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上前,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一巴掌。

“记住,你不过是一个外来人,你所有的体面,都是我们公主给你的。要不然,府里洒扫的丫头也比你高贵。你这吃里扒外的德行,叫公主见了,保不齐当面就把你给杖死了!你倒是要多谢老身,救了你一条命!”

“拖下去!”

湘儿郡主被打得愣愣的,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她,她分明是高贵的郡主啊!

怎,怎么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就被一个往日谦恭谄媚对她笑的奴才责罚?

少顷,她被剥去了衣裳,按着跪在了地上,掌刑的嬷嬷五大三粗,手上全是茧子,一巴掌下来已经让她吐血!

二十多巴掌打完,她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掉了多少颗牙。

这意识朦胧的时候却想起这荣睦府的嫡女尚仪。

往日她跑到尚仪面前去耀武扬威,尚仪从来都不与她当面针锋相对。只那一次她羞辱了尚仪驸马,尚仪才突然勃然大怒。

她记得那个时候尚仪对她说了一句话。

“莫以为,进了荣睦府你就成了金凤凰。我既然处心积虑地逃出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是啊,尚仪是真凤凰…

她处心积虑地都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当然有她的道理。

此时的尚仪公主府。

宁昭昭抱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在一边逗着。

齐帝倒是能屈能伸,非常配合,她让下旨他就下旨,而且还会针对如今的局面跟她提出一些讨论。

宁昭昭暗暗想着这就是个老狐狸,知道自己现在大势已去,所以妥协格外容易。和上次一样。

“朕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你就不能去给城外去封信,告诉他皇孙已经回到了你手上?”

宁昭昭抱着儿子有些嘲弄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怎么的,真的这么在意母后,当初为何害她****流泪?”

她指的是自然是老皇夺权那段时间。

齐帝沉默了一回,才道:“你不懂,若是有一点可能,朕也想给她最好的。”

“最好的是什么,母仪天下,皇后尊宠?”

齐帝生气地道:“那是她应得的!”

宁昭昭想了想,道:“哦,那本来就是她应得的,可是被你生生夺走了。现在你又绕了个弯子想还给她,怎么知道她还稀罕?你这纯粹就是在恶心人罢了。”

棒槌功力不减,成功地把老头子气得差点吐血。

此刻人心惶惶,尚仪府却是同往常一般安逸。

城内的叛军不防消失已久的摄政王突然带兵攻了出来,显见是注意到他们已久。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连发了几个信号,等着城里的内应发动暴乱。

可是信号冲天,城墙上倒是很快有了动静,来的却是黑甲羽林卫!

他们在城头竖起大旗,吹响号角。

不多时,钟品莲何令长还有公孙氏,便带人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弩箭机关。

宋顾谨在队伍中间,此时就越队而出,登上城墙,挥舞起“齐”字大旗,连挥了四下!

接头的暗号,原来两下不成,三下成。一下则险。

可他挥了四下!

颜清沅看到了,略一琢磨,冷笑道:“诸位,城中逆贼已经赶尽杀绝,大可放心一战!斩下敌首者,凭数量领功!”

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双方酣战至傍晚,被偷袭的一方,又面对公孙氏强悍的机关,三万大军眨眼的功夫就一溃如堤。

颜清沅身先士卒,冲锋杀敌,弄了一身血。

对方敌首是俊美的中年人,被斩了一臂,按着跪在了地上,还如狼一般瞪着颜清沅。

颜清沅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姓阴?”

敌首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颜清沅淡道:“我记得上次皇陵之战就屠了好几万,这次又冒出来这么多,是勾结了多少藩王?”

一句无心之言,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明明知道,朱氏勾结的人是谁…

敌首突然面目狰狞,挣扎着想干些什么,下一瞬,颜清沅的手轻轻放在了他天灵盖上。

“想咬舌自尽?以为这样我就审不出来了?”

颜清沅笑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本王现在,对提审什么的,已经不感兴趣了。”

说完,五指猛地用力,对方只觉得剧痛袭来,然后五道血流流过从头上徜徉而下!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松开手,把死得极其狰狞恐怖的人丢去了一边。

“全部就地格杀,然后堆在一处烧了。这几日封了城门,禁人外出。”

他要让这熊熊的大火,给京城里那些人一个教训!

颜清沅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丢去了一边,转了个身大步走向京城巍峨的城门。

京城负他,大齐负他,天下负他!

如今他归来了,一身是血如同最凶恶的浴血修罗。

他必定要这个天下,这个大齐,这个京城,都付出最残酷的代价!

宋顾谨在城上目睹了将士处决俘虏的一幕,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下了城楼。

恰逢城门大开,迎了颜清沅进门,他也顾不得对方一身是血,是多么的阴沉可怕,他急道:“你,你下令处决了俘虏?!”

