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袖子挽起来。”宋清华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消毒药水。

伤口沾上药水会很痛,宋爱瑜皱着眉,忍不住倒吸口气。

宋清华弯下腰,放轻手里的动作,不住给她吹着伤口“还好只是擦破点皮,如果留疤就不好看了。”

“今天很危险,以后不要这么做。”宋清华将伤口消毒后,又拿出药膏覆上。

宋爱瑜咬着唇,紧紧盯着宋清华的脸,眼眶红了红,“无论我是谁的女儿,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妈妈。”

宋清华手中的动作蓦然怔住,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宋爱瑜,一时间心头的滋味万般复杂。

“妈妈!”

宋爱瑜抬起受伤的那只手,眼角滚下泪来,“从小到大,你都那么疼我,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没人能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宋清华抿起唇,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低喃道:“爱瑜,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这个孩子自从在襁褓里,宋清华就将她养在身边,这二十几年过去,这份母女间的情分,确实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客厅的玄关处,沐良站在原地,眼见她们母女亲密相拥,嘴角勾起的弧度凛冽。

宋清华看到沐良进门,眼底不禁掠过一丝慌张。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宋爱瑜,但怎么都推不开。

神色淡然的从她们身边走过,沐良低着头,视线不曾有任何的偏移。她一步步走上楼梯,直到卧室的门关上。

眼角余光瞥见沐良上楼,宋爱瑜才离开宋清华的怀抱。

夜晚的山顶,幽静而安宁。宋清华端着酒杯,站在落地阳台,她微微侧过脸,便能透过阳台看到隔壁房间里亮着灯。

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宋清华甚至都能看到沐良捧着电话,嘴角染着的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那双黑黑的大眼睛眯着,跟她出生时一模一样。

宋清华眼眶酸了酸,仰头将杯中的红酒喝掉。早在决定要把沐良送走的那刻,她就知道,对于这个女儿,她注定要亏欠一辈子!

洗过澡,宋爱瑜换上睡衣,谨慎的将门反锁后,才把电话拨出去。

对方接通后,声音急切,“爱瑜,你没事吧?”

宋爱瑜握着手机,冷笑了声,“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姑姑?!”

桑卉霎时无语,脸色沉下来,“爱瑜,我也是没有办法。”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宋爱瑜压低声音,道:“你帮我约萧雅,我明天要见她。”

“…好。”桑卉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毕竟她们是亲母女,如果能把事情说开,那也是好事。

稍后,宋爱瑜挂断电话。

自从傅晋臣跟傅欢颜搬离傅家,尤储秀整天都没什么事情做。以前欢颜在家,她总嫌弃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可现在她人不在,自己就连个操心的人都没有。

虽然心里惦记傅晋臣,但想到儿子身边还有果果,尤储秀也能宽宽心。而且知道沐良现在又回到儿子身边,她也放下不少。相比较而言,尤储秀更担心欢颜。这孩子从小就被宠坏了,也不知道她这次生气,要气到什么时候。

管家推开花房的门,尤储秀看到他回来,忙问道:“欢颜收下东西了吗?”

“收下了。”管家笑了笑,如实道:“三小姐气色也不错,画室里有暖气,项北少爷把东西都安排好了,您不用太担心。”

这样就好。

尤储秀紧提着的心松了松,傅欢颜这孩子的脾气,她最了解不过。总是表面看起来喳喳呼呼,其实小心思比谁都细腻。前几天她早上到院子里就看到一盆君子兰,不用问肯定是她寻到好的品种,给她送回来的。

哎!

尤储秀抿唇笑了笑,心想这孩子的脾气,跟老四还真是像。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总是一家人,都是她的孩子。

“太太,天晚了,您早点休息吧。”管家语气恭敬。

尤储秀放下手里的剪刀,将她精心培植的那盆新品种放好,道:“你也去休息吧。”

“是。”管家应了声,转身便离开。

收拾完花房,尤储秀关了灯,这才往大宅里面走。她披着外套,刚刚走到二楼,就看到家里的司机从书房出来。

“太太。”

尤储秀愣了愣,脸色微变,“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问些事情。”

“问你?”尤储秀心中立刻生气戒备。

那人点点头,神色间尤其带着几分得意,“太太,老爷在书房等您。”

尤储秀一惊,并没多耽搁,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司机沿着楼梯下来,恰好看到傅世钧推着轮椅从后面小楼过来。

