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不认字,阿娇挑选书籍的时候,翠娘就守在她身边,免得哪个男客心术不正想着来占小娘子的便宜。

阿娇记得官爷的书架上都有哪些书,重复的她都略过了,专挑官爷没有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伙计来了她们这边,见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似乎不知该怎么分辨,小伙计熟练地拿出一套三册新书,口齿清晰地介绍道:“小娘子要买破案的,那就买这套,这可是前大理寺卿卢焕卢老太公总结为官三十年最新编纂的,囊括京城、各地大案重案,卖得可火了。”

阿娇颇为心动。

翠娘见这一块儿摆了好几套书,别的书都卖了很多,只有这套听起来很厉害的《卢太公断案集》仍然是高高一摞,翠娘怀疑道:“真的火,怎么没有人买?你先说说,这套怎么卖的?”

小伙计伸出三个手指头,低声道:“书是好书,在府城卖得特别火,不然我们掌柜也不会一下子进这么多,只是卖价三两,咱们小县城寒门书生多,好多人想买,舍不得。”

翠娘的嘴已经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了,三本书就卖三两银子,写书的人想钱想疯了吧,怎么不去抢?

阿娇手里有银子,可她也没想到一套书就这么贵,再说了,谁知道这位卢太公到底是何人,兴许是小伙计为了卖出去故意编的呢?

虽然怀疑,阿娇还是翻了两页,只见里面的纸张光滑淡黄,字迹清晰工整,比很多书摸着都舒服。两页的内容只看了篇序,介绍卢太公的生平,案子才看了第一页的一点,小伙计就不许阿娇看了,怕阿娇弄脏这么贵的书。

别说翠娘生气,阿娇也有点生气,一本书都没买,与翠娘一块儿回家了。

傍晚赵宴平回来,还记得她说过今日要去买书,擦完身子从后院进来,赵宴平坐在阿娇对面,随口问她:“买了什么书?”

阿娇瞥他一眼,看到一颗水珠从他额头滚了下来,沿着冷峻的脸庞滚啊滚,最后没入了中衣领口。阿娇不禁又想到那一日官爷当着她的面擦拭全身的情形,然而也就是那一次,后来官爷再洗澡,还是避着她,尽管两人睡都睡过五夜了。

“没买,挑书的人太多,就我们两个女的,我嫌别扭,随便翻翻就回来了。”

阿娇一边给他舀粥一边道,天热,粥已经特意放温了,现在喝刚刚好。

赵宴平见她很失望的样子,道:“你想看什么书,我明日下衙了去那边走一趟。”

官爷又对她好了,阿娇笑笑,垂着眼道:“算了,也不是那么想买,对了官爷,我在书铺时听掌柜给别人介绍,说他们新进了一套《卢太公断案集》,还说那位卢太公是前任大理寺卿,夸得那么厉害,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掌柜杜撰出来糊弄人的。”

赵宴平微微惊愕:“那位卢太公,可是叫卢焕?”

阿娇装作想了想:“嗯,好像是这个名字,怎么,官爷听说过他?”

赵宴平颔首,解释道:“之前有次办案,听大人提及过老太公的事迹,据说他三十岁升任大理寺卿,一坐就是三十年,历经两朝,期间破案无数,后来卸任时,被今上封为理国公,乃名符其实的神探。”

他语调平静,但阿娇还是听出来了,官爷非常敬仰这位卢太公。

阿娇很兴奋,三两银子固然很多,但以秋月的本事,一个月就能给她赚四五两回来,她破费这一次,买套好书安抚一下官爷没能找到妹妹的失落,也值了!

翌日官爷去了衙门,阿娇立即交给翠娘三两银子,让她去书铺把那套《卢太公断案集》买回来。

翠娘接过小娘子递过来的荷包,乌黑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想不通:“人家都是相公掏钱买东西哄妻子小妾欢心,小娘子倒好,反过来为官爷花钱。”

阿娇被她说得脸红,嗔她道:“就你嘴碎,咱们官爷像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人吗?”

