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绷不住笑了。

宁王妃嗔了她一眼,“你看你,哪有半点儿的大姑娘样子?看看太子妃。你什么时候比得上太子妃的一丁半点儿,我也就知足了。”

阿音没料到自己会被宁王妃这样夸赞。见冀莼嘟着嘴好似不高兴,她就笑着多赞了冀莼几句。

冀莼开心起来,拉着她的手道:“太子妃眼光最好了,你帮我选择个发饰戴戴罢。”

刚才进屋后没多久,冀莼就让人重新梳了发辫。因为之前在假山旁小憩的时候,一不留神,鬓发已然有些散乱。

虽然梳了发,可是饰物还没戴。宁王妃这就进了屋。

阿音就去到冀莼的妆奁旁仔细看了会儿。最后,她拿出一支赤金三尾凤梳来,“你看这个如何?”

冀莼拿着发梳对镜看了会儿,觉得这个发梳很是配她今日的衣裳,笑着谢了阿音几句,美滋滋地把发梳插在了发间。

四人前后出了屋子。

冀莼左顾右盼地看了几眼,“咦?那个小公公还没过来么?”

“许是距离远,一时半刻地走不回来罢。”阿音说道。

冀莼“哦”了声没在多说此事,转而问她:“当日宫中赴宴我没去成。听说你遇到了邵璃?”

说起这事儿来,阿音的心里头还是有点不太高兴。

当时遇到邵璃,是这位靖阳侯府的姑娘把程子洁气哭的时候。

邵璃做事只凭心意并不过多考虑后果,单单自己看到了不满意的就随意欺负人。还把那把俞千雪给带进宫里去,好似两人十分亲近。

无论从哪方面看,阿音都实在是没法喜欢她。

“是。遇到了。”阿音摸不准冀莼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起邵璃来,淡淡道:“当时二堂姐也与她在一起,瞧着像是相熟的。”

听闻提到俞千雪,冀莼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个人啊!可是我专程丢到她身边的!”

阿音倒是没料到她会这种反应,侧首疑惑地看着她。

冀莼简短说道:“那俞千雪总缠着我,我觉得烦,想了法子让她跟着邵璃去了。”她并未对此细说,转而道:“说起她来,我倒是想起一事。她好似对王家诸多不满?我瞧着王家人好似还不错。偏她不知足。”

阿音不知道冀莼如何认得俞千雪,奇道:“你怎知她对王家不满?”

说起这个,冀莼便有一堆的话可以道来:“你不知道,她之前没事了就往我跟前凑。去个铺子能遇到她,买个首饰也能遇到她。当真是烦不胜烦。这样的人,我不打听打听怎能罢休?”

说到气头上,冀莼当真是柳眉倒竖面露狠色。但是一想到那个烦人精的身份,冀莼还是有点尴尬的。

“其实我也没料到那是太子妃的堂姐。知道的时候,已经该打听的都打听完啦!”

她小心翼翼地偷觑阿音神色,“太子妃,你会原谅我的罢?”

前头走着的宁王妃听不过去了,回头怒瞪她:“你可长点心罢!你让人去探听俞家二姑奶奶的事情,回头让太子妃来不介意。你说你这做的什么事儿!”

常云涵笑着回头望过来。

阿音扯了扯唇角,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她隐约听说过宁王府的郡主和靖阳侯府的三姑娘不和。

如今看来,这冀莼和那邵璃,都是十分自我的主儿。两人凑到一起能够和睦才怪。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举行宴席的院子里。

其实这儿的厅堂才是招待宾客的正处。之前的花园虽然宾客也可以过去,但因不如这里热闹,所以很多女眷只在花园里溜达了一下下就折转回来,在这里和相熟人家的夫人姑娘们闲聊。

看到阿音和宁王妃过来,众人赶忙上前行礼。

宁王妃就邀请了阿音上首去坐。

阿音还在想着冀行箴那边的回话,又不动声色地朝门外看了几眼,想要瞧瞧青枫回来了没。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能作罢,暂且去了座位上等着。

落座之后,宁王妃让人捧了茶果点心过来。

阿音原本心思不在这儿未曾留意。尝了几样后觉得口味不错,这才发现眼前摆着的居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怎么样?可还合口味?”宁王妃在旁唤了人拿了丝帕过来,给阿音擦拭着手,“我听闻太子妃喜欢这几样,特意让人做的。”

