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磨后槽牙,总有一日,她也要把这耻辱的脚镣拷在他的脚上!

陌奕宗见她气得小脸涨红,却依旧不肯在言语上服软,正想着与她就这样熬下去,无奈她再次孕吐,他唯有捏着茶杯上前。

她心里还憋着气,一巴掌将茶杯打落在地。

粉碎的瓷片,伴随脆响散在他的脚边。他神色愠怒,捏起她的下巴,道:“花响,朕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终有一日,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朕的脚下!”

“好啊,那就看我俩谁先等到心中所想的那一日。”她愤愤地甩开头,“不过前提是,你不会在一怒之下砍了我的脑袋。”

陌奕宗一笑置之,还挺会给自己的臭脾气铺后路的。

“那可保不齐,反正你的小命攥在朕的手里。”

“倘若我一无是处,你不会把我留到今日,我们心照不宣了,怎样?”

“别,还是说开了好,除了子嗣的问题,你指的是宵云国之战吧?”

宵云国位于陌氏王朝的北面,国如其名,高耸入云。虽然宵云国领土不大,但是在地势上占尽优势,并且拥一个陌奕宗想要的断塞关隘。

既然是断塞关隘,自然不止陌奕宗一人觊觎,钰国花响将军曾率兵攻打宵云国,虽说最终未能拿下关隘,但是导致宵云国兵力损失过半,战到后期,索性封死城门拒不迎战。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作战经验是避免弯路的法宝,这一点毋容置疑。

“我可没说你想从我嘴里套话,是你不打自招。”她谄笑。

“爱说不说,大不了让你们钰国的降军打头阵。”

“打呗,既然他们选择苟且偷生,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似笑非笑地问:“如此说来,你活着又是为什么呢?”

她一翻身,背对他躺下,道:“在等杀你的机会,所以你最好少到我这儿来,以免被我下剧毒。”

“呵,你在后宫无钱无势,甚至连个可信赖之人都没有,朕倒想看看你可以买通何人替你弄来毒药。”

语毕,他推门离开。王德才见皇上心定神闲,首先进屋整理奏折,顺便看了看蒙头大睡的花响将军,随后追上陌奕宗的步伐。

“圣上,她今日似乎表现不错?”

“没动手而已。”

“没动手……也算好现象,呵呵。”

“帮她弄些止吐的东西,明儿一早送过去。”

“是,”王德才迟疑片刻,方道,“有句话儿,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知晓你要讲什么,她毕竟是练家子出身,该防还得防。”

“圣上英明,您是万金之躯,所以您只要与她见面,奴才这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陌奕宗驻足,正色道:“作为将帅的基本准则是,当技不如人之时,可以坦荡荡的认输,也可以宁死不屈,试问心里真的服吗?答案当然是不。然,让她通过偷袭或暗算等伎俩取得最后的胜利,她首先过不了自己那关。”

王德才颇为受教,又道:“可是您就由着她胡闹也不是事儿啊,您是九五之尊,她不知感恩反倒处处给您添堵,奴才……实在看不下去。”

“你没觉得她很有趣吗?”陌奕宗莞尔一笑,道:“相信朕的预言,她迟早会求到朕的面前。”

王德才真不理解乐趣何在,莫非满足了圣上的征服欲?

与此同时,皇妃宫之内。

岚皇妃从小亮子口中获悉皇上的行踪,肺都要气炸了!

她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于是慢条斯理地命道:“传玉霞尚宫。”

一时三刻,玉霞尚宫匆匆前来,一入殿,便见到一排宫女跪在岚皇妃的面前,宫女们连连磕头认错。

“玉霞尚宫,这便是你给本宫安排的好奴才!”

玉霞尚宫,一位五十有余的端庄妇人,她乃后宫女官之首,宫女从入宫之日起,一切事宜都由她最终拍板。

岚皇妃几次三番试图换掉这个油盐不进的顽固老妇,却遭到陌奕宗一口回绝。

据传言,玉霞尚宫曾与已逝先帝有些说不清的情愫,由此才会在后宫之中奠定稳如泰山的地位。

“敢问岚皇妃动怒所为何事?”玉霞的态度不卑不亢。

“你问这些贱婢吧,本宫都替她们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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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压箱底

玉霞尚宫感到事态不妙,绷起脸,命跪在身边的宫女从实招来。

宫女怯生生地禀明原委,道:“我们几人今日打扫储物房,见柜中放有几个……压箱底,吾等并未见过此物,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把玩。”