翠娘摇头,官爷一点都不像。

“官爷没有花花肠子,小娘子倒是长了花花肠子,会哄官爷欢心。”翠娘眼睛滴溜一转,嘻嘻笑道,笑完便撒欢跑了出去,怕小娘子打她。

阿娇还真想拧拧翠娘的嘴,可惜人跑得太快。

除了买书,阿娇还想让翠娘打坛好酒晚上整治一桌好饭来的,被翠娘这么一揶揄,阿娇算是不好意思再多做安排。

到了黄昏,阿娇瞄眼书架上多出来的那套新书,开始盼望官爷快点回来。

赵宴平下衙后,想到阿娇说的《卢太公断案集》,他便先去了一趟书铺。

书铺都快打烊了,没什么人,赵宴平进来后直奔他常去的那块儿地方,很快就发现了这套新书。

他问掌柜价钱。

他是老主顾了,掌柜知道赵官爷手里颇有些闲钱,不是那种抠抠搜搜的穷书生,笑着报出了三两银子。

赵宴平长睫一垂,默默将书放了回去。

以前他是不缺这三两银子,老太太总会让他带着五两在身上,剩下的都由老太太保管起来。但阿娇给老太太买药、买滋补身体的鱼肉补品,花的银子赵宴平都私底下贴补给了阿娇,一来二去,赵宴平身上就没剩多少了。

放弃了这套新书,赵宴平移步到话本子这边,挑了一本才子佳人的买下,揣到怀里,骑马回家。

夕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老长,书铺掌柜看着那魁梧挺拔的背影,乐呵着摇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他,谁能想到看起来冷冰冰不解风情的赵官爷,居然也会自己喜欢的书不买,却买了一本女人爱看的闲书拿回去送家里娇滴滴的小妾?

掌柜都替赵官爷的小妾觉得甜了。

.

“官爷,今日衙门有什么案子吗?”

赵宴平一回来,翠娘像往常一样凑了过来,只是赵宴平注意到,今日小丫头笑得格外狡黠,仿佛藏了什么秘密,而平时早已出来迎他的阿娇,却一直不见踪影。

“衙门无事,怎么不见小娘子?”赵宴平低声问道,神色淡淡。

翠娘笑容更大,朝东屋扬扬下巴:“小娘子在屋里呢,官爷快进去吧,小娘子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赵宴平眸色微变。

阿娇在屋里听到翠娘的调侃,羞都要羞死了,本来送礼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偏被翠娘胡乱搅合了一顿,还说她一肚子哄官爷的花花肠子。

阿娇一紧张,忙不迭将那套书取了下来,塞去了衣柜,胡乱用一件衣服盖上。

赵宴平进来了,就见阿娇坐在书桌前,低着头在做针线,双颊红通通的,像树上挂着的蜜桃,娇嫩诱人。

赵宴平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以惊喜之处。

莫不是翠娘在胡诌?

“官爷回来啦,我去给你端水。”阿娇像刚发觉他回来了一样,放下针线低头走了出去。

赵宴平没有阻拦,走到她的针线筐前,翻翻她做的绣帕,上面绣了一对儿鸳鸯。

难道就是这方帕子?

鸳鸯,怪不得她会害羞。

赵宴平取出怀里的话本,放到了她的针线筐一旁。

阿娇将水盆搬去了后院。

赵宴平拿了一套中衣,出去了。

他晚饭后都要看会儿书,趁他擦身子,阿娇进屋收拾书桌,然后,她就发现了那本崭新的话本子。

阿娇不禁看向官爷的书架,官爷的书包涵也很广,却没有一本话本……

所以,这是官爷送她的?官爷以为她真的想买书,便特意去书铺为她挑了一本?

