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猜心思方面花响深受其害,每当她准备为逃跑做些准备的时候,陌奕宗总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作案”手法。

夸叶乘风想来也是,当陌奕宗得知他来自狐影一族之时,并未急于追问,而是拿出“八卦锁”试探他的实力,若能解开其锁,不仅顺手帮陌奕宗解决一个难题,更加证明他乃狐影嫡系传人。

花响睨向周遭侍卫与太监,轻咳一声,暗示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怔了怔,这句话来自他们在牢房中的对话,他承诺会将她救出后宫。呵,小丫头真执着,胳膊都没知觉了还想着逃跑这事儿呢?

“看吧,如今不是计划有变吗?还有,你见到?……”

“你想问夸叶乘石吧?他已在陌奕宗面前自报家门。”

夸叶乘风闷闷地应了声,一副欲言欲止的神态。花响看在眼里,微扬眉梢,道:“他在大闹后宫之前,似乎并未将你的生死考虑进去,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一脉相连的手足之情呗。”

花响大致看出门道儿,估计又是兄弟争权、手足相残的传统大戏?

“夸叶乘石拿走了陌奕宗的蓝鼎石玉佩。”

“你说什么?!”他神色骤变。

“为何这般紧张?”

夸叶乘风缓了缓情绪,疲惫地撂下空药碗。关于蓝鼎石玉佩的秘密,陌奕宗本人肯定是不知晓,否则他不会轻易交给夸叶乘石。

当然,中原人地区嫌少有人知晓蓝鼎石的出处。蓝鼎石产自西域,乃是极其稀少名贵的宝石,只有历代赞普才可拥有。赞普是藏王的称号,就像中原地区的皇帝。蓝鼎石玉佩上所雕刻的图腾暗记不尽相同,暗记代表藏王统治的区域,见蓝鼎如见赞普,可以调兵遣将。

不过说归说,西域与中原的战火千百年来从未停止,双方皆是死伤乃至全族灭亡,因此陌奕宗持有的蓝鼎玉佩是否还具备率军实效,唯有勇敢地踏出中原,闯入西域方能确认。

夸叶乘风长嘘一口气,倘若夸叶乘石利用蓝鼎石获得一支军队,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幸好,幸好唉,我弄到陌氏皇帝的亲笔密旨。”他颇为感慨,拍了拍花响的肩,没头没尾道,“是你帮了我,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说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的。”花响挪了下肩膀,“你若是真感谢我,就帮我达成心愿。”

他警惕地看向侍卫,悄声道:“陌奕宗对你可谓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你为何非要跑?即使让你跑出去,钰国已经灭亡,你们孤儿寡母日后怎么生活?”

“他的宠爱我无福消受,至于我们母子俩的事儿,不用你管。”

“你不是想赖上我吧?千万别,我可不想真与陌奕宗成为宿敌。”

花响嗤之以鼻,道:“就算你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也要问我愿不愿拿你炝锅啊?”

夸叶乘风笑而不语,听这傲慢的语气?瞧这自信的小眼神儿?这丫头一定有着不俗的背景。

“对了,这剂解毒药我下得量有些大,可能会出现不良反应,你现在可是我的大贵人,躺下睡会儿吧,我在这儿观察半个时辰。”

语毕,他从斜背的布袋中取出八卦锁,边等边研究。

花响躺在枕边,直勾勾地瞪着八卦锁,故作闲聊道:“打不开吧?”

“嗯,主要那是两道暗锁不好解。”

“万一,我是说万一解开,能否先不要告诉陌奕宗?”

她的态度好得出奇,夸叶乘风并未追问便答应下来,谁叫他欠她人情呢?

花响俯首致谢……八卦锁中不止藏有钰国的藏宝图,还会由此揭开她的真实身份,届时,所面临的危机何止是她这一条命?

她喟叹,一定要找个机会见到钰国皇帝老儿。

…………

时光飞逝,经过十日调养,花响的手指头尖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感觉,背部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

今日是她从皇帝寝宫搬去冷宫的日子。

所谓冷宫,所指房屋简陋食不果腹的苦地方,并且,皇帝永不踏入那种鬼地方。

花响还不知晓自己会被押送去何处,单手简单收拾几件衣物。

陌奕宗故作视而不见,看似认真地批阅奏折。

她拎起包裹,道:“在离开之前,我想看看小弄盏。”

“不允。”

“行,带我去大理寺见李贵妃。”

“还有什么可见的?她已供认不讳,妒忌诱发杀机。买通宫女惠儿纵火、杀人并嫁祸,按例律,除了朕的儿子,李氏一族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

花响怒步上前,夺过奏折拍在桌上!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想草草结案吗?!李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她的父位居二品监察御史,听闻李御史尽忠职守,你就不想再查查?”

