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他行。打架,他不如常九。

不过冯旭心里头是不服气的,高声冷哼道:“十妹妹你偏心!”

常书白指了阿音笑道;“我家妹子,当然疼我。她肯搭理你,你还是沾了我的光。”

说罢,常书白撩了衣裳下摆挨着阿音坐了,笑眯眯说道:“哥哥有事儿求妹妹。妹妹就答应了我罢。”

阿音从小就被他坑,这时候警惕地道:“先说什么事。”

常书白掩唇轻咳一声,“…你带我去昭宁殿寻行箴。”

阿音冷笑着看他。

冯旭嗷地一声扑到常书白身上,“好你个常九。不准我去,自己倒是暗戳戳地也想过去?”

常书白试图与阿音解释:“我是真的有要紧事。”

冯旭勾着他的脖子大声质问:“说说说!什么要紧事!”

“…负荆请罪去的。”

常书白这简短几个字让身边两人登时大奇。

阿音诧然道:“小白,你居然也有肯认错的时候?”

冯旭嘿笑道:“咱们常九少爷也有今天?说说看,你犯了什么错。也好让我们高兴高兴。”

说起这个,常书白倒是收起了嬉笑的样子,低垂着眉眼轻声道:“冀薇做的事情,是我告诉冯夫人的。”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冯旭咬着牙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害得我跟了母亲来这一趟!”

阿音问道:“小白为什么会说?”

“我瞧不上冀薇那种人。”常书白垂眸低声道:“冯晔是个好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冀薇耽误了他一辈子。”

常书白如今在御林军任职,有些事情他是能够知晓的。更何况,冀行箴有很多事情都会和他说。知道冀薇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阿音沉吟片刻,问道:“行箴之前可知你会这么做么?”

“我曾经问过他,可以不可以把事情告诉冯家。”常书白道:“他什么都没说。没答应也没反对。”

阿音有些头痛,她也拿不准冀行箴在这种时候沉默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她和冀行箴十分亲近,虽然她能猜出冀行箴一般言语和做法下所暗含的意思。但这样的情形也只限于她们两个独处的时候。

她根本不晓得冀行箴对着旁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阿音知道,俞皇后也曾考虑过把事情告诉冯夫人。冀薇今日能陷害一起长大的手足,往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到俞皇后如今正在和冯夫人交谈,阿音有些担忧俞皇后,抬指揉了揉眉心,“这个事儿,怕是在昭宁殿里不方便说。不若我喊了行箴回景华宫细讲罢。”

常书白和冯旭仔细思量后,也都觉得在晟广帝那边说这个不太妥当,就都赞同了阿音的提议。

阿音这便起身往昭宁殿行去。

刚刚出了院门,还未来得及多走几步,阿音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喊她。

这声音她颇为熟悉,正是顾嫔的二女儿,五公主冀萱。

“五公主。”阿音对来人微微颔首,“今儿五公主怎地想起来到我这里走走了?”

“左右无事,就来看望皇嫂。”冀萱笑着向阿音行礼问安,又问:“不知皇嫂如今可有空闲与我说几句话?”

冀萱是顾嫔所生,乃是冀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在冀薇被责罚的这段时间里,阿音是什么事儿都不打算沾上的。

故而她婉拒道:“我还有事要去寻太子殿下。往后有空了我再和妹妹相聚细谈。”

说着就要绕过冀萱,继续往赵宁殿那边去。

可是没走几步,就再次被人拦下。

冀萱这个时候神色已经微变,笑容淡了些。她相貌像晟广帝。这样冷下神色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气势。

阿音面对着这样的她,却是丝毫都不怕,只淡淡问道:“不知五公主是甚意思?”

“没什么。”冀萱看阿音果然不肯搭理她,心里的怒气一直往上涌,“我只想问太子妃一句:您真的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这话来得突兀,阿音一时间没有听懂,奇道:“我做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

“先是姐姐出事,而后母嫔以泪洗面,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冀萱急急说着,眼中神色僵硬而又冰冷,“难道太子妃就一点手足情谊都不顾的么!”