“二少爷。”那人恭恭敬敬弯下腰,打了声招呼。

傅世钧双手搭在车轮上,往后推开半步,让他离开。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人低下头,道:“您放心吧,应该说的我都说了。”

傅世钧并没开口,挑眉盯着书房里亮着的灯光。他伸手拉紧腿上的毛毯,眼底的神情阴霾下来。

是时候了。

傅世钧低下头,掌心轻抚着失去知觉的双腿,薄唇抿成一条视线。这些年对他的亏欠,还有他的腿,他都要一并讨回来。

尤储秀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对面的桌上亮着台灯,傅东亭背对着她。

“东亭,这么晚你应该休息了。”尤储秀说话的声音还算自然。

傅东亭眼睛落在窗外,侧脸的线条紧绷。

半响,他转过身,锐利的眼眸直射在尤储秀的脸上,“世钧的车祸,跟你有关吗?”

这样的质问,只让尤储秀心里发慌。傅东亭起先不动声色,后又突然逼问,显然他已发觉什么,是她无法隐瞒的。

191 找到线索

书房的灯光昏暗,尤储秀眯着眼睛,只能看到傅东亭染着寒意的双眸。

“为什么不回答?”傅东亭声音越发冷下来。

尤储秀垂下脸,嘴角似有什么闪过,“你想要我说什么。”

她的话等于在无形中承认什么,傅东亭轻笑了声,道:“这些年,我把这个家交给你,把我的孩子们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为我安家的吗?”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尤储秀忍不住辩驳。

“没想到?”傅东亭冷笑了声,“如果是你自己的儿子,你知道刹车有问题,还会让他开车出去吗?”

尤储秀没有说话。

“虽然老大老二不是你亲生的,但他们总和傅晋臣是兄弟,你怎么能对世钧视若无睹?”傅东亭紧握手中的拐杖,神色已然凛冽如刀。

尤储秀动了动嘴,松开的五指收紧。当年她知道那辆车有问题,确实没有多问,可她也并不是有意要置傅世钧不顾。

只能说阴差阳错,傅世钧那天偏巧就把那辆车开出门,偏偏刹车片就发生问题,出了车祸。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尤储秀看到傅世钧都觉得有愧,可她心底深处也许存着某种心思,总会多为她自己的孩子考虑。

毕竟这样的家族里,傅晋臣排名最后,先天不具备任何优势。长幼有序,他前面两个哥哥压着,想要出头多么难啊!

尤储秀不能说自己冤枉,但她也没有主动谋害过谁,无非都是顺水推舟而已。

“东亭!”

尤储秀缓缓抬起头,语气蓦然沉下去,“我们夫妻三十几年,我不能说对自己的孩子没有私心,但我也从没害过其他人。”

傅东亭摇了摇头,深邃的双眸暗淡无光,“所以你就看着孩子们自相残杀,不予干涉?!”

“我…”尤储秀噤了声。

自从将傅家交到她的手上,尤储秀还没见过傅东亭有如此愤怒的眼神,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所有的理由都变得如此可笑。

上次傅东亭知道沐良当年鸡汤被下毒的事情,已经震怒过一次,如今又被揭开傅世钧的车祸原由,她忽然就找不到借口说什么。

尤储秀心尖一阵发紧,她看到傅东亭的眼神就明白,她这些年辛苦保守的一切,全部都土崩瓦解,再也修复不了。

“出去!”

傅东亭冷着脸开口,尤储秀知道他在气头上,只能含泪转身离开。

走廊迎面有车轮声划过,傅世钧滑动着轮椅过来,“母亲。”

尤储秀抿起唇,眼眶酸了酸。这些年傅世钧对她都很恭敬,小时候他也经常带着晋臣去玩,如果晋臣知道他的车祸与自己有关,又会怎么样?

因为心里怀揣着愧疚,尤储秀也分外疼爱傅橙。凭心而论,当年的那场车祸,她真的不想发生在傅世钧的身上。

“爸!”

走廊忽然响起一声疾呼,尤储秀惊恐的转过身往书房走,傅世钧划过的轮椅,刻意挡住尤储秀奔过去的身影。

书房的转椅里,傅东亭脸色发白,整个人昏倒在椅子里。

“快去备车!”

傅世钧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傅培安穿着睡衣跑过来,神色大惊,“爸爸!”

