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墨总的父亲固然有对不起他妈妈的地方,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身在大家族,尤其是背负重任的继承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无法自己做选择,劳伦斯先生是这样,小劳伦斯先生也是这样的…一生站在权力的巅峰,唯独娶不到自己的挚爱…”
她淡静的嗓音里,带着笑,也藏着悲凉。
她身侧的男人立时又怒了,眉眼一压,很阴沉,“温薏,你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
温薏瞧都没瞧他,淡淡袅袅的道,“我正在讲道理,不过是拿你举了个例子,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去,免得时时刻刻不小心被戳了痛处。”
墨时谦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特意约我们,是想让我们围观你们吵架?”
温薏不理自己的男人,接着朝他道,“我最近工作太累了,想暂时停职,如果你现在去总部那边,刚好可以接我的位置…当然,只是作为跳板暂时的历练和熟悉…”
还没等她说完,桌子猛然被男人的大掌重重的拍响了。
池欢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抿唇默然看着那位勃然大怒的小劳伦斯先生。
好差的脾气。
还是墨时谦好,从来不会跟她拍桌子。
男人的声音阴沉如水,“温薏,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停职了?”
她看向他,轻描淡写,“爸同意就可以了。”
男人冷笑,“你现在是拿我爸压我上瘾了?”
“这世上就这么个人能压你了,我为什么不能找?”
池欢看着这对争锋相对的男女。
单拎男人,绅士贵公子;单拎女人,温柔淑女。
凑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针尖对麦芒。
像怨偶,但又绝非怨偶那么简单,像是经历了百转千回的沧海桑田,最后僵持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会留在巴黎的。”
娇软而冷静的嗓音突兀而不温不火的打断了他们的僵持。
说话的自然是池欢,“他可以继续做Clod—Summer的总裁,但只会留在兰城。”
温薏转过头,看向池欢,眉梢微微挑起,“他说过吗?”
温薏似笑非笑,“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爱情吗?
也许的确是爱情。
可来自爱情的笃定,永远是最盲目的。
池欢对上她的眼睛,唇上泛着淡笑,“你问他。”
温薏一怔,遂看向那男人。
墨时谦正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看着池欢,眸底蓄着淡淡的笑。
他抬手将女人落下的发别到耳后,掀了掀薄唇,“嗯,我不去。”
“为什么?”
男人薄唇的弧度变得嘲弄,嗓音也清凉了下去,唯独眉眼藏着犀利,“我不管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是他有意抛弃还是无从选择,从我出生到现在我没有父亲,以后也不会有,他想操控我,远远不够格…何况,我没有打算过去巴黎,更没有理由离开兰城。”
“为了池小姐吗?”
他语调淡得自然而然,大掌给宠物顺毛般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她,我不会去,有了她,我不能去。”
别的不说,池欢的事业全都在国内,且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当下还有一部电影等着开拍,如果他常驻巴黎,两人不可能长期异国分居,必须有一方要妥协。
何况只要他们分开,劳伦斯毫无疑问会想方设法的塞各种各样的女人给他。
池欢心里一暖,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漆黑如深渊,又深邃如海,带着淡笑,和难以言说的蛊惑。
她眨眨眼,没有意识般的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看得在场的另外两人——
温薏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虽然是奉命来当说客的,但也看得出来得这个男人的心意跟决定根本不是他们这种路人甲乙丙能左右的。
索性也懒得多费唇舌。
只是又问了一句,“你们决定结婚吗?”
不等池欢回答,墨时谦已经眯着眼睛淡淡然的吐出两个字,“当然。”
温薏端起葡萄酒,喝了半杯,放下杯子才微笑着道,“说句旁观者的说,我不建议两位现在结婚——
我看爸最近没有要再强行拆散你们的心情,你们维持现状,他可能暂时也不会做什么,但如果结婚,他是一定不会允许的…何必打破这平衡?”
正文 第253章 听说一生只能送给一个人
池欢抿唇,没有说话。
“我看池小姐还很年轻,二十二岁不到…应该也没急着结婚的必要,不如再多等几年…”
池欢垂着眸,淡淡的道,“难道他一天不同意,我们就一天不能结婚?”
她虽然不着急结婚,但不急着结婚跟不能结婚,那是不一样的。
好比跟男人谈恋爱的时候,没发展到结婚的阶段,跟那个男人摆明了不愿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温薏手指扣着高脚杯,轻轻的笑,“你们可以等啊…”
池欢还没明白等什么。
身侧男人低低冷笑,“等他死?”