阿音懒得与她争辩,只简短道:“事情是她做的,那她便要承担责任。”

冀萱哭了。

绝望而又委屈。

“姐姐不过是一时间做错了,你却这样对她。”冀萱指责阿音,字字咬着牙带着愤怒,“四姐姐有错,你会帮忙说和,让父皇惩罚轻一点。为什么我姐姐出了事,你却只把她一再往火坑里推,一点都不伸手帮她呢!”

阿音正欲开口,却被人横臂拦住。

“有些人真是万年不变,总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常书白抬手挡住阿音让她不必多,他走到了冀萱的跟前,抱胸冷哼,“那是事情没到你头上,所以你能表现得置身事外、如此淡然。”

冀萱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驳道:“即便当时我受到牵连,我也不惧!”

“话可不能这么论,牵连二字太过虚浮了,算不得数。”常书白嗤道:“我的意思是,你和四公主交换立场试试?”

他放松身体猛地靠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睇着冀萱。

“如果说当时是你戴了个镯子、当时你姐姐打坏东西后是赖在了你的头上,而且因为她做过这些,皇上关你禁闭限制你的自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形后,你还能天真地继续保持一样的态度,不怪她甚至于肯原谅她,那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第136章

冀萱没料到常书白问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她把那话细细想了一遍, 憋得俏脸通红,硬是说道:“无论我姐姐做了什么,我都能原谅她!”

冯旭一手搭在常书白的肩膀上,一手朝冀萱竖拇指,“小爷敬你是条汉子!不过”…

冯旭笑嘻嘻地扯了扯嘴角, “五公主可得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啊!”他阴阳怪气地道:“往后三公主再做了什么, 若是想找人顶缸的话,就让她找你好了。免得祸害别人!”

冀萱到底是天之骄女,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当场哭着抹了眼泪。眼看没人哄她, 就捂着脸跑走了。

冯旭与阿音道:“妹妹别理她。找太子殿下去罢!”

常书白有些不放心,拍拍冯旭的肩道:“一块儿过去罢。虽然不方便在那边说, 但是一同过去再一同回来总是可以的。”

冯旭知晓常书白这是怕阿音今日再受难为。毕竟冯夫人进宫的事情并未遮掩着, 这个时候又太过凑巧。但凡知道冀薇所做之事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过来冯夫人的来意。

这个时候不怕别的,就怕有人哭哭啼啼地去找阿音的麻烦。毕竟能够在俞皇后跟前说得上话的,除了皇上和太子外, 就只有阿音了。

不过,阿音倒是不惧这些。

“无需担忧。”她并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冀薇的处置是皇上点了头的。旁人再怎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倘若有人不满,那也只有顾嫔娘娘和冀萱了。”

顾嫔性子温和,且素来知道分寸, 断然不会公然拦阻她。于是只剩下冀萱一个。偏冀萱还刚才来过。于是她这一趟过去当真没甚可担忧的。

冯旭了然地“哦”了声,踱着步子回到院子里等去。

常书白还是不太放心,索性跟着阿音走了这一趟。

谁知两人去了昭宁殿后方才知道, 冀行箴如今不在昭宁殿中,甚至于不在皇上的昭远宫里,而是去了皇后的永安宫。

常书白和阿音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冯夫人那边怕是闹得挺厉害,所以俞皇后不得不把冀行箴叫了去。

两人赶忙转了方向往俞皇后那儿行。

行至半途,常书白深深地叹了口气,与阿音道:“哥儿几个里,也就行箴的婚事最顺畅了。你们两个可得好好的。”

他的“哥儿几个”里,有他,有冀行箴,有冯旭,有邵帆,还有冯晔。

认真算起来,还真就冀行箴的婚事最为顺利。虽然中间牵扯到了俞皇后忽然病重一事,但冀行箴和阿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又知根知底的,大人们看着也很高兴,小两口感情也很不错。

阿音笑道:“常九少爷挥挥手,有的是人愿意嫁你。就看你要不要了。”

