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所说的那个想要出家的琅琊王氏的庶女,现在她的想法自然是超脱的。可她嫁了谢琅这样的丈夫,在年复一年的相处中,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抗拒他的魅力?要是那时她也爱上了谢琅,又像王璃和袁娴她们那样,使出这般那些的手段来排挤自己可怎么办?到得那时,自己这一生,岂不更是笑话一场了?

还有,贱妾也罢,贵妾也罢,她的儿子,会永远矮那个不知名姓,仅仅因为姓了琅琊王氏的姓,便能做谢琅嫡妻的女人生的儿子一头……那些大士族的女儿,她也见得多了,那些个女人,哪一点值得自己做低伏小的侍侯,她们配么?

她一直过得好好的,她只要在思念这个人时,多忙碌一下,她只要克制一下自己,在午夜相思入骨时,抽自己几巴掌,就能活得自在而体面……她何苦去做他人之妾?

想到这里,姬姒低低笑了起来,因笑得太欢,她直是眼泪都出来了,“可是阿郎,我根本就不想嫁你,也不稀罕你这个贵这位,这可怎办是好?”

姬姒这话一出,谢琅许久都没有回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的喧哗笑语声中,在从车帘透过来的阳光灿烂中,陡然的,谢琅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握得那么紧,直紧得她生痛,低着头,谢琅看了姬姒一会,突然间,他温柔轻笑起来,“……我也知道阿姒定会这般回答……可是我一来不想把阿姒放在我的眼线之外,二来,也不能忍受阿姒还有与别的男人交往欢笑的自由。所以,以后阿郎若是对阿姒不择手段了,阿姒别恼我好不好?”

他低着头,轻轻叨住姬姒的鼻尖后,谢琅挺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日子还长着呢,阿姒,以后阿郎便与你慢慢磨着……总有一天,你会认命的!”声音一落,谢琅把姬姒放开,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下了驴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姬大郎来了

直到谢琅的脚步声远去,姬姒才慢慢转头,慢慢地透过被晨风吹开的车帘,看着谢琅那玉树临风般远去的身影。

看着看着,突然的,姬姒把脸埋在掌心,低着头缩成了一团……

彼时还是清晨,东边的晨光刚刚出现,在姬姒的沉默中,外面是越来越热闹,等过了小半个时辰,所有的队伍完全会合在一起时,更是热闹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中,姬姒的驴车已经驶到了队伍前列,这时刻,仿佛所有人都知道陈郡谢十八在此了,一时之间,后面还有队伍在加入,而洛华浓和韩氏兄弟等人,简直是受宠若惊地跟在谢氏部曲后面。

马上,到了用早餐的时辰了。

这时队伍刚好进入一处河滩旁,这河很长水势很急,河道两侧有着大片大片的沙滩,而沙滩上,正是白鹭翩然的时刻。

姬姒戴着纱帽走下驴车时,沙滩上到处都是烧着热水烹煮着干粮的人群。而身后的官道上,不时有冲到树林中抱着大把大把柴火过来的仆人部曲。

看到洛华浓转过头,不时朝着一个身段修长,着了一袭最普通的深衣面目不显的女子望去,一侧,新加入的一个郎君碰了碰韩氏兄弟,低声说道:“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啊?以洛兄的身份,竟然还犯了相思之疾不成?”

好奇的不止是他,左右几个新加入的郎君们这时都很好奇。要知道,扬州洛氏在扬州一地乃是大名鼎鼎的郡望世族,这样家族出来的嫡子,居然对着一个面目不显的女子这般想看又不敢看的,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听到他的问话。韩氏兄弟转头看去,见到是姬姒,那韩秀先开了口,“这位夫人,应该是谢十八郎的房中人。”

见到众人都瞪大眼看向自己,又齐齐转头看向洛华浓,一个个表情古怪。韩秀低声又道:“其实洛兄那样很正常……他只是。怎么说呢,只是那一会,与这位夫人打的第一个照面。太让人惊艳了一些吧。”见到众人不解地看向自己,他支支吾吾又道:“总之,那时这位夫人的样子,非男非女。既说不出的美丽和神秘,又带了几分凌厉和出尘。确实是在别的女子身上见不到的。洛兄一时忘不了,这真不算什么。”

……这时的姬姒,并不知道众人在议论她,她只是从驴车上下来后。略略缓慢地走了一程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便步履雍容地朝着谢氏部曲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姬姒便来到了谢广身侧,她也没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谢琅。而是微微欠身,便姿态极美的在谢广旁边坐下。

在姬姒接过一个部曲递来的早餐,随意用了几口又放下后,同样用完了早餐的谢广突然开了口,他低声说道:“姬小姑,我从来没有见到我家郎君那么难受过!”

