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若芙为了徐立衍的前程,少不得要和京中权贵之家的夫人们多熟悉熟悉。和阿音她们两个说了会儿话后,她就折转了方向,继续寻了夫人们闲聊去。

“看看若芙。”冀若莲瞧着又觉好笑,又觉心酸,“她原先傲气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开始做起了这样低三下四的事情。”

阿音想到冀若芙先前离去时候的一脸满足,不赞同地道:“虽然芙姐姐现在因了种种缘故而不得不和旁人打好关系,但我觉得她乐在其中,且做得不错。往后日子是两个人的,只要徐哥哥一直待她好,只要她愿意,这样继续过下去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冀若莲抬手戳了阿音的额头一下。

阿音捂着额头怒瞪她。

冀若莲噗嗤笑了,“小丫头家家的,说话做事儿倒是一套一套。你放心罢,我断然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我妹妹去争执。”

阿音浅浅笑着,用旁的话题代替了这一个。

好似过了许久,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阿音被这喜庆的气氛所感染,面上不由得带了笑容,看着冀筗射轿,又看着冀筗扶了新娘子下来。

邵璃今日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举止端庄而又沉静,瞧着倒是比平日里要稳重许多。

许是看到了她的这一面,冀筗此刻的笑容比起之前来真挚了许多,走路的时候也比离开前要步伐急促得多。

冀若莲悄声和阿音道:“你看老四。平日里跟个猴儿似的,今日瞧着倒是有点长大了的样子。”

“可不是。”阿音道:“都成亲了,总该有点样子才是。”

语毕,阿音环顾了下四周,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今日六叔他们没来?”

“六叔?”冀若莲先前没有留意,此刻也是往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宁王府的人当真没有过来。

“这倒是奇了。”冀若莲喃喃说道:“之前冀茹成亲的时候,六叔他们不也过去了?怎地到了冀筗反而不来了。还有冀莼。”

冀若莲侧首与阿音道:“冀莼和邵璃素来不太和睦。如今邵璃成亲,冀莼居然连热闹都不看了,也没过来,这倒是有点奇了。”

阿音心里的担忧愈发多了几分,也只能强笑着说道:“是么?或许她觉得今日会很吵,所以不想过来罢。”

冀若莲左思右想得不出结论,就道:“或许是这样罢。”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才发现居然是拜堂的新人那边。

想到冀筗和邵璃素来不和,阿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侧头去看冀若莲,亦是这样担忧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耽搁,齐齐地朝着新人们行去。

“怎么了这是?”冀若莲一迈步而入就当先问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喜娘急出了一头的汗,甩着帕子与冀若莲道:“大公主不必担忧。新娘子、新娘子就是紧张了点,所以做事有些太过出挑。还望大公主莫要介意才是。”

“做事太过出挑。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出挑法!”

冀若莲看着怒目而视的冀筗,又看看满堂鸦雀无声的周围,扬声问道:“怎么回事?奏乐的人呢?快些开始!莫要耽搁了吉时!”

“吉时的话,即便耽搁,也断然不会是他们的缘故。”不远处的冀筗下巴微扬,开口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非要耽搁的人不动,旁人怎么努力也没法把时间追回来。”

阿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了恐怕也没用。”冀筗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红绸,“新娘子不愿意行礼拜堂,我能怎么办。”

“不愿拜堂?”阿音往前几步,望向那一抹红艳盖头,逼问道:“邵璃,你不愿嫁?”

盖头下的人不说话。

阿音正欲再问,旁边冀若莲已经开了口:“邵璃,你是不是对冀筗有意见。”

这回总算是有了回声。

“没意见。”邵璃缓缓说道;“他是四皇子。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我能有什么意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子已经哑到了没法听。但是很明显的,即便是这样,也还能辨出她话语里的不甘不愿。

这话一出来,冀筗忽地大怒。

他把手中红绸猛然摔到地上,指了邵璃逼问道:“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嫁给我你还委屈了?告诉你,你不愿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谁也没料到会突然这样。

好好的一个婚礼,突然就起了大冲突,突然就新娘子和新郎两个都不愿意这桩婚事了。

宾客们目瞪口呆。

阿音和冀若莲同时说了声:“你站住!”

冀筗离去的脚步就停了一停。

冀若莲快步过去,正想要训斥他,却见门外有人正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冀若莲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他们两人继续成亲更重要了,故而没有理会那神色焦急的皇子府仆从。

谁知那仆从看到她的冷眼相待后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不顾一切地高声嚷嚷开了。

“四殿下!”仆从高声说道:“大事不好了。外头街道上出现了许多带着武器穿着铠甲的人,有点像官兵,却不完全像。如今路上到处都是,也不知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媳妇儿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哒~抱抱亲亲举高高(づ ̄3 ̄)づ╭&

第191章

“不知是什么人?”冀筗疾步向前, “那怎么能够肆意在路上行走!”

