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隔着这么些年,再遇上她,动了心,动了情。如今,再得到她,这一切,回想起时,竟似是一场梦境。

早晨睁开眼睛,乍看见怀里的动人睡颜,心中柔和的似是要掐出水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许愿已久的美梦终于成真,让人一时之间完全无法适应,生怕动一动梦境就会就此消失。

这跟以往任何一个早上都不一样,因为昨夜,她唤了他的名字……

初一……初一……初一……

他也说不出,怎么偏生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动听、迷人。她这样唤他的时候,眼神带着些迷离,黑色的瞳孔中有着两个小小的他,且异常清晰。白皙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栗,死死的抓着他的脊背,指甲深深嵌入,那火辣辣的感觉痛到了心底,也美到了心底。

这样想着,仍觉得后背有着灼人的痛感,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她说:初一,你的心是我进去了,便再不想出来的地方……

她也许永远都无法知晓,他听到这番话时的心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到几近酸楚的感动。

不是,我爱你。

却比我爱你更为动听。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她,抱着,亲吻着,仍觉得不够,怎样都不够。从今而后,她便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她的人,她的身,还有,她的心……

她从前所受的苦难,他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安抚,他会进驻她的生命,紧握住她的手,保护她,温暖她,让她从此不再孤单。

他走近了,又悄悄儿的在她旁边躺下,侧着身子去看她,因为太专注,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细细凝视她的脸。她的呼吸浅浅的,脸颊上仍透出粉晕。

视线移至她微微抿着的唇角,他几乎失笑,没想到这里居然也留有他昨夜旖旎的印记。

他不怀好意的将她上下里外扫了一遍,虽有被子遮住,仍能从脖颈上看出端倪来,一点一点,一片一片,都是他恶意吮出来的粉痕。

这日子,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他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继续看着她沉睡,唇上的弧度如何都下不去。

这一觉……

柯尼卡醒来时,睁开眼睛,看着昏暗的屋内,一时恍惚,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上午或是下午。

睁开眼的那瞬间,以为自己在梦里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环境,自己是一个陌生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出窍的灵魂才慢慢回了神,她慌忙的掀开被子,彼此的身子居然是裸着的,连忙起身。

那被子掀开,白色被单上浅浅的污渍清晰可见,像是一团火,烧着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心……

她起身的动作带着点不自然,动作并不轻,杨初一瞬间从浅眠中惊醒。他的身子本就侧着朝她,这会儿以手支头,安静的看着她在房间里出出入入。

内衣……打底衫……外套……

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衣服胡乱的穿着,全部挤压在腰身上,手哆嗦的根本不知道去整理平齐。

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欢爱后,彼此仍躺在一起醒来。以往,他都是有事先离开,她一个人不会紧张,不会害怕,不会,害羞……

甚至,还有时间一个人去整理好复杂混乱的心绪。

他大喇喇的看着她,饶有兴味的模样。她不抬头,只是专心的整着衣服,却在他灼热的视线中,一点一点红透了耳根子。她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才堪堪止住了用手背试脸上热度的冲动。

直到她完全收拾妥当,拎着包,准备出去,他的唇边才悄悄弯出一抹浅弧,慢吞吞的叫住她。

“去哪儿呢。”

她讪讪的笑,看了他一眼,被单并没有盖上,慌忙的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大,带着干涩的笑声:“迟到了迟到了,我要去上班。”

他慵懒的坐起身,舒展了下胳膊,慢条斯理的开始穿衣,看似漫不经心道:“上什么班,这个点儿,下班了。”

她心中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走去窗户边,掀开叶子,外面晚霞漫天。

天!她睡了这么久!

她气结,责问他:“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要扣工资的!”

他本来已经下床穿裤子,扣子系到一半,听着她的指责,哑然失笑:“小气。”

就想着扣工资。

她若是一句话,还需要去上什么劳什子的班吗?他的经济大权都给她了,还担心钱的问题吗?

可是他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他有多少钱。有时候他甚至想,若是她只是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便好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劳心劳力,费尽心思。

可是,能怎么办呐,偏偏遇上了,碰上了,上了心,从此丢不掉,舍不下……

小气?

她咬牙不语,心中却暗自庆幸。似乎,这尴尬劲儿被这么一搅和,也给掩过去了,不然,她还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他这会儿背对着她,上身还没有穿衣,背后是深一道浅一道的指甲划破的痕迹。

她微微蹙眉,心中揣着歉意,那么多红色划痕,该有多疼……

他回身看她,开始穿衬衫,戏谑她:“愣着做什么?看入迷了?”

