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焦虑,天空飘下雪花,北风萧萧,冰晶的雪片洒落在陌奕宗的铠甲之上,久久不散。

不大会儿功夫,小雪花转为鹅毛大雪。陌奕宗悠悠地摊开掌心,托起洁白无瑕的雪片,感到一丝冰冷沁在手中。他不去理会战况,不询问伤亡人数,目不转睛地盯着愈落愈多的雪花,直到手指被雪花冻得毫无温度的时候,他的唇边终于染上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助他也,有办法了!

陌奕宗招呼守城将军上前,附耳下旨。

听完圣上的命令,守城将军蓦地看向天际,不由茅塞顿开!

“末将这便命三军减缓攻击速度!”

陌奕宗对部下的领悟力十分满意,道:“没错,何必在匈奴人身上浪费兵器,你赶紧指派一个分队去伐竹子,明日一早便给他们好看。”

“圣上英明!”守城将军喜上眉梢,再次望向天际,继而奔去下达新指令。

从抵御风寒的层面上来分析的话,或许是匈奴人的优势,但同样也并非陌氏的劣势,陌奕宗要好好利用地势与季节,让敌人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乞颜苏合也收到部下阿尔木传来的战况汇报。

(匈奴语)“单于!陌氏突然把攻击力降了下来,哈哈哈!这才刚刚开战就把那帮中原人打虚了!果然是外强中干的窝囊废!”

乞颜苏合倚在王位扶手的一侧,悠哉地饮了口马奶酒,道:“不要小看陌奕宗的头脑,更不要忘记,陌氏王朝已经占领中原七成以上的领土。”

“单于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中原人的体格根本没法与咱们相提并论,倘若多耗上几日,不用咱们出手,老天爷都能把他们活活冻死!”

乞颜苏合思忖不语,龙走月的命令是挑衅而不是强攻,但陌奕宗甚嚣尘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他要杀得陌氏片甲不留,要提着陌奕宗的项上人头,当做贺礼送给龙走月!

“命云梯兵准备出战。在天黑之前,不计我方伤亡,不接受敌方任何形式的弃甲投戈,逢敌便斩,势必攻上城墙!”

“属下得令!”

乞颜苏合遥望屹立在半山腰的城池关隘……陌奕宗会猝然改变战术,绝不是表象上观察到的色厉内荏,一定有阴谋!

……

匈奴士兵的攻势越发猛烈,陌奕宗却在城垣前架起坚固的盾牌,命士兵全部隐藏在盾牌之后,任由敌方万箭齐发,陌氏基本处于只守不攻的状态。

“圣上有命!只要不让敌方攀上城池,靠近一点不必惊慌!”守城将军看到飞上城垣的无数箭矢,继而扭头转向陌奕宗,开怀大笑,道:“圣上,您看敌人给咱们送回来多少兵器?”

“别嘚瑟!注意防火!”陌奕宗指向飞来的火箭。

“……是是是。”

战事如火如荼,王德才头顶两个钢盔,吭哧吭哧地奔上城垣。

“圣上,奴才刚到,哎呦妈呀……到处是血!”王德才眯着小眼睛,怯生生地凑到圣上的身旁,然后擦了擦桌面,从提篮合里取出饭菜。

“你这嘛呢?浴血奋战的士兵还没吃,朕在此地用膳算怎么回事?!”

“……您连夜赶路,奴才猜想,您肯定还未用膳。”

陌奕宗从昨日清晨到此刻确实滴米未进。但是在这儿大吃大喝会影响作战士兵的情绪。他接过王德才递上来的擦手巾,擦擦手,抓起一个两个馒头,即刻命王德才带着提篮盒赶紧滚蛋。

王德才不敢怠慢,盖严盒盖撒丫子就跑。陌奕宗望向王德才的背影,他的眼珠缓慢地移动着,忽然之间,又心生一计!