“成亲太麻烦。”常书白正了正自己腰间的御林军玉石腰带,半眯着眼遥望着天边浮云,嗤笑道:“再说了,我这样没个正形的,也没姑娘肯嫁给我。再说罢。”

阿音知道这人是个自己心里很有主意的,旁人等闲劝不动他。他家老爷子威逼利诱多少年了他都不肯松口娶妻,那她这时候说多了怕是还要惹他不高兴。

阿音就转而说起了旁的。

到了永安宫后,还没进院子,远远地就看到了宫人们行色匆匆,面带焦急。

阿音生怕里头闹出了什么事情,赶忙紧走几步往前行去。

常书白大跨着步子跟着她。

两人刚进院子,段嬷嬷就看到了往这边迎过来。

不待段嬷嬷走近,阿音就稍微放大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这是?瞧着可是有点不太对劲。”

“冯夫人晕过去了。”段嬷嬷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行来,“皇后娘娘已经叫来太医给看过了。太子殿下也已经赶过来。”

再怎么想着冯夫人的反应,也没料到她会晕过去。

阿音急忙往屋里行,压低声音问段嬷嬷:“太医怎么说?”

“说是心中焦虑太过,内火炽旺。给扎了针,暂时没醒,再稍微等会儿就差不多了。”

阿音稍稍放心一些,遣了玉簪回景华宫去叫冯旭。

俞皇后现在正和冀行箴在正殿里商议事情。

阿音和常书白知晓后就没立刻去正殿打扰他们,而是转去了暖阁。

冯夫人早先晕倒后就被嬷嬷们抬到了隔壁暖阁里。暖阁如今生了火,因为天气寒冷。却又开了窗,因为太医说要保持屋内空气的清新。

撩了帘子进屋,倒是没有太多的热气,只不过不寒凉罢了。

冯夫人如今正静静躺在榻上。虽然已经昏了过去,但是眉间依然紧锁,似是有化不开的愁郁。

阿音是认识冯夫人的。

冯旭的这个性子其实更像是母亲。冯夫人性子爽朗,大大咧咧。平日里会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

每每见到晚辈,她都会很开心地一一问过:今儿吃了什么?可曾吃饱?要不要再来些点心?

是个很热情很好相处的长辈。

阿音看到一向开朗的冯夫人突然倒下,心里酸楚得很,行至床边细问照顾她的宫人。

宫人一一答了。

阿音又问过太医。确定了冯夫人果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行至门口静静看着屋里。

常书白亦是看到了冯夫人苍白了脸色,忍不住轻叹道:“我还记得冯伯母给我塞点心吃的样子。冯家的孩子里,她最疼的就是冯晔了。倘若冯晔娶个不合心意的妻子,最伤心的恐怕就是冯伯母了。”

阿音轻轻“嗯”了声,不住地往门口看去。

不多时,门帘晃动。冀行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里。

阿音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冀行箴发现她的指尖有些凉,就把她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宽大的掌中,而后问常书白:“如今怎样了?”

常书白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溜了一圈,最后扭头看向病人床榻,说道:“还不错。听说很快就会醒来。”

冀行箴点点头,吩咐了太医和宫女们几句,这就唤了常书白到外面来。

两人走到外头的时候,正好遇见慌张而来的冯旭。

虽然是寒冷冬日,可冯旭的额头上还是聚了一层汗珠。

“我娘怎么样了?”他还没靠近就大着嗓门喊道:“要紧不要紧?”

冀行箴抬手示意他不必紧张,而后缓声道:“你进去看看罢。约莫快要醒来了。”

冯旭高高地“哎”了声,跑着向前。到了暖阁门口,又扭头过来与冀行箴道:“常九是好心。你别怪他。”

说罢,再不多言,一头扎进屋里。

常书白轻笑了声,问冀行箴:“这事儿确实是我抖给冯家的。你看怎么办好?”

