真正可怕的,是那种永远理智明白的郎君那回头一望。

袁小姑毕竟是袁小姑,她在那沙滩上站了三个时辰,也望了三个时辰后,慢慢的,那些悲伤和求而不得的苦,那种妒忌和不敢置信的恨,都沉淀下来了。当她坐在驴车上返回时,她的脑中,已生出了一个歹毒的主意!

仔细把这个主意回思了几遍,在确定可以毫无遗漏地处理掉那个她一天也不想看到的姬氏女后,袁小姑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了驴车后,袁小姑便笑容满面的朝着院子走去。

刚刚经过东厢院的小花园,袁小姑一眼便看到那里坐了好几个贵妇人,而那些贵妇人中,她的母亲也在其例。

这时,那些贵妇人也看到袁小姑了,当下,一个婢女朝她急急走来。

婢女快步走到袁小姑面前,朝她行了一礼,恭敬而快活地说道:“小姑回来了?十夫人请来了云游归来的董圣手。夫人说,小姑要是回来的话,不如也让董圣手把一把脉,开几道补身的方子。”

这婢女说得慎重,言里言外把那董圣手也抬得很高。对袁娴来说,她心下极明白,她已经满了十七岁了,今年之内,她的婚姻是一定要解决掉的。家族把董圣手请回来,是想借由董圣手的嘴,告诉所有门阀贵妇,她袁娴是个身体极好,极利子嗣的好媳妇人选。

这样的事,在每一个有适龄女儿的世族家里都会出现,袁小姑也不矫情,她莲步轻移,以着一种端庄娴雅的姿态,朝着众夫人走去。

果然,众夫人早就等着她了,见到袁娴过来,几人取笑了一阵后,在袁母地招呼下,袁小姑坐在榻上,董圣手则是把手拭净后,专心给她把起脉来。

看着侧对众人而坐,姿势表情都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袁小姑,来自陈郡谢氏的一位夫人低声赞道:“咱们士族的女儿中,阿娴无论风姿修养,都是一等一的。”

另一个吴郡顾氏的夫人也赞美地说道:“是啊,这年轻一代的小姑中,阿娴真是个中佼佼者。”她瞟了一眼袁娴那略显丰满的娇躯,忍不住又道:“现在的小姑,一个个为了逢迎男人的喜好,把自己瘦得什么似的,她们哪里知道这女儿家身体康健的重要性?”

那琅琊王氏的一位夫人也笑了起来,“是啊。阿娴腰细臀丰,脸蛋也有肉儿,一看就是个身体康健利于子嗣的。”

确实,比起时下的小姑来说,袁娴在外表上虽然不出色,可她的身体之康健,那还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这种康健不一定合乎潮流,可奈何各位当家夫人还是看重的啊!

见到众位夫人对自己的女儿赞不绝口,袁母在一侧露出了一个娴静满足的笑容。她虽然年纪大了再也生不出第三个来,可她现有的这一双儿女,却是给她添了不少脸面。

就在众位夫人窃窃私语时,那一边,董圣手的脉也诊完了。

董圣手一松开手,袁小姑便缩回了手臂,这时,周围的夫人还在赞叹,直是听得袁小姑娇羞地低下了头。

一侧,袁母见到董圣手迟迟没有开腔,不由问道:“董大夫,我女儿的脉相如何?”

董圣手抬起头来。

一对上董圣手的脸色,不管是袁母也罢,还是袁娴也罢,都是心中格登一下,连同一侧的几位夫人,这时也感到了不妙,她们停止交谈,一个个转头望来。

在众人的盯视中,董圣手站了起来,他转向袁母,摇了摇头后说道:“令媛的脉相,尺脉浮而弱,细按则涩,关脉微洪,左寸略数……”他说了一通后,又是一摇头,说道:“令媛心肝火旺,胞宫寒凝血滞,往后不但要修身养性,只怕在子嗣一途上,也大不利。”

几乎是董圣手的声音一落,四下便再无声息!

所有的夫人都转头看向了袁娴!

她们看着袁娴,一个个在心里想道:真看不出来,原以为这是个真贤淑雅静的,却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姑,竟也心肝火旺的……

这没出嫁的小姑,居然出现心肝火旺,这得心胸狭小到什么地步?这也就罢了,最最重要的是,董圣手说她“大不利子嗣!”