回去的车上,池欢透过车窗的玻璃看着窗外的路灯出神。
雪花飘落在昏黄的光线里,唯美得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让人信赖的气息闭上眼。
心头喃喃的念道,真希望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池欢正沉浸在这有些伤感的甜蜜中,车突然停了下来。
煞风景。
她睁开眼,看着外面陌生的街头,显然还没到家,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正低头解着安全带的男人,不明所以的问道,“干什么?”
墨时谦看她一眼,淡淡道,“买点东西,在车上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呀。”
男人唇畔漾起淡笑,眼底是暖色调的宠溺,“外面冷,在车上好好坐着。”
池欢看着他,哦了一声,“那你快点。”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池欢看着他的身影,修长挺拔,看一眼就觉得无穷的安全感,偶有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
池欢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的猜测他特意停车是要买什么…
因为她很少看到他亲自买什么,家里的衣服生活用品或者其他的东西,都有专门负责的人,有时她去逛街,也会补上些需要的。
直到…他拿着两支花折了回来。
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被白雪覆盖的街道,英俊冷清的男人。
各不相同,却又奇异的和谐。
在深冬的雪天,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墨时谦回到车上,把花递给她,“拿着,回去换上。”
她接过花,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墨时谦自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她脸上并无“喜悦”,拧眉问道,“不喜欢?”
不是她觉得花枯萎了很可惜么?
不喜欢的话,死了不就死了。
池欢低头闻了闻,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能把送花这个行为,以各种朴实的方式表现出来,也是很难得的。”
上次是从菜里掏了出来。
这次…也很朴实,很随意,很生活,很接地气。
他瞥她一眼,发动引擎,才淡淡的道,“不是你一大早就在那悲春伤秋你的花儿死了吗?”
池欢撇撇嘴,她哪有悲春伤秋,恋爱中女人的心思,直男真是半点不了解。
她伸手随意的摆弄着,“可是它也会死啊,我不是又要悲春伤秋一次?”
“嗯,花都会死。”
她突然一顿,偏头看着她,“墨时谦。”
“你知道市面上有种花,叫永生花吗?”
她原以为他不知道,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他淡淡的两个字,“知道。”
她鼻尖碰触到花瓣,有些闷闷的道,“那你怎么不送那个给我?”
“你喜欢那个?”
“听说一生只能送给一个人呢。”
她以前对这些都很无感,但放在墨时谦身上,就有莫名的期盼。
开车的男人侧首看她,淡淡的道,“这个你也信?我想送多少人,就能买到多少次。”
深呼吸,冷静。
嗯,冷静,不跟直男生气,他只是不懂情趣而已,不生气。
比较务实的男人就是不懂浪漫的。
就是这样,只要他生活中事无巨细的对她好就行了。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气恼的把脑袋偏向窗外。
她都提出来了,就算心里这么想,顺着她的意思送她一盒又怎样?
低情商,气人。
大约是看出她的恼怒,男人主动的开腔,“永生花,真的永生么?”
“不能,但是能放很久。”
“一般的永生花三年,时间长了五年,还是会死。”
池欢不想搭理他了。
车内又响起男人淡淡然有条不紊的嗓音,“这世上没有哪种花不死,但只要我一天活着,就能让你客厅里永远有盛开的玫瑰花。”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她的心脏猛然一跳。
然后是砰砰砰的,如打鼓般。
她抿着唇,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心底甜蜜得冒泡。
她又抬手摸着花瓣,唇角不自觉的上扬,“那你要记得,花枯了就要换。”?墨时谦听着她轻快的嗓音,眉梢微挑,“这么喜欢,不会腻?”
女人捧着花,偏过脑袋看着他的侧脸,笑眯眯的道,“只要我一天喜欢你,就永远不会腻。”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眼底星芒璀璨。
墨时谦单手扶着方向盘,伸出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薄唇上亦弥漫着一层笑,“小姑娘。”
古斯特在十号名邸的停车坪停下,男人照例绅士的替她拉开车门。
她一只脚刚落下地,就看到墨时谦身后朝他们走过来的母女。
池欢娇美的一张脸立即冷漠了下来。
墨时谦看着她的脸色,顺着她的视线看着身后的两人。
拉里夫人和贝丝。
拉里夫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被高大的男人护在羽翼下的女孩,她手里拿着两只开得正盛的玫瑰花,亮如星芒的双眼,面如桃花。
池欢的眼神自她们身上掠过,一只手挽上男人的手臂,“我们走。”
?墨时谦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拉里夫人几步上前,挡在了他们的跟前,她妆容头发仍然一丝不苟,只是神色无奈而暗淡,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几分钟,我就只说几句话好不好?”