姬姒垂眸。

见她不理不睬,谢广瞟了她一眼后,轻叹一声,喃喃又道:“郎君早在上次准备离开时便说过,他说,姬小姑你既不愿意为人外室,也不愿意屈居任何主母之下,你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别,所以他想试着放手……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郎君明明都放手了,可半年后一见到小姑你,还是又陷了进去。”

略顿了顿,谢广低声说道:“哎,郎君那么一个来去自由的人,现在都被羁绊成这个样子了,哎。”

谢广还在那里说着,姬姒却已站了起来,她也不说二话,便那么转过身,步履闲适地回到了驴车上。

望着姬姒远去的背影,谢广又想叹息了。

……

刚刚用过早餐,队伍中便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姬姒转头一看,看到的,却是那个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的美貌少年,被扬州洛氏赶出队伍的身影。

不过,虽是说被赶了队伍,可那个美貌少年毕竟是宗室子,他自己的部曲就有几百。

望着那骂骂咧咧带着部曲远去的美貌少年,姬姒还仿佛看到了他那投向自己和谢琅以及洛华浓时,那满心满眼的恨毒眼神。

队伍继续启程。

队伍走到中午时,一个高大的城池出现在视野中。眼前这个城池,是扬州的一个一个叫沐县的大县。沐县其实并不是众人前往扬州时的必经之地,之所以转道来此,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十里铺的地名,而谢琅前来,便是往十里铺拜祭一个叫阳小红的早逝小姑。

天下扬名的名士,因倾情名士而早夭的美人,更且,在这个普遍不把庶民的性命当一回事,普通不知道尊重他人的时代,专程前来拜祭一个贫贱女子的行为,这些简直都是日后会记入县志的风流佳话。

于是,在进入沐县时,整个沐县百姓几乎倾县而出,无数无数的行人堵在路上,无数无数的小儿女手牵着手挡在街道上。小儿女们尖叫着“谢十八郎”的名字,灰尘仆仆,满脸沧桑的老人们,则在看到谢氏众人那宛如神仙般的风姿时,一个个跪伏在地,他们双手向前平放在地面上,他们的脸颊,则是微微向旁侧放,这样的姿势,在魏晋时常有,这是庶民在见到他们发自内心崇仰的贵人时的一种姿态,以表示不能让自己浊臭的呼吸,吹坏了贵人路过时扬起的尘土。

而这种尊礼,近些年来已经很少见到了,看到这一幕,便是韩氏兄弟等人,也跟着那些激动的少年少女,大叫起了“谢十八郎”的名字。

在远远看到十里铺上那光秃的坟头时,谢琅早早就下了驴车,看到他这样行事,坟头旁侯着的几个百姓更感动了,他们把脸埋在泥土上,因为感动而呜咽。

就在谢琅缓步朝前走去时,谢广挤开人群,不着痕迹地来到了他身后。凑近谢琅。谢广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道:“郎君,姬小姑不见了!”

谢琅缓缓回过头看向谢广。

对上他的目光,谢广背心汗水涔涔,他哑声说道:“本来一直在的,只是入了沐县后,因人太多太拥挤,大伙便没有注意姬小姑那辆车。直到刚才。那个扬州洛氏的洛华浓无意中发现那车里面居然是空的。”说到这里。谢广的声音都打起颤了,“郎君,要不要下令。让大伙去寻回姬小姑?”

谢琅步履不停,他似是在沉思,就在谢广一颗心七上八下时,谢琅轻柔的声音传了来。“放心,她走不远的。”对上谢广不解的目光。谢琅笑了笑,“她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更何况,她也应允过我。不管她对我有多生气,也不会离开我的视线太远。”过了一会,谢琅又道:“她会回来的。”

这时。谢琅已经到地儿了,他从一侧的清水中净过手。然后接过递来的三根香,缓步走到了阳小红的坟前。

坟很简单,小小的一个土馒头,上面杂草不生的,望着那石碑上字迹拙劣的阳小红之墓的字样,谢琅直是怔了怔。

这时,四周很安静,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寂静的树林中,只有风吹树叶时的呜咽声传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谢琅直是怔了许久才垂着眸,他弯下腰,轻轻把那三根香插在坟前的土壤上,然后,谢琅对着阳小红的墓牌低语道:“人世多艰,卿若要投胎,不妨再迟个三五百年,或许到了那时,便是太平盛世了。”转眼,他又温柔地说道:“若有来生,你且寻得一个普通的,也能喜欢你的郎君去喜欢。这样就可免去求而不得之苦,免去相思成疾之劳,免去夜半林中水头呜咽,却无人聆听之伤。”

说到这里,谢琅又是怔了一会,然后,他垂下眸,慢慢向后退去。在退到谢广等人身侧时,谢琅向阳小红的家人说道:“我且为阳小姑重写一个墓碑吧。”

谢琅这话一出,阳小红的家人简直是喜出望外,便是阳氏族长,十里铺的族老乡亲,这时都是激动至极。陈郡谢十八郎亲自为痴心于他的苦命女书写碑文,那是可以把十里铺变成名胜景观的胜事啊!

