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看得出安子恩也想尽力哄她开心,做好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他在这方面做的绝对不差。若是说要她在他们的婚姻生活里挑出什么不满意的出来,她还真是不知如何去挑剔。

不错的工作,绝佳的长相,优越的家世,朋友的祝福,光明的前途……这放到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再满足不过,没什么比这些更好了。

如果一定要挑刺,她想说,安子恩很少亲吻她。她不知道她在意这个是不是太过吹毛求疵,可是,她的心中却是不安和在意到了极点。只是,这样的问题,要让她如何开口呢?

她也知道,她真正想在意其实并不是亲吻这种事。而是,他的心从不肯放到她身上。就连最基本的尝试,他也是不愿意的。

之后的日子,他们的每次发生关系都在他酒后,他应酬的时候经常会喝许多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醉的不省人事。他在清醒的时候却从不肯碰她,这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真的那么差吗!

Jimmy的短信很短,不像他人那般鬼马幽默。

“请你吃饭。”

庄莹记得,她刚认识Jimmy的时候,他还是她们的助教,看上去极贪玩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老师。她也曾一度怀疑他的能力,还有年龄,后来才知道,他竟比她大六岁。

她那时候觉得真不公平,明明是他比她六岁,可是居然一点看不出来。

有次上课的时候,她坐在最前排,专心在下面做笔记,才发现,Jimmy真的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助教。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修长白净的手指比划着,在空中幻化成自然流畅的弧度。他的身后是白色的投影仪幕布,投影仪灯的照射下,他无名指上的指环闪闪发光。

幕布上面的课件很简明扼要,句句切中要害,她坐在讲台下面恨不得全部把内容抄下来。

下课的时候,他没有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耸耸肩,委屈的模样很是可爱,他说:这么精彩的课,你们就不想给我来点掌声吗。

同学们都哄一声笑了,然后开始了密密麻麻的掌声,越来越响。

最后,他收拾资料,然后弯下腰对坐在前面仍在奋笔疾书的她说:Yolanda,这个,你可以拷贝走的。

她一愣,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凌乱潦草的字,最后无奈的笑。他也跟着笑,说:傻姑娘。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总比想起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要强。

“好。”

她的信息回的很快,她现在不能一个人,她需要有人陪着。一个人的时候,那林林种种的信息会挤着往她脑中蹦,这样下去,她会将自己逼疯的。

Jimmy来的很迅速,蜷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他说:本来去医院的,碰巧看见你了。

他们走到附近一家粤式餐厅,面对面的坐下来。

他看着她,她没好气的瞪他,说,你看什么啊。

Jimmy叹气,眉毛可爱的拧起来:谁欺负我们美丽的Yolanda小姐,我要帮你出气。

他若是不说还好,这样说着,她的眼泪便直直的滚出来。Jimmy站起身来,显然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显得有些举手无措。

庄莹的眼泪滚的却越凶,她本来不想哭的,她甚至不想见任何人,不想与任何人说那些事。

在家的时候,她好好的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才出门。她告诉自己,哭也哭得够了,总归是没人心疼,又哭给谁看呢?

都说好奇害死一只猫,她终于相信这句话了。

本来,她与安子恩的生活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如果不是她偶然看见了那些东西,也许她仍会就像这样满足于现在的日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

前一日,安子恩出差,走得匆忙,因为是周六,他走后她便去书房收拾他留在外面的资料。也是因为时间充裕,她才有时间仔细看他的书房。

平时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安子恩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家里。于是他们连阿姨都没有请,她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甘之如饴。

他工作的时候不愿意被打扰。所以,除了打扫,她很少进他的书房。

他不喜欢的事情,她便都不去做。

书房被打成很多黑白相间的格子,在白色的墙衬托下显得有些肃穆。格子里面摆着他的各种书籍,有几个稍微大一些的格子是有封闭的拉门。

挨着个儿的打开这些格子抽屉,她好奇的看着,有的里面是他的一些旧杂志,NBA的海报,篮球场的模型。她想着,也许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这个叫安子恩的孩子,是属于她的。