“不、不知道。”仆从显然吓坏了,说话都开始不太连贯,“小的听他们、他们说,现在城里是他们做主。九门提督、提督大人…”

阿音一听急了,“爹爹怎么了?”

仆从见是太子妃问话, 说话瞬间麻溜了点:“九门提督大人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阿音听闻后脑中轰地下仿若炸裂开来, 思绪里满是父亲被人擒住的无奈样子。

她下意识地就向前急急跑走,又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止住了步子。

阿音努力让自己思绪平稳下来,努力告诉自己——行箴说过, 一定要留在四皇子府,不准乱走。

她是想去看爹爹。可她手无缚鸡之力, 跑出去又能怎样?

而且她不能出事。

她万一出了事, 行箴该如何?皇后娘娘该如何?

她知道,他们都是极其关心她的。为了她可以舍弃很多、很多。

阿音强忍着担忧父亲而溢出的泪水,用手擦了擦眼,遣了身边几人去查探情况。

又有人来到了这儿继续回禀情况。

冀若莲和冀若芙这时都来到了阿音身边。她们询问刚来的两个门房的人, 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形容和刚才大差不多。都是说,外头的情形很危险。有类似于官兵一样的武夫在“清理”街道,他们的人还会冲到各个府里去,具体做什么却是不知。

“小的刚刚也是看了眼对面才、才发现的,后来就赶紧关了门。”回话的仆从腿肚子都在抖, “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正说着话的功夫,突然, 冲天响的威吓声传了过来。而后便是兵器击打大门发出的咣咣震响。

冀筗把院子里伺候的仆从尽数召集了起来。

“快去通知大家,都聚集道这儿。”冀筗临危不乱,认真地吩咐着每一个仆从:“男的去各处叫人,把所有人都叫到这个院子里。大家凑在一起不要慌乱。女的去准备各种物品,把吃的用的先都拿过来。”

外面街道上嘶喊声和兵器相击的声音一直不断地响起。

这些声音混杂着重重敲打大门的声响,听着仿若催命符,一声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周围的女眷多是没有见过这样紧张情形的,女眷里有不少人哭出了声。人群里有尚还镇定的,就不时的安慰着身边人。

外面街道的声响不断地透墙传入府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弦紧绷。

很快地,几乎所有人都汇聚到了这个院子里。

平日的时候自然是要注意男女大防。可是遇到了大事,那么礼仪之类便算不得什么了。最为重要的是安全、是人命。

夫人姑娘老爷少爷们在一个院子,丫鬟婆子家丁车夫去了隔壁的跨院。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异常团结。无论平时是好友还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这个时候都成了另外一种关系——相互依存共同对外的“战友”。

就在大家都凝聚起来时,门口的人终是支撑不下去,大门被人撞开。几十个手持兵器的男人冲了进来。

他们身穿铠甲头戴头盔,在太阳的照射下,所拿兵器锃亮耀眼。

平日里看着英武勇猛的男儿,此刻却仿佛催命之人,扬着肆无忌惮的笑声,一步步踏着极重的响声,一路往里行来。

“哟!我当是这儿守得有多么严密呢,原来这么快就被咱们砸开了。”当先的一个蓄了小胡子约莫三四十岁的粗犷男人说道。

“可不是。”旁边一人尖着嗓子笑道:“听说今日这儿可是汇聚了不少的人。原先还想着得多难攻,现在一看,不过如此罢了。”

他们高谈阔论着,遇到拦阻的仆从,抬手一刀过去。刀极锋利,一个光影划过,人头滚落在地。

踏着人血,他们最终来到了办喜事的厅堂前。

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里。

仆从在听到府门被攻破的刹那起,就从跨院出来,守在了院中。

不管是哪一家里伺候的,他们都聚在了一起围成一个圆弧状,把所有的主人们都护在了身后。

家丁和车夫小厮在外层。

丫鬟婆子在内层。

那些武夫们哈哈大笑着站在院子里,眼神倨傲地看着这一切。

周围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廊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四周缠着红色的绸缎,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在这些鲜红的映衬下,这些武夫身上刚刚沾的鲜血与已经干涸的暗血,显得尤其狰狞。

他们扫了眼四周。因着仆从的遮挡太过严实,他们一眼过去竟是看不到一个主子。

“人呢?都去了哪儿?”为首的小胡子摸了摸下巴,“都藏起来了?也罢。我就把宁王爷的意思和你们说一声。谁愿意主动归顺的,吱个声。王爷大人有大量,必然能够饶你们全家不死。不然的话…哼哼…”

他的声音落下后,院子里归于静寂。

仿佛为了回应他那个“吱一声”一般,这儿竟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响。

小胡子恼羞成怒,大手一挥。跟随他的武夫们扬起大刀就要朝着最外层的男仆从身上砍下去。

突然一声厉喝从人群中响起。声音虽娇,语气却极其冷厉。

“住手!”

