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就在姬姒转身坐上驴车时,庄母居然追了上来。

转眼间,庄母便追到了姬姒驴车旁,她呼的一声扯开姬姒的车帘,双手扣在车窗上紧紧朝着姬姒盯来。

盯了她一会后,庄母道:“我记得你,你是那姓姬的贱人!”低声说到这里,庄母突然露出一口白牙,狰狞笑道:“小贱人,你说奇不奇怪,前阵子我居然做了一个梦。梦里啊,你这个小贱人居然缠上了我儿子,明明是个放荡的,却偏有本事令得我家十三郎神魂颠倒。我呢,本来看在十三郎的面上准备容忍你的。可谁想你这贱人竟然怀上了十三郎的孩子。我家十三郎是何等高贵?他怎么能让你这样肮脏的人生下子嗣?当时我想啊,你都这样不知耻了,十三郎还一门心思护着,要是他知道你生了他的孩子,他岂不是谁也不要了,一门心思只守着你,还把你扶成正室?我当时光是想想都无法忍耐。于是啊,趁着十三郎外出了,我就借口你得了伤寒,连夜把你弄昏给活活烧死了……”

几乎是庄母那句“活活烧死”的字眼一出,姬姒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于一波一波的头痛中,她记起来了!

她记起她前世是怎么死的了!那一次,庄十三要去蜀地谈一桩生意,便连夜出发了。记得他在出发前,也不知听了什么消息,一直对着她傻笑,他笑着笑着,还会把她推倒在榻上,掀开她的衣裳吻她的肚皮。

因那一阵子,姬姒再次违逆过他,被庄十三锁了好几天,精神有点恍惚,所以庄十三这个异常的举动,她也没有太在意。

而就在他走后第二天,她便听到婢妇在那里闲话,说是不远处似乎有人犯了伤寒,也不知是真是假。当时姬姒正感觉到胸闷不适,听到外面有这种病后便准备关门不出,然后,就在当天晚上,她被人打昏了去。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四脚被绑,嘴里被塞上布条,正架在一堆柴火上。再然后,庄母出现了,她当时也是这样说的,她告诉姬姒,说她怀孕了,而庄母无法忍受姬姒这样肮脏不洁的妇人缠着她儿子一时不说,还要和她肮脏的子女一道缠他一世。于是庄母让人点起了火,再然后,她在剧痛中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被烧成灰烬。对了对了,那时她身上唯一的饰物是一块从不离身的玉佩。她被烧死后,魂魄入了玉佩,然后被疯狂哭叫着追来的萧道成捡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拒婚

陡然记起前世之事,姬姒的脸色大变,她冷冷地盯了庄母一会,突然朝着身后的谢氏部曲命令道:“掌嘴!”

几个谢氏部曲早就想出手了,得了姬姒的命令,他们响亮地应了一声。两个部曲把庄母扯了下去,另一个部曲则是巴掌一扬,“啪啪啪啪”一连甩了庄母七八个耳光,直扇得她半边脸都变得青紫高肿,才狠狠把庄母一推,簇拥着姬姒离去。

就在姬姒离去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急奔而来,匆匆扶起庄母的庄十三。在扶起庄母后,庄十三朝姬姒看了一眼。这一眼,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恨和怒,情意和屈辱,伤痛和无奈。

姬姒只看了一眼,便在那里想道:前世时,他也总是这般伤痛又无奈,含恨又含怒又带着几分情意地看着我。可这个口口声声说会护我一生的男人,却根本就护不了我。前世时,我便是被她母亲生生烧死又如何?难道他知道了还能杀了她母亲不成?所以他的情意也罢,无奈也罢,都是极不值钱的玩意儿!

以前,在不曾记起前世死因时,姬姒对于庄十三,多多少少还有种复杂的情绪,并因他对她的一往情深而时有感动,可现在一记起,她那仅有的一点感动也烟消云散了。

因有陈郡谢氏的照顾,庄园里的一切都与一年前一样。婢仆们是老样子,房子也是老样子,变了的,只有那满庭满院的越来繁盛的鲜花果树。

看到姬姒回来,这些人未免又是一场惊喜交加,涕泪交加,众仆围上姬姒激动地说了一会话后。孙浮凑到姬姒身后。轻声禀道:“小姑,咱们得的那二百多箱首饰,前阵子谢二十九郎前来取走了八十箱。他把那些首饰运到北地,换回了十五万金。后来也是二十九郎做主,拿那些钱替咱家在扬州置了十万亩田产和三个庄子十个店铺。小姑,咱们姬府现在也是有田有产的世家了!”

