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般的举动到了姚姓人的眼中便改了个滋味。好似常家嫌弃他们不肯与他们为伍一般。

渐渐的,争执声起。两边人各不相让,都说自己有理。又指责对方不懂礼数。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前面忽然传出一声厉喝。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任谁都能听出来是常老太爷发怒了。

这位可是多年驰骋沙场,手刃敌军无数的。无论是那一家的晚辈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镇国公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后生们,指了常书白道:“小子!去前头带路!”

常书白笑着应是,走在头里。

行着行着,镇国公发现了不对劲,蹙眉沉吟停了步子。

常书白笑对他道:“祖父还是往里走走罢。许是有惊喜也说不定。”

镇国公静静地看着常书白。

这是他的幺孙。虽然看似不太正经,但他知道,这孩子是个靠得住的。

镇国公举步继续前行。常书白笑着继续引路。

不多时,遇到岔路。

常书白择了其中一个方向,说是这儿好走。可因为他是姓常,姚家便非要走另一条。

因着姚家人不多,常书白就指了三名御林军护卫姚家行在那边。

两家人渐渐分散开来。

镇国公把常书白叫到最前头,和后面的人隔开了点距离,沉声问常书白:“小子究竟搞什么鬼。”他指着刚才走过的路说道:“把这种奇诡的东西用在山洞里,可是你的主意?”

那条路他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分明用了奇门遁甲之术,又靠着迷惑人的摆设让人产生了相应的错觉。

镇国公不会解这个。但是,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出自自家老七的手笔。

常书白眉眼一挑,笑问道:“倘若我说并非全是我的主意呢?”

镇国公看了看那些御林军,“你带的这一队人也有点古怪。”

并非是正统的御林军。这些人是江湖好手,虽然看着规规矩矩,但是让他这个多年统领三军的老将看来,可谓是破绽百出。

但很显然,这些人里起码有四个人是通宵奇门遁甲的,能够带着所有人绕来绕去而半点不乱。

常书白哂然笑道:“这个就不是您能问的了。”

镇国公知晓这些人恐怕是太子借给他用的人手。而太子手下的来历,他是无权置喙的。

老太爷当即住了口,虎目扫过那些好手,再不多言。

突然,常家后面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走在最前头的镇国公、常书白,还有…紧随其后的常夫人。

常夫人见老太爷和书白有话要讲就没靠近。如今见两人都望向她,这才紧走几步跟了上来。

她刚要和弟妹她们说说话,扭头一瞧不见了人影,登时脊背发凉。正待回头去看看她们去了哪儿,却听不远处响起了人声。

“你个黑心黑肺的女人!我不过是让你帮忙在前探路罢了。你倒好,竟是让我走这样的鬼道!”

这声音听着耳熟,像是姚家老夫人。只不过这凶神恶煞的语气,却是她从未听闻过的。

常夫人刚要问一声却被儿子制止。

常书白示意她噤声,而后指了前面一处石壁,让她过去看。

常夫人疑惑地行了过去。随后镇国公也在常书白的示意下走上前。

常书白在石壁上摸了好一会儿,从两处极其隐蔽不起眼的地方轻轻扣动了下。这时便有几个圆柱从石壁上微微弹了出来。

常书白把那几个圆柱石头慢慢地抽出来,示意母亲和祖父看过去,又压低声音很小声地说:“别开口。保持沉默。”

常夫人半信半疑地凑上前,这才发现那石壁上有几个小洞,刚好能够让人双眼看过去。只不过那洞很小,而且对面那里只远处墙壁上挂了个不知哪儿弄的火把。整个地方光线很暗,所以那边的人并不能发现他们这便的小孔洞。

可是,即便光线不明亮,却也足够让这里的人瞧见那边的清形了。

那儿不知怎地,姚家那七八个跟着的人并未在其中。里面只有三人,姚老夫人、姚德灿还有常云涵。

方才说话的正是姚老夫人。

如今的她手正指着静立在旁的常云涵,高声说道:“你看你!让你领个路都这样让人不省心!居然把其他人都跟丢了!”

常云涵初时没有开口,等到她一口气说完喘息着的时候方才道:“原也不是我带路。我本是走在后面,老夫人在前面。您怎么能把错儿怪到我的头上!”

