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下去了。

墨时谦看着她,瞥了眼提行李箱的保镖,淡淡的道,“你们出去等。”

保镖提着行李箱先出去了,再门外候着。

池欢双手十指扣着,低头抿唇看着他,有些干涩的道,“你到了…给我打发条短信,如果沐溪没事了…就给我打电话。”

“在家里等我。”

“现在还早,回楼上睡觉,家里的事情找李妈,要出门带着安珂…没事的话,这几天都在家里待着,嗯?”

她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好。”

墨时谦看着她的脸,淡淡的道,“你先上楼。”

池欢往后退了两步,正准备转身,但还是没有。

“你是不是怪我?”

他没有说一个责怪的字眼,没有说重话,也没有疾言厉色,可…

这种淡淡然不言不语的态度比任何的责怪都让人心里不踏实。

她宁愿他发一顿脾气,说她自私。

男人注视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极淡的道,“怪你什么?”他扯了扯唇,“这不是你的错,安心回去睡。”

池欢没再说话,走到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就往楼上走。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晚安,欢欢。”

她停在楼梯下,转过头冲他露出笑,“路上小心。”

池欢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引擎声逐渐变得模糊。

翻来覆去了两个小时,收到了男人登机的短信后,她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墨时谦走了的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终于给她打了个电话。

池欢的手机平常都是静音和震动,因为怕错过他的电话而特意调成了铃声,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做蛋糕。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顾不得自己满手的面粉,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就跑过去拾起搁在身后桌子上的手机接了电话,“墨时谦。”

男人的声音很沉郁,被一层压抑重重的压着,即便语调平缓,“欢欢,我暂时不能回国。”

她蛮动作的擦着左手手上的面粉,闻言就抿住了唇,“为…什么?”

是沐溪出事了?

还是风行出事了…

“风行受伤了,西西不见了。”

池欢怔住,咬唇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赎人的时候他们带了个不是西西的中国女孩,风行因为这个跟他们起了武力冲突,挨了一枪所以受伤了…那个人贩子集团的本部被围剿了,里面有很多被拐卖的妇女,但没有西西。”

他停顿了一秒钟,继续淡淡的道,“逼供的结果是他们说西西在两天前就逃走,目前找不到人。”

池欢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沐溪是真的逃走了,还是那些绑匪撕票说谎?

“风行…伤的怎么样?”

“没伤在要害,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西西她…能找到吗?”

手机的那端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淡淡的道,“我会找到她。”

他没说,池欢也隐约的清楚,要在墨西哥找到沐溪是件多困难的事情。

因为她没有证件,所以很难留下什么痕迹,没有痕迹就等于没有线索。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还是一个社会机构没那么完善的国度,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

一个女孩子在语言都不通的地方,出事的几率有多大。

池欢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我…过来好不好?”

“我可能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是你跟风行都受伤了,至少我可以照顾你,而且…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

他淡淡的道,“家里安全,你在兰城,我最放心。”

她闭上眼,“你放心…可是我不放心。”

“欢欢,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人贩子已经被围剿了吗,你在墨西哥是因为风行受伤了还要找西西,我过去也没有危险啊…”

男人的嗓音依然是淡淡静静的,“你听话,在家乖乖待着。”

“我要去忙了,有时间再打给你,”墨时谦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低的道,“欢欢,我很累,你让我安心,嗯?”

“国内现在是傍晚,你去吃晚餐。”

“嗯,”池欢的声音很轻,“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挂了。”

挂了电话,池欢站在原地,看着手机,长久的怅然若失。

他的妹妹被绑架,他最好的兄弟受伤了,他自己也受伤了。

归根到底,是不是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墨时谦会答应继承Cold—Summer…他既然能接受亚洲区总裁这个位置,也能去巴黎。

就算是联姻,他也不会怎么在意,因为他原本就对跟哪个女人过一辈子没什么很大的感觉。

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甚至…连心情和负担也无法替他分解。

无论是他的伤,还是墨西哥哪边的情况,他永远只会说的轻描淡写。

是她脆弱的连知道这些的勇气都没有,还是——

他习惯性的不跟拉任何人一起承担他的压力?

