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广帝的怒气砰地下爆裂开来,直接和冀行箴对抗上了。

冀行箴看他执迷不悟,也是怒了,和晟广帝就争吵了起来。

让人把门关那么严实的是晟广帝。只因他不愿意让人听到他被儿子驳斥得体无完肤的样子。

——如今他最注重的便是修道。偏偏冀行箴把他最重视的东西给否了。这让他怎么忍?!

阿音眼看着两个人当着她的面毫不顾忌地又争吵上了,也是头疼。当即高喊了句:“都先停一停!”

她的话娇娇软软的,虽然声音不如他们响,但是夹杂在两个大男人的声音里很好分辨。更何况那俩人都是自小练武的,耳力很不错,即便是在吵架,如今同在一个屋子里还是能够分得清她的声音。

晟广帝和冀行箴一个是懊悔刚才吓到了小姑娘,一个是心疼自家小娇妻,所以就都齐齐住了嘴。

阿音就在冀行箴身边,悄悄握了下他的手,与晟广帝道:“我觉得皇上这个主意很不错。”

冀行箴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些掩不住火气,侧头不敢置信地去看她。

阿音抬手照着他的小臂就拧了一把。

冀行箴的肌肉很结实,这一下拧不实在,不过确实让他有点了轻轻的疼。他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晟广帝得意地看了冀行箴一眼。

阿音笑着和晟广帝道:“皇上的丹药确实很有用。但是不知皇上听闻一句话没有。”

儿媳的这句让晟广帝有些意外,看着她道:“什么话?”

“虚不受补。”

阿音见晟广帝沉默下来没有反对,就继续道:“这是句老话,可也是实在话。丹药是多么好的灵药,皇上想必是知道的。但宁王妃现在身体正虚弱着,若是用了这个太好的药,怕是反而对身体有损。”

“那你的意思是…”

“还是用太医开的药。”阿音一脸诚恳地说道:“太医的药虽然没有丹药这么灵,但能够慢慢来,一点点地治疗,这样对于虚弱的宁王妃来说倒是好事。”

晟广帝想了又想,很久后才喟叹着点了点头。

“也是。”他无奈地连连叹息,“她也是没福气。我刚好得了这个,她却无福享受。也罢。等她好了再说。”

阿音听闻后松了口气。

其实现在答应了不用丹药就好。

待到宁王妃以后痊愈,晟广帝肯定就舍不得把自己的宝贝送给她了。

这倒是正合了她们的心意。

冀行箴深深地看了阿音一眼,一语不发地拉着她往门外行。

晟广帝怒喝道:“你给我回来!”

冀行箴回头看他,“皇上还有事?”

一看他连称呼都变了,晟广帝气不打一处来,“你原先还不是问我怎么处置的事儿?”

“嗯。是有这回事。”冀行箴道:“皇上的意思是?”

晟广帝是修道之人,自然不好谈什么打打杀杀的,含糊着说道:“那些人你看着处理就行了。依着律法来,别让百官有驳斥的机会。”

冀行箴应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边儿呢,晟广帝又喊了一嗓子:“旁人我是不管了。记住凡是参与的人别留情!”

从头到尾都不提一个“杀”字也不提一个“死”字,“斩”和“诛”自然更没有。

冀行箴嗤笑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到了院子外,冀行箴不发一言,阿音让跪在那儿的人都起了身。

她逗留这片刻的功夫,冀行箴也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过。待到她吩咐完毕,两个人才一起继续往前走。

阿音自然发现了冀行箴的不悦,就在并行向前的时候问他:“你说皇上为什么要把他这么珍惜的丹药给宁王妃?”

“因为她救了母后。”冀行箴顺口说道。

“你还知道啊?我当你不知道呢!”阿音气道:“你也知道他是好心,你哄着他点不就完了?”

冀行箴刚才是强压着火气,这个时候虽然不是对阿音发火,但声音也拔高了点,“可他要停了药!”