看到双眼发亮。一脸兴奋满足,激动得无以复加的孙浮。姬姒想道:怪不得这次回来,这些人个个喜形于色,原来是自家置了田产了。

姬姒深知,对孙浮他们来说。只有田产才是最可靠的依赖。以前姬姒没有田地,这些人便是知道自家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值钱,可心总是空荡荡的。总觉得落不到实处。

对上一脸满足的众仆,姬姒也跟着他们傻笑起来。

这时。秦小木也上前禀道:“小姑,你离去后,太子和三皇子都有派人前来。”说到这里,他小声说道:“那阵子咱家置了田产,原是购买了一些奴仆,可没有想到,谢二十九郎随便一查,便发现那些奴仆中,居然有半数是各位皇子派来的人……后来二十九郎也不想深查了,他把那些人全部转卖了出去,再亲自送了几百人给咱家。现在放在庄子和店铺里的人,都是二十九郎送来的。”

瘐沉也在一侧说道:“不止是这样,这一年里,咱们庄子外一直都有人在盯着,二十九郎说,那些人都是在打姬越的主意,让咱们不要理会。”

姬姒点了点头。

这时,秦小木又道:“还有,半年前小郎来了,他说那兰陵萧氏要送他到蜀地求学,他也懒得在本家与那些人厮争,便应了。他让我们告诉小姑,说是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尽快在蜀地立足!”

萧道成去了蜀地?与众人所想不同的是,这时的姬姒只有怔忡,却没有多少伤心。因为她突然记起,前世时,萧道成这个时候也是离开了建康去了蜀地。

还不等姬姒追问,孙浮在一侧又道:“知道小郎要远离,我们便找二十九郎借了一万金给了小郎做仪程。因无钱归还,我们又从仓库中取了五个箱子送给了二十九郎。二十九郎收了。”

姬姒点头,她松了一口气,“给了金就好,给了金就好。”有前世记忆的她,自是知道萧道成那个有能力有野心也有运道,他现在欠缺的,也就是那么点金钱。想来,有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到了蜀地也会顺利许多。

接下来,众人又道了一会离情。从他们的口中,姬姒知道,现在姬越这个名字,可谓是如日中天。当日她与北魏国师的那一战,后来传得沸沸扬扬,在这种酷信巫神的时代,姬越的形像已在某种程度上被神化。要知道,姬越在扬州时,那些道门各大流派的宗师都纷纷前去助阵,还隐隐奉他为主,这样的消息一传来,再加上姬越差点被人推到国师神位上的事迹,使得姬越这个名字在建康已是家喻户晓。

这时,秦小草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她和月红连忙服侍姬姒泡了一个澡。

就着蒸蒸而上的白汽,姬姒看向眼前两个与自己一样,都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想到她们这么大年纪了,她还不曾为她们张罗过婚事,不由好生愧疚。

转眼,姬姒忖道:那些放在庄子和铺子里的人,既然是谢二十九派来的,也就是说那些人身上有陈郡谢氏的烙印。想来有那种出身的人,定然是比一般人更优秀些,也不知那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郎君?

想到这里,姬姒一梳洗过后,便急急召来孙浮和秦小木等人,让他们着重注意自家这些大龄未婚的几个。

正如姬姒所想的那样,那三百人中,确实颇有一些年轻优秀的郎君和婢子,而秦小木等人,也隐约留意了一些,现在听到姬姒提起,他们红着一张脸向姬姒道了谢。转身便做安排去了。

就在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的,一阵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有人在外面禀道:“小姑,陛下召见!”

她刚刚回到庄子不到半天时间,皇帝就知道了。还特意来传旨!真是好灵通的消息!

姬姒慢慢站了起来。她笑了笑后,吩咐月红道:“给我梳上妇人发髻。”

“是!”

“既是面见帝王,自当盛装打扮。”

“小姑放心!”

这一次打扮。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当姬姒在秦小草和秦小木兄弟的簇拥下走出时,一侧的孙浮不安地问道:“小姑,要不要通知谢十八郎?”

