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璇提出很多建议,如何比较干吏同庸臣的区别,用分类,图表等清晰且显而易见的方法比较优劣,直观,一目了然。

表格等稀奇简单的工具让马巡抚对王芷璇刮目相看起来。

本来他认王芷璇为义女想让王译信丢脸,同时让王译信对自己有所顾及。

王芷璇有绝色之容,又在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她显得格外出众,娇媚。

她一口一个义父叫着,把马巡抚的心都叫软了。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是美,马巡抚不是柳下惠,他依靠着椅子背,眸光深邃……王芷璇站在他侃侃而谈,犹如芳华吐蕊,锋芒初绽。

许是总算是找到表现的机会,王芷璇一双明眸灿若晨星,两腮微红,好似最美的晚霞。

她本就口齿伶俐,此时更显得口若莲花。

他们在书房里商量对策,马明燕在自己闺房作物不宁,相比较而言牛夫人便淡定得多。

马明艳让打听消息的丫鬟退下,一屁股坐在牛夫人身边,“您不担心?没想到王芷璇竟然同父亲相谈甚欢,也不晓得父亲怎么想得,这么晚了还留她在书房,便是大事,明日再说也完全来得及。”

“你见我为你父亲的侍妾担心过?”

“娘……不至于吧,她是父亲摆酒认下的义女呐。”

马明燕面色微变,牛夫人依然淡然无比,弹了弹手指,“你爹想给王译信难堪,跟王译信以及蒋家的仇算是结下了,你想有什么比纳了王芷璇更能让王译信没脸的?虽然王芷璇如今不在王译信名下,可你别忘了,王芷璇身上流着王译信的血!”

“……”

“其实你父亲纳了王芷璇,我才更方便整治她。后院的事情,你父亲还不至于为爱妾出头。况且整治侍妾的手段多了,哪会让你父亲看出端倪?”

牛夫人拍了拍马明燕的胳膊,“你与其把心思用在这上头,还不如想想王芷璇是不是另有仪仗,听说她同四皇子关系暧昧。我是见过四皇子的,端是一表人才,锋芒内敛,心机颇深。你父亲也看好四皇子,如果此番你父亲能渡过这道难关,就任西北总督,想来四皇子会加紧拉拢他。王芷璇能得四皇子另眼相看,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我也总觉得她有后手。”

马明燕沉思一会,低声道:“前些日子她不是出京去了?我以为她是去避风头,可见她回京后的自信模样,想来她多了很多额外收获。”

“那就弄明白她的额外收获是什么?燕儿,你是我和老爷的嫡亲女儿,便是我对王芷璇再疼惜,也分得出谁是亲生的。”

“娘,我明白的。”

“一时锋芒被抢,不算什么。”牛夫人教导女儿,“你看看王芷瑶?以前谁晓得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王芷璇身上,可现在呢?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她的名字?谁又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鄙夷的话?顾三少和王译信把她当作宝贝疙瘩。”

听见顾三少三个字,马明燕面色略带几分的哀愁。

牛夫人眼明心亮,“你对顾三少?”

“娘,您别说,别说。”

马明燕扭过身去,掩藏起羞涩,“我同他没什么。”

“若是换个人,我还能帮你一把,偏偏是顾天泽……燕儿,你最好放弃你心底的念头,趁着你父亲正得意,娘给你挑户好人家。”

“我……不要。”

马明燕靠进牛夫人的怀里,寻了个借口,“我想多陪娘两年,不想太早嫁人。”

“燕儿……”

“也许女儿还有机会。”马明燕软软的哀求牛夫人,“王芷瑶有得我也有,她没有的,我还有,凭什么她得到顾三少的钟情?”

“可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两家已经定下婚约,只等顾三少及冠,王芷瑶及笄就办亲事。”

牛夫人掰正马明燕的身体,同她面对面的警告,“我不许做任何有损闺誉的事儿,你可别把主意打到顾三少的身上去,燕儿,顾三少不是寻常年少勋贵,他可是在宫中长大的,你光看到他得宠,骄纵,真正骄纵没心思的人能得陛下的恩宠?皇子是龙种,在顾三少面前都得收敛着天之骄子的傲气。”

“娘……万一,我是说万一顾三少看到更般配自己的人,还会要王芷瑶?”