“压箱底”是一种瓷器,拳头大小,外形通常为水果的造型,有盖,内藏一对交合的男女。平时,把它放在箱底以作辟邪之用,到了女儿出阁时,母亲会取出压箱底,向女儿揭秘夫妻之道。

毕竟都是些不经世事的小宫女,虽说并非罪大恶极,但肯定是坏了规矩,该罚。

玉霞蹙眉喟叹,面朝岚皇妃叩首,道:“怪奴才教导无方,但凭责罚。”

“哟,‘罚’字就用得严重了呢,把这几个不成器的贱婢领回去重新调教便是。而后,给本宫换几个懂规矩的回来。”

“是,岚皇妃心中可有心仪人选?”

“玉霞尚宫这话便问得有些奇怪了,本宫只身入宫,宫女皆由你指派,本宫从未说过一个‘不’字照单全收,今日若并非她们出了纰漏,本宫何须换人?莫非你对本宫所提出的简单要求,深感不满?”

“岂敢岂敢,怪奴才多嘴,奴才这便回去为皇妃精挑细选。”

主子的心思不好猜,不过这般大费周章,肯定事出有因就对了。玉霞尚宫正欲告退,小亮子掐准时间,用玉霞可以听清的音量,附耳对岚皇妃道:“您可还记得今早儿求签求到的内容?……奴才记得签上有这样一句,与姓名中带‘花’者,甚是投缘?”

“那是本宫瞎抽着玩儿的,莫要为难玉霞尚宫。”岚皇妃浮夸地白了小亮子一眼,继而面朝玉霞笑道,“不过本宫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新来的宫女依旧毛毛躁躁、不知轻重,本宫真要治尚宫的罪了。”

玉霞尚宫这回终于听明白她的意图,话说后宫是一个没人愿意担责任的地方,凡事不拐几道儿弯也就别想混了。岚皇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够清楚,皇上自打回宫,谁都未临幸,只见花香宫女,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皇上产生好感的女人,就是整个后宫妃嫔的敌人。岚皇妃作为后宫之首,自然要想方设法地铲除这枚眼中钉,但是她才不会傻到直接开口要人,但目的,非此女不可。

一旦花香宫女在皇妃宫出了事儿,惹得龙颜大怒,岚皇妃便会委屈地帮自己脱罪——本宫冤枉,这全是玉霞尚宫的安排!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许多时候,明知是黑锅还是要背,否则引发的将是另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

因此,玉霞尚宫唯有将这位素未谋面的花香宫女唤来。

……

花响趟着脚镣,不行礼也不说话,与玉霞面面相觑。

“坐吧。”

花响倒不客气,拖着脚镣移到椅边。

玉霞尚宫长嘘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从王公公口中已经得知,你是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关于这件事,我自会守口如瓶。不过,也正因为几乎无人知晓你的底细,你又以宫女的身份入住后宫,所以按照宫中的规矩,倘若有主子点选于你,你没有不从之理。”

“谁点了我?”

“岚皇妃。”

“哦,干活得卸下脚镣吧?皇妃能做这个主不?”

“皇上为何要对你实施锁具之刑?方便告诉我吗?”

“不方便。”

“……”玉霞尴尬点头,“好生直爽的个性,真的很不适合在宫中生存。那我也不再与你拐外抹角,命令我已经下达,文书在此,明日一早前往皇妃宫当差。至于去与不去,就是你的事了。”

自己看着办?陌奕宗巴不得有人整治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跟皇上……那个了呢?是不是就不用给嫔妃当使唤丫头了?”

玉霞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笑着解说,道:“倘若受到临幸,宫人自会记录下来,除非你怀上龙种,否则地位不会出现变化。不过堪忧的是,即使产下子嗣,也只有子嗣封侯加爵,宫女的地位未必会有所提升,简而言之,宫女的命运,全凭皇上的一句话。趁着皇上对你有几分情意,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一些。”

皇上的心思更难猜,今日可以把一个女人宠上天,明日便可以弃之不顾。

花响若有所思地应声,她还记得前两日上门找茬儿的小太监,那厮自称是岚皇妃的人。话说奴才都敢那般嚣张,可见主人更跋扈。

万一把她的孩子给折腾没了,她肯定逃不出去。

她沉下心绪……倘若把此事告诉陌奕宗,他或许也可以帮她解围,但前提一定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不自知地摇了摇头,美得他!