简短两字,带着雷霆震怒,让这些人手中的刀不由得顿了一下。

但是停顿过后,他们却是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笑声。

“哟!是哪个娇小姐呢?声音可真嫩。不妨给咱们瞧瞧?”

他们轻挑地笑着,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来。

她虽年岁不大,却步履沉稳面容沉肃,带着让人不敢忽略的威仪,一步步地走上前来。

武夫里有个人认出了她,轻声说道:“太子妃。”

“原来就是她。”那小胡子扶了扶腰间挂着的刀鞘,走到前来哼笑道:“娇滴滴的小姑娘,留在家里守着男人就行了。在这儿出什么头!”

冀若芙和冀若莲都去拉阿音。还有周围几位夫人都阻拦者她继续上前。

趁着阿音被人阻挡住的这片刻功夫,冀若莲走到了阿音前头,抬手怒指那当先之人,厉声喝道:“无知莽夫!你若敢再随意杀掠,我必让你血溅当场!”

“你倒是来啊!”小胡子笑得愈发畅快,目光中透出凶色,“你这娘儿们看着真是不错。就是不知到了晚上会怎么样!”

“忒的无耻!”有位年长的老夫人高声喝道:“一个大男人却随意欺侮妇孺。着实是小人所为!”

声音奸细的武夫叫道:“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嘴硬!来人,上!”

说罢,手中大刀挥舞朝着前面砍去。

嗖地一声凌空响起。

下一瞬,声音奸细的武夫啊地一声喊叫,左手捂住右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他的右手手腕,分明插着一支羽箭。

冀筗放下自己手中弓箭,冷笑道:“在小爷的地盘上撒野,你还嫩了点!”

话音刚落,那些武夫已经骤然暴怒,挥起手中大刀连连朝前砍去。

大刀几起几落后,聚集的人群中爆出一声高喝。

冯旭和邵帆的齐声高喊后,以他们为先,人群中突然冲出了几十个手拿兵器之人。

他们有的是世家少年,有的是身居高位的大人。

他们身材各异,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其中有武将,更多的是文臣和书生。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大家一齐朝前冲去,一人手中两把武器。自己留一个,另一个随手给了身边挨得近的仆从们。

他们把手持利刃,怒指闯进这儿的格格不入的凶徒,将女人们尽数护在身后。

武夫们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以阿音为首的女子出声争论,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男人们分了武器商议对策罢了。

小胡子往地上啐了口。

这时有个他手下的小兵匆匆来禀:“头儿,大门刚刚被人从里锁上了。”

“锁上了?”那小胡子浑不在意地哼了声,“原还想着多留几个活口。如今看来,只把那几个女人留着就成了!”

他指着手持武器的男人们道:“愿意找死的尽管来罢!”

眼看男人们都冲了过来,他再不迟疑,大刀朝天一指。

身后武夫们尽数往前而去,见人便砍,毫不顾忌。

血花四溅。染红了先前还喜气盈盈的院子。

阿音手指都在微颤。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是这些厮杀的男人里,有她的好友,她的亲眷,她认识的长辈。

她无法冷静下来。

阿音的眼睛湿润了。她急急地环顾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看着血色愈发浓郁,心里的悲痛到达了顶端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二十多人从墙上飞掠而下。

他们黑衣黑裤全身劲装,不发一言直接掠向入侵武夫。手持短刀闪入人群,捂住武夫之口,一刀见血,直接封喉。

自从他们出现后,院中战局骤然逆转。

武夫们一个个倒了下去,甚至于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最后独留一个小胡子。

黑衣人中为首那人逼近他的跟前,抬起手不等小胡子反应过来,啪啪啪啪十几个耳光打了下去。瞬间小胡子的脸就肿得几乎看不见眼睛了。

“让手下人冲上前,自己躲在后面,懦夫。”

说话的黑衣人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却透着血腥煞气。

小胡子面露狠色,拿刀朝他砍去。

黑衣人速度远比他快。

刀还未落下,黑影一闪,短剑已经反手刺进了小胡子的腹部。而后刀柄拧转,用力一搅。

小胡子瞬间没了性命。

所有人黑衣人行至阿音跟前,齐齐跪下向阿音行礼。

“禀太子妃,属下来迟。请太子妃恕罪!”

阿音把领头之人扶起,“无妨。你们做得很好。”

为首黑衣人沉声说道:“刚刚只来得及锁上院子就被人盯上了。有人在四处搜寻我们的所在。为了干掉那些人,多耗费了点功夫。”

阿音颔首应声,低声吩咐道:“你带着人守在院子里。切不可让人再进府里!”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四周,“可是这里——”

对手尽数除去,院中的情形却不容乐观。

男人们冲在前面,大都受了伤挂了彩。虽然都还活着,可有些人身受重伤,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还有我们。”冀若莲和其他的夫人姑娘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黑衣人是太子的手下,这时大家都站了出来,纷纷说道:“这里有我们。麻烦壮士帮忙守好院子。这里我们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