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章恶有恶报

袁武不动声色,只握住了姚芸儿的小手,他的眼睛漆黑如夜,就那样看着她,良久,都是未发一言。

翌日,袁武挑了几尾鲜鱼,用绳子系了,让姚芸儿送回了娘家。姚父的身子已是大好,见女儿送回了这几条鲜鱼,对女婿便更是感激起来,待女儿走后,就和姚母商量着,待过两日,便请袁武来家吃顿饭,好好犒劳犒劳女婿。

前些日子袁武都是一直忙着姚家的农活,后院里的菜地也没功夫打理,这几日闲来无事,袁武便是将那一块菜地松了松土,又从街坊们那里买了些菜籽,趁着这几日天气好,便是在家里忙活了起来。

姚芸儿帮不上忙,便在一旁陪着他,眼见着家里的菜园子变得有模有样,心里就跟吃了蜜似得,只觉得自己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院外传来一道声音,依稀是个女子,只道;“芸儿在家吗?”

姚芸儿不知是谁,只遥遥答应着,匆匆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来人正是姚金兰夫妇。

“大姐,你怎么来了?”姚芸儿见到姐姐,唇角刚展露一抹笑靥,可转眼又是瞧见了大姐身旁的王大春,眼瞳顿时浮起一丝惊惧,那抹笑便是怎么都露不出来了。

见妹妹害怕,姚金兰上前,握住姚芸儿的手,哑声道;“芸儿,妹婿在家吗?”

姚芸儿点了点头,见金兰的神色仍旧憔悴而凄苦,眼角下的淤青仍是没有消除,她瞧着只觉得心酸,眼眸又是向着王大春看去,这一打量,才发觉那王大春脸色灰暗,一双胳膊仍是软软的垂在胸前,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哪还有一丝往日里凶横霸道的影子?

“芸儿,姐实话不瞒你说,姐这次带你姐夫过来,就是求妹婿救命来的!”姚金兰说着,再也忍不住,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姚芸儿一怔,赶忙为姐姐拭泪;“大姐,你别哭,到底怎么了?”

姚金兰好容易止住了泪,才道;“你姐夫的胳膊被妹婿错开了骨头,回家后疼的要死要活,没法子只得请了郎中来瞧,可一连请了三个郎中,都说没法子,最后一个郎中见他实在是疼的厉害,就给我们出了主意,说是只有给他错骨的人,才有这个本事能将骨头给他接上。芸儿,大姐求求你,你看在大姐的份上,去和妹婿说说好话,就让他救救你姐夫吧!”

姚金兰一面说,一面又是止不住的落泪,王大春虽然时常将她打个半死,可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夫君,是家里的顶梁柱,若这胳膊一直不好,往后可就成了个废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又该咋过?

姚芸儿见大姐哭的伤心,而王大春也是只剩半条命的模样,那心肠顿时软了,只赶忙招呼着大姐扶着王大春进屋,三人刚进门,就见袁武不知是何时已从后院走了出来,恰巧迎头遇了个正着。

049章相公,有你在真好。

看见袁武,王大春再也不似上次那般蛮横,竟是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浑浊的眸子里,又惧又怕。

袁武看了他一眼,对金兰夫妇的来意自是了然,也不等姚芸儿开口,便是淡淡道了句;“进屋吧。”

“相公,你能将姐夫的骨头接好吗?”姚芸儿为了让大姐放心,忍不住开口道。

对着姚芸儿,袁武的神色便是和缓了下来,只道;“你带大姐先回房,我自有分寸。”

姚芸儿心头惴惴,虽然有些不大放心,可仍旧是如男人所说,领着大姐去了里屋。

姐妹两刚坐下不久,就听院子里响起一声哀嚎,那声音凄惨蚀骨,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姚金兰脸色一白,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是止不住的颤抖,姚芸儿见状,便是赶忙安慰道;“大姐别慌,相公一定是在为姐夫接骨,待会儿就没事了。”

姚金兰勉强点了点头,但听那哀嚎声络绎不绝,王大春的声音粗噶难听,一面嚎,一面惨叫,姐妹两坐在屋里,听得并不清楚,只依稀听见了句;“娘老子哟…疼死我了…”