“圣命难为,况且顾三少是王译信的弟子,王译信又爱女甚深。”

“可您也说过顾三少是任性的,谁得圣宠也比不上他,陛下会委屈他?”

“就算如此,你怎么保证顾三少能看中你?”

“娘!”

马明燕尴尬极了,“您小看女儿。”

“我不是小看你,说你不如旁人,我这个做娘的心里比谁受难受。若是咱们早回京半年,娘也愿意成全你。”牛夫人叹了一口气,“嫁人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且不能因年少朦胧好感而执着于必然不属于自己的人。燕儿,等你成亲生子后就会明白,嫁谁都一样。”

“娘不喜欢爹?”

“喜不喜欢很重要?我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女的母亲,主持中馈,抚养儿女,约束侍妾。”

牛夫人极为平静的陈诉事实,“他高升,我跟着他享福,他遭罪,我也得跟着他有难同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离不开谁。”

“……”马明燕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没有生死相许的爱慕,反而更好些。”牛夫人怡然自得,“起码不会看侍妾得宠而难受,行事也不用顾忌太多,只要是正妻做得都可为,你爹离不开我……燕儿,你也听说过蒋夫人的事情儿,如果不是王译信浪子回头,幡然悔悟,蒋夫人这辈子就是最大的笑话。”

“外人都说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哼。”

牛夫人冷哼:“那话不过是吹捧蒋夫人的话罢了,她是运气好,男人的心一旦偏了,就别想着正回来。”

门口人影晃动,牛夫人抬高声音道:“进来回话。”

丫鬟福了一礼,“老爷让夫人准备些夜宵。”

牛夫人抿了抿嘴唇,拽住马明燕,“正好我新得了几两极品燕窝,你去给老爷回话,一会我便吩咐厨房慢火熬着,璇丫头正当妙龄,熬夜太辛苦得好好补补。”

“是,夫人。”

丫鬟应声离去。

马明燕道:“不要脸!我真没想到王芷璇一点都不顾体面。”

“左认一个爹,又认一个爹,她哪还有脸面?”牛夫人唇边浮现嘲讽,“你当勋贵人家还看中她?她如今是的名声坏透了,就她自己以为自己是天仙绝色,名门贵妇心里都有数,正经人家绝不会说人是非,不该理会的人,休想登门。你没见咱们摆酒,来得宾客多是受过你爹恩惠的亲眷,属臣?你见王芷璇接到过名门的请帖?她这辈子休想再挤进勋贵重臣之列。所以燕儿根本不用担心她抢走你的风头,受男人追捧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名妓?”

“其实你父亲认她为义女,我是不同意的,就怕她的名声影响到你。”

牛夫人无奈的摇头,“你父亲所图甚多,我也想看看王芷璇的底牌,才点头答应。燕儿规规矩矩的,我也有些门路,自然不会让她的‘显赫名声’牵连到你,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也可以推到她身上去。”

“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当王家有人替她做主?燕儿,多注意王芷璇,她底牌有可能成就你。”

牛夫人又交代几句,起身离去,马明燕独自一人坐了良久,等到王芷璇回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依然同王芷璇亲密无间,暗中她开始探听王芷璇虚实。

……

“七小姐,您快去看看,四爷……四爷喝多了。”

“我娘不在?”

“夫人也在的,可按不住四爷。”

丫鬟回禀道:“夫人让奴婢来通知您的。”

王芷瑶道:“把明哥儿叫来。”

“七小姐,奴才就在外面。”明哥儿站在门外,隔着帘子道:“本来一切很顺利,谁知今日早朝,马大人上了一份折子,说是庸碌无为的官员比偶有小错的官员更可恨,听说还举了很多的例子,四爷看了马大人的奏折,并被陛下叫去,出宫后,四爷就被人拉去商量对策……”

“对策没商量出来,他喝酒买醉?”