姚琴后面跟来,立时惊叫道:“爸爸,你可不能死啊!”

傅政已经安排司机把车开出来,他几步跑上楼,经过尤储秀身边的时候顿了顿。

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显得慌乱。

“小政!”

姚琴招呼儿子,忙道:“快帮忙啊!”

傅政敛眉,立刻跑进书房,将已经昏迷的傅东亭背起来,直接下楼。

姚琴睡衣都没来的及换,立刻跟丈夫儿子坐进车里。这种时候,谁陪在傅东亭身边,谁就能沾光。

转眼的功夫,走廊熙攘的人群安静下来。尤储秀站在楼梯口,眼见开出去的黑色轿车,立刻红了眼眶。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尤储秀就穿着外套走进厨房。

“太太。”佣人们见到她出现,全部毕恭毕敬的喊人。

尤储秀洗了手,带上围裙亲自站在厨台前。她做了两道小菜,还特别煮好莲子粥,放进保温饭盒中拿到医院。

司机将车停在住院部外,尤储秀提着东西往楼上走,人刚走到病房,恰好看到姚琴推门出来,“哎哟,来的挺早嘛。”

尤储秀瞥了她眼,越过她的肩膀想要进去,却被姚琴闪身挡住:“爸爸说,不想见你。”

“让开!”

尤储秀语气沉下去。姚琴不自觉缩了缩肩膀,但人并没躲开。

病房的门被人从里拉开,傅政低头走出来。他看到尤储秀手里的东西,还有她关切的目光,沉声道:“爷爷已经醒过来了,不过精神不太好,刚吃过药睡下了。”

尤储秀提着东西要进门,傅政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爷爷刚才确实说过,不想见您。”

听到他的话,尤储秀眼底的神情瞬间沉下去。

傅政薄唇轻抿,有意识将语气放柔,“您先回去吧,等爷爷醒了,我再问问他。”

昨晚书房里傅东亭震怒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到。虽然听不太真切,但隐约都能猜到与尤储秀有关系。

犹豫良久,尤储秀才把手里的饭菜交给傅政,道:“东亭醒来后,记得给他吃。”

“我会的。”傅政点头,尤储秀不想多看姚琴那副得意的嘴脸,提着包转身离开。

“哼!”

姚琴双手叉腰,狠狠瞪着尤储秀走远的背影,“这种时候谁不知道往爸爸眼前凑,也不能每次好事都让他们那房占了吧。”

“妈!”傅政蹙眉,语气颇厉,“你少说两句。”

看到儿子警告的眼神,姚琴撇撇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进去。反正不吃白不吃,她留下来守着一夜,肚子正饿得要命。

早上七点,宋爱瑜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轻手轻脚离开别墅。她的身影刚刚下楼,沐良这边的卧室门就打开。

房门依旧紧闭,想要从这里进去宋爱瑜的房间已是不可能。沐良站在阳台,看到宋爱瑜那辆红色跑车驶出别墅,黑眸眯了眯。

已经住进这里有些日子,但沐良并没找到什么证据。她基本把目标锁定在宋爱瑜的卧室里,她每天出入都如此谨慎,肯定是藏了什么东西。

烦躁的叹了口气,沐良眼角不经意的瞥过去,忽然发觉到什么。宋清华的房间,紧挨着宋爱瑜的房间。换句话说,她只要进入宋清华的房间,就能顺着阳台爬过去。

忍住心底的激动,沐良迅速换好衣服,洗漱过后来到楼下。宋清华习惯八点下楼,佣人们也都掌握着时间,基本在这个点准备早餐。

不久楼梯口有脚步声,宋清华拉开椅子坐下,瞥了眼身边的位置,问道:“爱瑜呢?”

烟姨端着牛奶过来,“爱瑜小姐已经出门了。”

宋清华挑了挑眉,转而抬头看向对面的沐良。她握着牛奶杯,眼神时不时滑过沐良清瘦的脸庞,“工厂的进度怎么样?”

“还不错。”沐良眼睛盯着晨报,并没看她。

宋清华喝了口牛奶,脸色有一丝尴尬。她总也找不到跟沐良聊天的话题,似乎她们之间除了工作,再无其他话可以说。

吃了些早餐,宋清华放下刀叉,又问对面的人,“我们一起出门吧,我也想去工厂看看。”

沐良将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边上,语气如常,“我今天上午还有事,下午才会去工厂。”

宋清华无奈的叹了口气。

庭院里的汽车声响起,沐良站在落地窗前,眼见司机将轿车开出大门,红唇挽起的弧度凛冽。她跟宋清华之间,注定无话可说。

稍作等待,沐良喊来烟姨,问道:“烟姨,家里有指甲刀吗?”

