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舌头顶了顶,初步断定是一个无色无味的小圆球。于是乎,紧闭双唇,扬手打发侍卫离去。

待侍卫走远,她匆匆反锁屋门,从口中吐出异物。

从表面看是一个蜡丸,她捏在指尖晃了晃,待确定蜡丸为空心之后,果断地用牙齿咬碎蜡丸。

拨开碎屑,一个极其微小的纸卷隐藏其中。

她走到油灯旁,展开纸卷——钰国皇帝苏醒,八卦锁陌已取回。

花响心中咯噔一响,原来不是钰国皇帝宁死不屈,而是他这段日子不省人事?!

一旦那老头子经不起酷刑!……她岂不是成了待宰羔羊?!

钰国皇帝老儿,我相信你能扛得住,一定要扛住!

“小娥,小娥!”她冲出回廊,急声喊道,“立刻,马上!跑一趟天牢,就说七王爷想见圣上!”

“啊?来了来了!”肥娥正在给七王爷洗尿芥子,蹭着湿漉漉的双手迎上前,忽然琢磨过来什么,疑惑地问,“不对啊,七王爷还不会讲话,您是不是做梦听见的哈哈?”

花响哪有心情跟她逗贫,命道:“你就说我胃不舒服一直犯恶心,他若不肯见我你就赖着不走,快去天牢!切记,是天牢。”

肥娥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撒丫子狂奔。

花响焦急踱步,希望来得及,希望。

陌弄盏睡醒一小觉,默默地哼唧两声。

花响坐到儿子的身旁,一边轻拍,一边喃喃道:“弄盏,娘很担心钰国皇帝会将开锁暗语告知你的父皇。弄盏,娘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倘若逃出去,娘就不会像此刻这般提心吊胆,所以乖孩子,你快些长大好吗?娘要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陌弄盏完全是一副自由散漫的态度,打个哈欠,挠挠脑门儿,捂住她的一根手指,抱到嘴里啃啃啃。

孩子逗趣的小模样令她心绪稍稍平复,她抚了抚孩子细软的短发,孩子是母亲眼中最可爱的宝贝,怎么看都看不够。

半个时辰过去,回廊里终于传来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刻不容缓,她扣了扣嗓子眼儿,一阵干呕涌上喉咙。

侍卫夹道两旁,陌奕宗推门而入,见她精神萎靡,歪躺在摇篮旁,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弯身将她抄入怀中。

“你宫里的人说你又有了?”

“……”花响睨向肥娥,谁说肥娥傻来着,根本是一把夸大其词的好手!

不过事已至此,骗过来就好。

她抬起一手环住他的脖子,故作孱弱道:“好像是,食欲不振,不确定……”

陌奕宗不自觉地扬起唇,俯身轻吻她的额头。

花响的身体不由僵硬一瞬,连同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道:“送我回房间,头晕目眩真难受。”

陌奕宗笑着应声,刚欲唤王德才传御医把脉,花响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道:“谢谢,谢谢你让我继续抚养小弄盏。”

这般温柔定有古怪,这是他的直观感觉。不过或许,他今日的容忍与让步,使得她有所动容?

步入寝室,将她放在枕边,刚准备给她倒杯茶,却被她一把拉住龙袍。

“你要走?”

“……”陌奕宗微挑眉梢,转身坐到床榻旁,自顾自褪去靴子。

哐当一声,他将八卦锁撂在桌边。

见状,花响向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大块地方。

陌奕宗翻身上床,展开一条胳膊,花响迟疑片刻,枕上他的臂弯。

他将她搂到胸前,摩挲着她的肩膀,感慨道:“这样多好。”

“……不过,你的宫女为何知晓朕在天牢?”

花响顿了顿,装傻充愣地反问道:“嗯?我不知晓她从何而知,她看我吐得厉害便奔了出去,怎么?她在天牢找到你?你又为何去那儿?”

当他听说花响孕吐,确实无暇向肥娥追问其他。

“去天牢找一个罪臣问点儿事。”

果然在防着她。花响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了声,摸摸小腹,道:“倘若真怀上了,这一胎暂时别要了吧?”

“你说什么?!”