“奴才在外听里面争论得很凶,仿佛马大人的折子很多人都认可。也不知怎么,四爷就喝多了。”

明哥儿低声道:“四爷独木难支,心里想来是苦的,即便多饮几杯也会醉。”

“你先回去。”

“是,七小姐。”

王芷瑶对来报信的丫鬟说,“此时我过去也没用,等父亲清醒后,再说。”

“七小姐……”

“有我娘再,父亲不会受委屈。”

蒋氏的心思都在王译信身上,不如给他们多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王芷瑶想了想给顾天泽送了个口信,她想见见马巡抚上的折子,求顾天泽誊抄一份送来。

见到折子后,王芷瑶按了按额头,果然,其中有王芷璇的手笔……王芷璇从不知道安分过日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傲鹰

不知昨夜王译信怎么折腾的,翌日一早,他如同寻常一般先关注王芷瑶的学业,后穿好官袍,出门去衙门。

王芷瑶安慰蒋氏,“今儿不上早朝,爹会轻松一点。”

“……瑶儿,昨夜你爹喝醉了。”

“嗯?”

“他心里的苦我晓得。”

“爹说了什么?”

蒋氏摇摇头,王芷瑶以为蒋氏不会说昨夜的事时,蒋氏突然低声道:“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我也很难受。以前我总盼着你爹能仕途得意,现在……我宁可他只在翰林院任职。我晓得你会说你爹是为我们好。”

“我看我爹宁可吃苦,也不想再清闲渡日。娘别总把我爹当作谪仙什么的,他是您的丈夫。既然投胎到红尘中,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该尝到。”

王芷瑶直言:“我是宁可要一个富贵,有本事的夫君的。万一将来有难处,爵高位显也能方便些。什么岁月静好,只求平淡的过日子这种话,您别相信。尘世哪有平淡的时候?何况我看我爹也乐在其中,眼下虽是难了一点,可您不该泄气。”

“瑶儿……”

“办法都人想出来的,遇见难处想着回避,退无可退的时候,您怎么办?遇见挫折难处,想办法解决,如此才是人生。”

王芷瑶按住蒋氏的胳膊,轻声说道:“外公不见得能护着咱们一辈子,一旦外公故去,蒋家的根基便塌了一半,您还能过平淡的日子么?外公在朝廷上不是没有政敌,此番爹几次三番阻止马巡抚还不是为了维护外公?趁着外公还能压住阵脚,便是犯错也有机会补救。爹和舅舅表哥们也多了成长的机会,等到外公年老,他们已经可以支撑起蒋家,到时候就是外公享福的时候了。”

“虽然爹身上的出尘谪仙气息少了,可您不觉得他更有吸引力了,能护着妻儿,闯下一番事业的男子才可为夫。整日无所事事,只晓得花前月下的人……不可为夫。”

“尘世间就没一方净土,自然养不出真正的仙人。”

“瑶儿有没有想过,其中存在的危险?”

“有危险,排除不就好了,就是什么都不做,出门在外也有可能被马车砰到,这是不是危险?”

王芷瑶抿了抿嘴唇,“我也不想瞒您,三少是一定要领兵出征的,我怎会不担心他的安全?其实以陛下对他的宠爱和出身,便是从文,或是这辈子只做三少,日子也会过很平顺安稳。”

此时,她不怀疑就算是乾元帝病故,顾天泽也能有富贵日子过。

乾元帝不是个不会安排后事的帝王。

新君登基,顾天泽纵使不会过得如现在一般‘嚣张’,他也会衣食无忧,不会被新君清算。

“他可以整日陪着我。”王芷瑶淡淡的说道:“可那有什么意思?眼看着三少身上的光彩消失?”

“顾大人和你爹不一样。”

“都是男人嘛。”

王芷瑶笑道:“还是师徒呢,三少如果不是把爹看得很重,他不会拜师的。”

哪怕是因为王芷瑶。

“娘有听到爹的抱怨?”