“你的话,我听一句的欲望都没有,”池欢淡淡的看着她,“而且,我记得我上回说得很清楚,不要叫我欢欢,夫人,你是哈佛的高材生,这么简单的事情,有这么难记住?”
正文 第254章 跟那姓裴的保持距离,其他男人也一样
“五分钟,算是我求你了。”
池欢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无波无澜。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百炼成钢,很难再被什么东西伤害了。
这些年看似风光,但真正交心或者在她心里排的上重要的人,一只手数完都绰绰有余。
那天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虽然是在情绪极端崩溃的情况下。
但即便是冷静下来想想,如果他们成功的让她失去了墨时谦,那她估计真的会不顾一切的——报复、还好,虽然亲情不堪,但墨时谦没有让她失望。
“好,五分钟,”她微微一笑,“我也想听听看,事已至此,你到底再有脸来跟我说些什么。”
拉里夫人脸色一白。
下一秒,她正要开口,池欢却被男人圈着腰往公寓里走。
池欢抬头,“墨时谦。”
他不想让她听拉里夫人说吗?
男人波澜不惊,“回屋子里说,外面冷。”
后面的拉里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自然只能跟上。
走了不到几米,男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冷漠的眼神看向贝丝,“拉里夫人,欢欢只答应听你说五分钟的话。”
贝丝看着他冷漠讥诮轻讽的脸,脸色红白交错,只能强自忍耐,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咬着唇冷笑道,“墨时谦,你不怕我向媒体继续爆料…”
还没等她说完,拉里夫人冷声打断她,“够了,贝丝。”
池欢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眉眼间是绵长的讽刺。
没说话,挽着男人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身后,听到拉里夫人道,“你去车上等我,我很快下来。”
“妈…”
“去。”
公寓里开着充足的暖气,温暖明亮。
池欢脱了大衣,解下围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朝已经换好了鞋的男人道,“你先去洗澡吧。”
墨时谦看了眼她,又淡淡的扫了眼拉里夫人,嗯了一声。
末了,拿起她脱衣服时随手放下的花,走向客厅放花瓶的地方。
沙发上。
拉里夫人看着池欢深色的长卷发下精致淡漠的脸,顿了顿,才有些艰难的开口,“欢欢,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
池欢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眼底的温度一片冰凉,“好笑了,一个害死了我爸,又意图让他女儿污染我男朋友的人,我要放过他,等他再来祸害我的人生吗?”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是跟我商量过了的。”
“怎么,想让我也把你送进监狱?”
拉里夫人静了静,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池欢红唇扯出几度讥诮的弧度。
“我承认我有私心,这么做出于自私的成分很大,但是欢欢,就算是今天…我也不认为,你跟他能有什么好结果。”
池欢手指的指甲蓦然刺入掌心,面上却是极冷的笑,“这么想,你心里会舒服点?我跟他不会有好结果,就轮得到你们来下药,让你们那个恶心得不行的女儿染指他?”
拉里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半响,她才闭了闭眼,“这件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不知道…你这么爱他。”
池欢冷漠,掌心的指甲没入得更深,“我问你,让人在监狱杀了我爸的,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跟他一起做的?”
安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很单薄,单薄得甚至无从判断真假。
但池欢想,既然她这么说了,她姑且就这么信了吧。
也许原本,她愿意花这五分钟,就只是因为想知道这个答案。
“欢欢,”拉里夫人又问道,“你想嫁给墨时谦吗?”
池欢没回答。
只是今天一天之内,这是第三次有人提起结婚的事情。
墨时谦问她嫁不嫁。
温薏说她暂时不能嫁。
拉里夫人问她想不想嫁。
拉里夫人看着她,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欢欢,你相信我,劳伦斯家的那张门,你没有跳板,是绝对走不进去的…墨时谦他斗得过谁,都不可能斗过他父亲,劳伦斯家族盘踞西方商界两百年,各种势力扎进了方方面面,你以为他哥哥没手段没势力是个只能任人宰割的主儿吗,还不是被逼着跟喜欢的女人分手,娶了温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