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明日你别惹公公。”

“怎么?”

“小姑子同公公治气呢,公公如果说让你同小姑子说和,你千万别答应下来。”

“……可是小妹不是一直很尊敬父亲?”

“我的傻师兄呐,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足够公公难受得了。”

尹嘉颖钻进王端淳的怀里,轻声说:“看公公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同小师哥一样挺难受的,可仔细想想,公公是其情可悯,其罪难饶。”

“说得是父亲去锦衣卫审案的事儿?听说……”王端淳恍然大悟,“莫非牵扯到瀚堂哥?”

“师兄,你如果是公公,会怎么做?”

“……”

王端淳沉默了一阵,紧了紧手臂把娇妻搂得更紧,“首先我不会是父亲,我只同小师妹一人好,其次……一旦至亲之人触犯律法,我会……秉公处置,大义灭亲。”

咯噔一声,尹嘉颖心中又甜又酸。

王端淳绝对不是说说的。

“小师妹别怕,我的亲人不至于犯法,咱们儿女一准好好的。”

王端淳看出尹嘉颖的不自在,保证道:“我一准好好的教导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人,安分的做学问。”

正能量,也许这就是小姑子说得王端淳特有的正能量。

不过,拥有这种正能量的人不适合走向阿谀我诈的官场,尹嘉颖笑了,嫁给王端淳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的正气么,她从未想过做一品夫人,享受荣华富贵。

安心,平顺也是福气。

“我外公最近身边少个伺候笔墨侍卫人,外婆也总是念叨我,不如过几日我们回去一趟如何?”

“听小师妹的。”

王端淳敬佩岳父师傅,孝顺王译信,然真正让他向往得是尹嘉颖四处讲学,教人读书向上的外祖父。

“外祖见小师哥一准高兴。”

尹嘉颖想着将来小师哥桃李满天之时,一群人围着自己叫师娘,脸颊展开笑容。

……

“瑶儿。”

王译信叫住准备离去的王芷瑶,嘴唇蠕动半晌,“你别生爹的气,这是最后……最后一次。”

“娘,我想吃芙蓉糕。”王芷瑶盯了王译信半晌,转头对蒋氏撒娇道:“还有茯苓汤,再来点芝麻奶油小花卷。”

“行,我亲自去厨房。”

蒋氏爽快的一笑,利落的出门,“我再看看有没有四爷爱吃的。”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王芷瑶缓缓的说道:“我娘不是傻子,她也是明白的,所以您想让他们回来,我娘不会点头。”

蒋氏的确可以帮王芷璇兄妹一把,然而再好的脾气也不会让他们再回到伯爵府。

“我从未想过让他们回来。”

王译信着急辩白,“这真得是最后一次,瑶儿,也不是我要放过他们,而是……陛下亦有此意。”

“三少同我说过,您不必解释。”王芷瑶目光了泛着一丝的疏远,“您方才去看了她吧。”

“嗯。”

“您觉得她会放弃么?”

“……”

“她会放弃同我为敌么?”

“……不会。”王译信的喉咙苦涩极了,“你们走得是两条路,根本不会……不会……”

“不会碰面?这话您相信?”

王芷瑶敛去唇边的嘲讽,很严肃的站在王译信面前,“我同您不一样,您重视血脉,我很冷血,只认我珍视的人,三少同四皇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多是由我而起,三少是我丈夫,我绝不会看着他被人算计,我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她不算计三少一切好说,一旦她把主意打到三少头上,我绝不会坐视不管,谁说情也不成。希望您早做准备,别说倒时候我不给您面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冷战

王译信生生得被王芷瑶逼退了一步,直到上床睡觉,他眼前还浮现着王芷瑶那双认真到极致的眸子。

太像了,同上辈子的瑶儿太像。

别那双眸子注视着,王译信只感觉内疚难当。

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天明模模糊糊的睡熟后,又梦见自从夺舍重生后就不曾梦见过的画面,瑶儿胸口染血的倒在红枫之上,射入她身体的弓箭笔直,纵使他费劲浑身力气,双手染血也无法阻止瑶儿生命的消逝……

“不,不。”

心塞,心寒,心痛再一次袭击王译信。

“四爷,四爷。”

王译信听见呼唤声音,从噩梦中挣脱开,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玉蝉,不要死,你们都不要死!”