……

战争截至到黄昏时分,匈奴士兵已然拼尽全力,但仍旧无法靠近城墙,更别说攀梯直上。因为,毕竟霄云城位于高处,易守难攻是不争的事实。

残阳缓缓地没入山峦。双方士兵也到了必须补充体能的时候,倘若再硬攻下去,只能是毫无意义的疲劳战。

于是乎,乞颜苏合唯有先命士兵返回休息地,明日再战!

此刻能见度越来越低,陌奕宗伫立在至高点,举起“千里眼”遥望敌军动态。只见,浩浩荡荡的匈奴士兵正向营寨靠拢。

陌奕宗的肩头很快落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见状,他粲齿一笑,天空作美,大雪纷飞,已然为这漆黑的山林披上银装。继续下,不要停!

“等到天黑,立即泄水!”

“遵旨!”守城将军万分期待这一刻的到来,至于下午砍伐的竹子,已经一劈两半准备就绪,如今只要把山泉水引入战场,就算大功告成!

待到深夜,为了避免敌军窥伺,陌氏士兵并未点燃火把照明,而是借助微弱的月光,顺着绳索井然有序地滑下城墙,再将一根根竹子运出城池,扛着竹子,静悄悄地向河源上游进发。

陌奕宗则是将王德才叫到寝室,命他试穿一件衣袍。

王德才看向挂在桁架上的龙衮,噗咚一声双膝跪地。

“奴才胆小如鼠酒囊饭袋一个!岂敢身披龙袍指挥作战啊?!圣上莫要吓唬奴才了啊!”

王德才简直吓尿了好吗!圣上叫他冒充皇帝坐镇三军?!

“你最了解朕,所以学起朕的模样也最逼真。”陌奕宗抿了口茶,命道,“学朕走路的样子,来,走几步给朕看看……”他见王德才又有话说,拍桌怒道,“闭上嘴!快点儿!否则现在就砍了你!”

“……是。”王德才沾沾汗珠,颤颤巍巍地穿套龙袍。

趁他穿戴的时候,陌奕宗又道:“在朕离开的这段日子,你就假装染上风寒,捂着手帕,穿着龙袍在战前晃悠几圈,让敌人误以为朕并未离开。”

“奴才这小身板儿恐怕不行吧?再说个头也差远了啊呜呜!”

“蠢货,你不会多穿几件衣服撑起来吗?个头不够多塞几个鞋垫!何况你在高处敌人在低处,倘若能让敌人看见你的下半身,你也就离死不远了。站直!给朕拿出点气势来!”

“……”王德才板了板腰杆,本想用袖口蹭蹭鼻涕,然而当袖口递到鼻子边儿的时候,登时想起是龙衮,于是立马吸溜回去!

“怂蛋,别哭了!朕已经布下陷阱,敌人至少三个月打不过来,也压根用不着你指挥作战,装装样子罢了,死不了。”

三个月打不过来?王德才这心里忽然就踏实多了。

“是,奴才尽力而为。不过,您要去何处,何时归来?”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他能去哪?当然是去龙茗找龙走月算账!

只要“皇帝”还在霄云城与匈奴鏖战,龙走月便想不到他会来个突然袭击。

事不宜迟,待陌奕宗向王德才叮嘱完大小事宜,他径自换上夜行衣,口鼻系好黑布,与同样身着夜行衣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离开霄云城……呵,弄盏他娘,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朕会比战船先到龙茗一步吧?

——喂喂,你还记得封豕林一战吗?朕与你的作战理念似乎不太一样,朕为了最终的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并且最喜欢走捷径。

擒贼,先擒王!

……

东升西落,曙光乍现。

匈奴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地逼向霄云城。

然而,当霄云城落入众兵视线的这一刻,他们的步伐戛然而止,全体傻眼!

方圆十里的主战场,以及城池,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冰封的堡垒?!