她笑着摆弄着那些,到最后打开的那个格子,里面有一个很旧的箱子,和这肃穆的装饰很是不搭,是那种布艺的,格子的箱子。

想了想,她抽出劣质的皮带,打开。

里面是一些旧衣服,牛仔裤,看起来该是他从前穿过的,还有……

她好奇的翻着,于是,她看到了女生的T恤,虽然看出样式很旧,但却叠的整齐。还有依然很洁白的袜子,运动的学生的款式。

那一瞬间,她心里顿时知道那是谁的。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仿佛自己是一个贼,在偷窥着属于他们的岁月。

箱子里还有各种幼稚的发卡,皮筋,最老式的黑色线绳裹着白色松紧带的那种,形形色色的小礼物。

最后她看到一本光碟包,很旧的布皮,边角都有些朝外翻开了。打开,每张光盘上都有黑色的笔迹,写着“永远在一起,卡儿安子恩”。

每张光盘唯一不同的就是日期。

她几乎是哆嗦着拿着光盘,放在DVD机子里,然后傻坐在电视前的地板上,抱着腿。

最早的一张是写着1###年的字样,她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应该是才初中,时间太过久远,远的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那张盘里都是一些照片,是扫描过后的电子版本,那个年代还没有数码相机。每张照片扫描后都透着点浅浅的黄晕,因为太旧。

一对阳光的少年,一起环抱着一棵大大的梧桐树,他们那么年轻,笑的天真烂漫。那时候的柯尼卡扎着马尾,晶亮的眼睛,脸颊圆润。

很多很多的照片,旅行的,过生日的,聚会的,抓拍的,***的。

其中有一张,柯尼卡侧躺在沙发上,这时候她已经长大了许多,跟现在很接近,除了那明显的Babyface。

她睡的像一个孩子,长长的头发散在两侧,脸颊粉嘟嘟的。应该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从窗外照过来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在她的身体周围,都是一圈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很是动人。

盘里还有他们曾录下的DV,她从没见过,甚至从不知道安子恩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她确信他从来没有用那么充满爱的眼神看过自己。她更不知道,安子恩也会笑的如此肆无忌惮毫无形象,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只是一成不变的公式化官方微笑,然后点头,礼貌而疏离。

他抱着柯尼卡,背着她,笑着,打闹着。她们是两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种幸福像是有传染力般,她一个局外人,对着电视屏幕,也能感受到那种无边无尽的快乐无忧。

怎么能那么幸福呢?幸福的让她心酸。

她几乎是又哭又笑的看完十来张光盘,看得天都黑了。她瞬间被击败了,认输了,再没有信心成为他可以重新再去爱的女人,也没有信心打败柯尼卡在他心中的位置。

虽然她曾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可以让他慢慢发现她,甚至爱上她。因为,她才是那个会陪他走到终点,然后相互扶持一生的女人。

但是他跟柯尼卡的二十六年,不,哪怕是只有一年,或者一个月,那也是她敌不过的岁月和感情。

她开始能理解,为什么在有的夜里,安子恩会憋得透不过气来,噩梦连连,她醒了推他,他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迷离,过了许久,他才会说,没事,做梦了。

她知道为什么在有的夜里,他会坐在客厅,鬼魅一样直直的坐着。很多次,她半夜醒来时都被他吓了一跳吧。

这个男人,该多么压抑的和她一起生活着,他对她越好,越忍耐着,越像一个正常人生活那样,她才知道他对柯尼卡的爱有多深刻。

她把这些贯穿起来,想着,是不是柯尼卡也一样,为了不让他担忧,也会努力的爱着身边的人,努力的好好过日子。

努力爱身边的人,是为了彼此。

这得需要多深切的爱才能做到这地步呢?