四下实在太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个夫人站起向袁母告辞。

而直到她们退出袁府的那花园时,陡然,一阵压低的不敢置信地喝问声才撕破了天空,冲入了众人的耳中!

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转眼间,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只见她一边跑一边哭,疯了似的冲到小花园后,众夫人听到那婢女哭叫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小郎他,他刚才掉进西院的荷花池了。呜呜……”

“什么?”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转眼间,袁母带着几个婢仆,跌跌撞撞地朝着西院方向跑去。

袁母走得很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几位夫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一个个追了上去。

而就在她们来到西院院门时,陡然的,一阵撒心裂肺的哭嚎声突兀地传了来。当下,琅琊王氏的那位夫人脚步一顿,她扯住一个急急跑过的仆人,低声问道:“你们小郎,不要紧吧?”那袁氏哭得那么凄厉,是不是她那儿子不行了?

面对这么尊贵的夫人的询问,那仆人哪里敢隐瞒,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哑声说道:“我家小郎他性命无碍,只是,只是救起时,发现他下身被异物刺入,现在只等董圣手医治了……”

十岁的小男孩,居然下身被异物刺伤了?看这袁氏的哭声,只怕那伤挺不轻的。众夫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觉得陈郡袁氏这一房的风水,实在不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言语之毒

河滩旁上,依然是白鹭惊飞,人影无数。

谢琅牵着姬姒,刚刚走出桃树林,远远便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

这一行人,却甚是眼熟,他们分别是张贺之,萧奕,以及那个倾城绝色之姿的义武王夫人。

这么一队走到哪里都光彩夺目的美男美女,走来时,后面是跟了一长串尾巴的。

望着那足有三四十个士族子弟的队伍,姬姒手脚极其快速,只见她迅速地从谢琅手中抢过纱帽戴上,再然后,她把谢琅重重一甩,自己则迅速地退后了几步。

一直到刚才,姬姒都是安静的,她这般动如脱兔的灵活,实在大大出乎谢琅的意料之外,当下,郎君微微侧头,回眸朝着姬姒看来。

对上他的目光,姬姒却一脸无风无浪的平静,只见她朝着谢琅盈盈一福,竟是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她的动作太决绝,表情太平静,一时之间,谢琅竟是僵在那里……她刚才刹那间的软化,他曾以为她已经原谅了他的。

可就在姬姒急步走出时,突然的,对面传来了一阵女子尖利地叫声,“姬氏女~”

这叫声如此响亮粗鲁,直是震荡得四周群鸟纷飞。一时之间,无数双目光朝着姬姒看来。

只见身后的桃树林中,安华公主提着裙套,在宫婢们地追逐下,朝着姬姒急急跑来。她冲得太急,脸上的表情太过扭曲,直令得姬姒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转眼间,安华公主便冲到了姬姒面前,只见她嘶厉地叫道:“姬姒。你这个贱人!”

声音一落,她的右手一扬,一个耳光朝着姬姒重重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重重地锢住了安华公主的手腕,却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的谢广挡在了姬姒前面。

姬姒不知道的是,她与谢琅约会时,谢广等人一直在不远处的。事实上。如上已节这样的盛大节日。每一次士族出游,都会有匪徒刺客混入。谢琅这样的,更是那些人行刺的中心。部曲根本不敢稍离。

没有想到谢氏部曲竟然会阻拦自己,安华公主一惊,转眼她看到了谢琅,不由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迅速的。安华公主抽回了手,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把那手帕朝着姬姒脸上重重一甩后,安华公主尖利地叫道:“贱人,你这个勾三搭四的贱人!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那手帕?

姬姒一怔间,谢广已长手一伸。捞起了那块手帕。把那手帕看了一眼后,本应该把它交给姬姒的谢广,竟是身子一转。把手帕送到了谢琅手中。

谢琅接过。

只是看了一眼,谢琅便哑然失笑。说道:“呜……这情诗写得不错。不过公主可能不知道,姬阿姒精通的东西颇多,奈何这写诗一道,却是真正狗屁不通。”

他说到这里,信手把那手帕扔向了安华公主,又道:“这诗虽是写得缠绵,行文却有生硬牵强之感,只怕不是女子手笔。”

安华公主呆住了。

她僵硬地接过那手帕,一双眼朝着姬姒看了一会,又看向了谢琅。

……这世间事就是这样。饶是谢琅曾经狠狠的得罪过安华公主,也令她恨之入骨,可他是名望无双的谢琅,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调查,只要是谢十八说出的话,就是事实!