阿音把手抽了出来,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着就去拿那丝帕。

宁王妃也不多在此纠结,她既是要,就也松手给了她。看看茶杯空了些,再唤了人过来添茶水。

两人说过话后才发现不远处响起了似是争执的声音。

阿音循声看过去,便见冀莼正和一位姑娘高声说着话。因为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切,这才显得像是争论一般。

“怎么回事?你是打哪儿看到的?仔细想想啊!”冀莼半侧着身子望向她身边那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显然有些吓到了,肩膀微微往后仰着,似是在避开她,“我想想,我想想。”

宁王妃见状有些不悦,唤了冀莼一声,“你在做什么。休得无礼。”

“娘!”冀莼跺了下脚跑过来,指了下那个姑娘道:“她说看到过和我这个发梳很像的一支钗。两个像是一套首饰似的,上面的三尾凤饰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听了这话,宁王妃也有些奇了,“这发梳不是你爹送你的么。你去问问他,当初买发梳的时候可曾看过同套的发钗。若有的话,或许就是同一套,只不过他单买了这个发梳罢了。”

第140章

冀莼再怎么着急这事儿,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就去打扰自家父亲。

宁王府设宴招待宾客,今日前来的都是京中有名望的人家。不止如此,太子和太子妃也到了这儿。宁王爷既是忙着,那便断然没空理会她这样的小问题了。

冀莼左思右想,最终蔫蔫地回了位置上。

刚一坐好, 她想到了身边的那个女孩儿, 就又去问:“你确定东西是一样的?”

徐立雯刚才不过是随口说了句罢了,没料到会引来这样大的“祸事”。

平时她都不太爱和陌生人说话,今日是看到了发梳后太过惊讶, 所以忍不住脱口而出。却没料到被人揪着问个没完。

徐立雯到底也是家中疼宠着长大的。见宁王府的郡主咄咄逼人,她有些不悦, 起身与宁王妃告辞。

“家中还有事情, ”她并不擅长扯谎,只能这样说道:“需得尽快归家。还望王妃恕罪。”

宁王妃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怎会瞧不出来徐立雯是因着受了委屈而待不下去?

她起身过去亲自挽留,“姑娘既是来了, 不妨多坐会儿。午宴很快就要开始,不如吃过了饭再走。”

徐立雯骨子里也有些倔强,听闻后依然如故:“谢谢王妃好意。今日怕是不成了。”

宁王妃看劝她不住,气得朝旁不住和冀莼使眼色。

冀莼心里头不舒服正低着头看脚前地面,自然美发现。

宁王妃正瞅着这位姑娘当真要离开了, 不由暗急。悄声问了身边丫鬟几句,知道这位是徐阁老的嫡孙女后,宁王妃紧走两步去到她身边:“不若我让人给姑娘换个位置?”

徐立雯正要继续婉拒, 就听旁边有人笑着说道:“家中之事想必长辈们就会处理妥当。徐姑娘既是来了一趟,不若用过午膳后再离开罢。”

徐立雯依稀记得这个声音,听闻后就转身望了过来。

阿音浅浅笑着看她,“我那边的位置刚好有空着的。倘若徐姑娘不介意的话,不若与我坐到那一边去?”说着就指了自己刚才的座位。

徐立雯今日本也是打算认认真真来赴宴的。兄嫂都过不来,徐家又受了邀请。虽然她和这儿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却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谁知竟然遇到了刚刚那件事、

宁王府郡主的脾气率直,她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这率直里面还有一分的咄咄逼人,是她始料未及。但徐立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公然和宁王府的主人们作对,因此打算息事宁人,走了就算。

就在这时看到了太子妃来挽留她。

徐立雯一时间有些犹豫。

阿音笑道:“今日大家都来了,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平日里你在家中也是忙着,等闲不和大家玩。好不容易出来趟,又遇上这么多家聚在一道,可得好好说说话。”

阿音说着话的时候,还特意朝她眨了眨眼。

徐立雯登时明白过来,太子妃这是提醒她“这么多家”都在,可别做出太过突兀的事情来。不然的话对徐家不好。

可徐立雯还是有些委屈。

阿音瞧出了她的不甘愿,上前拉了她的手一同行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又让她挨着坐了。