她甚至还幼稚到想要拆散他们,她自编自导的那场戏,将所有人都约到她的公寓,她以为那样可以离间他们的感情的。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的可笑,她就像是在动物园里表演的小丑。

原来到头来,她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侵略者,占了本来属于别人的位置。

她不是一个很懂爱的人,她只是觉得爱就要在一起,不管是守候亦或是等待,如果爱就死也不要放手。

但是那一刻她真的明白,原来还有这么一种爱,并不是一个故事一个电视或者一个电影,它实实在在发生在她的身边,而主角是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初恋。

不得不说,Jimmy是个耐心的听众,虽然,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哭,没完没了的哭,也不管餐厅里旁的人如何看。

一直等她哭累了,哭完了,他才将纸巾递给她。

“Yolanda,不要哭,一切都会好的。”Jimmy软声安慰她。

“嗯。”她答应着,然后用力的擤着鼻涕,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这种时候,谁还去顾忌形象呐?反正安子恩也看不见,看见了也不会在乎,那么她更没必要去在意了。

“吃东西吧,我饿了。”Jimmy拍着肚子。

庄莹点头,吸了吸鼻子,眼眶仍是红红的。

这顿饭,她吃的很多,比往日里吃的要多得多。Jimmy点了很多餐点,不停的让她这个,喝那个。

她从食物堆里抬头看他,他便冲她笑。三十多岁的男人了,笑起来居然还透着一股子纯真,怪异的感觉,却不显突兀。

据说,人在吃饱的时候心情会变得比较好,Jimmy说这是人的***被满足的结果。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庄莹的确觉得心中舒服了许多。

也许,女人总是要被关心的,而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人。没有了安子恩,她找不到存在感。

Jimmy送她回去的时候,用力的拥抱了她一下,他说:美丽的Yolanda小姐,加油。

她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的怔忡,Jimmy不是第一次抱他,这种拥抱贴面的礼节在英国再平常不过,可是,她总觉得此刻的Jimmy与往日又有些不同。

只是,她没有多想,收敛心神,回以微笑,她说:Jimmy老师,谢谢你。

他笑而不语,只是站在那里看她走进门洞。

这个晚上,庄莹忽然有些后悔这段婚姻,是她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她一直以为不管有什么困难,也会被解决掉。她以为,她跟安子恩会慢慢好起来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安子恩与柯尼卡的感情。

她没有信心了。

对于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她突然充满了无力感。跟从前在英国的时候一样,若是她不找什么话题,这个家基本上就是沉默的。

在看见书房安子恩的那些珍藏品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也累了。

于是两个人变得很安静,他们分睡床的两边。早起无声的去上班,晚上她一个人回来,而他,不知会应酬到几点。更甚的时候,整夜的都不知所踪,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床的另一边是整整齐齐的,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有时候在他醉的迷迷糊糊想要与她发生关系时,她便开始学着拒绝。

他虽然醉的厉害,却从不勉强。

对于一个满心都是别的女人的男人,她甚至开始认为,他与她ML时,或者他会认为这是他对她的恩赐,但是,她却觉得,这是他是对她的侮辱。

她知道,她开始心理失衡了。

第05章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14

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之前泉林、森广、福宁三家公司关于枫香别墅区的合作项目,还有些细节方面需要柯尼卡亲自参与。

唐筱米公私分明,厚厚的文件夹塞到她手里,她说:Veronica,项目收尾的一些事情,你得去森广一趟。

柯尼卡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之色仍是被唐筱米瞧见,她说:Veronica,这个项目当初你是负责人,现在推不掉的。这次纯粹是公事,初一也不会为难你。

杨初一自然不会为难她。

恳柯尼卡明白。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久的让她有时候想起他,都好似想起不起他长着什么模样。那本财经杂志的特刊被她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有时候一拉开抽屉便能看见那张俊挺的侧脸。

然后,她会盯着那张封面看。

让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有时候也会听唐筱米说初一如何如何,最近又发生了哪些事,她耐心的听,就好似,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她有些出神,静下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杨初一的话语,很莫名的感觉。而那种细微的疼痛感,却从未消失,反倒有愈演愈烈之感。

杨初一,他总说她笨,说她蠢。其实,他自己又能聪明到哪里去?按说,像他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比她好的,比她年轻的,比她漂亮的,还有,比她一心一意的。

很多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对杨初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是喜欢的,却又不是爱。是歉疚的,却又不只是歉疚。甚而,很多时候还是负气和依赖的。

对他,她已逃的太远,躲的太久,远的已经模糊了视线,久的已经失去了勇气。

关于安子恩的报道仍是很多,电视里也常有他的身影,他做的很好,爬的很快,听说,还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之一。有一篇报道的配图,他坐在市长身侧,眉目冷淡,眼神锐利。头发短了许多,倒像是小时候理的那种平头,看起来多了几分狠色。

她看着这样的安子恩,没来由的觉得陌生,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完全无法与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神采熠熠的大男孩相重合。

最后,唐筱米面色怪异的问她,说,Veronica,今天初一约你了吗?