谢琅接过毛笔,当着众人书写了一篇碑文,并写了几句短短的祭文后,这场祭拜也到了尾声。

就在这时,突然的,人群后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那喧哗声是如此响亮,而且,那堵得满满的乡间泥路还自发地分出一条道来。

看着这一幕,谢琅抬起了头。

这时刻,喧哗声越发大作,混在其中的,更有一阵阵小姑们的强行压抑了的尖叫欢呼!

然后,谢琅和洛华浓等人齐刷刷看到,百姓们自发让开的道路中间,出现了几辆华丽的驴车,而此刻从驴车上下来的,被十几个人众星捧月一样围拥而来的,是一个俊美皎丽到了极点的玄衣郎君!

围拥着玄衣郎君的,则是沐县的县令以及一些长者。

看到这些父母官,和这个明显是更高级的长官的玄衣郎君过来,百姓们越发向后退去。

转眼间,那玄衣郎君便率着众人来到了洛华浓等世家子弟,以及谢琅等人的面前。

望着这玄衣郎君,韩秀最先惊醒过来,他高声叫道:“这位郎君莫非是中书侍郎姬越大师?”

韩秀的声音一落,还不等玄衣郎君开口,众人马上惊喜地叫了起来,“他就是那个国师大人?”“我就说呢,这哪里来的一个郎君,竟如此风姿过人,原来是建康六大美男之一的姬越姬大郎。”“真没有想到,咱们扬州来了一个谢琅,现在又来了一个姬越!”

于群情激沸中,沐县县令呵呵直笑,一边笑,他一边悄悄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而这个时候,姬越已扔下沐县县令一行,于众目睽睽之中,他含着笑,风度翩翩的向谢琅走来。

在知道来人的身份后,饶是洛华浓这些世家子并不觉得朝延的中书侍郎有什么了不起的,可眼前这人的容光,这人料事如神的国师身份,还是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敬畏,于是,在姬越过来时,他们自发地退后几步,让出一条道来。

转眼间,姬越便来到了谢琅面前。

只见他那黑白分明到了极致,极清极冷的眸光在定定地朝着谢琅打量一会后,突然的,姬越走上一步,与谢琅来了个面对面。

然后,只见那姬越朝着谢琅叉了叉手,极是优雅潇洒地说道:“姬某无意中听到谢家郎君来了十里铺,便紧赶急赶前来一会了。”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冲着那沐县县令一瞟,似笑非笑地说道:“姬某来得匆忙,要不是县令大人目光如炷,几乎都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了。”在沐县县令连连拭着冷汗中,姬越又转过头来,只见他对着谢琅挺悠然挺随意地说道:“姬某来得匆忙了,身边几无长随,不知谢家郎君可否愿意借几个部曲给姬某一用?”

这姬越从一出现,便风采过人气势张扬,竟是在一时之间令得所有人都忘记了言语。直到他这句话一说出,四下才有喧哗声传来。谢琅略略颌首,他打断那些不明白姬越既然外出,为何身边竟无部曲下人的言语,朝着姬越眸光复杂地说道:“此是小事,谢某也要前往扬州,正可与大郎同行。”

说到这里,谢琅微微上前,他低下头朝着姬越目光沉沉地盯视了一会后,突然微笑道:“难得在扬州见到故人,姬大郎,可愿与谢十八上车一述?”这时,谢琅倾身向前,几与姬大郎呼吸相闻。

然后,谢琅手一伸,他在握上姬越的手腕后,又是极有风度的一笑,紧接着,只听谢琅压低声音,极轻极冷地讽刺道:“真有意思!真有手段!真有个性啊!不过一个转眼的功夫,我的女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名满天下的姬大郎来了!”

