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为什么要送顾天泽这本书?

王译信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只怕是瑶儿想乾元帝整顿内务府,更有可能瑶儿想断了斩断王芷璇赚取银子的途径。

“你给朕好好讲讲。”

“遵旨。”

王译信不敢再多想,认真的讲解燕窝等补品的种类,什么是最好的,什么口感最佳,怎么以次充好,如何识辨等等,王译信以前的心思都用在了琴棋书画等情趣上,本身又是家学渊源,王家既然能攀上琅邪王氏,也是有一定的家族底蕴的,在吃喝上王家比乾元帝懂得多。

只是王家没银子享受,而乾元帝有银子却被当作冤大头!

“传东厂厂公,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

“遵旨。”

乾元帝见王译信打了个寒颤,道:“朕不是针对王卿,你用心为朕办事,朕会记得。”

“阿泽。”

“臣在。”

“你送王卿出宫,怀恩,赏王卿笔墨纸砚。”

“遵旨。”

顾天泽,王译信,以及怀恩公公同时应喏,几人退了出来。

“王大人,请。”

“呜。”

能劳动顾三少相送,王译信深感受宠若惊,接过怀恩公公送过来的笔墨纸砚,他捧着赏赐向宫外走去。

王译信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让顾天泽送自己,并非是看重他,而是皇上不忍顾天泽同厂卫接触太多,不忍让厂卫的鹰犬名声影响顾天泽。

从上一世起,皇上就很注意此事,动用厂卫之时,轻易不会让顾三少在场。

明月高悬,洒落一地银白光芒。

王译信和顾天泽一前一后走着,有小太监在前面挑着灯笼,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在宫门口,顾天泽挥退了掌灯的内侍,平淡的问道:“王大人心存疑惑?”

“……我……”王译信摇头道:“也没什么疑惑了。”

“哦?”顾天泽深沉的眸子盯着王译信,“您就没什么想问的事儿?”

“回去后,我可以问瑶儿,下官同顾大人不熟。”

王译信转身就走,顾天泽偶尔露出的怀疑让他很心烦,他岂会为了王芷璇责怪瑶儿?

王芷璇撬皇上的墙角迟早会暴漏,瑶儿既然放不下,想要了解以前的恩怨,王译信……只能在旁看着。

顾天泽嘴角微勾起,“王大人两不相帮?”

王译信翻身上马,自从他住进西宁侯府后,骑马出门已经是常态了。

西宁侯府的轿夫和赶马车的人只伺候女主子……要不王译信走着去衙门,要不只能骑马。

而且西宁侯府的骏马都很烈,有几匹温顺的母马,可那是为瑶儿准备的,王译信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同王芷瑶抢母马骑。

为了他父亲的尊严,王译信选最烈的骏马起,期间受了好些苦,几次差一点被骏马甩下来,后来还是蒋氏看不过去了,私下教了王译信几招,如今王译信已经能在顾天泽面前帅气的上马下马勒。

他也逐渐习惯风驰电掣的速度。

“用不上顾大人操心。”

“我是怕小七失望。”

“这一点更不用你操心了,我会维护瑶儿到底。”

王译信握紧了缰绳,哪怕一切都是瑶儿在背后算计的,“内务府的账本很乱,盘庚错节,油水很多,利益纠缠越复杂,顾大人还是多提防点好。”

“小七不会眼看着我现在内务府。”

“……她能帮你什么?”

“王大人不晓得,小七看账是把好手?”

顾天泽缓缓的说道:“今日只是第一步,账本很快会送到皇上跟前,王大人,您不插手是最好的,否则……纵使小七会对你留情,我可不会,皇上教过我,既然动手就要把人彻底的踩下去,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皇上就没教过你……”

“嗯?”

王译信一抖缰绳,“算了。”谦虚内敛,顾三少这辈子都不会懂。

顾天泽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入宫,希望王译信能说到做到,别让小七再受委屈,王芷璇一次次的算计小七,谁都忍不住。

在静音阁外,顾天泽见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他穿着锦衣卫的服饰,躬身侍立在静音阁门口,能被锦衣卫都指挥使带进宫来的人都是他的亲信。

卢彦勋?