“那你好好说不行?”阿音道:“他的弟弟要杀他和他的妻儿,他弟弟要夺了他的皇位。如今他弟弟的媳妇儿又救了他的妻。他肯拿出丹药来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想他怎么样?”

“我…”

冀行箴刚说了个字儿,忽地就停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样是不对。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刚才见了那样的情形后就是冷静不下来。

冀行箴正欲和阿音解释什么,却听她道:“没事。其实我也没怪你。只不过不希望你和皇上闹得太僵罢了。”

毕竟在这一场宫变里,心最受伤的就是他们父子俩了。

被相处了几十年的亲人背叛,这种伤痛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她希望他们两个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能好好的。

阿音上前拉着冀行箴的衣袖,轻轻摇着。

“我知道你这几天太紧张了,也太累了。现在天也黑了,不如这样罢。咱们先回去。你休息会儿,我帮你守着。若是有人来寻你说事情,我就一一记下了。等你醒来再说。”

语毕,她不等冀行箴反驳,就抬起头,柳眉倒竖地佯怒道:“不许反对!刚才你已经惹我生气了,这一回不许再惹我生气!就听我的!”

冀行箴如何不知道她是为了他而做这样的安排?

宫内宫外都是一片狼藉。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安排去整顿。这个时候他睡不得。但是人不睡又哪来的精神和体力?

冀行箴想了许久,最终看到身边小娇妻那紧张的样子后,还是不愿她为了他而担心,最后轻轻颔首,说道:“好。就依了你。”

阿音心里很是欢喜,就拉着他的手一路开心地和他说着话。顺便也提了百草几句。只说是觉空大师的友人,绝口不提大劫的事情。

冀行箴并不太干涉阿音的事情。

他知道阿音是很有自己主意的,他尊重她的决定,就没太把百草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想着晚一些后让人查查这人的来历。

听她说这个人可能会暂时留下几日,冀行箴便让她把事情交给径山去安排。又道:“他留下几日也好。刚才父皇见了他,难保这一两天里会不会还想起他。人还在的话,若是问起了也好应付。”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回了景华宫。

冀行箴这么久了忙得连洗漱的功夫都没有。阿音就推着他让他先去沐浴洗漱。

待到冀行箴进了浴房后,阿音就把百草叫了进来。又让青枫、玉簪随侍在侧。

阿音拿着茶盏小口小口地饮着,待到没有那么渴了方才搁下茶盏,说道:“你得多留几日。”

她这样做的缘由,百草心里有数,当即揖礼说道:“草民明白。刚才听了不该听的,是草民的错。此后不会再犯。”

阿音沉默不语。

“草民不会把事情说给任何人听。”百草道:“为了答谢太子妃的相助之恩,这段时间草民愿意在您身边伺候。太子妃若是不相信草民,这一段时间后再处置草民也使得。要杀要剐随您。”

说罢,他忽地想起来一事,忙道:“只要您别把草民给净身了就成。”

阿音原本还绷着脸十分严肃,听了他最后一句倒是忍俊不禁。

她知道能做觉空大师的朋友,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而且人品应该不错。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是刚认识他,无法对他完全放心,故而颔首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便把人交给了径山安排。

他是男子,后宫里自然是不能住的。

径山让人给他收拾干净换了身太监服饰,又让他住在了御林军平日休息的那个院子里。

那个院子里也有几名太监在,毕竟御林军那里也有些闲杂事情需要人帮忙收拾。

能在这里和御林军共处的太监都是冀行箴的心腹。

径山和他们几个说了一声,让百草跟着他们一段时间,还吩咐说是太子的意思。

这些人自然好生应下,让百草跟了他们暂住。

冀行箴的动作很快。径山把百草带走后不久,他就已经收拾停当沐浴干净来到了外间。

“池水我已经给你换上了干净的。你可以去洗了。”冀行箴说着,就闻到了菜香味,奇道:“晚膳备好了?”