狂风呼啸,白雪皑皑,金红色的晨光掠过晶莹剔透的“冰城”,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光芒犹如无形的尖刀,刺得匈奴兵根本睁不开眼。

士兵的眼睛都快刺瞎了,还谈什么冲锋陷阵、万箭齐发?!见状,带队的阿尔木不由怒火攻心,他策马扬鞭,一鼓作气冲向结冰的战场!但还未奔出几丈,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连人带马,狠狠地拍在“人工制造”的冰面上!

这便是陌奕宗想到的办法,将一根根从中劈开的竹子,连接成输水导管,再从河源引来水源,水顺着导管浇灌战场与城池。河水经过一夜风雪的洗礼,结成湿滑的冰层,形成天然的保护盾!当然,你们可以啥都不干,集体蹲在这儿烧化地上的冰层,但到了傍晚,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制造!反正冰天雪地,河水管够,谁想哭谁知道!

气候寒冷、多雪多霜是天时;吾高敌低是地利;团结一心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他陌奕宗占全了,岂有认输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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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4)

【本文提要】:皇帝找到潜入龙茗皇宫的办法。

龙走月自从缴获一件疑似新武器的金属物之后,对围剿倭寇的事儿颇为上心。于是乎,她由守株待兔转为主动追击,颁布悬赏公告,一旦在海上发现倭寇船只,或者在城中发现习得倭寇语的可疑目标,朝廷重重有赏。

忙乎半个月下来,龙茗海军再次缴获海盗船两艘,抓获倭寇百余,并且再次缴获圆柱形战利品一尊。

收获颇丰,龙走月岂能不喜?然,问题却卡在交流的问题上。这就好比手持法器不会使用一般,她不免心急。

“不管如何用刑,就没有一个会讲汉语的?”她问。

刑部尚书回道:“回禀陛下,种种酷刑皆有实施,但倭寇会的汉语,最多是简单的打招呼,或者‘救命’二字。估计他们学会这些简单的词汇,只是为了在海上假扮落难的渔船,由此欺骗渔民靠近相助,继而烧杀掳掠。”

龙走月陷入沉思,既然通过抓获倭寇的环节确定朝中有内鬼,那么这个人一定精通倭寇的语言,且汉语流畅到毫无破绽。所以,这个内鬼究竟会是谁?

这时,杜鹃来报,皇宫主龙寸心,宣称有要事要与龙走月商讨。

龙走月粗略一算,也有十来日未与皇姐见面,于是摆驾宫主大殿。

……

她步入殿门,见到厅堂中堆积着各种花色的绫罗绸缎与首饰。

龙寸心伫立在长条桌案前方,望着几款布匹,愁云不展。

“月月!快来帮我看看,用哪块布做‘留仙裙’最合适?”

龙走月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挑选衣料。她走上前,无奈一笑,道:“喜欢就都做了,何必纠结?”

“不行呀!到了甄选那日,我也只能穿一件啊。”龙寸心长吁短叹,每年到了面首甄选的前夕,她都会把自己搞得心力皆憔悴。

龙走月扫视百种布匹,指向挂在桁梁上的石榴红绸缎,道:“那块不错,喜气又应景。”

“我去年穿得就是石榴红,不想重色嘛!”她疲惫地倚上贵妃椅,“昨晚相师帮姐卜了一卦,他说姐的真命天子今年会出现!所以姐好焦虑啊月月……”

龙走月笑着抿口茶,随口问道:“姐让相师占卜姻缘来着?”

“不是啊,卜我今年是否会怀上子嗣。相师的意思是,当真命天子出现,子嗣便会随之而来。”

龙走月一怔,果然是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那要不要把夸叶乘风叫过来帮姐选?男人更了解男人的眼光。”

“快别提那个坏妹夫啦!姐今早先问的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不穿最吸引人。”

“反了他了?!”龙走月欲传他滚过来给姐道歉,龙寸心却笑着阻拦,“没关系呀开玩笑的嘛,你又不理他,宫中又全是男宠,他只能调戏我解解闷儿。”

见姐眉开眼笑并不气恼,龙走月也跟着轻松一笑,道:“最近太忙也没空督促夸叶乘风,他会定时来帮姐调理身子吧?”

