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念平继续跟着她絮絮叨叨,道:“我原听过有个孕妇生孩子,就因为不顺利,孩子肩头卡了一下,那孩子就不如别的孩子好…”
“…你闭嘴吧。”
颜念平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母亲也挺重要的。我还得把你还给颜二啊。所以你得顺产,不然坐月子的时间都长,我还得多养你一阵子。”
宁昭昭彻底不理他了,走到楼下货仓,找到一面大渔网,然后杂七杂八地点了很多东西,让颜念平帮她搬上去。
“你搬这个干什么?”
“那不是无聊么?我之前在家里,为了给孩子早教,每天读兵书,看舆图。到了你这儿连个屁都没有,还不兴我做点东西给他看看?”
颜念平一愣一愣的,道:“有用?”
247.第247章 言听计从
“当然有用,你没看见他玩杯子吗?你以为我是在跟他玩吗?我把杯子挪来挪去他都能找到地方,我是在训练他的反应能力!现在隔着肚皮他都能找到杯子了。”宁昭昭睁着眼说瞎话!
见他还是愣,宁昭昭很大声地道:“这叫胎教,你懂不懂?我儿子以后是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我得让他在娘胎里就学这些东西!”
颜念平连忙道:“好好,我搬,我搬。”
收拾了一下嘱咐人快搬她要的东西,又道:“兵书船上没有…”
“不看就不看吧。”
颜念平很认真地道:“那不行啊,不能耽误了我小主子的胎教啊。”
其实宁昭昭看过个屁兵书!
她眯着眼睛笑道:“这好办啊,孙子兵法,你总看过吧?写出来给我,我每天给他念念就是了。兵书没有,舆图总有吧?我看看舆图也行。”
颜念平就没多想,道:“舆图有的,整个大齐都有,最精致最详细的。”
宁昭昭心想,地图到手了。
她又想了想,道:“还是不行,我看不懂。”
“我给你讲!要让我小主子在娘胎里看遍大齐的锦绣河山!”
宁昭昭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在前面。
颜念平又跟上去,道:“我看你也算是个好娘亲。他这么踢你,你也能忍,原来是为了胎教!”
宁昭昭:“…谬赞。”
等他搬了东西上楼,给宁昭昭铺好了,兴致勃勃地道:“你要做什么?要不要帮手?”
“要的,你帮我把这块木头锯成这样…”
“哦,好。”
宁昭昭让他去锯木头,自己把玩着那张那渔网。
颜念平兴致勃勃地锯着木头,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他们俩忙活了一个下午,宁昭昭终于说好了。
“这是什么?怎么像个机关?你教我小主子做机关?”颜念平兴致勃勃地道。
宁昭昭眯着眼睛笑道:“你怎么和我男人一样,这么可爱?”
宁昭昭笑道:“你去那边站着。”
颜念平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一脸呆萌地问:“去哪儿干嘛?”
“帮我把渔网挂好些,我告诉你怎么弄。你快去,待会儿我让你摸肚子。”
颜念平寻思着,她在这儿关着呢,也不能怎么样。
想到能摸肚子更心痒,于是高高兴兴地去了,抬起胳膊帮宁昭昭挂网,还问:“往哪边挪?”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机关,冲他甜蜜一笑,然后伸手,按了下去。
颜念平被网住了!
旁边的几个老嬷嬷目瞪口呆!
宁昭昭飞快地扑过去拉住地上的绳索,用力一拽!
她可不是什么娇娇女,力气大着呢!颜念平这厮竟然就这么被她拽倒了!
然后她把绳索套上一个杠杆小机关,迅速解开其中一个绳头,用力拽!
颜念平被吊起来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个成年男子给吊了起来,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颜念平气得直挣扎,可这无疑加重了她的负担,她的动作停了停还弯了弯腰。
顿时颜念平吓着了,连忙道:“小祖宗你可别闹了,动了胎气可不是好玩的!”
要是早产了怎么办,多可惜啊这么好一棵苗子要是早产了!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动我就没这么吃力了!”
“好好,我不动,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夫人拉!”
众人呆滞了一回,连忙也上了前,帮宁昭昭把绳子拉拽过去,然后系好!颜念平被吊得高高的!