不知过去多久,那哀嚎声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姚金兰面色一松,匆匆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王大春面色如土,额上一层冷汗,正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姚金兰上前将他扶起,见他那双胳膊已是恢复了原样,再也不复之前那般滴溜打挂的垂在胸前了,心里顿时又惊又喜,只对着袁武不断道谢。

王大春经过这段日子的折磨,在袁武面前早已是没了一丁点的脾气,当下只催促着金兰,让她快走。

见姐姐要走,姚芸儿赶忙让她等一等,自己则是去了灶房,拿了一个背篓,往里面捡了好几条鱼,与一些小虾,让金兰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金兰见到这些鱼虾,只感激的不知说啥才好,只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才随着王大春一块离开了袁家的大门。

姚芸儿目送着姐姐远去,心里酸酸涩涩的,刚关上大门,眼睛便红了一圈。

袁武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是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抚上她的小脸,温声道;“怎么,舍不得姐姐?”

姚芸儿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在男人的怀里,轻声道;“相公,我有点害怕,你说等大姐回家,姐夫还会不会打她?”

“不会。”男人的声音低沉,却是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姚芸儿抬起小脸,不解的瞧着他。

袁武微微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了。”

姚芸儿想了片刻,方才惊觉;“你是不是和姐夫说了什么?”

袁武不置可否,只伸出手为她将碎发捋好,口中却是轻描淡写了一句;“傻瓜。”

姚芸儿放下心来,忍不住抿唇一笑,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她垂着眸心,声音里则是软软的,对着男人小声说了句;“相公,有你在真好。”

袁武听了这话,深隽的面容依旧如故,他没有说话,只伸出大手,在姚芸儿的发顶上轻抚。

050章姚家款待杀猪汉

这一日,袁武去了清河挑水,家里便只有姚芸儿一人在家。

听到敲门声,姚芸儿将门打开,便见小弟姚小山站在自家门口,咧着嘴对自己笑道;“姐,爹说今儿个晚上要请姐夫吃饭,遣我来和你们说一声。”

姚芸儿一面将弟弟迎进了屋,一面不解道;“好端端的,爹怎么要请相公吃饭?”

“爹说了,前阵子他扭伤了腰,家里的活都是姐夫干的,眼下他的腰伤好了,便想着请姐夫吃顿饭,喝点酒。”

姚小山说着,见堂屋的桌上有一盘青翠欲滴的青果,顿时引得他口水直流,这话刚说完,便是拿起一个,在袖子上胡乱擦了擦,开吃起来。

姚芸儿听着,心里倒也高兴,又见弟弟贪吃,遂是笑道;“你回去和爹娘说,我和相公晚上就回去。”

姚小山答应着,那一双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靠近了姚芸儿小声道;“姐,趁着姐夫不在家,你给我做点肉吃呗。”

姚芸儿见弟弟这副贪吃的模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只用手在弟弟的眉心一点,带着他去了灶房。

待姚小山从袁家出来时,那一张嘴自是吃的满口流油,姚芸儿惦记娘家,在弟弟临走时还给他装了一罐子猪油,要他带回去留着家里做菜时吃。

而当袁武回家后,姚芸儿遂是将姚父要请他吃饭的事说了,男人听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午后却是去村南面的李记酒铺里打了两壶酒,又从铺子里割了些猪头肉与猪耳片,一起拎了,方才与姚芸儿一起往姚家赶去。

因着今儿要请姑爷吃饭,姚家也是一早便忙开了,姚母正忙活着,就见有昨日里去了王家村走亲戚的街坊上门,带来了姚金兰的口信,只说王大春和他那老娘这些日子都是待她好了不少,尤其是王大春,自从上次回去后,便再也不曾动手打过她,她让街坊带信回来,好让爹娘安心。

姚母听着,眼眶顿时就是湿了,当下用围裙擦了擦眼,只觉心里说不出的欣慰,连带着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似得,在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也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晚饭是腌萝卜切成了丝,用清油和辣椒拌了,又爽口,又入味的,十分下饭。此外姚母还让金梅去了冯家买了一条鱼,配着葱段姜片,做了个清蒸鲤鱼。又让姚小山去了自家的菜园子里摘了几个嫩葫芦,洗净后切成片,也是放在锅里炒了。