顾天泽想起了他的名字,他怎么会进入锦衣卫?这么短日子他就得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刮目相看,并引为亲信?

卢彦勋自然看得见顾天泽,躬身行礼:“见过顾大人。”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任谁看都同顾天泽毫无干系。

“顾大人,皇上让您先回去歇着。”怀恩公共从静音阁出来,“您先回去罢。”

静音阁里方才传出的乾元帝怒吼的声音逐渐转为低沉,显然乾元帝不想顾天泽插手这等龌蹉的事儿。

“臣遵旨。”顾天泽转身离去,期间他也没再看卢彦勋一眼。

卢彦勋缓缓的低下脑袋,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怀恩公公瞄了一眼卢彦勋,低声道:“顾大人一向如此,并非有意针对你。”

“多谢公公。”卢彦勋向怀恩公公道谢。

他怎么可能生顾三少目中无人的气呢。

顾三少看不见他,只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追随顾三少是他一辈子的目标。

又过了半个时辰,锦衣卫都指挥使抹着额头的汗从静音阁里面出来,一向嚣张的东厂厂公刘公公更是脚软的站不稳,不是卢彦勋扶了刘公公一把,刘公公能一头栽在地上。

“大人?”

“回去再说。”

锦衣卫都指挥使同刘公公道:“此番皇上命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刘公公看从何处动手好?”

刘公公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此事咱家还得琢磨琢磨,明日劳烦都指挥使来趟东厂,到时咱们再商量,都是为皇上办事,咱们自然得尽心,让皇上满意才行。”

“刘公公所言甚是有道理,那明日见。”

“好。”

两人含笑作别,各自向回走。

东厂离着皇宫进,锦衣卫都指挥使上马时,嘟囔了一句:“老狐狸。”

卢彦勋附身为都指挥使整理衣袍,低声道:“属下看此事还得让顾三少满意。”

锦衣卫都指挥使拍了卢彦勋的肩头,“这就是本官乐意带你出门的原因,你比那群世袭锦衣卫更懂事儿,此番彻查内务府的差事,本官会多多倚重你,阿勋,别让本官失望。”

“属下愿效死命。”

卢彦勋单膝跪地领命,虽然彻查内务府会得罪很多人,但能帮顾大人对他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为了顾大人,他万死不辞!

锦衣卫都指挥使满意的一笑,总算把烫手的山药送出去了,得罪贵人的活还是叫卢彦勋去做,他只想做个太平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历来锦衣卫都指挥使都没好下场,最后总是被皇上抛出去平息文官集团的怒火。

如今的都指挥使虽然不敢同文官串联,但能行方便之处,他不会一心揪着勋贵朝臣不放。

他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在卢彦勋看来是愚蠢透顶,皇上养着锦衣卫就是让锦衣卫咬人的,锦衣卫手段‘轻柔’,不懂得抓文官的把柄,皇上能满意?

这是他的机会!

……

“瑶儿很紧张?”

“没有呀。”

王芷瑶浅浅的笑着,把早膳要用的奶油花卷放到桌上,坐在王译信对面,如同寻常一般盛了一碗小米粥,拿着汤勺小口小口的喝着,长翘的眼睫轻轻眨动,眸底平静无波,“父亲看够了没有?”

蒋氏再旁边问道:“你们父女打什么哑谜呢?”

王译信道:“皇上要彻查内务府了。”

他的一直看着王芷瑶,这句话也引不起王芷瑶任何的情绪外泄,王译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瑶儿是不在意他?还是不相信他?

蒋氏惊讶的放下碗筷,“彻查内务府?”

“娘不必太着急,外公是皇上唯一恩准入股皇家生意的大臣,查谁都不会查到外公身上的。”王芷瑶喝了最后一口米粥,向王译信展颜一笑,“彻查的方向更多的集中在药材,吃食,首饰,衣服等采买上,也许还会涉及一些南北海上贸易。”

“父亲大人,最想听我说这话罢。”

“瑶儿。”

“如果您给她送消息,我一点都不会生气。”

“只是不再理我。”

王译信放下碗筷,把王芷瑶最爱用的花卷放到她面前,“如果有需要,就同我说。”

“您会帮我?”