众世家子虽然极想与谢琅亲近,可没有经得谢琅的允许,彼此之间其实还是隔了七八步距离的。因此,虽然他们很是好奇,很是想知道这两个大美男在说些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人的对峙

望着那两人,突然的,洛华浓轻声感慨道:“有人说过,天下之绝色,无不汇聚于建康,而建康之风华,则尽聚谢氏一琳琅,建康六美男身上。我不知道其他的那些美男风姿如何,只观这两人,却已觉得此行不枉了。”

洛华浓自己也是扬州一等一的俊秀人物,可此刻他却对前面那两人如此推崇,众人一边点头,一边还是忍不住朝着洛华浓看去。

只看了一眼,韩秀猛然明白这洛华浓的态度由何而来了。这厮,才刚刚赶走一个美貌少年呢,他分明就是个喜好男色的。喜色男色之人看到这么两个风姿各异,却容华极盛的美男子,也难怪他如此感慨。

韩秀却没有注意到,洛华浓那双眼,一直只是放在姬越一人身上。

这边,谢琅恼怒地说出这席话后,似乎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他慢慢松开姬越的手,自失的一笑后,哑声说道:“抱歉,我言语不当。”

“无妨。”姬越同样低声回道。

谢琅双手负于背后,他低头看着姬越一会后,突然苦笑起来。笑着笑着,谢琅轻轻说道:“千方百计把我的心上人掳了来,只盼着能好生厮守一段时日,却没有想到,不过一转眼间,她就穿上男装,要逼得我敬而远之。”

说到这里,谢琅笑得挺无奈的。

姬越并不回话。

见他安静,谢琅忍不住又向姬越看去。

这般一袭玄衣,有着极冷极清风情的姬越,他每一次看到,每一次都会升起一处陌生的感觉:这么一个像极了真正的男子的人。真的就是他的阿姒?

女装的姬姒,每次面对谢琅时,总免不了有几分软弱和温柔,可她一旦换上男装,却像是戴上了最坚实的盔甲,整个人疏远淡漠却又风姿如玉,每一次见到。都会让谢琅恍惚一阵。

忍不住的。谢琅低低又道:“你如今这个样子,看似威风,可这天下能人无数。要是有人识破你原是女儿身,只怕后患无穷。”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说旁人,便是那北魏国师寇谦之。便是一个极了不得的相骨高手。这次我与你相伴而来,便是惧怕这一点……阿姒。你扮男子的事,我每次思之,都心中惶惶。”

他是真的在担心她,

姬越微微侧眸。他那极黑极白的眸子,波光潋滟地瞟了谢琅一眼后,终于。姬越因谢琅俊脸上那抹真切的忧烦而恼怒起来。

于是,姬越伸出手去。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懒洋洋地替谢琅整理了一下衣襟后,姬越压低着声音恨苦地说道:“这点十八郎就不明白了。便是欺君罔上,便是有一日可能五马分尸,可做为姬大郎,却能活得风光体面,光是这份风光体面,便值得我付出一切了!女儿身又有什么好的?”姬越冷冷笑道:“就像,那什么琅琊王氏女,陈郡谢氏女,在姬大郎眼中明明屁都不是,可身为女儿身时,却要忍受郎君把我与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却要忍受那种愚蠢无知的女子骑在我头上。”

说到这里,姬越显然心灰意冷,他淡笑着退后一步,朝着谢琅叉了叉手后,姬越清清静静地说道:“十八郎的盛情,姬越愧受了。”声音一落,姬越身子一转,便风度翩翩地朝着洛华浓等人走去。

而这时,祭拜已然结束,众人也在看着谢琅,等他开口。

谢琅在朝着姬越离去的背影瞟了一眼后,他转过头,随口说了几句话,于是,队伍开始启程,开始离开十里铺,朝着沐县方向驶去。

看到姬越风度翩翩地过来,像韩氏兄弟这些小世族还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与姬越这个寒门子亲近,那一侧,洛华浓已大步迎了上来。

事实上,自从姬越出现后,洛华浓就老对着他的侧影猛瞧。

大步走到姬越面前后,洛华浓率先行了一礼,极是温文地笑道:“久闻姬师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不胜荣幸。”转眼,他又笑呵呵地说道:“这扬州之地姬师来得不多吧?如有不方便的地方,洛某愿尽地主之谊。”

洛华浓在扬州士族中还是挺有地位的,此刻看到他对姬越这般亲近,一时之间,好几个士族小郎也都围了上来。

姬越难得见到一个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士族,当下也是温文一笑,他还了一礼后,挺优雅地说道:“不方便的地方还是有的,姬某前来时出了一点事故,如今身边并无婢仆,要是前面有什么买卖奴隶的地方,倒是想去看一看。”

这个要求,不止是对洛华浓,简直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小事,一时之间,众人连连起哄,纷纷说着愿意帮姬越这个小忙。

这时,车队已经走出十里铺,而随着时间的拖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陈郡谢氏的谢十八郎在此,因此,越是靠近县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就越是多了起来。