姚老夫人冷哼道:“自然是怪你。旁人可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心!”

姚老夫人这话一出口,镇国公和常夫人都憋不住了,回头来看常书白。

可是常书白为了不让那边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已经悄悄把火折子收起拉了,他们两人只能看到静寂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那侧又传来一声痛呼。

几人都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瞧着眼前的情形。

昏暗的光线下,常云涵捂着一边的手臂,怒视着姚德灿。

“你做甚么!”常云涵怒斥道:“我是你嫂嫂。你不能对我无礼!”

姚德灿缓缓收回手,笑得十分甜美,“嫂嫂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懂。我刚才好好站在这儿,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我怎会知道。”

“你!”

常云涵猛地上前一步,怒视着姚德灿道:“刚才明明是你推我撞到了石壁!你却不道歉!”

“我没有。”姚德灿拼命摇头,“我哪里敢去撞你呢。莫不是你眼花弄错了罢?”

“可我刚才分明看到了你朝我伸手!”常云涵气得身子都微微发抖,“还有你推完我收手的样子!”

姚德灿眨巴着眼睛看向她:“你莫不是弄错了罢?怎能随意污蔑我呢?”而后姚德灿轻抚着衣袖,语气森冷地道:“我夫君何等尊贵。犯得着和你这样的人计较?”

常云涵哈地笑了声,鄙夷地望着姚德灿,“冀符那样的人你也觉得好?可真是瞎了眼!”

“啪”地一声响。常云涵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动手的却非姚德灿,而是姚老夫人。

在这边看着的常夫人和镇国公都气狠了,差点脱口而出喊出声。幸被旁边的常书白猛拍了一下,两人这才闭了口。

只不过强忍着的怒意已经让他们身子在微颤了。

常云涵捂着脸恨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莫要以为我好欺负!告诉你,你今日给我的,他日我必千百倍地偿还!”

姚老夫人冷冷说道:“你既是嫁到了我家,就得遵守我家的规矩。德灿什么身份,怎是你能够随意乱说的!”

常云涵嘲道:“她?她又怎么了?我可是二公主的姐妹!太子妃的姐妹!更何况我是她的嫂嫂。按理来说,该是她给我行礼问安才是!”

姚德灿犹不满足,对着常云涵另一边的脸也要扇下去。

常云涵看到了,抬手把她拨到旁边。

谁料这个时候姚老夫人忽地从旁推了常云涵一把。常云涵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趁着这个时候,姚德灿也朝她扇了一掌。而后姚德灿扬着手吃惊地看着常云涵,关切地做出要扶她的样子,语气温柔地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常云涵看着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就犯恶心。

即便自小就极有教养,即便是很小就被宫里的曹嬷嬷教导着礼仪,可是看到姚德灿这假惺惺的样子,常云涵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了,当即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见过不讲道理的。可是如你们一样完全不讲道理,偏还要是非黑白颠倒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她话刚说完,姚德灿又是将要打一巴掌。

常云涵愤怒了,一脚把姚德灿踹倒。

姚老夫人怒喝道:“你个无礼的黑心妇人!想把我女儿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常云涵恨恨地望过去:“姚德灿!你凭什么!”她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对着姚老夫人嘶吼道:“你们姚家又是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姚家的媳妇儿!”姚老夫人讥嘲道:“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媳妇儿敢这样违逆婆婆又对小姑恶言相向!”

说罢,她一把拿过旁边挂着的火把。

“莫要猖狂。”姚老夫人铁青着脸说道:“如今在山洞里,你若是出了事,可都是得怪在这天灾上。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无。”

说着,她就拿着那火把要朝常云涵身上点去。

“云涵!”

“云涵!”

两声担忧的呼声同时响起,镇国公怒极,抬手对着眼前石壁猛拍下去。

虽说老太爷当年征战多年臂力远非寻常人可比,但是对上坚硬石壁的话,他这一掌下去却也无法起到什么功效。

谁知这次却是出人意料,变故陡生。

伴着哗啦一声巨响,石壁从这边碎裂开来,随着老太爷的力道直直地飞向另一侧。

乱石之中,有一支不过寸多长的弩箭飞速射出,恰好射在火把上。

姚老夫人拿不住,手中火把瞬间掉落在地,碰到了她长长下垂的裙子下摆。

好巧不巧的,那些飞着的碎石中有一块刚好砸到了姚老夫人的头上。而另一个,则是砸在了姚德灿的脸上。

石块四周全是棱角。边角处飞擦过去,所碰到的地方尽数见了血。

接连的痛呼声中,那对母女齐齐地倒在了地上,疼得打滚。

第153章

镇国公看这石壁拍得动, 甚是意外。他来不及细思,与常书白一起在上面又接连拍了几下。待到洞口够大,祖孙二人就穿过了石墙。常夫人随后跟上。

镇国公懒得理会倒在地上的那母女俩,去问常云涵:“云涵没事罢?”