“想杀朕的儿子,死不足惜,何况铁证如山,由不得她诡辩!”

他一脸烦躁地翻开奏折,显然不想再聊此事。

“陌奕宗,你敢说句实话吗?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机会杀她?”她再次压低奏折,正色道,“我也不想这么了解你,可是从你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你想让李贵妃死。”

陌奕宗指尖一顿,坦言道:“也可以这样讲,至于李瑞妍之父,身为监察御史,这些年没少收受贿赂,连同此事正好一并办了。”

正因为李父位高权重党羽众多,单凭受贿这一条罪状实难服众。如今加上其女李瑞妍纵火杀子之罪,妥妥没人敢帮腔儿。

若想在后宫奠定至高地位,确实要仰仗前朝的势力,反之,也可以转为将前朝官员拉下马的搜证处。

“你想借刀杀人是你的事,但是我感觉那个想杀我儿子的真凶不是她,只要真凶一天没落网,这件事儿就不算完。既然已经查明暗杀惠儿的凶手是李贵妃的人,李贵妃也没喊冤,你让我见见她又怎么了?”

倘若让真凶躲过这一劫,谁能保证对方不会再起杀念?

“你不过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弃妇,凭什么提审贵妃?别跟朕说你是弄盏的娘,不好使。”

花响撂下包裹,单手解开领口的盘扣,衣裳垂手落地。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态,道:“就换一次与李贵妃见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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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9

第二十七章、花响提审李贵妃

色诱啊?还在脱?……陌奕宗暗自吐口气,硬是逼着自己不理不睬。

少来这套!他的定力好得很!

“不是朕非要刁难你,不合规矩。”

“我假扮太监跟你进去不就得了?”

陌奕宗撂下奏折,道貌岸然道:“赶紧把衣裳穿上,朕没兴趣。”

只有身,没有心,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与其碰了还想碰,倒不如从这一刻起便学会淡忘。

终于对她失去兴趣了?花响真心认为这是好事儿,只是纠结于如何见到李贵妃。

被拒绝倒没觉得尴尬,她若有所思地整理上衣,忽略一手失去知觉这件事儿,于是衣衫一直在她的手中滑来滑去。

不过是拉衣裳的动作,在女人眼中或许看似很平常,在男人眼中像是女人在抚摸自己的身体,顺带挑逗他。

有些反应并非男人可以完全控制,陌奕宗重重地合了下眼皮,若是真不待见她也罢,偏偏对她有情,情不自禁地,一把将花响扯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

花响一怔,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质问道:“谈好条件了吗就扑我?”

嘎嘣脆的大巴掌,导致他的额头泛起红印,他揉着脑门,颇显无力地说道:“你这伸手就打的毛病何时能改?!”

打得真爽!花响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让我自己养儿子我就改,给你写保证书都没问题。”

“冷宫的意思懂吗你?缺衣少粮,逢年过节能给你碗饺子吃就得谢天谢地。”陌奕宗出言恐吓。

“你顶多是饿着我,还能饿着正四品七王爷吗?放心,我肯定不跟孩子抢食儿。”

“你倒不傻。孩子若是跟着你,朕就得派宫人伺候弄盏,届时你跟着儿子吃香喝辣,那还能叫受罚吗?”

“自从你抓到我的那一日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仔细想想,你何时停止过折磨我?嘴上说善待弥补,心里想的确实这死女人是不是蠢货、瞎子啊,堂堂陌氏皇帝宠幸她,为了她签署丧权辱国的协议,她还矫情个没完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所以你要矫情到几时?!”

“你搞搞清楚行吗?!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对我都不重要!这就好比你给耍笔杆子的书生一把名剑同一个道理,书生永远体会不到拥有名剑的满足感!”

“那也要看书生懂不懂变通、想不想进取,文武双全岂不是更高的追求?!”

互相洗脑,互不让步,终究是一场无言的结局。

花响跟他掰扯不清!抬起左手推向他的胸口,不耐烦道:“想跟你谈条件也是我脑子进水,起开!”