同样的,对于小县城的人来说,姬越的美貌,洛华浓等士族的风姿,也是平素可望不可及的,于是姬越等人在这里还只是寒喧了几句,回头时,才发现自己的四周都是人山人海,无数双目光正在热切而殷勤地看来。

甚至,姬越无意中发现,比起别的士族,自己身周围着的美少年明显在增多。

见到姬越朝四周看了一眼,原本笑意盈盈的眸光有点淡,洛华浓等人也转头看去,这一看,好几个郎君都怔住了。

就在韩秀颇有点纳闷时,一侧,几个小郎压低的声音传来,“听说这个姬越大师是个有断袖之嬖的。”“……还是位于下面的那个呢。”“此话当真?”“自然是真的,这一年里,关于姬越的故事传得特别广……”

而这些对话,在传到韩氏兄弟耳中时,他们只是有点不自在。会忍不住朝姬越瞟上一眼,可传到洛华浓耳中时,那一瞬,这个扬州洛氏的嫡子简直是双眼明亮极了。

姬越这时的脸色真是有点僵,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小姑们围拥得密不透风的谢琅,又看了一眼同样是许多小姑们仰望着的洛华浓等人,再看了看围在自己身周。一个个笑容殷切。拼命显示自己的风度的俊秀郎君们,突然有点心塞。

幸好,也没有人想在这沐县停留。而随着队伍驶出城门,这些热情过度的人总数少了许多。

离开沐县,又走了四十里远后,傍晚已经到了。而那些一路跟来的沐县人,终于怏怏地返了回去。

这一次谢琅准备扎营的地方。风景十分秀美,东侧有长河流过,西面是绵延青山,再有夕阳晚照。渔船处处。

姬越受到了扬州洛氏的热烈欢迎,在与洛华浓等人一道用过晚餐后,天色也完全黑沉起来。这时。洛华浓双眼热切地看着姬越,说道:“姬兄一人在外诸事不便。洛某已经让人为姬兄搭好了营帐,姬兄如不嫌弃的话,完全可以把洛某的仆人当成自个的仆人使唤。”

睡在扬州洛氏的帐营里?姬越一怔,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谢广便过来了,他朝着姬越双手一叉,挺恭敬地说道:“姬大郎,十八郎有请。”

姬越慢慢放下手中的酒盅,侧过眸看向谢琅那边。

洛华浓正在那里漱着口,一眼看到姬越这般侧眸斜睨,黑白分明的双眸极力的表现出冷漠,却又掩不住潋滟的风情,一时给看痴了去。

这时,姬越站了起来,他徐徐说道:“走吧。”说罢,姬越懒懒地放下酒盅,转身缓步而去。

这姬越行走时,有种特别的姿态,那姿态令得他那褒衣博带飘飞起来,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风流别致之感。洛华深看着这样的姬越,暗暗忖道:清晨时,谢十八的那个美人也是这般亦雌亦雄,风流入骨。

姬越过去时,谢琅正站在夜风中,遥望着河水慢慢品着洒。

听到姬越过来的脚步声,谢琅温柔地说道:“以后离那洛华浓远一些。”他微微侧头,俊美华贵的五官在火光中明暗不定,“热火给你准备好了,衣裳也是,劳顿了一天,且去沐浴罢。”

姬越定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会,姬越转头,在看到谢琅的营帐不远处,还有一个同样精致的小营帐时,姬越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冲着谢琅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说罢,他转身提步,朝着自个的营帐走去。

不一会功夫,姬越又出来了,他来到依然站在星光下自斟自饮的谢琅身后,用着极淡极随意的语气说道:“郎君说的热水和衣裳在哪里?”

谢琅回眸,星光下,他的眸子简直澄澈明亮极了,“那边营帐没有,那自是在我这边的营帐。”

姬越慢慢挺直腰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边的营帐,乃是十八郎的宿处。”

“不错。”谢琅极是温柔地说道:“现在夜了,我许你白日里当你的姬越,可到了晚间,你得把我的阿姒还回来!”

说这句话时的谢琅,语气极沉极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姬姒,那澄澈悠远的眸子里,姬越竟是第一次看到了其中翻涌的阴戾!

他的语气很温柔,可那神情也罢,语气也罢,都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决。

这样的谢琅,竟是生平第一次,让姬姒产生了惧意!

姬越被他看得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姬越唇一抿,趁人没有注意,钻进了谢琅的营帐。

夜渐渐深了。

当夜深到浓时,谢琅入了营帐。他看了一眼穿着自己的白衣,披着的长发,赤着足对着烛光翻看书简的姬姒时,久久都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