常夫人亦是拉了常云涵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心痛地道:“娘来晚了。娘来晚了。”

常云涵晓得祖父和母亲这是发现了她的难处故而怜惜她。想到自己这些天的苦处, 她难以抑制心里的悲伤,忍不住落了泪。

姚老夫人正因着头上的伤处哀呼不已的时候,姚德灿捂着脸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登时大急,“娘!你衣裳着火了!”

姚老夫人头被砸得有些发晕, 含糊着问道:“哪里?哪里?”昏沉沉中, 忽地感觉到腿脚有点发烫,忙跺着脚喊道:“灿儿!帮我扑灭它!”

姚德灿看到火后紧张得不行,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迎上去?听了姚老夫人的话后她非但没有上前, 反而又往后躲了躲。

姚老夫人的腿被烧得难受,起都起不来了,躺在地上高声喊叫。

突然腿脚被重重踩踏了十几下。

烧伤处被鞋底压踩,更是痛不欲生。姚老夫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扬声厉喝:“什么人!竟是胆敢如此无礼!”

高处传来一声冷笑。

躺着的姚老夫人往声音来处看过去, 泪眼朦胧中便见常云涵正眼神如霜地看过来,唇角带着冰冷笑意。

“我无礼?你女儿见你腿上的皮肉被烧也不帮你,我帮你几下, 你倒是该谢谢我!”说罢对着那里又是一通踩。

“你个混账!”姚老夫人嘶喊道:“明明没事了你还刻意如此!分明是有意羞辱!”

“我孙女儿帮帮你,你合该感激才对。”镇国公在旁沉声道:“若是只你那个见死不救的女儿在,你现在的腿早就成了一摊黑炭了!”

接连被常云涵和镇国公提醒两次,姚老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确实是姚德灿不搭理她抛弃她在先。于是转而怒视姚德灿。

姚德灿不顾脸上的伤,扑到姚老夫人怀里痛哭:“娘!幸好你没事!你若是有事,我该怎么办!”

姚老夫人这便觉得女儿还是心疼她的。想到自己头上流下的血还有腿上烧到的地方,再一看姚德灿脸上破了的地方,不由悲从中来,娘俩抱头痛哭。

常夫人在旁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也就装装样子行了。真遇到事情,还不是各顾各的。”

“你说谁装样子!”姚老夫人气道,在姚德灿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不料腿上的皮在着火时候和衣裳连在了一起,一动筋肉这皮肤的地方就疼得心一抽一抽。

姚老夫人痛得难受,倚靠在姚德灿的身上。

姚德灿本嫌她这样靠着太累,后看到母亲的腿上皮肤烂了一块露出红红的皮肉,不禁又惊又怕,赶忙好生扶住。

头脑有些昏沉的姚老夫人身板挺直后,看到了一旁静立不动的常云涵,怒斥道:“傻站着作甚?还不赶紧过来扶着!”

眼角余光瞥到了常家诸人,她忽地想起来如今不只她们三人在,镇国公府的人也过来了,就抛下常云涵这边不管,与镇国公道:“国公爷来了。”

姚德灿看母亲这个时候思维有些迟缓,忙道:“娘!打伤咱们的石头,就是镇国公推出来的!”

姚老夫人因着头上的伤而反应没那么快。不过记忆尚在,姚德灿略一提醒她就也想了起来。

“原来如此。灿儿若不提醒我,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姚老夫人忽地大怒,喝道:“镇国公这是何意?”又视线扫过常家几人,“你们这样欺侮我们,却是太不把姚家和冀家当回事了!想必也没把圣上放在眼里!”