烟姨去找了半天,但都没找到:“沐小姐啊,太太卧室里有,我去帮您拿。”

“不用了。”沐良拉住烟姨,笑道:“我自己去吧,正好还要换衣服。”

烟姨应了声,并没发觉不妥。

推开宋清华的卧室门,迎面摆放着一架白色钢琴。沐良犹豫了下,还是迈步走进来。房间的布局比较简单,宋清华喜欢的东西,多以素色为主。

白色古典梳妆镜上,摆放着一个盒子,也许是出于好奇,沐良请不自觉走过去,将盒盖打开。那里面叠着一件粉色小褂。

同样的粉色小褂,沐良也有一件。在她结婚前的那晚,蔡永芬曾把那件衣服当作嫁妆给她保存。

啪——

沐良将盒盖合上。她不愿多想,回过神后,绕过欧式床的床柱,拉开落地阳台的门出去。

此时佣人们都在前厅打扫,院子里并没什么人。沐良瞅准时机,双手撑着栏杆,一跃跨上阳台面。她背靠着墙壁的外延,调整好呼吸,一步步谨慎的走到隔壁阳台。

伸手推了下窗户,宋爱瑜这边的阳台门果然没锁。沐良撑着栏杆跳下来,心头不禁窃喜。她动作很轻的拉开门,灵活的身影快速闪进去。

粉色的壁纸,粉色的床,宋爱瑜的卧室里,典型的公主范。沐良没心思看这些东西,她从左到右,按照顺序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找,但里面除了衣服就是首饰,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

梳妆镜的中间抽屉,竟然带锁。沐良谨慎的走过来,伸手拉了下,抽屉锁着。

密码锁。

沐良秀气的眉头紧蹙,房间门锁着,这个抽屉也带锁,摆明不寻常。她时间有限,机会也有限。今天宋爱瑜的窗户开着,也许明天就锁着,所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既然是密码,按照女人的习惯,大抵都会输入比较重要的日期。沐良深吸口气,只能赌一赌。按照她自己的习惯,沐良首先输入的是生日日期,但提示密码错误。

再次下来,沐良输入的是宋清华的生日密码,提示密码错误。

这个抽屉上的密码锁有记忆功能,如果超过三次错误,就会被锁死。沐良咬着唇,眼神定定落在那几个数字上,俏脸一片阴霾。

到底是密码?

须臾,沐良眼神动了动,似乎想到什么。她虽然无法确定,但事已至此,也唯有试试看。

滴滴滴——

连续六个数字过后,密码锁‘吧嗒’一声弹开。沐良怔了怔,眼底有片刻的错愕。

真没想到,宋爱瑜设置的密码,竟然是沐毅的生日。

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印章,还有些股票证卷。沐良手指轻拨,一样样耐心细致的找寻,在抽屉的最底层,有个牛皮纸袋吸引她的目光。

捧着纸袋看了看,沐良眼神立刻阴沉。这个袋子右下角印的名字就是林蔷先前所找的那家律师事务所。她打开纸袋,但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宋爱瑜跟此事无关,她又怎么会有这个袋子。而这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显然已经被宋爱瑜销毁掉!

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沐良眼底厉色渐起。宋爱瑜,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

她将纸袋放回去的时候,发现在纸袋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黑色碳素笔写下的一串号码,沐良看了看,觉得像是个帐号。

掏出手机,沐良将那串号码记录下来。走廊有脚步声响起,沐良不敢再多耽搁,她急忙将东西都放回原处,关上抽屉后,立刻又从阳台原路回去。

平安回到自己的卧室,沐良把记录下来的号码给傅晋臣发送过去,让他去查到底是什么帐号。她扫了眼时间,也不在耽搁,提着包出门。

现在事情已经基本有证实,沐良心里更有把握。

红色跑车停在市西的茶楼前,宋爱瑜提着皮包,脸上带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她走到二楼,萧雅正在窗前对她招手。

“爱瑜。”看到女儿出现,萧雅情绪表现的很激动,“你想吃什么早餐?”

宋爱瑜撇了撇周围,道:“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