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连传位遗诏都立好了,知晓他病重的太医早就被封了口,不是阿泽的哭声,也许他……他就随着母后去了。

顾天泽是他一手雕琢出的珍宝,他容不得旁人把手伸到顾天泽身上。

乾元帝叮嘱道:“你好好歇息,明日朕想见最英挺的阿泽。”

“拜师您也回去?”

“……朕有空就去。”

乾元帝顾左右而言他,“明日朕还要召见阁臣,朕不一定有功夫去观礼。”

顾天泽扭头认真的说道:“国事要紧,您不去最好。”

“呵呵。”乾元帝笑着点头,“朕会以国事为主。”

乾元帝怎么可能不去?

国事晚一天处理,又有什么关系?

……

顾三少拜师王译信的消息如同炸弹一般顷刻引爆京城。

同顾三少钟情王译信爱女一样的劲爆。

同殿称臣的同僚虽然口中总是说,皇上宠溺顾三少并非好事,但大多数人都惦记同顾三少攀上点关系。

王译信不仅仕途得意,仕林声望很好,得年轻学子们拥护,如今还能做顾天泽老师,简直……人生大赢家呐。

纵使一向沉稳的尹薄意都忍不住同夫人念叨几句,亲家太招人妒忌。

文正伯府本就是新修缮的宅邸,可也为了顾三少拜师又把府粉刷一新,虽然不是王译信出银子,全部走得乾元帝的小金库,但王四爷不高兴啊,不高兴。

最近几日看什么都大顺眼,王四爷火气大得很。

他倒是不对蒋氏和王芷瑶,在吏部……王芷瑶听明哥儿回来学舌,王四爷大杀四方,凭着卓越的口才,一身浩然正气,把想影响推官进程的吏部天官说得哑口无言,吏部天官借此机会回家养病。

吏部天官本想着乾元帝会狠狠的处理王译信顶撞顶头上司的罪,谁晓得他回家没两日,就爆出顾三少即将拜师王译信的消息。

事关顾三少,再正常的事情也会变得不正常。

吏部天官很后悔,他就不该装病。

“啪啦,啪啦。”

王译信摔了茶杯,“混蛋!这群混蛋!”

王芷瑶在门口默默的数数,等了两分钟后,推门进了书房,“爹,我来啦。”

“啊。”王译信懊恼的脸色尽收,“瑶儿,来,坐下说。”

再大的火气愤怒,也不能在瑶儿面前表现出来。

王译信努力想挤出几分笑容,可还是失败了,“瑶儿,爹心情不好,让爹冷静一会。”

把写好的字帖放到王译信面前,王芷瑶撑着身子,同王译信隔书桌相望,“爹若是太为难,太在意的话,我同顾三少说,让他别拜您为师了,看您总是发火,我挺难受的。”

王译信按了按额头,“不行。”

收顾天泽为徒,他才可以时刻教导顾天泽,看着顾天泽,顺便同定国公地位相当,王译信打起精神,道:“一群反酸之人的话,我会在意?就算我靠着顾三少上位有如何?他们想靠还靠不上呢。”

“那您还生气?”

“我不是生气,是郁闷!”

“……”

王芷瑶殷勤备至的按摩着王译信坚硬的肩头,俏皮的笑道:“爹有没有好点?”

“瑶儿。”王译信拍了拍女儿的手臂,会心一笑:“好啦,爹不生气,更不会生顾三少的气。”

“既然您也说他们都是嫉妒,您官职越来也高,圣宠越老越高,让他们嫉妒一辈子去。”

王芷瑶晓得为了升官封爵王译信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爹,您的功绩不会因您是顾三少的师傅兼岳父被世人遗忘。”

王译信俊美无匹的脸庞撤出欣慰间欣喜的笑容,瑶儿就是任何父亲都想拥有的好女儿,可瑶儿就被顾天泽拐跑了……王译信把女儿的字帖放到一旁,翻看经史子集,一定要刁难刁难顾三少!

要不他心里不平衡。

王芷瑶对王译信的心态甚是无奈。

“有时候,我看爹同顾三少相处才好呢。”

“什么?”

“哦,相互不顺眼,有彼此忍耐谦让着……”王芷瑶双臂撑着脸颊,“我同他之间都没这么多‘故事’。”

王译信用毛笔在近在咫尺的女儿鼻尖轻轻点了一下,“不许胡说,不是因为你,我会同顾三少……”

“真的只是因为我么?”