如果是这样,他执着的要她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十五天后。

这半月,墨时谦每天都会抽时间给她打电话,有时候会聊的久一点,但更多的时候匆忙的就挂了。

他很少跟她说他那边的情况,宁愿问她在家里一成不变的生活。

风行的伤依然没好,沐溪也依然没有消息。

他也没有开口提过,什么时候回国。

池欢自然也没法问出口。

哪怕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正文 第297章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会跟他分手。”

每天晚上睡之前,她都会发短信跟他说晚安。

墨时谦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会回。

他去墨西哥的第十七天,晚上十一点,她例行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睡啦,晚安,你要小心,也要照顾好自己。】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后,她举着手机等了大概五分钟,还是没等到他回的短信,心里有些失落,但也还是放下了手机准备睡觉。

刚关了灯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叮的一声响了。

她立即拿起手机查看,果然是一条短信进来的,但——

不是墨时谦的。

她收到的是照片。

池欢蓦然坐了起来,手指战栗的将照片点开加载放大。

她咬着唇,呼吸紊乱急促而不稳,瞳孔更是的放大着。

照片有四张。

第一张像是偷拍的,背景是应该国外比较高级的娱乐场所,主角是沐溪…和一个男人。

光线很暗,只能勉强辨别出沐溪的脸,她穿的不算暴露,中规中矩,但那一身衣服…不是池欢眼光毒辣,而是那一身名牌想不被认出来都难,加起来值好几万。

她坐在男人的腿上,腰被圈着,很明显是被强迫的,因为她小脸上满满都是不乐意,而且手还抵着那男人的胸膛。

男人的脸没有入镜头,穿的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衬衫,胸口的扣子敞开着,露出小片的锁骨。

第二张不是拍的,应该是从监控摄像里截的画面,是——

风行举枪…杀了一个人。

站在离他四五米距离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子弹射入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第三张,是酒店爆炸的照片…

远距离拍摄,爆炸酒店二十米的前方,摄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

第四张就是墨时谦上那辆车的画面…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墨时谦入住的酒店…爆炸了。

虽然他先一步的离开了。

可是池欢还是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以为他留在墨西哥是为了找沐溪…

难怪他不让她去…

为什么,不是说人贩子集团被围剿了么,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危险的事情…

池欢还在呆滞中,电话就打进来了。

毫无疑问,打电话的就是给她发照片的人。

是劳伦斯。

她接了电话。

不等那边开口,她已经率先的出声,“沐溪在哪里,劳伦斯,你如果顾念一点点的父子情,如果你有一点点的感谢沐家替你养大了儿子,你把她的下落告诉墨时谦!”

沐溪那么小,她还是个高三的学生,她甚至还没有满十八岁。

她性子简单向上,无忧无虑,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到…

不可以。

劳伦斯苍老又力的嗓音淡淡的笑着,“你关心的重点好像是错了,跟沐溪比起来,你是不是应该更担心时谦一点,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在那儿。”

池欢的心被攥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有人要杀他?”

她强自冷静的道,“他跟我说那个人贩子集团已经被围剿了。”

“的确,做的很漂亮,他认识维和军队,国际刑警,甚至是美国FBI的人,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联系部署妥当,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劳伦斯不紧不慢的语调,竟然还有些赞赏的意思。

池欢冷漠的道,“你是想告诉我,有余党报复?”

“你看到风行杀的那个人了吗?”

她的心莫名一紧,但声音还是维持着冷静,“他杀了人,警察不放过他?”