听着后院墙根下哗啦啦的水声,阿娇媚眼如波,收走这本话本子,悄悄将那套《卢太公断案集》搬到书桌上,就摆在刚刚官爷放话本子的地方。

摆好了,阿娇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064

官爷在后院擦身子, 阿娇坐在堂屋等着。

翠娘做好晚饭,将碗筷端上桌,瞄眼虚掩的后门, 翠娘悄悄朝阿娇眨眼睛:“小娘子, 官爷收到你的书,有没有笑?”

官爷威严冷峻, 翠娘都回忆不起来何时见过官爷笑。

阿娇也只见过一两次,都是沈樱姑娘来的时候,官爷对妹妹态度会温和很多,但也都是淡淡的笑容, 更像是为了不让沈樱姑娘觉得哥哥对她太冷淡, 才勉强笑一下,做做样子。

“快去给你哥哥送饭!”

阿娇瞪着翠娘道, 要不是翠娘捣乱, 她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

翠娘嘿嘿一笑,重新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以前郭兴、翠娘一块儿去卖东西, 都是傍晚便回来了, 现在生意好, 尤其是酷热了一天从傍晚开始才变得凉快些, 秋月见百姓们喜欢饭后来河边走走, 便主动提出傍晚多卖一个时辰, 别的铺面也打烊了, 她们再回来。

阿娇担心这样会不会过于辛苦。

秋月笑着道:“生意好,卖的越多我们越高兴, 才不会辛苦。”

郭兴也笑呵呵的,要说辛苦也是秋月累得多, 他就站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人家姑娘都不喊苦,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更不觉得苦了。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别看两人只是多卖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卖出去的货居然不比整个上午或下午的生意差。

银子越赚越多,官爷也对她好,阿娇都有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当下,再没有旁的烦恼了。

后门突然被人推开。

余光中出现官爷伟岸的身影,阿娇下意识地收起嘴角的笑,低头为他盛饭。

赵宴平在院子里换上了中衣,此时直接便坐在了阿娇对面。

为了给官爷惊喜,阿娇装作没有发现那本话本子,盛好饭了,她若无其事地闲聊道:“今日官爷回来的晚了些,是衙门有什么案子耽搁了吗?”

赵宴平看她一眼,端起碗道:“还行,最近都比较清闲。”

阿娇“哦”了声,低头安静吃饭了。

吃好了,赵宴平坐在门口看向后院,一副要在这里纳凉的姿态。阿娇又不能催他快去屋里看礼物,只好收拾好两人的碗筷,拿去厨房洗了。等她出来,往堂屋里一望,官爷竟然还坐在北门门口,仿佛后院有什么花值得他细细赏似的。

“天色不早,官爷累了一日,还不睡吗?”阿娇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问。

赵宴平看看她,道:“我再坐会儿,你去把书桌收拾收拾。”

收拾书桌?

阿娇突然反应过来,是她装得太像了,官爷以为她还没有看到他送的礼物。

想到官爷一直在那里坐着就是要给她惊喜,存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心,阿娇强忍着笑,快步进去了。

阿娇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赵宴平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话本子摆的位置那么明显,不可能看不见,难道她以为那是他买给自己的,所以无动于衷?

赵宴平终于站了起来,朝里走去。

挑开门帘,赵宴平先看向书桌,就见她背对他坐在书桌一侧,低着头正在翻阅那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娇嫩的侧脸被身上的茜红褙子映成了一片粉色,平添几分艳丽。

阿娇听到他进来了,她咬咬唇,回眸,故意问他:“官爷何时看起这种书来了?这里面的公子真不正经,明明看见小姐掉了帕子却不还给她,反而收到了自己怀中。”

赵宴平脸色微变,解释道:“你不是说想买书打发时间?这是送你的,我随便挑了一本,没看里面,若你不喜,明日我去退了。”