见到自己打错人了,安华公主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一个带笑的轻佻的男子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安华,有人欺负你了?”

却是太子和周玉等人,以及张贺之他们都到了。

望着这济济一堂的大有名气的郎君们,安华公主的脸色青白交加一会,她猛然转向姬姒,怒道:“都是你这个妇人!要不是你不知轻重老得罪人,别人怎么会借我的手来发作你?”说完,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安华公主这话,再次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姬姒身上。

这时的姬姒,因戴着纱帽面目不显,众人望着她,心中好奇不已。

突然的,义武王夫人的笑声传了来,“哟哟哟,这位美人儿莫非就是姬姒?妾身早就听人说,这建康的美人虽多,妾身的外表虽然出众,可在姬氏女面前,如妾身这种级别的美人,也只是粪土呢……”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起了兴致后,义武王夫人瞟了谢琅一眼后,转头向着太子说道:“还有一事殿下可能没有听人说过,听有位擅相骨的大师说啊,姬氏女骨相贵不可言,她这样的人,将来是要当皇后娘娘的……”

义武王夫人还在娇笑,可这一刻,不管是姬姒还是谢琅,或者不远处急步赶来的庄十三等人,脸色都有点难看起来!

这义武王夫人轻描淡写两句话,却生生把姬姒捧到了建康第一美人和未来皇后的高位上!

什么叫捧杀?这就是最直接的捧杀!

义武王夫人的声音一落,四下陡然议论声大作。

本来,姬姒还在纳闷,她刚才匆匆一眼,便注意到那手帕上的字迹,真与自己的字迹无二。可是,那算计自己的人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就是让安华公主这么小儿科的闹一下?可现在,她看到义武王夫人的表情,看到听了她的话后,对自己目光灼灼,明显兴趣大起的太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想到这里,姬姒在众人看来时,慢慢伸手,她摘下了头上的纱帽。

姬姒的面容一现,四下先是有刹那间的凝滞,转眼间,有人低语道:“确实是个绝色。”“怪不得义武王夫人说姬氏女比她还要美,原来是真的。”“……”

四下陡然大作的嗡嗡声中,太子双眼陡然圆睁,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姬姒,过了一会。太子沉声说道:“姬氏果然有凤后风范!”

太子的话,简直就是义武王夫人的佐证,只是一瞬间,姬姒便给架到了高空,再也无法下来。

姬姒转头,她看向目光灼灼,紧盯着自己不放的太子。又看着傲慢艳丽。却眸光难测的义武王夫人,然后,她暗中把自己要说的话组织了。嘴一张便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谢琅的笑声哧的传来,转眼,众人听到他轻轻笑道:“我从来不知。这女子是不是龙女凤后,竟可以由两个对骨相一概不知的行外人来决定?”

他转过头。朝着义武王夫人瞟了一眼后,谢琅挺温柔地说道:“夫人眉骨高而双颧耸,眼呈四白,唇薄成一线。行走时左右摆臀摇曳生姿,这样的骨相,夫人可知道它贵是不贵?”

义武王夫人一怔。

要是别人的话。她自是可以置之不理,可这开口的人是谢琅。她却不敢轻忽了。

就在义武王夫人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回答时,谢琅的轻笑声再次传了来,只听他极温和地说道:“看来夫人是不知道的,不如,由谢十八来给夫人分析分析?”略顿了顿,谢琅说道:“相书有云,妇人眉骨高者,必性子好强,双颧骨高耸,则为克夫之相。眼呈四白,此妇人贪得无厌,好色无当,唇薄一线,其人口舌便利,天生无情,至于行走时扭腰摆臀,乃荡妇之相也。”

一句一句慢慢说来,直说得义武王夫人脸色青白后,谢琅淡淡地补上一句,“按相书所言,夫人之相,轻浮无方,做人之妾,则勾仆败家,做人之妻,则杀夫不用刀,乃大贱之相也!”