“你先别急,夸叶乘风说我这胳膊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们又不知晓解药的成分,万一生出个不健康的孩子,岂不是不负责?”

陌奕宗听着有几分道理,看来先要从夸叶乘风口中取得药方,方可定夺孩子的去留问题。

思及此,他抓起她失去知觉的右手,抵在唇边磨蹭。

“仔细想来,果然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让你过上。朕希望……你愿意把后半辈子交给朕来照顾。”

花响下意识地缩回手,幸好手臂没知觉动惮不得,否则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她再次看向桌上的八卦锁,缓了缓情绪,柔声道:“天色已晚你就别来回折腾了,叫王德才伺候你在这儿沐浴更衣?”

忙碌一整日,到了晚上还跟夸叶乘风打上一架,陌奕宗确实倦怠。

见他习惯性地站到床边等待宽衣,花响一边招呼王德才帮忙,一边帮他解腰带。

她的余光始终锁定八卦锁,脑子快速整理对策,该如何做……才可以让这八卦锁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自己手中?

“花响。”

“……嗯?”

“你为何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说出来怕你又要恼。今晚我不想与你吵架。”

“不说朕现在就走。”

花响一把拉住他,急中生智道:“我在想,你方才见的罪臣,会不会是李贵妃的父亲。他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你真的是很难缠,”陌奕宗喟叹一声,道,“他错在,太希望自己的女儿登上皇后之位,从而引发出一系列朕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莫非……二皇子并非你的亲生骨肉?”

陌奕宗呛咳一声,怒道:“胡扯什么?!不是朕的子嗣朕能让他活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就告诉我怎么了!”

陌奕宗揉了揉她的发帘,道:“行了,朕答应你,一定制裁纵火真凶,至于那一对父女,朕看着恶心,就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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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要:花响盗取八卦锁

花响原本只是搪塞,未料到反而收获到一些消息,如此说来,李贵妃的父亲确实图谋不轨?

陌奕宗掐了掐额头,在离开花响寝室之前,命王德才去叫几个会推拿的太监。

“推拿有舒经活络之效,你要不要一起?”他问花响。

“头晕脑胀不想动。”花响倚在床边缓慢摇头……推拿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揉舒服了估计还要更久。她瞄向八卦锁,真乃天赐良机!

陌奕宗听她说话有气无力,踟蹰片刻,随后在宫女的引领之下前往冷宫浴池。

途中,他环视四周,这座皇后宫在他出生之前就有,后来在他登基那一年重新修葺。至于迟迟未册立皇后的原因,刚登基的时候也考虑过,后来因为李贵妃的事让他暂时搁置此事,何况必要性并不大,反正调动兵马的权利在他手中,他本身就是胜仗的标志,不需要依仗将帅的号召力稳固疆土。至于近几年,朝臣多半推举右丞相之女岚妙娇为后。让她做皇后吧,陌奕宗真拟不下这道圣旨,之前只是觉得她不具备母仪天下的风范,后得知她仗着权势殴打花响,就此彻底打消立后的念头。

这笔账,先记着。

……

褪去龙袍,他心不在焉地走进浴池,粗壮的手臂搭在池边,浸泡一身疲惫。

一时三刻,王德才带来推拿的太监们。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慵懒地动动唇,道:“你看着,今晚的后宫,注定无法平静。”

王德才自然知晓他在讲什么,宽慰道:“您得往好了想。未必。”

“说好听了,叫试探,说难听了,就是利用。”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烦躁地扬下手,将湿热的帕子盖上脸颊。

…………

同一时间,冷宫寝室。

花响一边警惕八方,一边托着八卦锁确定真伪,内心密谋策划。

她缓慢地移动眼珠……近日狐影一族猖狂出没于后宫重地,利用这个现象作掩护,由此混淆视听转移目标。此乃她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计划如下:首先熄灭窗棂附近的油灯,然后踹烂窗棂,再把自己弄伤,待侍卫出现,她已藏好八卦锁,接下来谎称有刺客偷盗伤人。

如此行事,可信度在陌奕宗心中存在几分?

她甩下头,管不了那么许多,当务之急是夺回八卦锁!