姬姒摇头。她轻声说道:“不用。”转眼她又说道:“你们放心,皇帝那里我可以对付。”

以前她想在皇帝身边混日子。所以遇到事总是妥协,现在姬越那个人已经“消失”,她与谢琅在祖地成了婚,已是做了选择。自然。她在与皇帝应对时,也可以从容一二了。

一个时辰后,姬姒的驴车来到了皇宫外。

驴车刚刚停下。对面一阵说笑声传来,却是太子和三皇子。以及另外几个宗室皇子联袂而来。

远远看到姬姒的驴车,太子问道:“那是谁啊?”

一侧,三皇子眯着眼睛看了驴车一会,笑道:“皇兄认不出那驴车上的族徽?那是姬氏的车!”

几乎是姬氏这个名字一出,几个皇子都止了步,他们齐刷刷朝着姬姒看来。

驴车中,姬姒稍一犹豫,还是缓缓掀开车帘,在秦小草地扶持下下了驴车。

几乎是姬姒一出现,那几个皇子便满目惊艳,他们瞬也不瞬地看着姬姒,不说太子,这时刻,便是三皇子也有点失态了!

容颜开到极盛,比前一世还要出色的姬姒,盛装打扮后确实是难得的绝色,以这几人的见多识广,也不免感到震惊。

姬姒抬起明眸,略略与他们对视一眼后,隔得远远的她便屈膝一福,然后转过身,在太监地带领下,向着皇宫内苑走去。

直到姬姒转身,几人才发现姬姒白皙修长的玉颈上,梳着的发髻居然是妇人发式!

她居然是嫁了人的!

走了二刻钟,姬姒终于来到了皇帝所在的书房。

书房中还有几个大臣,正在那里争持着,听到姬姒的名号后,他们齐刷刷转头看来。

姬姒一踏入殿中,便看到了王镇等人,只是一眼,姬姒便垂下眸来,在安静中,她来到殿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姬氏女阿姒见过吾皇陛下。”

比起上次见到的,现在的皇帝非常消瘦,而且他的脸上还透着不建康的青白。

皇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姬姒一会后,徐徐问道:“姬氏,你兄长呢?”

姬姒垂眸,她摇头道:“姬氏一介妇孺,并不曾知道兄长具体去向。”转眼她又说道:“当时兄长向姬姒道别时,说的是去异地另找名医。”

她这话一落,皇帝马上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冷哼!他煞气沉沉地喝道:“依朕看来,你那兄长只怕是不愿意在我南朝为官了吧?”

这话很严重,姬姒连忙低头。

转眼,皇帝强行按下火气,他盯了姬姒一会,又道:“以前听人说过,除了你兄长之外,你姬氏女也会一些阴阳测算之术?”

这个风声,姬姒以前是放过,可她现在后悔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时这话是做流言放出的,并不是姬姒或姬越亲口跟某人说出,还可以找借口。

当下,姬姒连忙说道:“陛下,阴阳测算是何等神奇之事?姬姒不过是一个妇人,哪能懂得这般奥妙的奇术?”

皇帝其实也不相信姬姒会阴阳测算,在他看来,姬姒如果真有这种奇才,她当初就不会连谢琅的外室都做不了。

可他叫姬姒过来,自是有用意。皇帝像是没有看到姬姒的妇人打扮一样,抬头吩咐道:“把太子叫来。”

“是!”

太子来得很快。这太子本就是个好色之徒,他刚才被姬姒的美色惊艳了,一直在外面流连。

转眼,太子便大步而来,恭敬地唤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笑了笑,他朝姬姒瞟了一眼,说道:“姬氏,朕决定把你许配给太子做侧妃,你愿是不愿?”虽是问着“愿是不愿”,可皇帝说这话时语气极沉极重,根本是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现在,姬越的大才世人皆知,姬越不在的当下,皇帝唯一能做的,是把姬越的妹妹姬姒掌握在手中。甚至,因为姬越的能力太过惊人,除了太子之外,别的皇子也断断不能染指姬姒。

在太子的欣喜若狂中,姬姒头一低,清声回道:“回陛下,姬姒不能!”