担心菜不够吃,姚母狠了狠心,又是将女儿三日回门时送来的猪肉割下了一块来,那肉姚家舍不得吃,早已用盐巴腌了,打算留着过年做年货的,此时也顾不得了,姚母用清水将肉块泡着,等去了咸味后,便将那肉切成了薄片,配着蒜苗一道在锅里炒了,只炒的香喷喷的。

既然是请女婿吃饭,总不能太过寒酸,没个重头菜的,姚母一咬牙,吩咐着金梅去隔壁张家要了些竹笋,自己则是去鸡笼子里摸鸡屁股,挑了一只肥的,宰了后将毛拔了个干净,待金梅将竹笋拿回来,便是炖了一大锅竹笋母鸡汤。

051章姚父的秘密

袁武与姚芸儿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姚芸儿闻着那香味,便觉得饥肠辘辘的,就连肚子里也是忍不住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袁武听到了声音,唇角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抹笑意,姚芸儿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一张小脸只变得绯红,低下头糯糯的说了句;“我只是有些饿,你快别笑了。”

“好,不笑了。”男人低声说着,紧了紧她的小手,又是道了句:“待会多吃些。”

姚芸儿听着,轻轻嗯了一声,自己却也是忍不住抿唇笑起,露出一对小梨涡。

听到敲门声,姚父亲自上前开门,瞧见了女儿女婿,顿时是喜不自胜,姚母也从灶房里迎了出来,一面说着话,一面将袁武和姚芸儿迎进了堂屋。

姚母先是让金梅将凉菜和炒菜端上了桌,好让男人们先就着喝酒,那鸡汤却是要文火慢慢炖的,等着男人们吃好酒,再喝不迟。

至于袁武带回来的猪头肉和猪耳片,姚母也是麻利的打理干净,先是过了一遍开水,好去去那股子圈味,而后则是放进了锅里蒸熟,又切了一碗蒜泥和辣椒,倒了些醋进去,好让人用蒸肉蘸着吃。

席间其乐融融,因着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姚老汉也没让金梅回屋,只让她和姚小山坐在一起,姚小山见父亲和姐夫喝酒,也是嚷嚷着要喝,因着高兴,姚老汉也没阻止,爷三一道,喝了个痛快。

姚老汉酒量浅,刚喝了几盅后,那舌头便是直了,连带着话头也是多了起来,起先还不住的劝着袁武吃菜,到了后来,则是连话都说不顺了。

姚小山正是好动的年纪,吃饱后便是出门溜达去了,金梅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和妹夫同桌太久,扒了几口饭就回屋了,堂屋里只剩下姚父姚母,与袁武夫妇。

姚老汉樶了一口酒,莫名其妙的,却是滚下了两行泪珠,姚母瞧在眼里,只当他是喝多了,赶忙吩咐着女儿,要她去灶房里看看鸡汤好了没有,若是好了,赶紧儿给姚老汉盛一碗过来,好醒醒酒。

姚芸儿答应着,匆匆走了出去。

姚老汉面目通红,望着女儿的背影,只觉得悲从中来,竟是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女婿的手腕,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女婿啊,芸儿她…她命苦哇…当年我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才那么点大…如今她嫁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姚母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生怕姚老汉酒后失言,说了些不该说的,那眼皮子一跳,赶忙上前劝阻道;“小山他爹,你这是喝多了,赶紧儿回屋寐一会吧。”

姚老汉却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依旧是对着袁武说道;“芸儿打小就听话,她小时候,每次我干完活,她都会在田垅那里等着,给我送茶送水,这么个好闺女,落在咱们这个家,的的确确是苦了她哇,若当年,我没将她抱回来…”

052章老袁的往事

“他爹!”姚母再也坐不住,只站起身子打断了姚老汉的话,“你喝多了,赶紧儿回屋歇着去,别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让女婿听了笑话。”

姚母心焦的很,一面说一面偷眼向袁武望去,却见他面色沉稳,不见丝毫异样,她瞧在眼里,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姚老汉口口声声的只道自己没醉,正闹腾的厉害,就见姚芸儿端着一碗鸡汤,从灶房里走了过来,见到女儿,姚老汉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颓然的坐了回去,那碗鲜美的鸡汤却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隔了良久,方才一叹。

在姚家吃完饭,外间的天色已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姚芸儿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往袁武的身边偎了偎,袁武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肢,顿觉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