“那个人是墨西哥最大的一个毒枭,盖尔的亲侄子,据说他一生女人无数,但未婚无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侄子…”

劳伦斯淡笑了下,“现在被风行杀了,有什么结果,你应该不用我说也知道——他已经放了话,这辈子他不死,就一定手刃仇人。”

池欢闭上了眼。

“风行在那次围剿行动中也中了一枪伤的很重,已经被时谦送去美国的医院了…他还直接打电话给盖尔,要报仇就找他,所以他短期内是不会回国的,因为一旦回来…盖尔的人会追到兰城,到时候被连累的,就只有你,他当然舍不得。”

良久,池欢淡淡的笑了,“步步为营,我真是不得不夸上一句,老谋深算。”

他送墨时谦进监狱,可是一个字都没出现在新闻上,Clod—Summer继承人的声誉不能受损。

他让人打墨时谦,可不能让他死让他残,只能受点伤。

各自心知肚明,劳伦斯处在劣势,他不可能给墨时谦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也知道他不能。

“沐溪是不是在你手里?”

“没有,她的确是自己逃出去的。”

池欢讥诮,“她一个小姑娘,身手再好,对方人多又有枪,她怎么逃得出去?”

“我只是适当的给了她一点帮助,对于一个足够机灵又有功夫的小姑娘,也够了。”

“让墨时谦受伤,沐溪被绑走,再故意放走她,让人贩子在赎人的时候交不出人,所以风行以为他们已经撕票,一怒之下杀了人…以这样的方式惹上大毒枭,这样,墨时谦就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中,只有Clod—Summer才足以跟那个毒枭抗衡,是吧?”

她甚至想起了一句可笑的台词——

这不是演习,这是实战。

劳伦斯淡淡的笑,“池小姐能想的这么清楚,是个明白人。”

“他是我儿子,我今天能保他,等我死了,Clod—Summer是别人在做主,就不会再跟他有关系…当然,池小姐要是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无论如何都能大难不死,就当我今天只是好心的告诉你他现在的真实处境,我猜,他应该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我知道你不是好心,也不会当你是好心。”

池欢侧首,看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除了玻璃上模糊的属于她自己的影子轮廓,安静的卧室里,她还听见自己的声音。

安静,淡然,寥落。

她说,“我答应你,跟他分手。”

正文 第298章 耳边是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欢欢,你怎么了?”

这句话说出来,她平静的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好似从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迟早有这一天。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勇气不足,还是现实。

不过,她很早就有认知,自己属于现实主义者。

爱情是爱情,但爱情,也只是爱情。

“你应该清楚,为了时谦好,有些事情他最好永远不知道。”

池欢冷淡的笑,“你什么目的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你不用每次都标榜着为他好…你不过是缺个继承人而已,他知道了是不会分手的,所以我不会说,你放心。”

劳伦斯淡声道,“他就是不知道,也没那么容易分。”

“你明天就把沐溪送回国…不,你现在就安排飞机送她回来,我不会食言。”

劳伦斯淡淡的道,“她明天上午就到兰城了,时谦不在,你可以替他去接机。”

“把能联系到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没有号码,不过等她到了机场,应该会想办法联系上她的父母。”

池欢皱了下眉,也没问沐溪在那边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回家,不管是哪种理由,劳伦斯即便没有扣着她,也一定盯着她了。

自然也不会给她打电话回家的机会。

何况现在的人习惯性把号码存储在手机里,很少会把一连串的数字几下,即便是父母家人的。

“那墨时谦呢,他什么时候从墨西哥回来?既然那地方危险,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还是尽早回来的好。”

池欢闭上了眼睛,调整着呼吸,淡淡的说了最后一句话,“等他平安回来,身上的伤也好了,我会离开他。”

挂了电话后,池欢就再也睡不着了。

分手。

要跟墨时谦分手了。

等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转悠了两遍,痛觉神经才像是迟钝而缓慢的,终于有了反应。

从迟钝的窒息感,到铺天盖地的,密密麻麻的,心口疼。

像是千百根钢针扎在上面。

她掀开被子,起身去了书房,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旋转里。

书桌上的玫瑰花仍然娇艳的盛开。

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花瓶里的玫瑰花,始终是鲜艳的。

可惜即便花开不败,爱情也是要败的。

何况,世间没有哪一朵花可以永远不败。

她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黎明还很遥远,可她希望,黎明永远不要来。

第二天,兰城最大的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