几乎是她这句话一出,殿中便是一寒,于四下鸦雀无声中,皇帝冰寒的低喝道:“怎么?你敢抗旨?”

这句话,竟是杀气腾腾!

感觉到皇帝那溢于言外的杀意,姬姒垂着眸哑声说道:“陛下,姬姒有夫婿了。”

“哦?不知你那夫婿是谁?”

皇帝自是知道姬姒的夫婿是谁。不过,他一边微眯着双眼看着姬姒,一边暴戾的忖道:不过是谢琅的一个如婢女一样可以转让的外室妇,朕倒要看看,这姬氏如何找理由攀扯!

确实,只要姬姒与谢琅之间没有名份,她所找的理由便都不是理由!要知道,以太子的身份,或许谢琅那些有名份的妻和妾,他是不敢动的,可如果他要娶谢琅一个不曾记入谱碟上的外室,那士族阶层都会无话可说!

岂料,姬姒却是苦涩一笑,哑声回道:“陛下有所不知,妾身去岁冬寒时,曾经流失过一个孩儿,如今不但是残花败柳之身,而且身体残破!”

姬姒在北地时,虽然最终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患,可伤了身体却是事实,因此便是请了大夫来看诊,也会是相同的答案。

没有想到姬姒会这样说,一殿的男人脸色都是一变。皇帝像吃了苍蝇一样看着姬姒这个残得不能再残的残花败柳,正想着姬姒嫁给太子做一个侧妃的话,残破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太子纳她,也只是看在她身后的姬越份上。

就在皇帝准备说出时,姬姒突然声音一清,徐徐又道:“还有一事陛上可能忘了,姬姒虽然不堪,却也是姬世家的嫡女!姬世家虽然算不得大世族,也不敢像那些大世族一样,讲究士庶不婚,可做为世家嫡女,做一庶族妾室,却是断断不愿的!”

几乎是“士庶不婚”四个字一出,皇帝便脸色沉寒,而等她说出“做一庶族妾室”的字眼,便连太子也双眼冒火了!

很明显,姬姒指到的这“庶”族,分明指的是皇室,指的是太子!

虽然,士庶不婚这四个字经常被人提起,可现在这样,被姬姒当面打脸的情形,当今皇帝还是第一次遇到!

瞬时,他双眼暴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拒婚完

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世家,皇帝都不会如此生气。正因为姬氏这个家族,是最近变成世家的,更因为在下意识中,皇帝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操纵姬姒的婚姻而她不敢也不会加以反抗,所以现在听到姬姒的真话,皇帝才会陡然暴怒!

可姬姒一点也不怕皇帝的暴怒!

事实上,便是对面的是一国之君,他也断断不敢因为“士庶不婚”便治自己的罪,否则便会引来整个士族阶层的反击!最多,他也就是对姬姒的所作所为记恨在心罢了。

可对于姬姒来说,不管是做为姬越还是姬姒,她已经到了必须与皇室翻脸的地步!她也不想自己的婚姻和自由,还被他人随意操控!

皇帝暴怒。

他赤红着眼瞪了姬姒一会,正准备命令侍卫上前,可一眼看到姬姒那淡定的模样,那绝色的长相,那典型的属于士族的雍容气度洛神模样,他又迅速变得理智了。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会后,皇帝闭上双眼,淡淡说道:“滚吧!”

姬姒低头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太子厉声说道:“父皇,这个羞辱儿臣不能忍!”

皇帝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这时,太子又道:“父皇,儿臣什么时候被一个妇人如此羞辱过?难道就不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不耐烦的低喝道:“这些年来,那些士族哪个不曾羞辱过你?”转眼他又说道:“便是不能忍也得忍,对付任何一个世族,都需要静待时机!”

说到这里。皇帝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皇帝,其实当起来都不容易,他们根底太薄,都是武将起家,手中除了兵权便一无所有。可以说,一直以来,士族和皇室不曾发生过大的冲突。是因为彼此忍让的结果。皇室得时刻忍耐着士族们的嚣张。而士族们则在皇室偶尔发疯时暂避一二。这道理很简单,那些士族仗着自家是传承数百年的门阀,把自己当成了玉器。舍不得与皇室这种暴发户瓦砾对撞。

直到现在,皇帝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以为掌握在手掌中的姬氏兄妹,其实在姬氏成为世家的那一刻。便脱离他的控制了!