“相公,你以前走过夜路吗?”姚芸儿倚在他的怀里,不知怎的,问起了这句话。

“走过。”袁武回道。

“你还记得第一次走夜路,是什么时候吗?”有他陪着自己,姚芸儿自然不再害怕,只一面走着,一面和他说话。

“记得。”男人的声音在黑暗里只显得越发低沉,只听他一字字道;“那是很多年前,我爹被朝廷抓去当了壮丁,我连夜赶了三十里路,只为将娘亲手做的衣衫给他送去。”

姚芸儿自成亲后还不曾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先前也只是从媒人口中得知他父母早逝,家中也并无妻小,其余的,倒是一概不知。

“朝廷为什么要抓公公去当壮丁?”姚芸儿不解。

袁武的脸色隐在黑夜里,一片深邃的阴影,而他的声音亦是沉静到了极点,不喜不怒的调子,让人听不出个好歹。

“皇帝要在临泉修建行宫,不得不从民间抓苦力。”袁武淡淡说着,脚下步子不停,只揽着姚芸儿向着家中走去。

“那后来呢?”

“后来,”男人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终是化成无能为力的怅然。

“我爹在修建行宫时染上了时疫,朝廷怕疫情扩散,只得将他们活活烧死。”

男人说着,那一双眸子纵使在暗夜中,也依旧黑亮的令人害怕。

闻言,姚芸儿忍不住捂住嘴巴,清澈的瞳仁里,是满满的惊惧。

察觉到她轻颤不已的身子,袁武知晓定是自己方才的话吓到了话,心头不免浮起一丝心疼,只将语气和缓了下来,温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吧。”

姚芸儿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也不知是心痛,还是懊悔,只恨自己说什么不好,为何要问他有没有走过夜路,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他想起这般凄惨的往事。

“相公,我听村里的荀伯伯说过,皇帝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房子,他为什么还要抓人去给他修建行宫呢?”

听着自家小娘子娇嫩纯稚的话语,袁武顿觉哑然,他没有说话,只捏了捏姚芸儿的小脸,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回了家。

053章小娘子的爱心肉粥

回到家,自然又是好一番的缠绵,姚芸儿倦的厉害,缠绵后只将脑袋枕在夫君的胳膊上,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袁武没有睡,他凝视着自己的小娘子,心头却是想起晚间姚父说的那些话,望着姚芸儿的目光中,终是化成一片深隽的怜惜。

天麻麻亮,姚芸儿便轻手轻脚的起床了,深秋的时节已经有了寒意,她哆哆嗦嗦的穿上衣裳,回眸便见袁武还在熟睡着,她瞧着只蹑手蹑脚的上前,为他将被子掖好。

男人沉睡的面容英挺磊落,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无一不是透出盛年男子独有的威慑,姚芸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夫君的脸上轻轻抚了抚,那唇角便是忍不住的噙上一对梨涡,只觉得自己相公长得好看。

待她走后,袁武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摸了摸方才被姚芸儿抚过的脸颊,却是哭笑不得,只微微一哂,又是合上眸子假寐起来。

姚芸儿去了灶房,先将大米淘净,放入钵子里晾着,又加了些水,香油,盐巴进去,一起在那泡了起来。

如今的天是一日凉过一日,她便想着每日里起早些,好熬一锅粥出来,让男人吃顿热乎乎的早饭。

姚芸儿先是生姜切成了细丝,香葱也是切的碎碎的,而后又是挑了快猪腱子肉,切成肉丁放在了碗里,又是撒了些盐花进去,好让那肉入入味。

待锅里的水煮沸,姚芸儿将肉搁进去焯了一下,又用铁勺撇去了水面的浮沫,最后才将姜丝与葱末倒了进去,配着浸泡过的大米,一起煮了起来。

她就那样守在灶台旁,连一步也不敢离开,不时掀开锅盖,用铁勺搅一搅,不然那肉粥定是会粘锅的,而且也熬不浓郁。

搅到后来,姚芸儿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又酸又沉,她挥起小手,刚要在胳膊上捶个几下,蓦然回首,却见袁武正倚在门口,瞧那样子,也不知是站了多久了。

“相公,别站在门口,那里风大,你快些进来暖和暖和。”姚芸儿一面搅着锅里的肉粥,一面对着男人开口道。

袁武没有说话,只上前,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姚芸儿怕痒,当即便是笑了起来,她挣了挣身子,却也没有挣开,索性就由着男人抱着,自己则是用铁勺舀起一勺子肉粥来,用小嘴仔细的吹了吹,而后喂到袁武嘴边,柔声道;“相公,你快尝尝,肉粥好了没?”