他亲口说出来了,阿娇小脸羞红,抓紧话本子放到怀里,扭过头道:“我,我没有不喜,只是怕官爷看了这个也学那风流公子去招惹别人家的小姐,既然是送我的,官爷不看,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赵宴平刚要说自己岂会做那种事,忽然注意到桌面上还摆了一摞三本厚厚的书籍。

赵宴平诧异地走了过去。

阿娇头垂得更低了,重新打开话本子,假装在看。

赵宴平也看到了那套书的书名。

昨晚的对话浮现耳畔,赵宴平反应过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阿娇。

“这么贵的书,你何必破费。”赵宴平摸了摸那书封,低声道。

阿娇看着他的衣摆,小声道:“官爷为何送我这个,我便为何送官爷那个,贵不贵官爷就别在意了,我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全都倚仗官爷,官爷若说那些见外的话,便是想听我再感激一次你对我的恩情。”

这话说的,赵宴平顿时哑口无言。

“只此一次,以后别再破费了。”赵宴平坐在她对面,一边取下第一册书打开,一边垂眸道。

阿娇就笑了。

赵宴平专心看起书来,阿娇也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她嘴上嫌弃书里的公子不够正经,可看起来还是很有趣的,忍不住将自己代入那小姐,将官爷的脸套在那公子身上,薄薄的一册话本子,不知不觉就看了一半,书里的公子与小姐成亲了,洞.房之夜写得颇为详细。

阿娇不由跟着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她看风花雪月,赵宴平看神探断案,两人看得都很入迷,直到郭兴、秋月打烊回来,两人才同时从书中走了出来。

赵宴平一抬头,就见阿娇脸红得仿佛他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我,我去对账了。”阿娇怕被他发现,匆匆合上书,扭头跑了出去。

赵宴平瞥眼那话本子,随手拿了过来,虽然阿娇合上了,可她才看过,那两页书页自发地往两边展开,赵宴平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阿娇才看过的那段内容,书中的新郎官公子正在为娇滴滴的新娘宽衣解带,解也就罢了,竟然还夸新娘这里美那里美,还引着新娘去碰他的身体,堪称淫.言秽行。

赵宴平忽然后悔没有仔细挑选了,竟送了她一本这种东西。

他合上书,将书放回原处,只当没翻过。

院子里,今晚秋月、郭兴又是大赚一笔,带出去的货几乎都卖光了。

阿娇让两人快去休息,养精蓄锐留待明日再开张,她抱着钱匣子与剩下的几样货物去屋里对账了。

赵宴平仍然坐在那里看书,阿娇见了钱就忘了话本子,喜气洋洋地坐在他对面,先拨弄算盘算了一遍今日该进账多少,再一一清点钱匣子里的碎银与铜板,昏黄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她柔美的脸庞,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倒映着一枚枚铜板、一块儿块儿碎银。

“官爷,今日竟然赚了快四钱银子!”

清点过后,阿娇激动地对官爷道,青葱似的玉指不自觉地动了几下,心算道:“照这样下去,只要不下雨,咱们一个月能赚十两多!”

赵宴平也没想到她的小生意会有这样的造化,阿娇的绣活儿好,妹妹的胭脂好,秋月的揽客手段高,三者缺一不可,然而最重要的,还是阿娇想到的做生意的点子,否则齐家的棚子放在那里,他与老太太也绝不会想到去赁下来。

赵宴平也爱财,但取之有道,这也是他暗中帮阿娇撇开老太太的原因。

“不早了,洗洗睡吧。”赵宴平合上书,提醒她道。

阿娇笑着将大部分银子放进自己的钱袋子,小部分留在钱匣子里明日找零用,然后去外面洗了手,关上堂屋前后屋门,走了进来。

赵宴平已经在他的地铺上躺着了,闭着眼睛。

阿娇见了,便去吹了书桌上的油灯。

晚风从窗外吹进来,毕竟是七月了,白日再热,入夜都清凉很多,吹得人身心舒畅。

阿娇坐到床边上,看着官爷的身影,她莫名有些心痒,觉得今晚这么美好,不该就如此结束。

阿娇想,她一定是中了那本书的邪。

可是只有她自己中邪了,官爷没中,她若就这么直接地躺到官爷身边去,官爷喜欢也就罢了,万一不喜,阿娇得多没脸。

阿娇先躺到床上,放下帐子,然后问他:“官爷,你困了吗?”