“暂且与我坐着就是。”阿音看宁王妃去说冀莼了,就轻声与徐立雯道:“要学着习惯与人打交道。有时候会有冲突,但总能寻到法子解决的。”

她这是有意提点徐立雯。

徐立雯不太懂得和人交往,往后若是真的吴家和徐家结亲了,她成了吴家的世子夫人,那么要面对的便是在南地生活。

南地人热情开朗,这样的宴席只会多不会少。她作为世子夫人,不可能一直逃避,得学着去适应。

徐立雯沉默了一瞬方才轻点了点头。

阿音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徐立雯忽然问道:“太子妃与我并不熟悉。是他拜托了太子妃来照顾我的么?”

他?哪个他?

阿音有些不明所以。正待细问,徐立雯已然低声道:“他找我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着他和太子妃相熟,少不得讲了什么。”

听了这些话后,阿音方才有些明白过来。

敢情说的是吴南义?

她倒是没料到吴南义有这样的“胆识”,居然跑去和徐立雯面对面地开了口。

想到那个傻大个儿,阿音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有心想要说不是,毕竟徐立雯是徐立衍的妹妹,即便没有吴南义那一茬,她终归是会帮忙的。只不过那种情形下的帮忙,就不一定是劝着她适应这样的宴会场景了。

可是仔细看看徐立雯的神色后,好似不是在厌恶吴南义的做法。阿音这就迟疑着点了头,说道:“吴哥哥一直让我帮忙照应你。”

这也不算说谎。吴南义拜托她那么多次,其中也有提到这个意思过。

徐立雯“哦”了一声后,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半晌不说话。

宁王妃当着宾客的面也不好训冀莼太厉害,说了她一会儿后就回了阿音身旁的位置上。

刚刚落座没多久,就有丫鬟进屋来禀,说是王爷遣了人来吩咐过,午宴的时候到了。

宁王妃便在前引路,与大家说着今日午膳的相关事情。

冀莼看宁王妃脸色不善,吐吐舌头,没有跟在自家母亲身边,而是挨着阿音走。

阿音身边本已有了常云涵和徐立雯,冀莼这样靠过来的话,就只能在徐立雯或者的常云涵外面了。

她左看右看,两侧都瞅了瞅,最后站在了常云涵外头。

徐立雯看她如此,细声细气地轻声道:“怕我作甚。我又不会怎么样你。”

冀莼很是认真地和她说道:“我是怕我会忍不住怎么着你啊!”

阿音和常云涵就也侧头看她。

冀莼慢悠悠说道:“瞧你那弱性子!我就想着,在你旁边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多问你几句。偏我娘不让我为难你,所以我就只能不挨着你站了。”

这理由虽然奇葩了些,但确实一看就是大实话。

听了冀莼这些话后,徐立雯忍不住掩着口笑了。

阿音亦是觉得有趣。虽然冀莼的脾气不太好,可最起码是直着性子来做事,比宫里那些弯弯绕很多的人要好上不少。

徐立雯这个时候对冀莼的看法也稍微改观了些。

仔细想了想,她与冀莼说了实话。

“当时我也没有看得太仔细。瞧见了那个发钗,但是戴着发钗的人并未看太清楚。”徐立雯又回忆了下方才说道:“看上去那人的相貌和太子妃有一二分的相似,只不过年纪大了些,梳了妇人头。我也不晓得是谁。”

冀莼没料到徐立雯肯开口和她说这些,急急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徐立雯自幼习字读书,记忆力很是不错。这个时候就疑惑着道:“好似有人唤她一声‘王夫人’。还说她夫君王士新大人…其余的我便不知道了。”

京城里叫王士新的可能不止一个。

但是,能够叫王士新,而且还能是“大人”的,那便只有一人。

冀莼猛地扭头去看阿音,“那发钗是你家那位二姑奶奶戴着的?”