冀行箴答非所问地道:“冯夫人不乐意这桩婚事。母后很是歉然,毕竟这事儿是她牵的线。不过这个时候退亲对两边都有伤害,所以还未商议出对策。”

常书白慢慢垂下眼帘,敛去眸中所有光华。他抬手轻勾着腰间玉佩,问冀行箴:“你怪不怪我。”

冀行箴斜睨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只与阿音道:“往后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披上斗篷。这么冷的天,你还不带手炉,不披斗篷。万一病了怎么办。”

“哪就那么容易病了。”阿音笑道:“不过一会儿工夫,没关系的。”

冀行箴当即冷了脸,“你觉得没事,我觉得有事。倘若你病了,你可能无所谓,可伤心操劳的还是我。”

语毕他轻轻一叹,“只当是为了让我少操心些,你便注意着自己的身体罢。”

阿音刚要说话,忽地想起来旁边还有常书白在。不由红了脸,嗔道:“乱说什么呢。”

冀行箴道:“书白不是外人。没甚么。”

常书白恨恨地拿着手中的玉佩砸他手臂,“你怎么说话的?嗯?我说了那么多你不当回事。妹妹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罗里吧嗦一大堆。有这么重色轻友的么!”

“怪只怪你废话太多。”冀行箴冷哼道:“你说的那件事,我怪不怪你,你自己不知道?”

常书白静静地看他片刻,忽地笑了,“呐,是你自己说不怨我的。往后这亲事万一真的吹了,你也不许说我什么。”

冀行箴淡淡地撇开眼,“我可是甚么都没说过。”

常书白笑着把玉佩收起来挂好,“你是这个意思就成了。”

说着话的功夫,门帘开合,冯旭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我娘醒了!”他开心地大笑,“没事了!”

阿音她们听闻后,亦是喜出望外。刚好这个时候俞皇后从正屋出来,一行人便都往暖阁去探望冯夫人。

冯夫人这个时候还虚弱着,很是没精神。

看到大家过来,她没能如往常那般大笑,不过还是挤出了个算得上畅快的笑来。

“这么多人来看我。”她朝阿音招了招手,“许久不见的太子妃也来了。”

阿音给她掖了掖被角,“您身子好些了吗?”

“本来就没大碍。”冯夫人的眼神黯了黯,“就是知道了些不好的事情后,心里头一时间想不开,自己把自己堵病了。”

俞皇后劝道:“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您莫要为难自己。您说什么,我都帮忙想辙就是。”

听了俞皇后这话,孩子们就知道,俞皇后尊重冯夫人的决定。倘若冯家不想要这门亲事了,俞皇后定然会想了法子好好解决。

…那为什么冯夫人还会晕倒?

所有人都去看冯夫人。

这个时候,一向爽朗的冯夫人却眼中蓄了泪,“我就是想不通,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有这样的心思。旁人就罢了,自家的姐妹也…”

她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说道:“晔哥儿正在准备春闱。这个时候闹出来事情,怕是极不讨巧。我再想想。再想想。”

最后这几句话,冯夫人说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只有紧挨在她身边的冯旭听到了。

冯旭把这话仔细琢磨了下,顿时脸涨得通红,转身一摔门帘跑出去了。

常书白赶忙追了过去。

阿音看了看,也跟着出了屋。

“你怎么回事。”常书白一把拽住疯跑的冯旭问道。

“我没想到我娘居然还会犹豫!”冯旭恨恨地猛踹旁边一棵杨树,“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了攀高枝儿,居然会犹豫!”

冯夫人刚才的话声音很小,常书白和阿音并没有听清。但如今冯旭这么一讲,她们两个就有些反应过来大致是怎么回事。

冯晔在准备春闱。和公主结亲一事,给了他不少的便利。

冯夫人一方面不满冀薇的为人,另一方面又想要冯晔往后的仕途走得顺一点,靠上冀家这棵大树,所以犹豫不定。

冯旭猛地一跺脚,“她若是为了攀高枝儿把晔哥儿的一生赔进去了,看她以后后悔去罢!”

常书白双眉紧拧。

冯旭气道:“那可是我弟弟!往后她如果算计我弟弟,我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