赵宴平早已睁开了眼睛,闻言道:“还好,怎么,你睡不着?”

阿娇仰面躺着,小手搭在胸口,不好意思地道:“是啊,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算盘,忍不住盘算往后能赚多少钱,怪难受的。”

赵宴平也有过这时候,那时他还没有当捕快,还在老家一边种地一边打零工,越穷越想赚钱,拿了一次工钱便控制不住地去算再干几个月就能拿到多少银子,地里有了一年好收成,便会想如果年年都风调雨顺,再种多少年就能攒够多少钱。

阿娇赚的越多,想的就越多,这会儿小脑袋都快炸了吧。

赚钱是好事,但也会带来或大或小的烦恼。

赵宴平帮她转移注意力:“我刚刚看了两个案子,要听吗?”

阿娇当然想听!

赵宴平双手枕在头下,声音低沉言简意赅地讲了起来,第一个案子便是一桩无头命案,受害人不但被砍掉了脑袋,身上也被烧得乱七八糟,单凭尸首无法判断他的来历身份。

赵宴平很欣赏这个案子的破案手法,他是真心也想让阿娇开开眼界。

然而阿娇在他形容完受害人的惨状后,脑袋里的银子铜板跑了,盎然的春意也跑了,只剩一个无头冤鬼。

“官爷你别说了!”阿娇抓紧被子道。

赵宴平一怔。

“官爷你上来,今晚你抱着我睡,我害怕。”阿娇挑开帐子,可怜巴巴地道。

赵宴平失笑,一个案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翠娘比她小几岁,都不怕这个。

但赵宴平还是来到了床上。

他刚躺好,阿娇就藤蔓似的缠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他,小手还摸了摸他的脸,确认他的脑袋还在。

赵宴平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一丝笑:“以后不给你讲案子了。”

阿娇摇头,脸贴着他的胸膛道:“我喜欢听你讲案子,但别讲这种}人的。”

赵宴平:“哪里}人了,不就是……”

“你还说!”阿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这个动作,她人也半趴到了赵宴平的身上。

晚风透过纱帐,吹拂着阿娇的一缕发丝从赵宴平脸上扫过,轻轻的痒就像湖面的涟漪,从那一点朝着赵宴平的全身荡漾了开去。

赵宴平的呼吸重了起来。

阿娇也感受到了,掌心下他的薄唇似乎开始发烫。

阿娇本能地想爬下去。

赵宴平的动作更快,双手扣住她的腰,不许她走。

☆、065

“官爷, 小娘子是不是病了,怎么还没起来?”

“是不太舒服,你把饭端到锅里热着, 她何时醒何时用饭, 不必去打扰。”

“哦,官爷这就走了吗?”

阿娇被翠娘清脆的声音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隔着纱帐也能看到窗外一片明亮,晨光漫进来,恍恍惚惚的, 直到街上传来一声熟悉低沉的“驾”, 阿娇才猛地坐了起来,挑起帐子朝外唤道:“官爷?”

翠娘在外头收拾碗筷, 闻言跑到东屋门前, 高兴地道:“小娘子醒了吗?官爷刚走,他说你不太舒服, 小娘子觉得呢, 要不要我去请老郎中?”