昨儿个他亲她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大反应啊。还有,昨儿个她不也主动亲吻他了?再说,他觉得她唇角那处粉红特别可爱,怎么看怎么顺眼……她怎么就恼成这般?简直把他当做是人肉靶子了。

是谁说,善变是女人的特权。这话,杨初一此刻深表赞同。

杨初一本来就是俊朗挺拔的男人,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即便此刻,他穿了再平常不过的牛仔裤还有夹克外衣。那衬衫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他换下。

柯尼卡第一次这样细细看他穿西装以外的衣服,深色的牛仔裤竟修出他那双长腿线条性-感,夹克外衣里是一件黑色的线衫,低领,隐隐露出锁骨,宽阔结实的肩膀衬的他更为英挺。

真真儿的是个万里挑一的男人。

他何时变得这般好看的?她忍不住又偷偷瞧了他几眼。

杨初一自然能感觉到她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心中好笑又得意,面上却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两个人并没有去太远,半岛本就偏离市中心稍远,附近恰好有一家临湖农家店,店面镶在大片浓翠的林地间,非常漂亮。

这里出名的便是烤鱼,杨初一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颇有兴味的对柯尼卡介绍说,这里的都是新鲜的鱼钓上来就烤,特制的佐料和老板精到的手艺相得益彰,外加秘制的酸辣酱,实在是美味。

他这样说的天花乱坠,柯尼卡更觉腹中饥饿难耐。

事实上,杨初一的确没有虚夸,这里有着味道超一流的烤鱼,清新健康的山野菜,虽然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柯尼卡却觉得满口留香。而且做的干净,她吃的也不少。

杨初一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唇角微微弯起,用纸巾轻轻拭去她嘴角溢出的油渍。

他亲昵的动作自然而随意,她微微一愣,咬了咬唇,继续吃着,心中却柔柔软软的舒展开来。

这里的客人不少,地方也不小,虽是露天坐着,客人也大多自觉,环境仍然是安静幽美。

隐隐的耳边似乎有着“杨总”之类的字眼钻入耳中,杨初一微微蹙眉,他只想两个人安安静静待着罢了,难道还遇上了熟人?

顺着声音回头,不远处的圆桌上坐了一桌人,应该是刚到不久,服务员仍在一旁端着单子候着。坐在正中的人,微微理平的发顶,幽深的瞳孔,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个方向看。

准确说,是盯着正埋头苦吃的她看。

第06章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8

柯尼卡埋着头,与一盘盘的美食做斗争,原本是极美味的吃食,此刻也显得有些食不知味。

刚刚他给她拭嘴角油渍的情景,仿若还在眼前,那种宠溺的表情,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却仍是忍不住满心的感动,把她当做孩童般纵容和宠溺的,也只有他了。

她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因为他的爱护,心态陡然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骄纵且矫情。

在这个世上,还有谁像他这样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守着,护着,那种感觉,倒好似父亲还活着。从前父亲就是如此宠溺她,每每多般纵容,总是要被母亲连着一起训斥的。

坷若是母亲能醒过来,看见他这样待她,定是要为她欣慰。她也可以想象,倘若有一天母亲能醒来,兴许,也像当初呵斥父亲那样,要怪他对她太过娇惯了。

她这样想着,好似看到能看到那个场景,抿着唇浅笑不已。

杨初一本来被那簇毫不掩饰的视线弄得有些心神不定,这会子看她一个人低头兀自笑的开心,心中不禁痒痒的。

邱她今天披着发,长长地黑发因为成日的盘起来,显得有些蜷曲,一缕头发被她夹在耳后,因为低头的动作,微微散落下来。

心痒痒儿的,连着手也痒痒的,伸出手便要替她捋好头发,接着,手便顿在她的耳朵软骨处,细细流连,柔柔的触感,在他的手下,瞬间变得滚热。

他轻笑,还害羞!

她挣脱不开,他的手指很是温热,贴着她的耳朵,痒痒的,又有些暖心的舒服。

“初一……”

她抬眸瞪他,目光盈盈似水,看的他的心,更痒了……

他悻悻的收回手,不怀好意的笑着催促她:“多吃点儿,才有力气。”

她的脸烧的更厉害了,总觉得这话里有话的,无耻!

旁边儿有人端着啤酒杯走过来,哗啦啦的将他们的桌子围了一圈。

“杨总,刚就瞧见你了,没敢认。”带头那人头发梳的油亮,西装笔挺,旁人顺势递上来酒瓶。

这里是农家乐,自然喝的也是最淳朴的啤酒,黄灿灿的酒水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内,一人一瓶,这么举着。

常见的敬酒攻势,以显双方关系密切。

杨初一此刻已经收敛了笑意,眼睛微眯,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口中,似是在慢慢品尝。

“王局今天好雅兴。只是这酒,我怕是喝不了。王局若是不介意,我以茶代酒怎么样?”