宁昭昭看着那张酷似颜清沅的脸竟然被罩在渔网里吊高了,那画面是多么赏心悦目啊!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他帮她搬上来,有大半都是他亲自做的!
太尼玛喜感了,宁昭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宝宝看见了没,这是简单的机关。娘这就抓住他了!”
颜念平要发脾气呢,听到这句话又熄了火气。
“看清楚了就把我放下来啊…”
宁昭昭才不,就是要多吊着他一会儿才行。这货太可恶了,劫了她不算,还打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简直把她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她摸着肚子慢慢走了一圈,解释似的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这个机关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颜念平怕耽误她“胎教”,也就只能忍着了。
心里却想,不愧是颜二的女人,不但心大得很,在哪都能把日子过得这么舒服,竟然还懂这些简单的机关。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后低声道:“有这么一阵子他看书我都是在身边的,后来我嫌他烦,就没跟着一起看了。”
“…你只是跟着他看了书?”
宁昭昭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故意去学这么无聊的东西吗?”
想想那时候她总是靠在他怀里跟他一起看书,他看什么她就看什么,翻页快了他还得挨骂,也挺好的。后来她是真嫌他烦了,老看些什么兵书啊什么《墨子》啊之类的。尼玛好像还看过什么农书,什么制作最好的肥料…
看就看吧,他还喜欢跟她讲,什么某大名人发明的大粪丹啊,得什么畜生的粪便分别多少,搓成一粒,用作农肥,一小粒可比一颗鸡蛋大的大粪蛋!
虽然知道他看农书是因为关心百姓苍生,但宁昭昭还是果断让他滚了…
颜念平认真地道:“那看来你还挺聪明的。颜二自然聪明绝顶,你也不傻,那我小主子…啊!!”
只见宁昭昭解开了绳子,“咣当”一声混合着惨叫,渔网里的颜念平滚到了地上。
一阵兵荒马乱中,宁昭昭淡道:“现在,你可以出来摸肚子了。”
“…两下!”颜念平挣开来扶他的人大喊道。
从那天开始颜念平开始给宁昭昭讲舆图。
古人的地图很复杂,宁昭昭很是费了些功夫才看懂。颜念平问她,她就解释说以前没看过这么大的,还在认图标。
“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个孩子?”
有那么一天,讲了半天讲得口干舌燥的颜念平终于得到了优待,可以拿杯子跟孩子,或者说宁昭昭的肚子玩一会儿。宁昭昭突然问他。
他玩得正高兴呢,闻言就道:“颜皇后去了以后,我爹也马上自尽了。”
颜念平无奈地道:“我们这一脉,本来就是为了颜氏家主活着的。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种了一种特殊的蛊虫…叫什么不说也罢,免得吓着你。当时的蛊母就是颜皇后。我爹上京之后,不知道还有颜二,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便自尽了。至于我么…那年华氏派人带信我们藏身之地,他们就让我跟着华氏到了西南。”
“然后我就被种了蛊。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把我自己的脸弄成这样?我是为他活着的,不过现在他突然撇下了我。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过一年。可是你肚子里是他的孩子,有颜氏家主特殊的血脉。到时候我是可以把母蛊培植到孩子身上的。我把他带在身边,总好过颜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折腾死,再连累我也跟着陪葬吧?”
做孩子的时候是没办法,现在他不过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就是这么简单。
宁昭昭听了倒没有生气,只是道:“一个孩子…还没生出来,又有什么特别的?再说,他为什么抛弃你?”
“那你不懂,颜氏是千年老族,年头比起来,不比公孙鲁氏差,里头的缘故,有机会自己问你男人吧。现在他已经彻底抛弃颜氏了。你不知道家主血脉对我们来说多重要…不单我,我们一族,都只能指望你肚子里这个了。”
宁昭昭无奈地道:“那难道我自己的孩子,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啊。”
“你不是可以再生吗?至于他为什么抛弃我们,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他一向心狠吗?”他很理所当然地道。
看宁昭昭专注对话,他乐呵呵地又伸手在那起伏的大肚子上摸了一把。
宁昭昭非常认真地道:“若这天下有什么他珍惜的,那便只有颜氏族人。我想,他把你们剔除在外,是因为他觉得,他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不想带着凋零的族人一起冒险。”
颜念平愣了半天,怔怔地看着宁昭昭。
“你还真是好骗,竟然会相信他这种人有真心?我说句大实话你别不爱听,他那颗心挖出来,估计已经黑得连狗都不要了吧?能有一点血色吗,嗯?”