颜清沅无所谓地道:“都杀了,打算就地焚烧,你也知道他们擅长炼制活死人。对了,吩咐下去,把敌首的身体留着,给宋先生剖着玩。”

宋顾谨啐了一声,道:“怎么能平白杀这么多俘虏?你让天下人怎么想你?嗜杀成性,残忍无情?再说,这样会断了多少线索?”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那留着,你给我养那群酒囊饭袋?我齐沅虽然有钱,可也不愿意花在那群人身上。日后再有逆贼,我也是来一个杀一个,省的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至于线索,那不是还有宋先生你吗?难道少几个犯人,您就查不出来了?您常说什么来着,活人会说假话,死人可不会。我这,也是给你省事啊。”

宋顾谨顿时气得抽他的心都有了!

这什么人啊!脸皮厚得可以当城墙使了!

原本他是打算彻底查了这桩百年血案,哪怕牵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但只要一查干净,他就立刻脱身的!

可是现在看看,什么时候是个头!

颜清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难得见宋先生这么有涵养的人也气得脸色铁青。真是…本王如此倚重宋先生,宋先生可要好自珍重啊,别气坏了身子。”

宋顾谨愤愤地拍下了他的手!

第442章 缀儿缀儿

听说城外果然大捷,宁昭昭终于露出了笑容。

等到颜清沅清点了战场去尚仪府,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棒槌点了灯笼站在门口,踮着脚望。

终于等到那一队人马,在月色下踩着飒飒铁蹄而来。

她看见当前那个满身是血还一脸快活的人,顿时就愣了愣。

颜清沅看见棒槌,显然更高兴了,策马快跑了几步,跑到棒槌跟前儿,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冲过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她差点没昏过去!

众人哈哈大笑!

颜清沅也笑,回过头道:“吩咐下去,明日设宴犒赏三军。”

“多谢王爷!”

颜清沅笑着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棒槌抱进了府,一边走就一边又低头亲了她好几下!

宁昭昭要疯了,一边用力推他的脸,一边道:“尚仪驸马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颜清沅不高兴地道:“我在奖赏我自己,你别吵我。”

说着照着唇就是一个深吻,直把棒槌吻得差点昏过去!

见她实在是难受,他才松开唇,嘟囔道:“在城外收拾战场。他对公孙氏的机关十分感兴趣,便跟着去了。”

宁昭昭奋力挣扎:“派个人去跟芷荷说一声!”

颜清沅随口吩咐了身边的墨珠去跑腿。

他什么也不管,就把棒槌往屋里抱。

棒槌惊恐地扒拉着门,道;“别,别!老头子在公主府呢,还有,母后呢!”

颜清沅一边把她往里扯一边道:“老头子怎么在这儿?”

“我骗进来的,他来了我就把他骗进来软禁起来了,然后下旨查了京城,放出消息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蛇出洞,其实和你相互配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然后,然后他已经答应了我会退位…”

颜清沅且惊且笑,然后用力拽了她一下终于把她拽进来了,道:“看不出来,我的棒槌还有雄才大略!”

宁昭昭欲哭无泪:“我不要我不要!你早上刚刚折腾过我!我不要!”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脸,道:“可是我刚打了胜仗,该赏啊。”

“赏,赏,赏什么?”

“赏个棒槌,赏个温柔听话,婉转承欢,把我全身舔干净,乖乖服侍我的棒槌!”

宁昭昭要晕过去了。

颜清沅哈哈大笑。

不过他怎么舍得真的让她把他身上舔干净?吓她的罢了。

揪着棒槌进了屋,翻找了一下,果然看见她的那个木簪匣子又回来了。

棒槌讪讪的看着他,道:“你说不用丢的。”

颜清沅道:“我那是委曲求全你听不出来?”

宁昭昭抚了抚额。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刚刚在战场上,必定是挥斥方遒,威风八面。怎么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特么竟然还在跟簪子较劲…

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颜清沅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拎了起来,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好好洗洗。不然你让我碰?”

颜清沅喜滋滋地扛着他的棒槌,出了门一路就往公主府的大暖池去了。

好在公主府主子少,钟品莲不在,姚芷荷怀孕之后也不泡暖池了,他一脚踹了门进去倒是没撞上什么人。

只一群侍女被他吓得花容失色!

颜清沅拎着宁昭昭就她丢进了水里。

棒槌无比狼狈地在水里滚了几圈,热水从口鼻灌入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猛地身边噗通一声,池子里又坠入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一把捞起棒槌哈哈大笑!

宁昭昭要疯了,卯着劲儿揍他啊!

可是越揍他越笑啊!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脸,道:“你别生气了,你看我胸口都被你打红了。”

宁昭昭瞪着他的胸口看了一会儿,只看到暗白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肌!