一席话说到这里,谢琅转过了头,只见他朝着太子颌了颌首,又道:“姬氏女骨相到底如何,改日谢十八定当请得两位高人给她定定论。至于在那之前,还请殿下离我这妇人远一些。”

说到这里,谢琅走到姬姒身侧,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一直到谢琅两人走得远了,桃树林中才暴发出一阵议论声和哄笑声,而被众人取笑讥嘲着的义武王夫人,这时脸色青紫,整个人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

转眼,谢广几人快步追上了谢琅。

他们过来时,谢琅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对上自家郎君看来的目光,谢才沉声说道:“郎君,陛下对这义武王夫人相当入迷,为了让她入宫,他路都铺好了。郎君今日如此羞辱义武王夫人,只怕会引得陛下迁怒!”

不过,不等谢琅说话,谢广马上说道:“阿才你有所不知,那义武王夫人早就恨郎君入骨,她在陛下面前,曾有三次向陛下进言,要求陛下拿郎君开刀,便是檀道济陈太冲等名臣,也因对其不恭敬而被义武王夫人挟怨报复。这样的女子入了宫,绝对不是家国之福。正是因为知道陛下要纳她为妃的打算,郎君才出了手。”

这时,谢琅开口了,他淡淡说道:“今天的事不对劲,去查一下,看有没有人在幕后策划这些事。”

谢广谢才等人忙凛然应诺。

……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让袁娴那般绝望。

今天以前,她还在幻想着自己嫁给谢琅后的日子,可一切的美梦,到今天为止都结束了。

在知道自己将很难受孕,在知道弟弟的一生也被毁了的时候,袁娴第一反应是冲出家门,来到了官道上,就着漫天夕阳等着上已节狂欢后归来的众人。

她在等着谢琅归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这么绝望的时候,她想看他一眼,这人向来手段莫测,要是有他请来黄公那等神医,自己的不孕症还是可治的吧?也或许,她仅仅只是想看看他,她那么难受,而他,从来就不像那些人一样迂腐,他要是知道了她的委屈,一定会温柔而宽厚地安慰她同情她吧?

袁娴最先等来的是急急归来的太子车驾和与之同行的义武王夫人。

对着义武王夫人的驴车,袁娴从绝望中回了一点神,她招来一人,有声无力地问道:“你去问问,今天那事办得怎么样了?那姬氏女。是不是引起了太子的兴趣?”她想,以太子的行动力,只怕今天晚上就把人掳回了东宫,只有太子取了那姬氏女的红丸,谢琅最是不甘又能奈何?这个计策,可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釜底抽薪之策!

不过,袁娴行事。向来就有其母之风。也就是说,她行事向来周密,任何一件简单的事。她都会饶上七八个弯去完成。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引得人怀疑到自身身上。

所以,她的婢女要打听,也只能是侧面打听。

可这一次。婢女回来得很快,不到一刻钟。她便回到了袁娴身后,颤着声音说道:“小姑,大事不好了。”在袁娴那泛着红丝的眼眸地盯视下,婢女连忙压低了声音。瑟缩地说道:“是,是这样的。就在刚才,谢十八郎评点义武王夫人的外表。他说她鼻高颧耸,四白眼。薄唇,是典型的克夫克子无情之相,他还说她那是下下等的大贱之相!他还嘲笑了太子殿下无知,还说姬氏女根本就不是什么龙女凤姿。现在,太子殿下已经被十八郎的话拿住了,他只怕不会对姬氏女出手了。”

袁娴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了那婢女一会,才急声说道:“十八郎他,性情最是宽厚,从不恶语伤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正如文化普遍被垄断一样,相学这种绝技,也是被垄断的。像谢琅所说的这种后世普遍流行的面相学说,在当时,整个建康里,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之数。而那三十个人,看到哪位达官贵人长相不好,也是断断不敢轻易评说的,因为他们承担不起那后续的因果。也就是说,义武王夫人长相不好,知道的人虽然有,可能毫不在意说出的,也只有谢琅了。

在那婢女的解释下,袁娴越听脸色越是难听,越听也越是心慌。

她白着脸唇瓣抖个不停。

不过,才慌了一会,袁娴便是想道:我行事向来周密,那义武王夫人与十八郎又素有宿怨,他不会起疑心的!对,今天的事只是意外,他根本就不会怀疑到我!

想到自己的审慎,袁娴渐渐的心定下来。又过了一会,她不但心定了,远远看到谢琅的驴车,还如没事人一样地急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