宁昭昭很严肃地看着他,道:“滚。”
他只得悻悻地站了起来,嘟囔道,“说实话你还不爱听,活该你被他骗一辈子。”
宁昭昭:“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宁昭昭想,或许他们夫妻俩已经没有一辈子了,或许以后相见不如不见。
对的,他的心就是黑的。他自己也承认了。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人家说“狗都不要”的时候,她还是会那么生气?
248.第248章 逃走了
宁昭昭每天花一点时间念兵书,然后背地图,再跟肚子里的孩子玩一会儿。并且定点开出单子给颜念平让他补给各种蔬菜。
颜念平初还盯她盯得紧,后来也放松了。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反抗意识嘛,难道她以为颜二会来救她?
因此虽然经常补给,拖慢了行程,他也尽量配合她。
这天宁昭昭一边看地图,一边用英文做记录。
颜念平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道:“你这是什么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宁昭昭也不拦着他,道:“你看不懂就算了,我儿子看得懂。”
颜念平见她不理他,管自己奋笔疾书,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道:“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前些阵子还有人到处找你,三十六黑市都出动了。如今…他突然把人又都撤了回去。”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
颜清沅的眼线遍布大齐,她若是要逃,估计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多久。可是他现在自己放弃了。
“听说…他要迎耿氏女和公孙氏女上京。”
宁昭昭很快回过神,继续自己的书写,一边对照地图找地点,道:“什么耿氏公孙氏?”
看她好像很想得开的样子,颜念平也就放心了。
“当初宫里有个被满门抄斩的丽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家世代为将。京城耿氏已经被灭。但是还有一支,是三藩中,东南雅王的参将。颜二已经下令去东南接耿氏了。还有公孙氏…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宁昭昭有些想笑,半晌声音却有些嘶哑,道:“倒是…走得一步好棋。”
公孙…耿氏…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可是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后来她干脆丢下笔,推开桌子探身狂吐!
颜念平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帮她拍背。
“没事,害喜呢。”她吐完了,就淡淡道。
颜念平皱了皱眉,端了水给她漱口。
她其实不知道,那一刻她的神色冷漠淡然,似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她眼中的支离破碎和万念俱灰,在烛火中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你也不能怪他…他现在自身难保。”颜念平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于是就试图补救。
“哦。没事。”
“…你考虑一下吧。跟我回我们部族聚居地,生了孩子以后,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可以养你。”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道。
宁昭昭突然笑了起来,扭过脸看着他。孕期使她看起来添了几分温润的陆色泽。
“颜念平。”
她淡道:“把地上打扫一下,然后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颜念平转身,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奴性,走了。
留下宁昭昭一个人在舱房,被孩子踢得靠在墙上,深吸着气摸着肚子,喃喃道:“别难过…都结束了。”
从此他走他的阳光大道,将来名流千史,万众瞩目。她可以走回她自己的独木小桥,一生无悔。
恩怨一笔,情仇两消。过往相濡以沫,如今分道扬镳。
从那以后颜念平发现她脸色奇差,更不敢招惹她了,对她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那天他正在嘱咐人准备靠岸采购,多定一些蔬果回来,扭过头就看见宁昭昭挺着肚子下了楼。
“你下来干什么?”他撇下随从,皱着眉上前道。
“关久了,活动一下筋骨。我想去底仓。”
“去那儿干什么?”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你烦不烦?我就想下去了,碍着你了?”
颜念平只好道:“那行,你等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去。”
说完嘱咐了身边的人几句,宁昭昭听见了,心想果然准备靠岸了。
但是她脸上只当做漠不关心,只等他吩咐完了,走了过来。
看着他那张脸她突然又想吐了…
颜念平大吃一惊,道:“你可别…我把脸蒙上行吗?”