哪里有红!

大骗子!

颜清沅笑着把她按到了暖池边上。

宁昭昭倒是回过神来了,推了他一下,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那群乌合之众哪里伤得了我?”

宁昭昭嘟囔道:“母后呢?”

“暂时住在齐闵府上了。”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宁昭昭主动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眯着眼睛笑了。

宁昭昭又问,道:“接下来怎么打算?直接回宫?”

“直接回宫。我打算尽快登基,稳定下来然后就准备迁都。”

登基…

宁昭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心情便有些复杂。

“棒槌要做皇后了,开不开心?”他笑着去亲她的脸。

宁昭昭想了想,道:“一般般。”

颜清沅当然知道是真的“一般般”。

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些木头簪子。

哼…挺闲不是?那就好好查案去吧!

颜清沅低头含住了棒槌的耳朵。

“再在这公主府住几天,明天我让人把凤印给你送来。然后你就斟酌着把京城的一些杂物理一理。免得太过悠闲了…玩物丧志!”

什么叫玩物丧志!他竟然还惦记着那几根簪子!

下一瞬,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猛地入了禁!

然后就被他按在暖池边上,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

而此时,齐缀听说果然大胜,找了人来打听了一下,说是端王的兵马已经在城外,是这次平叛的主力。

但是端王自己还没有出战,似乎是年纪大了老寒腿犯了,还在城外养伤。

齐缀恨了一声道:“那小子必定没有告诉我表妹。没良心的东西!我这就去看看我祖父。”

那小将军连忙拦住她,道:“郡主,您不能走,您还得等束拓王子来接。”

齐缀恼了,道:“你是谁的人?竟然敢拦我的路!”

那小将军明明是个中原男子,却道:“启禀郡主,属下是束拓王子的文书。”

然后齐缀暴怒,道:“摄政王妃在哪儿!”

那文书一本正经地道:“您别指望了王妃了,指望不上的。王妃正陪王爷呢。王妃门都没出,王子殿下就会来把您接走了…”

齐缀冷笑道:“我祖父可就在城外,你们还敢这么大的胆子?”

文书道:“若是属下没记错,您的婚嫁端王爷是放了话不再管的。”

是啊,齐缀从前太胡闹了。端王是放了话不管她的婚嫁了。

而且端王骨子里就是个大老粗,听说了这事儿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说终于有人能制得住她这个不听话的孙女了!

齐缀气得不行,却又不再闹腾了。

等束拓终于忙清了来接他的缀儿,却看到空荡荡的公主府花园,齐缀独自坐着喝闷酒。

束拓愣了愣,上了前,道:“此番大胜,西南军一洗污名,你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伤口还没好透,不能喝酒。”

说着他就想去她手里拿酒壶。

齐缀扭了个身不理,低声喃喃道:“是啊,西南军一洗污名…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束拓皱了皱眉,道:“缀儿,你喝多了。”

齐缀乐呵呵地道:“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实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的水,就算是寡妇那也是泼出去的水。我齐缀为端王府操碎了心,如今落得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下场。他们巴不得摆脱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女儿呢。”

“你到底怎么?”

齐缀趴在桌子上,笑道:“也没怎么…我就是想了想,想了想如果我告诉我祖父,我爹娘,你软禁我,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她抬起头,眸中盈盈,分明带笑,眼角却又有泪光:“他们大约会说好极了,终于有人肯娶我了,然后恨不得八抬大轿把我送走…”

“多可笑,多可笑!我一生要强,可是如今呢,谁知道心疼我?束拓,像我这样的人,将来就算被你打死,他们大约也会说我活该吧?”

“缀儿,你跟我回去…”束拓俯身去抱她。

那女子吃吃地笑,笑着笑着又大哭。

“好啊好啊,跟你回去,束拓我跟你走!”

束拓的脚步顿了顿。

齐缀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亲着他的脸,又拿湿漉漉的脸去蹭他的脖子。

“束拓,这天下人都有家,我的家又在哪里?我若是不跟你去,我还能去哪里?”

那一刻束拓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站在原地,半晌,才哑声道:“缀儿,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归属?”

那女子的身子已经垂了下来,吞吐着酒气,似乎是睡着了。

束拓最终抱着她回了驿站。

把她放在榻上,擦干净脸和手,看她睡得像个孩子似的沉。

束拓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走到这一步,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缀儿从小要强,旁人很难跟她亲近,只不过是因为连一个懂得她的人都没有罢了。

束拓想说他懂,他知道他的缀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想让齐缀放下心防,信他一回,就这么把自己交给她。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她始终不咸不淡的,留住了人,留不住心。

现在不吵不闹的,她刚才甚至还说自己不跟他走也无处可去了,分明是露了自己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