“……”

在王芷瑶清澈的目光下,王译信沉默了,慢慢合上书本,身体靠进椅子里,因为顾三少战死,寂寞悲伤的乾元帝,远走边境的定国公,失宠独守后宫的顾皇后,暗自得意的四皇子……以及无辜受连牵连被乾元帝处决的朝臣,他们的面容在王译信眼前不停的回闪着。

他有机会补偿瑶儿和蒋氏,不是谁都有他的机缘。

前生他以乾元帝为知己良友,他们一起喝酒,一起下棋,一起怀念心中最重要的儿女。

“臭小子——顾三少,算了,便宜他了。”

王译信无奈的说道:“谁让瑶儿钟情于他呢。”

“我可没给他求情哦。”

“狡猾的丫头,你虽没求情,但哪句话不是……”

王译信话梅说完,门口有人道:“四爷,四爷,宫中传旨,命您带着小姐即可入宫。”

“什么事?”

“王大人,请随着奴婢即可入宫。”

怀恩公公的声音透着焦急,王译信走出书房,“为何要带上瑶儿?”

怀恩公公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拽着王译信的胳膊,压低声音道:“顾大人病重……”

“什么?”王译信瞪大眼睛,“病重?”

“详情奴婢不敢说,还望王大人快点入宫,还有王七小姐,陛下……陛下想让王七小姐唤回顾大人。”

“爹……”

“瑶儿别急,别急。”

王译信甩开怀恩公公,“别急,顾三少没事的。”

王芷瑶小脸煞白,顾天泽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病重?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他又事……她怎么办?“爹,他真的不能有事。”

她死死的抓着王译信的袖口,顾天泽对自己很重要。

王译信拉着女儿入宫。

……

乾元帝站在床榻前盯着人事不省的顾天泽,把跪在他腿边的奴才踹了一个跟头,“谁?谁跟阿泽说了定国公府的事?”

“回陛下,奴才不知。”

“废物!”

乾元帝转身离去,“太医,若是阿泽有个三长两短,朕诛你九族!一会王芷瑶到了,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宣定国公。”

“遵旨。”

等到四周清净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顾天泽缓缓睁开眼睛,后慢慢的合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美妾

屋子里很安静,谁也不敢在此时打扰顾天泽。

安静时,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音。

太远院的太医都被乾元帝踢到门外商量如何‘唤醒’顾天泽,内侍和宫女不敢留在如同死人一般的顾天泽身边,一排排如同死了爹娘一般站在屋外。

他的身边从来只有乾元帝一人。

记得,两年前最小的五弟生病时,母亲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父亲也一直在的。

顾天泽听到消息,赶回府中,不仅看到熬夜陪伴幼弟的父母,还有担心幼弟病情的两位兄长,他想问幼弟的病情,可在至亲之人面前,他是外人。

哪怕他向乾元帝讨得珍贵的药材,为幼弟他费劲心思延请致仕的老太医,他依然是外人。

兄弟对他客气防范有余,亲近不足。

顾天泽唇喉咙里发苦,像他这样算计生母的儿子,世上也不多了。

定国公夫人对他冷淡疏远,利用轻视他都能忍耐,然他绝对不能忍下生母毁掉小七。

没错,小七有怪力,为人又谨慎,别说他的四弟想靠近小七,就算再多十个八个人来,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小七。

麻烦是他惹下的,他怎能让小七单独一人善后?

卢彦勋并没把送给乾元帝的密报给顾天泽看,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本打算顺从嫡母的顾四少爷竟然主动来寻顾天泽,小心翼翼的把状况说了一遍,跪求顾天泽救命。

顾天泽忍住冲回国公府询问生母的冲动,重新盘算起来。

不管怎样,他都姓顾,是定国公夫人的儿子。

他唯有借机让乾元帝出手帮忙。

顾天泽直接服用天算留给自己的秘药,装得跟染了重病将死的人一般,乾元帝的愤怒,心疼,他都知道,同时也很愧疚,只求这是最后一次‘利用’姑父的宠爱。

……

“卢大人,属下听说顾大人病了。”

“嗯。”

卢彦勋放下待处理的卷宗,问道:“顾四少爷在何处?”

“皇上把他留在宫里,定国公夫妇,王四爷和王七小姐都入宫了。”

“这事到此为止,撤去锦衣卫。”

“大人……”

“适可而止,此时陛下正在盛怒之下,谁撞上去谁倒霉。”卢彦勋警告道:“全力监察西北官员和马巡抚。”

西宁侯这两日便可到达京城,西北总督的人选皇上也该定下了。

皇上不可能不询问西宁侯的意见,蒋家在西北……卢彦勋低头看了眼公文,撕掉重写。

一样的情报状况,颠倒次序会有不同的效果。

锦衣卫对蒋家在西北的调查后,拟定呈给乾元帝的公文更多表现为威望有余,实力不足,西北的官员和百姓只记得蒋大勇的战功。

也亏着蒋大勇入京后很少同西北官员和部属联系,否则卢彦勋就是想放水都难。

乾元帝可不是一位好糊弄的君主。

卢彦勋遗憾般轻声念叨:“东厂厂公欠顾大人和王七小姐人情,此时自然按兵不动,可惜呐。”