“有啊,天天来,一泡就是小半天儿,这会儿好似让彩华陪他出海啦。”龙寸心叉起一块凤梨塞入妹妹口中,“你看你又瘦了,再瘦下去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龙走月但笑不语,其实她原本前来的目的,是希望甄选一事可以从简从快。因为倭寇还未肃清,陌奕宗又在蓄势待发,但此刻听闻关乎子嗣的问题,龙走月又打消了商议的念头。

不过,今年必须要对甄选者进行严格盘查,以免各路细作混入其中。

想到细作,必然会想到陌氏人马。龙走月昨日收到乞颜苏合发来的密函,据说北方一直在下雪,陌奕宗似乎身染恶疾,但依旧守在霄云城指挥作战。

她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那家伙强壮如牛,下点雪而已,至于这般弱不禁风吗?会不会是在装病,由此采取缓兵之计?

与此同时,陌氏造船厂的附近。

陌奕宗头戴斗笠,身着一袭白色侠客装,坐在河边垂钓。

眼前的这条河,便是前往海口的途径之一。

自从陌奕宗离开霄云城,并未偕锦衣卫返回皇城,而是乔装打扮,一路南下抵达造船厂。来到此地,一来、监督造船速度;二来、寻找潜入龙茗皇宫的突破口。

随行锦衣卫同样侠客打扮,坐在圣上的两侧,垂钓是假,保护圣上安危是真。

众人看似正在享受悠闲的午后阳光,实则是在观察来往船只,试图劫持一艘前往龙茗国的船舶。因为陌奕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原本就壁垒森严的龙茗国,又再经他一番挑衅之后,定会对别国船只进行滴水不漏地盘查。嗯,估计伪造通关文书这个点子行不通。何况,就算能混进龙茗,也混不进皇宫,所以陌奕宗几日来一直在考虑相关难题。

这时,一只建有亭阁的中型楼船缓缓地向他们这边驶来。

船只装潢典雅,船内琴声悠扬,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着两面旌旗。

一面是四小国之琴国的旌旗。另一面则是——龙茗国的旗帜?!

不管这条船上悬挂两面旗帜为哪般,先拦截来说!

见状,陌奕宗朝锦衣卫们使个眼色。锦衣卫立刻换上渔夫的衣裳,跳上一只小渔船,划到河水的中央,继而撒下渔网,由此不偏不倚地挡住楼船的去路。

楼船被迫漂浮河中。

俄顷,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冲到船头,大声喝道:“此河乃通行之道,你们几个臭打渔的!立即把路让开!”

“不好意思啊大老爷,我们捕完这拨鱼就换地,要不您等等?要不绕个道?”锦衣卫好声好气道。

“岂有此理!你占了道还叫我们绕?!我可警告你们,万一误我家主子的大喜之事,你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宫里出来的人?

锦衣卫一拍大腿,抱拳贺道:“大喜之事啊?哎呦恭喜恭喜!话说再往前走就只有龙茗国了,看您这条船上装了桅杆,恐怕是要入海吧?敢问您家主子是赶着去升官还是发财?”

中年管家两嘴角向下一撇,刚欲甩开腮帮子吹嘘一番,只听船内传来制止之声,声音浑厚且富有磁性。

“张福,莫与船家争执,我们绕开便是。”

“遵命。”中年管家面朝珠帘俯首领命,随后瞪了锦衣卫们几眼,前去吩咐船夫斜向前行。

然而,待楼船船夫调整位置,发现挡在前方的破渔船也跟着动起来,并且再一次挡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几个臭打渔的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来人,给我拿下!”管家怒步返回,还带来几个身穿铠甲的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