“你是我女儿!”王译信缓缓的说道:“不帮你帮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钩

王芷瑶垂眼盯着手中的奶油花卷,不管王译信说得是不是真的,此时她心底涌起一丝的暖意。

“瑶儿,用膳吧。”蒋氏在旁边催促道,“一会你爹还要去衙门。”

“我不吃了。”

王芷瑶放下碗筷,“你们慢用。”

蒋氏想叫住王芷瑶,王译信伸手按住了蒋氏的手臂,低笑道:“瑶儿害羞了。”

“四爷同瑶儿说得事儿?”

“一点点小事,不过王家若是有人寻上门来,你……”

“只听不说话?”

“瑶儿说的?”

“嗯。”

蒋氏点点头:“我不明白瑶儿要做什么,前几日她就同我说过同四爷相似的话。还……”

“什么?”王译信问道:“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我们母女的私密话。”

王译信没有戳破蒋氏隐瞒自己的意图,起身道:“我去衙门,一旦有事一定要通知我一声。”

蒋氏送走了王译信,让人把碗筷都收下去,独自坐了一会,蒋氏还是决定去寻王芷瑶问清楚为好,总不能瑶儿做什么,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

万一瑶儿惹出是非来怎么办?

“瑶儿。”

“娘,怎么来了?”

王芷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相迎,命碧痕上茶后,王芷瑶规规矩矩的坐在蒋氏对面,没有来的蒋氏心底泛起了几分的酸涩,以前瑶儿总愿意依偎着自己,如今瑶儿对自己尊敬孝顺有余,亲近不足。

蒋氏缓缓的宽茶盏,是不是她伤了瑶儿?

“瑶儿方才同四爷说得事情,能不能同我说说?”

“我同爹没说什么啊。”

“瑶儿,你们有事瞒着我。”蒋氏目光灼灼看向王芷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王芷瑶抬眸浅笑,“您以为我能做什么?或是您以为我针对谁?”

“四爷已经说过了出继后,他们同我们只是亲戚。”蒋氏咬了咬嘴唇,“我不想再同他们纠缠不休,彼此安分的过日子不好么?你爹是个心软的,万一……他们用可怜诡计接近你爹,到时岂不是麻烦?我现在只是他们的婶娘,没资格再管教他们。”

“谁说的?您可是他们的长辈呢。”

“瑶儿果然是针对他们!”蒋氏咬了咬嘴唇,“我……我……”

她说不出瑶儿做错的话,也晓得瑶儿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可蒋氏不想再同王芷璇兄妹有任何的牵扯,也不希望王芷璇再来打扰王译信。

王芷瑶轻声说道:“如果他反复的话,您还会在意他?娘,您自信一点,别总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您应该让他为您痴迷,离不开您才对,整日担心五姐姐他们卷土重来,还不如增强自身的魅力。”

“他们始终是你爹的骨血,瑶儿,你不了解男人,他们对骨血极是看重的。王芷瑶他们过得好,你爹不会心疼他们,一旦他们的日子不顺,你爹心里难免会有想法。”

“是您不了解他,以前我和哥哥有苦难言的时候,不可怜么?可我没见到他怜悯我们,对我们疼爱有加。娘以前还能为我把五姐姐踹水里去,如今怎么变得小心翼翼了?”

蒋氏一听这话,唇边带出几分苦涩,那时不是因为她自信王译信最爱得是自己吗?