最终他蒙着面跟着她下了货仓。
看着她翻翻捡捡,找到了她之前做的那个小机关,似乎在琢磨什么。
颜念平闷闷地道:“你放心吧,他会后悔的。”
宁昭昭没理他。
他一个人闲得无聊,又跟着她转圈儿,张了张嘴又不敢多说什么。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颜清沅的阴影里。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真正了解颜清沅,他肯定算一个。
宁昭昭太吸引人了…尤其是他那种阴暗深沉之人,抓住了她哪怕是毁掉,恐怕也不会放手。
颜念平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这段时间他竟然还有点“将为人父”的幸福感…
这种滋味对他来说很陌生,对颜清沅又何尝不是?试过之后哪里舍得放开手?
一边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颜清沅那小子也有今天。
正想着呢,宁昭昭突然道:“好了。”
颜念平眼睛弯弯的,此时看着孕妇,眼神也是柔柔的,道:“什么?”
“我把这个机关改了一下,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动手拉绳索了…”
“!!!”
半个时辰以后采购结束,萧芒吩咐准备开船,突然发现宁昭昭和颜念平双双失踪!
船上热闹了半天,萧芒找到了在底仓里被悬在网里的颜念平…
目瞪口呆之下萧芒道:“你小子也有今天?!这东西不是你亲手做的吗?你这叫什么?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颜念平已经吊了整个时辰,脸色有些难堪,道:“你先放我下来,得赶紧去把她找回来。不然她大着个肚子独自上路,是很危险的。”
萧芒吩咐人把他解下来,一边道:“她去哪儿了,你知道?”
“永江,她会去永江。”
这是一起策划已久的孕妇出逃事件!
她太坦荡了!背好了地图,推断出靠岸点,摸清楚了这条船的结构,还套出了她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谁都没防着她,谁都没想到她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缜密的计划!
甚至颜念平还傻里傻气地自己帮她做了机关,最后把自己给网了!
临走竟然还被她捡了根棍子打晕了!
萧芒简直要满地打滚:“你啊你…”
颜念平恼羞成怒,道:“别笑了,快找人!凤佩还在她身上呢!”
此时的宁昭昭已经是身怀九月身孕的孕妇,避开人一路奔下船,体力竟然不错!
这也多亏了她每天都会在船上爬三次以上楼梯,并且配合去水肿的蔬果吃着,才能这么顺利。
按照她记忆中的地图,此次停靠应该是在一个叫锦湖的城市,离永江不算远,可是只有山路可走。
宁昭昭这次是计划周全缜密地出逃,和之前赌气离家出走又一不一样。
虽然她大着肚子很难走山路,颜念平大约也觉得她被困在锦湖,去不了永江。
可是,她可以找人去永江把端王叫过来啊!!
下了船以后,她几乎半刻没有耽搁,直接奔去买了辆马车,然后亲自驾车就奔出城。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狂奔并没有目的地,而是拼命往越乡下越偏僻的地方赶。她是打算先找个农户安置下来准备待产,然后找个村夫去永江找端王。
事实证明棒槌的爆发力是无穷的,换个娇弱的估计这回得死在这儿了。颜念平派人在锦湖搜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自己驾车狂奔出城十数里!
直赶到入夜,肚子里那个实在是饿得厉害了,猛踢了她好几脚,她才缓缓停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零星的灯火数盏,安抚着腹中阵阵痉挛,只觉得额前都冒了冷汗。
“只能赌个运气了。”她苦笑着喃喃道。
肚子还是太大了,早一个月大约都没有这么艰难。
人在绝境之中大约都有豁出去的勇气。她放慢了速度瘫在驾车位上,放任马车慢慢走向那些灯火。
宋顾谨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他以为他今生都见不到她了,或许是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当他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门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见那辆马车驮着那人慢慢走近,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马车慢慢走到他跟前儿。
她满身大汗,头发都被黏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形容憔悴,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那巨大的肚子正在一起一伏,似乎在告诉他,她很不好。
“是你啊。”她轻声道。
那么无力却又那么平淡,微微偏过的脸上却又有由衷和放松的笑容。
看来…运气不错。
“殿下…”他喃喃道。
“你扶我下来。准备干净的屋子和热水,干净的剪子和包被,再去叫个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