“这倒是没有,只是我看你爹苦闷……听说如今朝廷上争论不休。”

“很正常。”

王芷瑶回了一句:“自古以来,朝廷上就没有平静的时候,庸官和贪官……呵呵,娘,都不是好官呐。”

“可是……”蒋氏仿佛明白了什么,哑然的看着王芷瑶,“世上怎能没有贪官和庸官?人性本是贪婪的,瑶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爹一直想刷新吏制,此时不是很好的机会?吏制的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毕竟选官的人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到人心里去,也不可能推算出他将来是庸臣还是能臣。虽然每个青史留名的名臣都有点瑕疵,可我没听过这些并不能成为他们贪污索贿的挡箭牌。牧守一方,安民理政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吏制是千古难题,就算是在高度发达的社会,贪污也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其实吏制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

蒋氏默然了一会,“等你爹回来,你把这些话跟他说说,瑶儿,娘是不是很没用?”

“您让我爹没有后顾之忧,又擅长经营,怎么会没用?人无完人呐,娘!”

“可我看你什么都懂。”

“学而不精,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

王芷瑶自嘲的说道:“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关于革新吏制的方法都不是她能想到的。

她可不是王芷璇,什么‘发明’都敢安到自己头上去。

傍晚,王译信一身疲倦的回到府邸。

他刚坐下喘口气,王芷瑶把早就准备好的清咽润肺,败火润喉的汤水摆在他面前,“我晓得爹嗓子不舒服,特意给您准备的。”

“……咳咳。”王译信有几分感动,抿了一口后,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唇边荡一丝苦笑,“你别把一切的好东西都弄到一碗汤水中去,味道……特别。”

“管用就行,我特意问过大夫,说药理并不冲突。”

“……”

王译信推辞不过,只能把爱女的一片心意喝了个干干净净。

还别说,汤水还挺管用。

起码王译信的嗓子清亮多了,淤积在胸口的闷气也消失许多。

“爹,娘很担心您。”

“嗯。”

“爹同娘是要过一辈子的,两情相悦也禁不住想法不同路。娘也不是蠢人,您有些话可以同她说说。”

“又让你为我和你娘操心。”

王译信感慨道:“瑶儿啊,本来你该……”

“天真无邪?不理世事?”王芷瑶撇嘴道:“你就不怕我真做了一只小白兔后被大灰狼生吞活剥?日子可以过得无忧无虑,但这里……”

王芷瑶比了比自己的脑袋,“不能停下来。”

“鬼丫头。”

王译信敲了王芷瑶额头一记,莫怪瑶儿能吸引顾三少。

“鬼丫头是谁得女儿?”

“自是我的。”

“爹叫鬼老爹么?”

“……”

王译信囧囧有神,过了好一会,叹道:“鬼?哪里称得上鬼字?”

王芷瑶学着算命批八字的高人,掐着手指,口中喃喃自语,随后眼睛明亮,“爹小有不顺,下月必然逢凶化吉,大富大贵哦。”

“你……”王译信神色正经许多,盯着王芷瑶好半晌,“你怎会知道?”

“我知道什么?”

“瑶儿……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顾三少……”

“爹,我就那么蠢?你方才还叫我鬼丫头来着。”

本来王芷瑶也没十足的把握,但见王译信的样子,便晓得自己猜对了,“以陛下的性情,能让他退步的事情极少。”

乾元帝明显是在傲鹰,不仅熬在漩涡中心的王译信,同时他也想看看,朝中大臣的动向,往进了说,可以借此机会革新吏制,往远了说,乾元帝也在琢磨储君人选。

吏部号称六部之首。

强势的吏部尚书足以同内阁阁老们抗衡。

吏制有是所有人的焦点,只要是对皇位有念头的皇子都不会忽视吏部的更迭。

不是乾元帝强势,篱笆桩子扎得紧,吏部早就被皇子们攻陷了。

王译信食指点了点王芷瑶,“虽是晓得陛下的用意,每日同人争论,每日被人指指点点,为父甚是不舒服。”

“做大事的人才会备受瞩目。”

“……”

王译信摇头笑了,“把你的功课拿过来。”

“爹……您很忙,还要同我娘谈情,功课……还是……”

王芷瑶低头盯着鞋尖,软喏喏的说道:“等您有空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