残酷的真相把蒋氏的自信击得粉碎,王译信糊弄她,真爱着殷姨娘,把自己生养的儿女当作……

“娘?”王芷瑶终究还是放不下蒋氏,见她脸色不好,忙道:“您没事吧。”

蒋氏白着一张脸,沙哑的说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不敢想以前的事儿,生怕想下去会无法原谅王译信,也无法再同他在一起。

王芷瑶道:“我和哥哥既然是您的儿女,便没有资格怪您,我们都盼着您过得好,过得顺心。”

“瑶儿……我……”蒋氏愧疚的低垂下脑袋,她过去十几年心心念念的都是王译信,想同王译信和美的白头到老,眼见着这个愿望能实现了,再让蒋氏放弃恐怕很难,“他对瑶儿挺好的。”

“是啊,既然父亲大人对我很疼爱,为了我们母女愿意做任何事儿,您还担心什么?他连命都舍得,还会舍不得抛下他的五姐姐?”

“瑶儿。”

“父亲大人不是说顿悟了么?想来她不会再被什么人耍得团团转,您就别担心了。”

王芷瑶说对蒋氏不失望,那是假话,不是原主的托付,不是蒋氏让人又恨又怜,王芷瑶不会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蒋氏,“您让我相信父亲大人迷途知返,浪子回头,怎么您反倒不相信父亲大人了?”

蒋氏一时找不到说辞。

“娘,您放心,我做事很有分寸,不会牵连无辜的人,也不会像五姐姐一样没有一点点的节操。”王芷瑶淡淡的说道:“为她,不值得。”

王芷瑶如果守不住本心,以后行事自然会不择手段,屡次刷新下限的。

为王芷璇太不值得了。

“您不去看看外祖母?每天这个时辰您不都是去陪伴外祖母的?”

王芷瑶提醒蒋氏,“我新作了一对护腿,您给外祖母带过去吧,外祖母以前受过苦,如今老了身体看着好,但也有些难以言明的隐痛,前几日我见她不愿意走路,想着是不是老寒腿犯了?我在护腿中加了几颗暖石,虽然略微沉一点,不过暖洋洋的带着挺舒服,对外祖母双腿的负担也不大。”

为此,王芷瑶特意自己试着带过。

蒋氏手里的护腿沉甸甸,暖洋洋的,旁人只看到了王芷瑶在西宁侯府受宠,把王芷瑶受宠只当作蒋家没有女娃的缘故,他们根本不明白王芷瑶做过什么。

“瑶儿,我不配做你母亲。”

“您快别这么说。”王芷瑶抹去了蒋氏眼角的泪水,“我从来就没有怪过您,娘,还记得我们在枫华谷庄子上吗?还记得为我报复顾三少的戏弄吗?我真的很喜欢那时爽利,自信的您,不是女子不能温婉贤惠,非要显得张扬才是好的,但低调不等于不能张扬,沉稳不等于没有激情。”

蒋氏眼底波光粼粼,嘴唇微微颤抖,“瑶儿……”

“如果父亲大人只看到了您的顺从,痴恋,您不觉得很可悲吗?您一定希望他爱慕得是您,而不是对您怜悯,愧疚。”

“我……”蒋氏猛然起身,转身离开了,想一想,她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王芷瑶的目光看向了外面,树木已经郁郁葱葱了,春天已然来临,盛夏也不远了,一年分四季,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好,希望蒋氏能想明白吧,没有个性只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是很可悲的。

自从晓得王芷璇为了王端瀚付出了一大笔银子后,王芷瑶就在想怎么趁此机会断了王芷璇的财路!

不断财路,王芷璇经营个几年没准又会积攒下不少的家底。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芷璇手中有银子必然会另外起歹毒的心思,如果她手中没来钱的道,想来光凭着美貌,也不会一时一个心思。

王芷璇财色双绝,那就先断她的财路。

内务府的那笔烂账谁都晓得,但因为牵扯太大,也因为文官功勋看不上内务府,很少有人敢同乾元帝说。

就算是王芷瑶和顾三少也只是把注意的焦点放在了王芷璇涉及的生意上,只是王芷瑶没想到乾元帝整治内务府的决心。

莫怪,她说了建议后,顾天泽一副慎重的表情,并且让自己不许再沾手,一切交给他!

王芷瑶感叹一句:“他比谁都了解皇上,狡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