袁武眼瞳乌黑如墨,他望着怀里的女子,那眸光浓烈的犹如滚烫的,他一语不发,只将那勺肉粥吃了下去。

那米熬的糯糯的,肉丁早已是融在了粥里,配着姜丝与葱末,更让人觉得鲜美,一口吃下去,全身都是暖了起来,尤其是胃,但觉里里外外,无一处不妥帖。

“好吃吗?”姚芸儿睁着眼睛,满含期冀的问道。

袁武俯下身子,在她白如凝脂的颈弯处落上一吻,他的声音低沉,只道了两个字;“好吃。”

054章凌将军与崇武爷

吃完早饭,袁武便是拿了斧头,上山砍柴去了。

姚芸儿则是在家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的,倒也安稳惬意。

眼见着日头亮堂了起来,姚芸儿该做的活也都做完了,便想着去杨婆婆家看上一看,这阵子一直忙着娘家的事,也是有好长一阵子没有去看杨婆婆了,这日子一日比一日冷,也不知老人家过的咋样。

姚芸儿去了灶房,拿出一个海碗,盛了一大碗肉粥,用棉布包的严严的,打算送到杨家去。这肉粥熬的又软又糯,老人家吃着最好不过了,只要早晚用火热一热,便可以吃了。

来到杨家,却见院子里围满了人,每个人脸上倒也都是笑眯眯的,显是遇上了啥喜事一般,甚至连村子里的里正也来了,正坐在杨婆婆身旁,手里还拿着几张纸,瞧那样子,八成是在给杨婆婆念信。

姚芸儿瞧着心头只觉得奇怪,杨婆婆是个孤寡老人,往日里除了自己,鲜少会有人来看她,此时见杨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只让她好生诧异。

瞧见姚芸儿,杨婆婆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一步步挪到姚芸儿身旁,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颤声道;“芸丫头,俺家大郎来信了,说是在前线跟着凌将军打仗,再过个两年,就能回乡了。”

杨婆婆喜极而泣,话刚说完,便是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姚芸儿扶着老人家坐下,她自小长于乡野,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那凌将军是何人物,但瞧那里正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可见凌将军定是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就连在他的麾下当兵,也是十分难得了。

“我说杨老婆婆,你这可真是妇道人家,没个见识。咱先不说这凌将军是何等人物,单说凌家军,那可是了不得,甭管是谁听见了,也都是要竖一个大拇指,夸一句好威风,再说这凌肃凌大将军,那可是统领天下百万军马,就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主儿,凌将军的祖上,还是咱大周开国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异姓藩王,南陵王哪!你家大郎能投进他的麾下当兵,那是你们杨家几代修来的福气,你这老婆子不求孙儿在军队里挣个功名,却一心盼着他回乡,可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因着听说杨大郎投入了凌家军,就连村子里的私塾先生也是赶来了,正站在那里一面捋须,一面摇头晃脑的说着,嘴巴里啧啧有声。

杨婆子对这些事也是丝毫不懂,本想着让孙儿平安归来便是千好万好了,此时听得私塾先生这般一说,倒也觉得有理,不禁也是笑道;“若我大郎能挣个一官半职,也算是我杨家祖上积德了。”

诸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七嘴八舌的说着,尤其一些街坊是前些年在外逃荒要饭过的,对凌将军的名头自然更不陌生,只一个个说的吐沫横飞,甚是有劲儿。

“想当年渝州大战,凌将军可真是扬名千古哇!”就听人群中有人感慨。

“话可不能这样说,当年崇武爷领兵三万,又哪里能打得过凌将军的十万大军?”有人反驳道,提起崇武爷三个字时,却甚为小心翼翼。

055章老袁怒了

听得“崇武爷”三个字,人群中便是安静了下来,似是对这三个字颇为忌惮,而里正的脸色却是沉了下去,只冲着那几个村民道;“你们是活腻了不成?还敢在背后提起那个人,若让人上报朝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也不想想前些年岭南死了多少人,还不知好歹?”