他这样说着,眼神睨向柯尼卡,嘴角噙着笑意。

柯尼卡自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只是微微笑着,礼貌而疏离:“对不起,他身体不是很好,医生有吩咐的。王局您别介意。”

这王局也是玲珑心思,本是想来搭搭关系,否则面上也抹不开。也曾听闻这杨初一最近迷上了个女人,言听计从。想想,该是面前这位了。当下,了然点点头,众人又随口调侃了几句。

最后,王局朝着杨初一点头,客气邀请他们去自己那桌搭伙儿。柯尼卡这才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注意到坐在那边的安子恩,旁边的女人自然是庄莹。

他们该是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也只是偶尔在新闻报道里看见他的身影,自信而深沉。

比起之前她在报上看见他的平头,头发似乎长了些,眼眸深沉,毫不避嫌的视线,紧迫的落在她身上。

她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平静的望过去。还是那个眉,那个眼,还是那张让她迷恋的脸庞,还是那道灼热的视线……

只是,为何他端坐在那里,她却有股陌生的感觉。与记忆里那个阳光少年,总也无法对上号。

似乎分开也没有多久,竟有恍然隔世的错觉。她静静的坐着,看着,任由胸口的那根弦,抽搐一般的撕扯。

那个也曾经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男人啊,如今,他坐在旁的女人身边,她与他,只能这样静静的对望。

王局在一旁撺掇着:“今天安秘跟他夫人也在,一起吧。”

杨初一看向柯尼卡,眸色不定:“去吗?”

她微微牵起一抹笑:“随你,我没有关系。”

当两队人聚在一起,杨初一自是被安排坐到了中间,正好在安子恩的身旁。

这一圈人都是在从政,杨初一在外人面前本就不喜多话,旁人说些恭维话,他也只是随意的附和几句。

柯尼卡瞧见庄莹面色不定的盯着自己瞧,心里知道她的不自在,索性大方与她打招呼。旁边都是一桌大男人,她们两个便绕过杨初一和安子恩的身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无非是工作如何,最近生活如何……

途中,杨初一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妈妈的。他揉揉柯尼卡的手,做了个手势,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柯尼卡看着他的身影,缓缓的踱着步子,也不知兰姨与他说些什么,他的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清。她便也向众人道歉,起身去卫生间。

她一下一下,使劲用水掬在脸上,即便刚刚有初一在,他的视线仍是一刻不停留的落在她身上。可是,安子恩,何苦呢?

她的生命里从此不会再有他的参与……

从卫生间出来,却倏地发现安子恩倚着墙等她。瞧见她出来,眸光似是更加火热,更为紧迫的盯着她。

没有任何的过渡,他沉着声开口:“卡儿,你真的准备忘记我?你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落入她的耳朵,出奇的矛盾却又和-谐的结合在一起,卑微且笃定。

他在卑微的祈求她不要选择忘记他,他也在笃定,她不可能会忘记他。

安子恩……

他不要在她面前如此自信,他永远无法想象,有这样一个男人,那样付出所有,只为她的安好。

他曾经舍下的她,如今,被初一当做了宝。

她突然厌恶这种感觉,厌恶他的笃定。

“安子恩……”她平静的开口,“我想要珍惜身边的人,请你也要这样。你若是肯回头看一看,一定会发现庄莹有多爱你,而不是执着已经不可能的事实。”

他的手握成拳,重重的捶在白色的墙壁上,骨关节泛着浓郁的白色。

“你是想说,你发现那个杨初一更适合你,你现在就准备跟他在一起了?”

“卡儿,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到极点的痛苦,轻声的唤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安子恩,我永远都不会再负了他……”

她不想气他,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纵然放不下,纵然看到他,心口仍是密密麻麻的揪起来。可是,前面的路仍旧是要走下去,她与他已经错过了继续爱下去的时机。

她想要走,他却抓住她的胳膊:“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卡儿,我后悔了……”

“我想要重新开始,安子恩,我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来动摇我的心?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身边有着爱自己的人,我们都要学会珍惜。”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后悔这样的话来?

她恨恨的想着,试图用力扒扯开他的手。他的手指极为用力,像一把巨大的钳子,紧紧的夹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指寒凉,她的手去掰开他的手指时,十指相碰,两只带着凉气的手粘到了一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初一那双永远带着温热的双手来。

这样被他只抓着手臂,疼,这是唯一的感觉,被他抓着的手臂疼,心里也疼……

“行尸走肉!”

他盯着她的眼,手中毫不放松。他的眼里带着一丝血色,这四个字说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她的心微微一顿,行尸走肉吗?她的眼睛开始微微发涩,强忍着自己不去看他。

安子恩说,他的日子就像是行尸走肉。

不是心动,而是感慨。

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她也曾像行尸走肉般活着,她在医院里躺了那么些天,她混混沌沌的过着每一日。是杨初一,是她的初一,将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给她温暖,给她希望,给她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前景……

如果不是初一,现在变成行尸走肉的该是她才对。

“那又怎么样?”

她轻咬着下唇,“现在说这些又能怎么样?就像从前你跟我说的那样,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安子恩,我不会再把心放在你身上……”

她斩金截铁的说着,初时仍觉得,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尖上,几乎要磕出血水来。到最后,她自己也无法分清是什么样的情愫,心中愈来愈坚定。

“按着你说的,你心里不再有我,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用力的拉扯着她,使她被迫面向自己:“卡儿,我要的不多,不要假装不认识我,不要试图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