同时,皇帝也知道。早在自己执意要杀了谢琅时,那些世族内部便暗流涌动,现在的情况是,他一个应对不妥。只怕这些世家便会起“换一个皇帝来管事”的想法。而在这个刘义康造反的时候,他们有这个想法后,只需要小小的使一点点力……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出了皇宫。

在坐上自家驴车后,她回头朝着皇宫看了一眼。暗暗想道:从此以后,只怕没有什么机会再到这里来了。

转眼她又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姬越还是姬姒的婚姻,皇室一直想操控在手中,如今趁着刘义康谋反,皇帝内忧外患时翻脸,时机是选得不错的。

姬姒刚刚出了皇宫,迎面便是到了一队谢氏部曲,却是谢广等人。

谢广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姬姒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来到姬姒面前,说道:“郎君让夫人去陈郡谢氏一趟。”

姬姒点头,说道:“那现在就去吧。”

就这样,队伍转向,朝着陈郡谢氏驶去。

刚刚来到乌衣巷,却见对面走来了几个士族郎君,再一看,只见萧衍和张贺之都在其中,这些人显然是参加了宴会回来,一个个衣履风流,举止都雅。

陡然认出姬姒的驴车,几声清喝传来,转眼间,他们的部曲整齐划一地退到两侧,露出了挡在路中间的几位大士族郎君。

这些郎君都含着笑看向了姬姒。

原来,却是姬姒在陈郡谢氏登堂入室的事,与谢琅从北地归来的消息一道,短短半天,便传遍了各大世家。

姬姒掀开一角车帘,朝着几人盈盈一福,垂眸说道:“姬氏见过诸位郎君。”

几乎是车帘一掀,姬姒的面容一露,几位郎君便齐刷刷地看呆了。

没有想到姬姒变得如此绝美,萧衍迅速地抬头望来,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至于张贺之,他也曾设想过姬姒盛开时会有的美貌,可也断断没有想到她风情会如此之盛,也如此独特。这样的姬氏,媚惑神秘又似柔弱多情,哪是当年的义武王夫人能比?

对上几个郎君的目光,姬姒再次福了福,她微微一笑,唤道:“还请诸君让一步。”说到这里,她转头吩咐道:“行了,走吧。”

“是。”

说罢,驴车启步,不一会功夫便越过众人,驶向了乌衣巷深处。

直到姬姒离得远了,一个郎君才感慨地说道:“如今我却是羡慕起谢十八的艳福了!”张贺之也在那里叹道:“我虽然早就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一个绝色,可惜,却是耐心不足!”

至于萧衍,一直在目送着姬姒,直到那驴车再不可见。

转眼间,姬姒的驴车便驶到了陈郡谢氏,正如谢母承诺的那样,陈郡谢氏的婢仆一看到她,便自发地后退两步,一个个低下头也不行礼也没有露出不敬之色,任由姬姒长驱直入。

下得驴车,姬姒低声问道:“十八郎可在?”

谢净大步迎来,闻言回道:“十八郎还在族长那里,夫人可在先回厢房等侯。”

他的话刚一说完,便是一阵笑语声传来,却见不远处的花园里,娉娉婷婷地走出了谢王氏等人。

那些贵妇,远远看到一袭华衣,容颜盛极的姬姒走来,都是惊了下,她们转向谢王氏,好奇地问道:“这妇人是谁?”

谢王氏还没有回答,她的庶妹袁王氏在那里冷笑道:“那是姬氏!”转眼她又看向谢王氏。似笑非笑地说道:“姐姐,不知呆会见到姬氏,我等应该如何称呼?难道说,要唤她十八郎夫人?”

这袁王氏,自从姬姒一再的拒绝延请神医禇公为其婆母治病,导致她婆母过逝后,便恨上了姬姒。连带的。对上一直宠着姬姒的谢十八,她也有了几分怨气。

听了庶妹的话,谢王氏转过头来。她瞟了袁王氏一眼后,微笑道:“姬氏曾经救过十八郎,我婆母对她甚是感激。便因着这救命之恩,我也不敢对她不敬。至于称呼嘛。这姬氏是个与丈夫一样心胸放旷之人,随便叫她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事关家族颜面。她却是立刻选择站在了姬姒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