那几个村民都是在外面逃荒过的,对前些年的那场大乱也是知晓一二,此时听里正这般说起,便是一个个的噤了声,唯唯诺诺的再也不敢多言了。

姚芸儿在一旁却是听的不解,只轻轻的问了句;“崇武爷,那是谁啊?”

自是没有人回答,只有里正对着她不耐的摆了摆手,道;“妇道人家问这些做啥,什么崇武爷,不过是个反贼,早被朝廷砍了脑袋。”

话音刚落,里正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遂是站起身子,对着一旁的几位村民吩咐了几句,要他们往后抽空来帮衬着杨婆子砍砍柴,挑挑水,而这自然也是看着杨大郎的面子了。

待里正走后,街坊们少不得又是在杨家逗留了片刻,人人都道杨婆子好福气,眼见着熬出了头,待孙儿在战场上立了功,往后少不得她的好日子过。

一直快到晌午,街坊们渐渐散了,姚芸儿瞅着日头不早,便将肉粥递给了杨婆婆,又是陪着老人家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杨家的大门。

回到家,袁武已是砍柴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将木柴一一劈好,这些日子,无论是砍柴还是挑水,他也都是将姚家的那份一道做了,姚父身子不好,姚小山又年幼,原本姚家无论是烧柴还是用水,都是紧巴巴的,自从袁武包揽了这些活计后,姚家的柴也够用了,水也够吃了,真是比以前不知舒坦了多少。

姚老汉和姚母自然是过意不去,可袁武却极是坦然,只道了句顺手之劳,倒让二老觉得自个小心眼起来。

“相公,先歇一会吧。”姚芸儿瞧着男人额前满是汗珠,那心头顿时一疼,本想用帕子为他擦一擦汗水的,可恰巧身上没带,身旁也没汗巾子,便直接伸出小手,为他将额前的汗珠拭去。

袁武瞧见她眼底的心疼,便是一记浅笑,只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又去看杨婆婆了?”

姚芸儿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方才去看杨婆婆,没想到里正也在,说是杨婆婆的孙儿去了凌将军的麾下当兵,很了不起。”

听到“凌将军”那三个字,袁武的脸色刹那间变了,深邃的眉宇间也是不为人知的浮起一抹阴戾,他勾起唇角,只淡淡道;“凌将军?”

“是啊,孙先生说,这位凌将军统领天下百万军马,十分了得,他的祖先还是咱们大周朝唯一的异姓藩王呢。”

姚芸儿巧笑倩兮,只将私塾先生的话说给男人听,待她说完,却见袁武面色深沉,眼瞳中也似有火苗在烧,周身都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冷冽。

056章第一次来葵水

“相公,你怎么了?”姚芸儿自成亲后,还从未见他有过这般的神色,当下那张小脸便是一怔,语气里也是带了几分慌乱。

袁武闭了闭眼眸,将紧握的拳头松开,面色已是恢复了寻常,只对着眼前的女子道了句;“我没事,只是有些饿了,去做饭吧。”

姚芸儿听了这话,自然是将那凌将军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连忙点了点头,匆匆去灶房里忙活了起来。

而袁武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笔挺如剑,一双眼睛更是黑的骇人,他一言不发,只将手中腕儿粗的柴梗,一折两断。

日子渐冷,姚芸儿身子弱,以往每年入冬,都是要闹几场风寒的,今年嫁了人,许是成亲后吃的比在娘家时好了许多,那原本纤弱不已的身子也是略略圆润了些,又许是男人的百般怜爱,她竟是一场风寒也没有闹,一张小脸整日里也都是白里透红的,气色极好。

这一日,袁武又是在家宰杀了一头猪,留下了一小半搁在铺子里,另一半则是打理了干净,堆在木板车上,留着去镇里做买卖。

姚芸儿为他将干粮准备好,一直将他送到了村口,方才回来。

到家后,姚芸儿将自己缝制的新衣裳拿了出来,这衣裳还是用袁武之前为她买来的那一整匹布做的,葱绿色的底料,青翠欲滴,上好的棉布摸在手里亦是十分柔软,前阵子家中总是有事,直到这几日得了空闲,她一连缝制了好几天,才算是将衣裳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