虽然脚镣卸了,但是一条胳膊暂时用不了,她在他的面前始终处于劣势。

陌奕宗眼皮一低,视线扫过白花花的胸口,于是握住她推搡的左手,摁在一旁,盖住她的唇。

花响紧阖齿贝阻止他的入侵,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为见李贵妃所开出的条件八字还没一撇,陌奕宗已是“滚滚江水、呼之欲出”。好好地去住她的冷宫,等待逃跑机会不好吗?招他干嘛啊?

越想越搓火,她抬腿踢去!陌奕宗摁低她的膝盖,注视她那张气得涨红的小脸儿,从不稳的气息之中吐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语。

“儿子让你养。”

花响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呆若木鸡一时间消化不来。

“还折腾吗?”

“不。”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见她摆出请君随意的姿态,陌奕宗勾起唇角,唇边滑过一丝狡黠,他并非冲昏头脑胡乱承诺,而是在与她争论的过程当中收到一则提醒。她渴望自己养儿子,满足一下又如何?

君无戏言,花响相信他不会抵赖,于是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有长进啊陌奕宗。”她一脸欣慰,像鼓励属下那般,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提起眼角,倒抽一大口怒气,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死丫头真是混不吝。

接下来的事,就不细说了,反正陌奕宗很满意她今日的表现,还在前往大理寺的途中,对此事进行一番严肃的探讨。

“你发现没,你方才没发抖。只是眉头一直拧着,朕看着不舒服。”

花响一袭小太监的打扮,蹙眉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要怎样卖乖才算够本儿?!

不过罢了,赶上他心情好,不仅让她养儿子,还答应领她去见李贵妃。

“下次你可以适当的呢喃两声,别跟尸体似的一声不吭儿。”

谁跟他下次?!花响蓦地驻足,刚欲发飙,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警告自己必须忍住,忍住,儿子还在他手中!

陌奕宗弯身摘下一朵红艳艳的月季花,取下花响戴在头上的太监帽,顺手插在花响的发髻之中。

女人如花,仅是一点点缀便衬得娇艳柔美。

“你戴过步摇吗?朕送你几支?”

花响从头上取下月季花,戴好帽子,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倘若李贵妃死罪难逃,二皇子你打算过继给谁?”

“岚妃有意抚养。”

正如所料,岚皇妃一定会钻这个空子,儿子在后宫太重要。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岚皇妃为夺子……嫁祸李贵妃?又或者她才是真凶?”

“你这张嘴还真是口无遮拦,”陌奕宗绷起脸,道:“朕不想再重复,李妃并非屈打成招,等会儿你自行判断吧,是否受到逼迫一问便知。”

花响没再吱声,跟随御驾抵达大理寺的审讯间。

……

此时的李贵妃李瑞妍已然失去往昔的华贵,一袭白裙,素颜洁面。她属于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花响伫立在陌奕宗的身旁,细细观察李贵妃的表情,见她确实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花响又看向陌奕宗,暗自一怔,他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儿,毕竟夫妻一场,即使没有感情至少也应该夹杂些许寒心之情,但陌奕宗看她的眼神儿……好似在看陌生人?

陌奕宗面无表情地说道:“李瑞妍,把你如何指使宫女惠儿纵火,又如何杀人灭口之过程,完整道来。”

李瑞妍始终垂目,优雅地点下头,坦言道:“臣妾入宫八载,独守空闺也八载,原本妃嫔皆不受宠,互相安慰也能勉强度日,怎料被一名宫女打破平衡。臣妾身为贵妃之一,岂能容忍一名宫女享尽荣宠?再有就是……家父近期对臣妾施压频繁,几番提到新生子对吾李氏所构成的威胁,于是臣妾用一百两买通宫女惠儿,命她布局纵火,企图构陷。不料出了纰漏,得知惠儿苏醒,臣妾惶惶不安,唯有再次买凶灭口。派去暗杀惠儿的侍卫,便是在失火当晚提及薯蔓的那位。真相就是如此,走到今日这步,臣妾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陌奕宗侧头睨看花响,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没人逼她。

花响思忖片刻,上前一步,问道:“一百两可是个大数目,敢问李贵妃给惠儿的是现银还是银票?”

李瑞妍顿了顿,答道:“自然是银票。”

“哦,哪家钱庄的银票?”

“……诚鑫钱庄。”

“哦,我会记下来查一查,”花响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既然惠儿是见钱眼开之人,也知晓房屋会在短时间坍塌,她为何还要吞食迷药?”

“你为何要来质问于我?惠儿的想法我岂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