翌日清晨

王公公送来止吐的汤药,花响故意拖延时间,一滴一滴饮用汤药,同时,竖起耳朵窥听来自门外的动静。

“哎呦你快喝啊,皇上都快下早朝了。”

“苦!”

“桌上不是摆着话梅、糖块吗!”

花响龇牙,拽过饤核盘,扒拉半晌取出一颗梅干,磨磨唧唧地含在口中。

这时,岚皇妃身边的小亮子前来,在门外扬声喊道:“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赶紧随杂家干活去!”

听罢,王德才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毕竟一大清早自己出现于此实属诡异。

“小亮子找你作甚?”他悄声问。

“哦,玉霞尚宫安排我去岚皇妃那里当差。”她磨蹭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在不开口相求的情况下求一求。

王德才思忖片刻,道:“此事杂家自会禀明圣上,你先随岚皇妃的人过去,切记,怀孕之事万不可被人察觉,否则事儿就大了。”

纵然回宫便临幸此女,也不能在三、五日之内便判定有喜,这要是推算回去,显然是战场上发生的“事故”啊。

“尽量吧,反正吐得挺厉害,这事儿你也清楚。”她故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态度,就看你们管不管吧。

敲门声再次传来,王德才端起空药碗,躲到屏风后方,示意她先行离开。

花响这一抬脚,脚镣摩擦着肌肤好生痛楚,她按捺暴怒的情绪,跟随小亮子前往皇妃宫。

途中,小亮子趾高气昂地问:“你会干些什么?”

“杀人。”

“……”小亮子下意识地闪远两步,“好好说!”

花响蹙眉前行,懒得回应。

“皇妃宫里的规矩多,但凡出一丁点儿差错就得受罚,你最好收起你那七不服八不忿的眼神儿,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花响自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份气儿,不由攥紧拳头,但是想到腹中胎儿,又缓缓地松开双拳。

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让这阉人逞口舌之快又能怎样?嗯,不怎样,就是生气!

抵达皇妃宫门前之时,她的脚踝已经磨出了血,莫说干活,就连走路都费劲。然而,岚皇妃面儿都没露,便差她去媛贵妃宫送东西。

后宫以皇后最大,皇妃其次一名,贵妃两位,其余品阶若干。

妃嫔的地位高低多半与军事和政治挂钩,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至于皇后一职为何空缺,据说是陌奕宗认为暂时没人拥有荣登此位的资格。

花响拖着两匹沉甸甸的丝绸,艰难地走向媛妃宫,途中脚镣哗啦作响,引起不少宫人的悉悉索索。

她可以扬起拳头吓唬他们,但是为了顺利逃脱此地,她选择忍气吞声,只要不是骑在她脖子上拉屎,都希望自己可以忍。

媛贵妃宫与皇妃宫相距甚远,她实在走不动了,坐在长椅上休憩。耳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不由蹙眉望去,几位小皇子正在大呼小叫的玩耍,她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不喜欢孩子,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倘若并非被迫怀上,这辈子都没想过生儿育女。

…………

陌奕宗自从回宫便是马不停蹄,刚下完早朝,又与重臣商讨政务,午膳过后,赶往军营为新兵鼓舞士气,忙到黄昏才回宫。

途中,王德才将花响的情况如实禀告。

“你没在玉霞尚宫那边儿帮她知会一声?”

“知会啦,奴才特意叮嘱一番,不过玉霞毕竟是个女官,岂敢与皇妃作对。”

他的眉宇间拧着一缕烦躁,命道:“摆驾皇妃宫。”

一时三刻,浩浩荡荡的队伍停止在皇妃宫门前,岚皇妃一路快走迎接圣驾。

陌奕宗征战数月,岚皇妃许久未见圣上,望向英俊威猛的夫君,不免脸红心跳。

“臣妾给圣上请安。”一行宫人随她齐声跪地。

陌奕宗视线一扫,并未看见花响,唯有先将岚皇妃扶起身,步入厅堂。

精致的糕点摆满桌,各色滋补汤羹逐一呈上,如此琳琅满目,显然料到他会来。

“爱妃气色不错。”

听罢,岚皇妃提起手帕轻咳两声,病恹恹道:“圣上莫要打趣臣妾,臣妾一直牵挂着您,盼您早日凯旋,夜不能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