他少了一个让东厂长公吃乾元帝训斥的机会。

“属下看,东厂厂公对您……”

“厂卫是皇上的鹰犬,团结一致的鹰犬才是主子不乐意看到的。”

卢彦勋弹了弹手指,准备把写好的公文送给乾元帝,凭着这份公文,再加上顾三少的‘病’,皇上能把血洗西北官场:“继续找茬,不能放过东厂任何的失误。”

“属下一准遵循您定下的原则,东厂小失误当作大失误来办,大失误……尽量抹成小失误。”

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纷争,争权,下绊子以及合作都不少。

……

王译信在前,王芷瑶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进入皇宫后,王芷瑶突然感觉到一丝的压抑。

“瑶儿,别怕。”

“嗯。”

“一切有我。”王译信低声宽慰女儿,“顾三少身体极好,他病得不重。”

王芷瑶轻嗯了一声。

王译信不记得顾三少病重过,不过在看到太医院的太医跪在大殿门口请罪时,他没有来得很是紧张,一是为顾三少的病情,二是……一旦顾三少此时染了重病故去,他的把宝贝女儿一准会被乾元帝逼着为顾三少守节。

别以为乾元帝做不出来。

事关顾三少,乾元帝就没有过帝王的冷静,总是感情用事,迁怒于其他人。

王译信抬眼,碧蓝的天空上飘荡着白色的云朵,白云之上不知是否有仙人,他诚恳的祈求顾三少千万不能有事。

前生的京城三月不曾消散的血雾最好不要再出现了。

怀恩公公迎上王译信,低声道:“定国公及其夫人在里面,皇上有口谕,让王七小姐直接去见顾大人,您先在外面等一会。”

“小女第一次入宫,我陪她去见顾大人。”

“……皇上的意思让您等着。”

怀恩公公见王译信面色不好,轻声说道:“您放心,有人伺候令爱,顾大人病得很重,他吃不了令爱,只要令爱能把顾大人唤醒……皇上什么都肯答应的。”

这话一说,王译信脸色更不好看了,闷声道:“若是唤不醒呢?皇上是不是还要治她的罪?她又不是太医?太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女儿能做到?皇上是不是……话本小说看多了?”

“……”

怀恩公公拽住想进去同乾元帝说理的王四爷,“您慢点,皇上此时不会见您。”

“皇上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的,有病要找太医,找我女儿作甚?”

王译信绝对不能纵容乾元帝,能唤醒顾三少故然好,一旦唤不醒,岂不是说瑶儿对顾三少的影响不够大?

王芷瑶在旁边看着一心为自己的王译信,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爹,我想去看看他。”

“瑶儿……”

“您说得我都晓得,可我还是想见他,哪怕就在他身边站一站也好。”

王芷瑶压低声音道:“如果他同爹一样护着我,心里有我,他一定不会让我陷入困境的。”

王译信丧气的甩手,“回去我就把你看得话本小说都撕了!”

“爹……”

“去罢,去罢。”

王译信板着脸,背对王芷瑶,“我在此等陛下召见,没空管你。”

王芷瑶微微福身,“我很快就回来。”

怀恩公公忙让人侍奉王芷瑶去顾天泽的寝宫。

“你说养女儿有什么用?为了一个男人……”王译信目色复杂,问身边的怀恩公公:“你的人可信?瑶儿要在宫里有个好歹,我拼死也拉你陪葬。”

“陛下把令爱当作顾大人的妻子看待,哪会准许令爱在宫中出事?就算令爱大闹皇宫,只要顾大人还在,令爱保准一根头发丝都不带少的。王大人……”怀恩公公压低声音道:“主宰皇宫天下的人是陛下。”

乾元帝的喜好决定一切。

王芷瑶此时在宫中行走,比任何时候都安全,谁碰谁死!

能在后宫中熬出头的女人哪一个是蠢的?

哪怕再想算计,也不敢在此时动王芷瑶一根汗毛。

……

乾元帝召见定国公夫妻的宫殿,分里外两层,用从天而降的薄帘隔开。

定国公夫人跪在薄帘之外。

定国公被乾元帝叫到里面去了。

乾元帝不想见她……定国公夫人稍稍移动跪麻得双膝,很委屈亦很愤怒,顾天泽这个魔星,总是让她难受!

“皇上!”

“不答应?”

“臣……臣不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