计划拟定完毕,首先寻找可以藏匿八卦锁的可靠地点。

她迅速地扫视四周,忽然注意到放在床上的缎面荞麦枕头,继而匆匆爬上床,抓过剪刀拆散枕头的缝合口。单手行动异常不便,何况又是左手,无奈时间紧任务急,她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连拉带拽甚至上牙咬!

荞麦枕头由荞麦壳填充,待缝合线被豁开一个口子,一粒粒的棕黑色荞麦壳从其中漏了出来。花响展开一件衣裳,把荞麦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部分,继而将八卦锁塞入其中!

八卦锁已藏好,她又抱着衣裳跳下床,将包裹荞麦壳的衣裳塞进木柜的最底层。

奔回床边,又急又笨拙地缝合枕头被拆散的边缘,然后快速地放回原位!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把自己弄伤之后,肯定要躺下,纵使陌奕宗怀疑到她的身上,他应该也不会把受伤的自己从床上拖下来……吧?

花响悄然地熄灭靠近窗棂的几盏油灯,她伫立在昏暗之中,手握剪刀,反正右手臂也没知觉,就扎它好了!

准备就绪,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举起剪刀,正欲狠狠刺向手臂之时,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喧嚣之声——

“护驾!抓刺客!护驾!——抓刺客!——”

嘛玩意儿?莫非是夸叶乘风选在今夜潜逃?!

窗外火光跳耀,花响猛地推开窗,惊见一道黑影犹如闪电一般在花丛中穿梭!再看此人身后,尾随着一大片手持兵器的御林军,喊杀阵阵!

花响眯眼望去,刺客身型瘦小,不像是夸叶乘风!

刚刚潜入宫的刺客?

思绪被破窗而入的刺客打断,花响手中刚巧紧握剪刀,毫不犹豫地攻向此人!

黑衣人一边抵御她的攻击,一边从指尖飞出暗器,只听寝室门口处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一名侍卫当场毙命!

“说!该死的陌奕宗在何处?!”

疾奔的脚步声贯穿于回廊之中。花响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必定打不过此人,于是她狠出一脚踹向刺客的膝盖,趁其迟疑之际,火速奔向侍卫的方向。

这一冲出来,她直接撞在陌奕宗的怀中。陌奕宗手持宝剑,赤着胸膛,显然没来得及擦干身体。

不待他开口询问,她拉起他向另一个房间奔去,急声吼道:“刺客有御林军抓捕,先随我去保护弄盏!”

她并非故意拖延时间,真的担心又是什么调虎离山的诡计!

陌奕宗的步伐比她快得多,率先跑进儿子的卧房,夺门而入。

花响后脚跟来。此刻屋中,肥娥正护着七王爷,一副不知所措的慌张模样。

见儿子安然无恙,悬起的心总算落地,她气喘吁吁地走到儿子的身旁,瘫坐在地,命肥娥将弄盏放到她的臂弯里。

陌弄盏估计被屋外的动静吓到了,扯开嗓子嗷嗷哭。

花响吃力地托高左臂,轻轻亲吻儿子的眼泪。

儿子今日哭得格外凄惨,花响看着心疼,不知不觉自己也红了眼眶,她柔声安慰道:“不哭,娘这不是来了?嗯?……娘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弄盏,乖孩子,不哭了乖。”

陌奕宗伫立门边,望着母子二人,颇为感概地叹口气。

这时,侍卫长来报——该名刺客已被锦衣卫与御林军联手刺中要害,目前跃出冷宫仓皇逃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即刻加派人手拱卫冷宫!——”

“遵旨!”

陌奕宗走到母子俩的身旁,席地而坐,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又戳了戳儿子的小胖脸儿,道:“无需担心,殿里殿外不止有侍卫护着,附近还有锦衣卫守着。”

花响躲开他的手,质问道:“你陌氏的宫墙是纸糊的吗?!刺客总这样随随便便闯进来,我儿子的生命还有什么保障?!”

他不怒反笑,道:“你才遇到几个啊?朕征战八年,攻城掠地肆意杀戮,那可是一笔笔血债,必然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余孽妄想报仇。”

花响回忆刺客的话,他确实指名道姓要见陌奕宗,并且可以顺利地找到此处,应是打探到陌奕宗今晚留宿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