“是!”阿音笑道:“现在刚好吃。”

原来阿音先前刚回到宫里去往如意阁的路上,就遣了人来景华宫,转告御厨们开始准备了饭食。

在如意阁耽搁了那么久,路上又走了很久,食物早已准备妥当。径山带着百草离开后便依次端了上来。

“我瞧着现在东西不好置备,就让人只准备了六菜一汤,你先吃罢。”阿音说着,就把碗筷给冀行箴摆在了跟前,这便准备沐浴换衣去。

刚走了没两步,手上一紧,已经被人紧紧握住。

阿音回头看过去,还没望清楚情形,唇上便落下轻轻一吻。

“快些去罢。”冀行箴淡淡地笑着,轻声道:“我等你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啊啊啊啊媳妇儿你太好了!表白!!笔芯!!(づ ̄3 ̄)づ╭?~

第196章

阿音今日连续奔波, 亦是累得狠了,沐浴的时候差点在池子里就睡着。幸好她还存有一丝清明让她坚持着醒来。许久后换衣出来,冀行箴果然还在等她。

身材挺拔侧颜隽秀的男子双目闭合地倚靠在床畔,在烛光的映照下,即便他眉间轻轻蹙起, 这样的景致也是极其养眼好看的。

阿音有些不忍扰了他的睡眠, 放轻脚步往前走着。谁知刚刚行至桌子旁,他就猛地睁开了眼。

显然刚刚不过是小憩而已,并未睡着。

“好了?”冀行箴开口, 嗓子有些微微的哑。他起身拉了阿音的手走到桌边,把她的筷子放到她的手中, 方才侧首朝她一笑, “一起吃罢。”

说着就快速地把许多好吃的夹到了她的碗里。

阿音轻声怨道:“你先吃。你吃完了早些睡还能多睡会儿。不用管我。”

冀行箴也不说话,就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阿音知道自己不吃的话他恐怕是不会先动筷子了,无奈地横了他一眼,低着头开始扒饭。

冀行箴轻笑了声, 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才开始用膳。

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吃完。

冀行箴吃的速度比阿音快,但是他总是顾及着她这边,一看她的饭菜少了就要添上许多。结果就耽搁了自己吃。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总的时间消耗就也差不多了。阿音刚刚搁下筷子, 他的就也放了下来。

阿音就拉了他一同去洗漱。过后,又拉了他到床边,推着他去睡。

因着之前就答应了她, 所以冀行箴这次并没有反对,十分爽快地上床躺下。

他这次是真的累坏了。刚刚沾枕就睡了过去,而且连翻身都不曾,很快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其实如果不是阿音在身边,他也不会睡得那么沉。正是因为有她在身边特别安心,所以才能这么安稳。

阿音刚开始还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着若是宫里有什么事情,她还能尽快去处理。

可是冀行箴睡着的时候一直把她抱在怀里。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她之前也是两天一夜不曾合眼了,所以一个不小心就也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大亮。

阿音猛地往身边看过去。

果然…冀行箴那一侧早已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阿音很是懊悔,心说自己如果没有睡着就好了。唤了人来穿衣梳洗,她问起了冀行箴的去处。

“太子殿下一早就起来了。练武后匆匆用过早膳就去了昭宁殿。”万嬷嬷边给她系着衣裳带子边道。

“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万嬷嬷想了下,“和平日里差不多。”

阿音这才知道冀行箴也并未早起,不过是按照他平日里起早练武的时辰起来的。晓得他睡得不错,阿音方才放心了些许。

上午把景华宫的事务处理完后,她去各处看了看,把各个宫殿的事情都大致安排了下,这便往永安宫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了段嬷嬷从旁边经过。阿音喊住她问了几句话,这才继续前行。

俞皇后正在屋子里。听闻阿音来了,赶忙让人把她请了进去。

阿音进门就道:“王妃可是已经醒了?这次可是来得巧些。”