她诧异摇头,唐筱米倒显得更迷糊的样子,胡乱摆摆手,说,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最后,迟疑又迟疑,踌躇又踌躇。柯尼卡还是来到了森广,杨初一公司的楼下。

她不能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拒绝、伤害他之后,明明心里带着点儿别扭,还能像老朋友一样打电话给他说着“好久不见”这样无耻的话。

更不能在这样对他以后,像没事人一样来到他的公司,然后说,杨总,我们公事公办吧。

还不如,走到他的面前,去面对。就像,她必须忘记安子恩,她必须重新开始一样,这些,都是需要她面对的。

待说明来意,前台的接待小姐放下电话,温和有礼的对她说:“您可以上去了。”

柯尼卡径直朝电梯走去了,项目开始时,都是在傅瑞阳的公司进行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杨初一的公司。

电梯门一开,一个穿着素净套裙的女生朝她礼貌微笑:“请问是柯小姐是吗?我是杨总的秘书,我来领您上去。”

柯尼卡应了一声谢谢,心中奇怪,他的秘书都这样下楼来接来访者的吗,是不是太客气了?她从前也做过助理,若不是特别重要的客人,断然没有让她们下楼来接来访者的道理。

正疑惑着,那个秘书对她说:“我直接领您去杨总办公室。”

柯尼卡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也不是很急,事先也并没有约过,这样不太好吧?他有没有什么其他事要办的,如果有,我等他就可以了。”

秘书小姐却对她笑着说:“我们整个总经办秘书处都知道,杨总有个规矩,柯小姐您的电话,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要第一时间接听的。现在,您人来了,我们怎么有让您等的道理呢。”

蓦然想起上次她在楼梯道里摔伤,无意中拨错电话,对方说,请您稍等,杨总还在会议室。

现在细想,对方当时的意思应该是,他现在正在开会。可是,他却很快来接她,还送她去医院……

柯尼卡彻底呆住,心思,却百折千回,是这样的吗,她的电话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第一时间转接。他为了她,抛开一切,只为她。

他,竟这样待她?

说话间,已经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秘书敲了敲门,他的声音传来:“进来。”

秘书将柯尼卡领了进去,他坐在那里,大概在看下面送来的文件,一个身着套装的女人候在一旁。他的手握着笔,看几页,便在下方勾勾画画一下。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清清冷冷的说:“Vivian,不是说了我今天不见访客吗。”

柯尼卡本有些局促,听他这样说话,忍不住直翻眼睛。这好在访客是她,换做旁人,他这样坏脾气,冲别人使脸色,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秘书微微欠身,恭敬的回说:“杨总,是柯小姐来了。”

杨初一没有说话,却猛然抬头,似是不可思议般看着她。柯尼卡注意到,就连旁边候着的那个女人都转身看她,眼中满是好奇和探究。

然后,他随意挥挥手,只说:“你们下去吧。”

秘书和那个女人退了出去,帮他们关了门。

柯尼卡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他不再出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叫她坐下,好像她不存在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谁都没有出声,办公室里那样安静,安静地有点儿诡异。

柯尼卡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木桩一样,用他的话来说,真的很蠢。本来嘛,她告诉自己,这的确是公事,可这心里,怎么就无端端的胆怯和忐忑起来?

“杨总,唐总……”她这样开口,然后不自然的顿了顿,直觉的怪异,唤他杨总怪异,在他面前唤他的妹妹为唐总,也怪异。

她尴尬局促不安,杨初一却笑了。

他抬起头看她,脸上的笑容放大,她注意到,他的眼角有细小的笑纹,也不知怎的,从前居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