她之所以提起皇上,是因为姚德灿是大皇子冀符之妻。

在场的几人里,倒是大皇子妃身份最为尊贵。即便是镇国公是长辈且战功赫赫,也无法否认这身份上的悬殊。

镇国公听了后虎目一瞪,质问姚老夫人:“明明是你先欺侮云涵在先!莫非你想抵赖?”

“镇国公不得无礼!”姚德灿尖着嗓子叫着,侧身挡在姚老夫人身前,“难道你想以下犯上!”

镇国公火冒三丈,想要上前与她理论,被旁边常书白轻拉了一把。

“祖父跟这种人有甚好计较的。”常书白闲闲地道:“她们非要抵赖,那就赖着。在这儿拖时间,看谁耗得过谁去。”

姚家母女这才惊恐地发现她们竟是寻不到出去的路。想要离开,怕是只能跟着常家人穿过被打开的那个石壁,去到另一端。再由常家人领路而出。

问题在于,常家人毫发无损,而她们母女俩受了伤。倘若不好好地赶紧治疗,她们母女俩怕是境况会很危险。

眼看着姚德灿还要再言,姚老夫人拉了她一把,“你少说点罢。”

姚德灿觉得委屈,“娘你看看他们。欺人太甚!”

常云涵哈哈大笑,扯动了被打疼的脸颊,半捂着说道:“话倒是都被你给说完了。欺人的是你们,说被欺的也是你们。睁眼说瞎话,着实好笑!”

“放肆!”姚德灿仗着身份再次呵斥:“你们竟敢这样待我。待我回去后,定然与父皇细说。看你们一个个的如何辩解!”

“正是如此!”姚老夫人说道。

镇国公气道:“老夫可不怕你们!你们先欺我孙,就算到了皇上跟前,我也有话可说!”

“哦?”姚德灿嗤嗤地笑,抬指点着常云涵问镇国公:“谁能证明我们欺负她了?我们偏说不是我们做的。你们能奈我何?”

镇国公震怒不已,上前半步正要与她们“好好谈谈”,就听身后响起了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咦?这里好生热闹。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声音后,常家人尽皆欣喜。只姚家母女俩脸色阴晴不定,不太好看。

众人尽皆向阿音行礼。

常书白起身后说道:“来得可真是时候。”

阿音笑问他:“怎么说?”

常书白朝眼前那两个人努了努嘴,“她们正和我们论着身份呢。”

“这可是了不得。”阿音笑着叹道:“陛下的母后,小白你还得唤一声姑祖母呢。这样论起来的话,常老太爷可是陛下的舅父。如此算来,我们也得敬着老爷子些。”

说着,她就朝着镇国公福了福身,“见过舅祖父。”

堂堂太子妃在镇国公跟前都执了晚辈礼,尊称镇国公为自家长辈。

姚德灿不过是大皇子妃而已,大皇子又是庶出,她的身份比太子妃不知差了多少去。如今在镇国公跟前,她又哪来的“身份尊贵”一说?

姚家母女俩脸色变幻莫测。

镇国公赶忙去扶阿音,连声道:“太子妃多礼了。老夫可是当不起。”

常书白在旁笑眯眯道:“当得起当得起。”

常夫人拍了他一下,嗔道:“就你多嘴。”又问阿音:“不知太子妃怎地来了此处?”

阿音顺口说道:“夫人的坠饰掉了一个,我来给您送回来。”说着就把一个水珠型吊坠放到常夫人的跟前。

这吊坠常夫人并未见过,但她依然笑着接了过来,连声道谢:“幸好太子妃捡到了,不然真是不知哪儿找去。”

阿音微微颔首,余光瞥见常云涵在不住地掩住自己的脸颊,赶忙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伤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儿很暗,不过是几个火折子的亮度罢了。如今虽然加上了阿音这边的两个火把,却也不足以把整个空间照亮。因此她发现得晚了些。

其实依着她当初的计划,便是要让镇国公和常夫人发现姚家欺负常云涵的样子。如今却没料到常云涵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会被扇了巴掌。

阿音气上心头,愤怒地看着姚家母女俩,暗道这两人果然太心狠!

常云涵正要答话,常书白朝她使了个眼色。常云涵这便闭口不言。

常书白与阿音道:“刚才我们和姚家在这墙的两侧。墙塌了,我们看到这两个人在打我姐,就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