提到这个,阿音也有些发愁,“或许是罢。”

冀莼冷哼道:“那她或许是瞧见过我这个发梳,觉得好看,自己又弄了个过来。”

常云涵好心提醒她:“你这个是点翠凤尾,工艺很是难得。如果她的和你的一样话,那就不是自己能弄一个的了。”

冀莼也想到了这一点,哼了声扭过头去,满脸的不乐意。

三人都知道她这是因为不喜欢俞千雪而不愿意和俞千雪戴着差不多的东西。但是这事儿也安慰不得,毕竟她还不听她们三个的劝。

冀莼又哼哼唧唧乱闹了半晌,四人这样去到了设宴的院子。

一进院门,她们就听到有人在高声说着:“冀莼呢?上次她坑了我,我还没寻她,如今既是来了,可得好好说说!”

这声音阿音和冀莼俱都认识。一听便知是邵璃。

“怎么她也来了?”冀莼瞠目结舌地低声道:“我娘到底请了些什么牛鬼蛇神的。”

徐立雯掩着口直笑。

阿音吓唬冀莼,“你再对客人这样的态度,当心我告诉你娘去!”

谁知冀莼并不害怕,“之前她曾经当着我娘的面和我较量来着。我娘早就知道了我俩不对付。”

不过冀莼还是不愿搭理邵璃,转了个反向去到徐立雯那边,让一行三人半遮着她,这才往院子里去。

谁知还没几步就被邵璃给发现了。

“原来郡主在这儿呢。”邵璃皮笑肉不笑地道:“先前找不到你,我还当你是偷溜出去玩了忘记回家。”

“好说好说。”冀莼轻嗤道:“本来是出去玩忘记回来,可是隔了好几个巷子我都能听见你在我家各种冷嘲热讽,我受够了,所以一定要回来看看,瞧你到底能够折腾到什么地步。”

邵璃火了,上前一步道:“你怎么说话的!”

旁人有的为邵璃捏了把汗,毕竟这里是宁王府,而冀莼是宁王的嫡亲宝贝女儿。

但是,有知道邵璃身份的,却为冀莼暗暗担忧着。

靖阳侯府邵家之所以这样横行无阻,主要是因了邵家已经亡故的那位老姑奶奶的事情。

——晟广帝已经去世了的皇祖母邵氏,便是已故的邵家曾老太爷嫡亲的妹妹。

因着晟广帝和邵家的这层关系,邵家在京城里很敢横着行。

不过,冀莼自认也不用怕邵璃。

邵璃再厉害也仅仅是个国戚罢了。而她冀莼可是堂堂正正的冀家嫡女、太子的堂妹。

想通之后,冀莼无所畏惧,开口驳斥道:“我怎么说,也是看你怎么做。你做得好了便成,若是做不好,我自然要提点提点你。”

邵璃听闻后非但没有半点儿的不悦,甚至于唇边的冷笑更加家重了些。

“你确定要和我这样斗下去么?”邵璃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可是不怕你。”

邵家的二老爷还守在东疆,邵家的三老爷则是吏部尚书。这样的情形下,邵家在京中的势力愈发扎了根。

邵璃讲的颇为明确,但是冀莼并未太多当回事。

她有靠山,她也有!

“我也不怕你。”冀莼冷哼道:“当年我不过就是比你多得了先生的几句赞赏,就被你这样记恨了好多年。如今你越是看不惯我,我就是越要和你一起争下去!”

两人这样吵吵着,阿音不愿掺和进去,就拉了徐立雯和常云涵往后退。

哪知道三人刚刚往后去了不到一丈地便有人往这边行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长长一串的丫鬟仆妇。

“这位爷,您可不能过去。这不合规矩。”

阿音有些疑惑谁会在堂堂王府里这样横行无阻,就朝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男子大跨着步子往前行,气势汹汹面容阴鸷。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眼睛。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眸,却因里面的戾气太盛而让人心中生出寒意。

“这是谁。”徐立雯悄声说道:“好凶的人。”

阿音看着他的样子,隐约和有些人对了起来,有些明了的说道:“难道是——”

“邵航。”常云涵认得此人,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靖阳侯府的世子爷。”

果然是他!

阿音刚才看他的五官和邵帆还有邵璃有些相似,再看到这气势就有些猜测到了。当年就是此人伤了袁无相的母亲让袁无相出了御林军。早就听说过此人极其霸道,却没想到没料到邵航居然这样无法无天,竟是敢在王府横行无阻。

“你们在这儿等着,别过来。”阿音往前说道:“我过去看看。”

常云涵赶忙跟了上去,“我也过去悄悄。听说这邵航会点功夫,还在御林军待过。我们小心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