阿娇闻言, 怅然若失, 官爷居然真的走了, 都怪自己睡得沉。

至于舒服不舒服的, 阿娇的腰的确有些酸, 官爷这个人, 要么不来,一来便要发狠地折腾她两三回才肯罢休。

回想昨晚, 阿娇面现红晕,反正官爷都走了, 赵老太太也不在家,阿娇懒洋洋地躺回床上,盖起被子,再对翠娘道:“我没事,你去收拾吧,我再躺会儿。”

翠娘担忧道:“还说没事,小娘子声音都哑了。”

阿娇不由地摸了摸脖子,然后在心里嘀咕了声傻翠娘,什么都不懂,净会瞎说。

“渴了,你进来给我倒碗茶吧。”阿娇索性披上中衣,靠到床头道。

翠娘挑帘而入,只见南面的窗户微微打开,一片阳光照了进来,小小的书桌上两侧各摆着书,其中一摞正是小娘子送官爷的。翠娘嘴角上扬,视线转向床榻,发现纱帐还垂着,小娘子的身形掩在里面,看不清楚。

翠娘倒了茶,端着茶碗来到床边,一手挑开纱帐。

这瞬间,一股子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点女儿香,也掺杂了另一种不好闻也不难闻的味道,总之就是怪。

“什么味儿啊。”翠娘小狐狸似的吸吸鼻子,看向阿娇。

阿娇一直都在帐子里躺着,有味道她也闻不出来,便没把翠娘的问题当回事,伸手去接茶碗。

翠娘将茶碗给她,顺势就在床边坐下了,担心地看向晚起的小娘子。翠娘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病怏怏的小娘子,未料小娘子虽然长发凌乱,但气色好极了,粉嘟嘟的脸儿红艳艳的唇儿,长长的睫毛垂着轻轻地啜着茶,像一朵娇花叫人移不开眼。

“小娘子真美,你要是去棚子那儿卖货,保管比秋月姐姐卖的还多。”

翠娘是直肠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外人都道秋月漂亮,殊不知官爷家里还藏着一个更漂亮的小娘子。去年翠娘第一次在河边见到小娘子就看呆了,眨眼一年快过去了,翠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嫁了官爷的小娘子越来越美,还在变呢。

翠娘一边夸,一边笑嘻嘻地盯着小娘子。

阿娇嗔她:“老太太不在,你越发口没遮拦了,我都嫁了官爷,怎好出去抛头露面?”

翠娘振振有词道:“谁说嫁人就不好抛头露面了,你看好多人家的媳妇照样出门干活,小娘子是长得太美,官爷怕你出去了被一群男人围着打量,舍不得让你出门。”

阿娇低头喝茶,不理她。

翠娘扫眼书桌,好奇地追问:“小娘子送书给官爷,官爷有什么表示?”

阿娇实话实说道:“没什么表示。”后来有表示了,也是因为讲那种案子吓到了她。

翠娘大失所望,替阿娇遗憾道:“官爷真是太闷了,那可是三两银子一套的书啊,他就这么白白收下了?”

阿娇瞪她道:“我自个儿愿意送官爷的,又不是图他回礼。”再说了,官爷已经给了她回礼。

翠娘觉得小娘子太老实,一心对官爷对赵老太太好,都不知道替自己求什么。

小娘子傻乎乎,官爷又是呆木头,翠娘想了想,决定帮小娘子一把。

阿娇不知道翠娘有什么打算,赖了会儿床就起来了。

棚子里的生意,胭脂不用她研制,绣活儿主要还是靠她。生意好了,阿娇每天只做两个时辰的工有点供应不上,秋月在外面看一天的铺子,阿娇也不忍心让秋月晚上熬夜做,只能自己多做些。

好在是给自己赚钱,阿娇并不觉得辛苦,上午做一个半时辰,下午做一个半时辰,中间累了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一天下来感觉也还好。

翠娘完全揽下了家里其他活计,洗衣做饭喂鸡喂马,以前干完全是白干,赵老太太不给他们兄妹俩工钱,现在哥哥帮小娘子卖东西,生意越好哥哥拿到的工钱越多,哥哥有钱就相当于她有钱,翠娘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