话虽这么说,其实她也是刚才就遣了人来问,晓得人已经醒了。而后进了院子再问段嬷嬷。确定宁王妃确实现在没睡,方才进屋来探。

虽然她口中说着宁王妃,但是现在宁王逼宫,王府被查抄,宁王妃定然也不是王妃了。只不过说着顺口,所以暂且这样提着。

俞皇后显然很高兴,主动过来拉了她的手与她一同进到里面去探望,“醒了,醒了。瞧着精神头好了不少,希望能够尽快恢复。”

两个人相携着进到屋里,便见宁王妃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在看。

见到她们一同过来,宁王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六婶可曾好些了?”阿音赶忙扶了她示意她继续躺着,“你身上有大伤,这样乱动怕是会影响到伤口。”

因着避讳宁王爷的事情,宁王妃这儿阿音当面只唤了一声“六婶”。

宁王妃知道她的顾虑,笑了笑道:“就叫崔伯母罢。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当不得什么。叫六婶的话,难免让人想起那个人来,少不得要为难太子妃。”

她是崔家女儿,原名崔怀心。这样说显然是让阿音抛去了宁王的那道关系,直接称呼她娘家姓氏就可以。

俞皇后说道:“孩子怎么叫都没有事。”

“有事。怎么没事。”崔怀心道:“毕竟是大过错。”

俞皇后想到往年崔怀心还是宁王妃时候神采飞扬的样子,再看这个样子的她,不禁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阿音看自己来了后气氛反而伤感起来,就打算起身告辞。免得崔怀心看到她后想到了冀行箴,再想到宁王爷。

谁知崔怀心拉着她的手不松开。阿音踌躇了下,就多留片刻。

“真是个漂亮的好孩子。”崔怀心看着她,轻声和俞皇后道:“也就是你抢了先。若我看到这么个乖巧的孩子,也想讨了来当儿媳妇。”

说到这个,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冀葓。

虽说她能够因了救俞皇后而逃过一死,但诛九族的大罪,男丁是绝对逃不过去的。不管怎么说,冀葓都是没有希望活着。

更何况冀葓他…

崔怀心潸然泪下,握着阿音的手都在发着抖。

阿音忙低声劝慰。

就在这个时候,有宫人来禀,说是太子殿下来了,马上就要到。说着话的功夫,门帘被人掀开。紧接着是外间屋里宫女嬷嬷们的行礼问安声。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说道。

冀行箴随口应了一声,行至门口,稍微停了一停,方才迈步入屋。

崔怀心赶忙止了眼泪想要下来给太子行礼。被俞皇后给拦住了。

“你且歇着。”俞皇后道:“他来便来了。没什么。”

俞皇后说着,朝刚刚迈步而入的冀行箴道:“这是你崔伯母。”

冀行箴知道俞皇后的意思是往后崔怀心和宁王府就断了关系。他神色不变,轻轻颔首。

崔怀心这个时候轻轻推了阿音一把,“殿下怕是找您的。您快去罢!”

“虽说我是来寻阿音的,但我也是来找你的。”冀行箴对崔怀心道:“多谢你救了母后。”

崔怀心把头一扭,声音压低道:“请殿下赎罪。我如今的状况是无法行礼问安。还望您体谅。”

俞皇后说道:“他一个小辈,无妨,无妨。你尽管休息就是。”

崔怀心并不接这个话茬,只轻轻地摇了头,“多谢皇后娘娘。”

冀行箴发现了气氛不好,就和俞皇后寒暄了几句话,而后朝阿音伸出手来:“我今日有事寻你。我们快些回去。”

他的态度颇为明显,并不愿意阿音和崔怀心多待。

崔怀心发觉出来,再次望向阿音轻声催促道:“太子妃快些回去罢。免得殿下等久了。”说罢,又对着冀行箴道:“太子殿下请放心。我自然会让太子妃快些过去。”

冀行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冷漠,倒也不以为意,直接忽略过去,只专注于和母亲道别,又拉了自家小娇妻离开。

冀行箴不愿提崔怀心那一茬。一出了永安宫的院子,就问阿音:“你猜我为什么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