蒋氏一把被王译信紧紧的搂在怀里,王译信颤抖微凉的身躯让蒋氏涌起一丝丝的心疼。

她摩挲安慰着王译信紧绷的后背,“四爷,没事的,没事的。瑶儿只是一时想不通,过几日她就像以前一样乖巧孝顺了。”

王译信眼泪差一点落下来,本该遗忘的话语在耳边不停的回响,‘下辈子,我不要再做你的女儿。’

“我以为我给了瑶儿底气,给了她一切,其实她如今拥有的,都是顾三少给的,甚至我……我的官职,爵位又有多少真正是因为我的才干?”

“四爷……”蒋氏心疼王译信,“您怎么能这么说?”

“我怀疑过瑶儿。”

王译信更觉得内疚胸闷,呜咽着说:“我不该啊。”

王芷瑶用了多大的耐性才重新叫自己父亲?

他真心祈求上苍,瑶儿的改变只是因为意外,因为瑶儿碰见改变她的顾三少,而不是因为瑶儿也是重生的。

那些痛苦,委屈,瑶儿不记得最好。

蒋氏不知该怎么安慰王译信才好,轻声说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玉蝉,我会对瑶儿更好,对你更好。”

王译信亲了亲蒋氏的手指,前生他能撇下王芷瑶兄妹不闻不问,已经是没有心肝的父亲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做一个公正的好父亲?

“我该是最偏心,最狼心狗肺的父亲。”

“四爷……”

“玉蝉,我彻底的想明白了。”

王译信俊脸上不再有挣扎,痛苦,他本就是最偏心,最无情的爹,还想做什么好人?

只是王译信想明白了,不代表王芷瑶会亲近他。

此后几日,王芷瑶成了最最恭敬的女儿。

每日请安,父亲两字从不少叫,王译信更想听她换爹。

每次王译信借故娇宠她,也都是被王芷瑶明着拒绝,理由也是光明正大,她不小了,不再是父亲身边的小女孩。

每次王译信检查她功课,也总能看到规规矩矩的大字,不像过去,王芷瑶总会耍赖偷懒。

吃食羹汤上,王芷瑶也从不含糊,只是王译信能品尝出羹汤味道和往日不同,本来甜丝丝的羹汤,吃到他口中是苦的。

王芷瑶离他越来越远,按照她的表现,任谁都会说她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可这疏远,冷漠,恭敬的女儿不是王译信想要的。

他希望同娇俏的瑶儿谈天说地,听她对顾天泽担心,被她磨着答应保护顾天泽。

瑶儿的按摩手法并不怎么好,有时候甚至对他的肩膀胡乱捶两下,更像是发脾气的小姑娘,现在王译信就是想让瑶儿捶两下,也做不到了。

见到瑶儿清冷的眸子,他又心疼,又不敢靠近。

尹嘉颖看得出小姑子在同公公闹脾气,王译信也在话语中暗示尹嘉颖夫妻帮忙说和,尹嘉颖却不愿意插手,她理解王译信为父之心,可在小姑子面前,说和的话,她张不开口。

一次给婆婆蒋氏请安时,蒋氏让尹嘉颖帮忙。

尹嘉颖见屏风后坐着喝茶的王译信,毕恭毕敬的说道:

“想想王芷璇是怎么对待小姑子的,谁能甘心?便是亲姐妹也没这么欺负人的,以前拿小姑子当踏脚石,陪衬就不提了,遇见难事首先往小姑子身上推,恨不得毁了小姑子的好姻缘,换谁谁不心寒?她甚至还不要脸面的示好顾大人,亏着顾大人对小姑子一心一意,没有被迷惑了去。她接近顾大人的时候,可没想过顾大人是小姑子的心上人。公公婆婆能谅解她,可也不能指望小姑子同你们一样,不是陛下明察秋毫,给公公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此时入锦衣卫的就是咱们一家。咱们可没王芷璇的本事,一贯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哪里懂得农活?没保命的护身符呐。”

她已经同王芷瑶口中得知一切,心里也是一肚子怨气,婆婆还向着公公,小姑子实在是太苦了。

便是当着王译信的面,这话她也敢出口的,同时她也庆幸未来妹婿是顾三少。

不说别的,换一家,乾元帝会给王译信辩白的机会?

天方夜谭!

尹嘉颖可不是小门小户养出来只晓得宅斗的闺秀,她外祖父可是阁臣,她父亲尹薄意更被称为一代权臣,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政治嗅觉比善良,政治的王端淳还要敏锐得多。

“……”

王译信被儿媳妇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

尹嘉颖同王端淳以游学探亲的名义不日离开京城。

王端淳品行方正,此事如果被他知道,他第一反应不是去开解王芷瑶和王译信之间的疙瘩,而是直接把王芷璇正法!

所以,直到他出京,对此事一无所知。

尹嘉颖不会说,王译信不好意思说。

蒋氏见王译信百般讨好王芷瑶,挺心疼他,可在瑶儿面前,她真真是张不开嘴,只能任由她们父女继续僵下去。

一日,黄昏,王译信早早回府,道:“瑶儿,一会我带你出门。”

王芷瑶淡淡的拒绝,“抱歉,父亲,我同三少有事。”

“顾天泽?”

“是啊,他说让我解气,领我看一场好戏。”

王芷瑶提起顾天泽时候,眉眼中透着暖意,全然不似对王译信的疏远。

“他也知道?”

“知道什么?”

“你去罢。”

王译信失落般叹息,“的确是一场让你解气的好戏。”

“王大人,我们先走了。”

顾天泽自打小七同王译信冷战后,常常不离口的师傅也不叫了,虽然礼数周全,但同小七一样,对王译信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他毕竟是外人,又本是高傲的人,不知是不是王译信错觉,顾天泽就算是对他行礼此时也透着一丝的轻蔑。

王译信叮咛一句,“把瑶儿安稳的送回来。”

“王大人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小七。”

“你……一直做得很好。”

王译信脸上热辣辣的,这话他也说过,可惜做不到顾天泽的一半,瑶儿因为他没少伤心。

王芷瑶同顾天泽出门后,蒋氏见王译信很失落,主动问道:“要不明日再同瑶儿出门?也不是非要敢在今日。”

“非是今日不可。”王译信拍了拍额头,“也是我糊涂了,我能知道的事儿,顾三少怎么可能不知?瑶儿的心眼儿小……他不是没有把柄,恨不得为瑶儿踩上一脚出气。”

“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蒋氏冥思苦想,恨不得去翻万年历。

“王芷璇入四皇子府的日子,一顶小轿,她便被抬入四皇子府,今晚四皇子本打算宴请朝臣,看顾三少的样子,四皇子府邸如今一准很冷清。”

对比王芷璇上辈子大婚的奢华,王译信也觉得挺讽刺的。

蒋氏问道:“四爷不去观礼?”

“我本想去看热闹。”王译信平淡的笑道:“能让瑶儿解气的热闹,我同王芷璇只是族亲,去观礼太抬举她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崩溃

王译信这话倒是让蒋氏一愣,以往提起王芷璇,王译信难免不自在,如今真真是如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

“瑶儿他们去看热闹,我今日回来得早,也没什么事可做。”

王译信看了看外面,道:“我听说今晚水银阁有赛诗会,才子云集,我带夫人去看看。”

“这……”蒋氏多了几分犹豫,能同王译信一起出门,她是欢喜的,“诗词我又听不懂,怕让四爷没脸。”

“听不懂的诗词,都不是好诗词。”

王译信对蒋氏极为体贴,“名传千古的诗词绝句,谁人不知好?况且夫人不必在意诗词,诗词不过是小道,陶冶情操之物,于家于国还不如银子要紧。儿子出京游学,瑶儿同阿泽在一起,咱们两个可松乏,松乏。”

“玉蝉不想同我人约黄昏后?”

“……”

蒋氏甩了一下手帕,起身进卧房梳洗去了。

王译信俊脸上多了两分潇洒,褪去肃穆的官袍,换上轻快,飘逸的长衫,以美玉束发,腰垂玉佩,手拿折扇,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俊逸出尘的谪仙再临,王译信颇为陌生的眨眼,有多久他没做这副打扮了。

出门后,蒋氏几次看王译信的目光有点呆儿,不仅是她,街上行人没有不驻足欣赏王四爷的美貌的。

任何时候,容貌俊美总会比寻常人占便宜。

谁也不是透视眼,一眼就能看出心灵美。

王译信无视旁人的目光,握住蒋氏的手腕,含笑道:“离赛诗会还远,我陪玉蝉去西街逛逛?胭脂水粉虽是俗气,不过我听说有几样特别的。”

“好。”

蒋氏点点头,压下心底不自在,她不再是配不上王译信的将门女,王译信体贴温柔,深情款款,这一切对蒋氏来说似做梦一般,宁可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王译信也的确对蒋氏用足心思,像蒋氏……喜欢上并不难。

……

“你就是让我来看一顶轿子?”

王芷瑶瞪着顾天泽,“你没烧坏脑袋吧,还说说轿子上坐着你在意的人儿?不过是纳妾而已,至于让我跟在后面么?我可没空同你闹,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多看几本书呢。”

“等等。”

顾天泽拽住王芷瑶,“同你爹多说了两句话,耽搁些许功夫,也怪我没算计准,没让你见到轿子是从王家抬出来的。我在意得人只要你一个,坐在轿子上的人……我是不在意的,小七就不好说了。”

“什么意思?从王家?哪个王家?”

“不就是你想到的王家?”

王芷瑶吃惊不小的张了张嘴,目光直直的落在轿子上,一顶普通到至极的软轿,没有任何代表喜庆的色彩,甚至连一丝桃红色也瞧不见,在轿子旁边只跟着两个面容端方,气势十足的嬷嬷,看着不像是下人,通身的气派。

该说不愧是皇子府出来的么?

四皇子妃把这两个门神一样的嬷嬷放到王芷璇身边,指不定背后怎么调教王芷璇呢。

偏偏王芷璇还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一个侍妾,便是乾元帝赐得又怎样?想同堂堂皇子正妃掰手腕?

在王芷瑶的印象里,四皇子妃虽然体弱,处事方正,让人挑不出毛病,在外又能给四皇子出力,孝顺德妃,拉拢接好命妇,四皇子妃怎么看都不是脑残的正妃。

“五堂姐……有得玩了。”

艾玛,看王芷璇陷入宅斗争宠之中,她怎么这么开心呢。

让王芷璇自以为是的携带满值宅斗争宠技巧,真正同正规封建教育下长大的古代女人相比,王芷璇宅斗技能不见得好用哦。

虽然现代也有办公室阴谋,可现代人有几个真正懂得古代宅斗的?

电视上,网络上看到的经过艺术加工的小说,电视剧……很雷好不好?

“她就这么嫁了?连嫁都说不上。”王芷瑶摇头,结合梦中的情景,王芷璇怎么甘心越混越惨?

顾天泽对王芷瑶开启的嘲讽模式并没往心里去,小七本就是个快意恩仇的人,连落井下石都显得很可爱,本身顾天泽也是有仇报仇的,“走,我带去四皇子府观礼去。”

王芷瑶眼睛一亮,倒是不反对去再踩王芷璇一脚,可是四皇子始终是龙中,虽然顾天泽几次三番不给四皇子面子,可这么得罪皇子真的好么?

“算了,不过是看着她被随便塞进厢房,冷冷清清的没人理会,不用看我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