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存放太多年受了潮,保管得不是太好,这份地图大多数地方已经很难明辨。

孟夏睁大眼睛细细察看,希望好运气可以站到她这一边。

“找到了!”好一会,她暗自嘀咕了一声,终是显露出一抹开怀笑意。

看来运气真心不错,她想查看的地方勉强还算清晰,足够分辨出来。

巧合得很,汤敏故乡所在的汉中,正是当年季国的一部分。

南孟灭季后便将那里改名为汉中,这么多年过去了,绝大多数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只记得汉中,忘记了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孟夏无法真正确定什么,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且个中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或许,等哪一天她有机会见到了这位汉中第一才女,很多事情便可能有新的答案!

将地图以及信件纸张再次收起之际,孟夏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折叠得十分齐整的红色仙鹤。

这只小仙鹤里头藏了一个让她震惊无比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则是关于宁贵妃,更是关于她的三皇兄——孟朗!

因为这个秘密,所以这十多年以来,宁贵妃才会对她们母女稍加照顾,使得她们勉强在这冷冰残酷的皇宫中生活下来。

也因为这个秘密,娘亲死后不久,宁贵妃暗中旁敲侧击的试探于她,直到彻底相信她并不知情方才打消了对她的猜忌与疑略。

她并不知道三皇兄是否知情,但肯定的是,任何触碰或者试图触碰之人都将为宁贵妃所不能容。

微微迟疑了下,孟夏还是没有再去动那红色的小仙鹤,她会替宁贵妃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为的只是那个打小便疼爱她的三皇兄。

天气越来越热,树上的蝉鸣声越来越聒噪,吵得人整宿都难睡个好觉。

孟夏昨晚上也没睡太好,只不过并不是蝉鸣的影响,而是想了大半夜的事情。

不过,这对她影响并不大,不会干扰到今日的考试。

而上书房内,六皇子孟泰却是精神十足,特别是看到太傅发下来的试卷内容后,更是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头一回,孟泰没有对着试卷发呆叹气,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喜滋滋的提笔认真答卷。

他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大笔一挥的酣畅淋漓,看来读个书也不是那么困难之事吗。

诚如九皇妹所言,他还是挺聪明的!

两天后,考试结果已然出炉。

唐太傅被孟昭帝单独召见,按圣意带上了这次考试的试卷,汇报皇子们的考试情况。

“咦,这是老六的试卷?”

顺着翻了几张,孟昭帝出意外的发现了孟泰的那一份,当下惊喜不已:“这个老六,没想到此次竟然及格了?”

“回皇上话,自打九公主入上书房后,六皇子便如同受到了激励,表现慢慢变得与以往不同起来。不但上课专心了很多,而且听说下了书房也花了不少功夫在课本上。”

唐太傅自我请罪道:“微臣原以为,九公主入上书房坏了规矩,只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现在看来,倒是微臣错了。此次上书房皇子们的整体成绩都比以往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也算是九公主所带来的正面竞争影响。”

“朕早就说过阿夏这丫头值得朕替她破这样的例!”

孟昭帝一听,更是高兴不已,感慨着自己英明无比的决断。

他满意地点着头,同时翻看着其他人的试卷,果然如唐太傅所言,整体上都有了一定提高。

老三孟朗依就出类拔萃,文采更是让他这父皇都赞不绝口,老二吗词澡虽过于堆砌华丽了些,但看得出近来也没少读书…

看着看着,孟昭帝突然停了下来,抬眼朝一旁的唐太傅问道:“唐爱卿,为何九公主的文章,你不曾做评?”

翻到最后才是孟夏的试卷,前头各种题目无一有错,但最后的文章唐太傅却明显没有批改的痕迹。

得圣问,唐太傅沉着解释:“回皇上,九公主这往篇文章虽写得不错,但措词过于犀利,眼境过高给人以不切实际之感。太子所学为治国之道,皇子们所学为顺从之道,九公主文章所显现出来的却什么都不是,完全跳出了正常的观念,所以微臣不想做评。”

闻言,孟昭帝倒是细经地看了下孟夏所写的文章,越看越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好呀,看来朕这个女儿果真非同一般。虽然她的这些见解想法的确有些不合世俗,但还挺有意思的吗!”

片刻后,孟昭帝反是夸了几句:“这孩子标新立异、随心所欲是有些过了头,但天性里头就是如此倒是无妨,真实而豪迈,倒也没什么不好。为君之道、为臣之道与她一个公主本也无必然关系。依朕看,唐爱卿往后就只管安心教她学问,日后这丫头当个女思想家学问家之类的也不错吗!”

最后一句,着实是对孟夏抱以了极大的肯定与特殊关爱,至少在孟昭帝心中,他的九公主完全有那样的资质与潜力。

“既然皇上都无意见,那微臣自当谨遵圣令!”

唐太傅听罢,不动声色地领了孟昭帝的口谕,不再多言其他。

以退为进替孟夏走活了一步臭棋,只希望这九公主日后莫再过于急进。

  第六十八章 威胁

此次上书房考试的确让六皇子孟泰威风了一次。

虽然仅仅只是及格,可是却比着考得最好的三皇子以及所有上书房的人都要兴高采烈。

不仅皇上单独赏赐了他,连皇后都破天荒没再像之前一般念叨他做木艺活的那点事。

孟泰打心底里头高兴,也更是将孟夏所说的话记在了心上。

看来以后为了能够舒心些做他喜欢的事,多少也得抽些心思到功课上,怎么着弄到及格以上,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心自在些。

有些道理,一旦真正相通了,倒也不再需要别人时时的推动。

孟夏也算是暗自松了口气,这回唐太傅算是超乎规格的替她善了后。

虽然考试没正式的分数给她,但继续学于上书房便是实际的肯定结果。

日子过得很快,孟夏在上书房的脚根愈发平稳下来,但宫里头的风却是慢慢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暗涌。

这几天孟昭帝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怀德殿内,孟夏看着另外堆放的一大堆奏折,自是明白父皇正为何事所烦。

每每她当到关于弹劾一品大员洪昌黎有关的折子时,父皇总会听不到两句便直接让她放至一边,显得极为不快。

当然,也有少数替洪昌黎说话的折子,同样也是如此命运。

她在怀德殿里替孟昭帝读奏折已经二三月之久,再加上私底下做了些功课,所以对于朝中这些重要官员当然有所了解。

这洪昌黎可是太子党最重要的支持者,两朝元老、门生遍及朝野,地位可以说是身份地位举足若轻。

而这一次,此人被查出涉及巨额的贪腐大案,且证据确凿,一时间被言官群起而攻之,其他不少文武大臣同样纷纷上书,弹劾的折子多得没法看。

现在人已经被刑部给看管了起来,但具体如何处置,皇上这儿已经好久都还没有明确的结论。

孟昭帝心情不好,政务之事也没太多的心思,是以孟夏今日收工比着往常早得多。

刚出怀得殿,还没走多远,太子却是迎面走了过来,直接将孟夏拦下。

太子孟承不仅是皇后嫡出,同时也是孟昭帝的第一个皇子,年方十八,长相俊美聪敏好学,颇有几分才情,从小到大很得孟昭帝看重喜爱。

“见过太子皇兄。”

孟夏见状,自是行礼问好。

从到怀德殿读奏折后,她时不时地也能见到孟承出入这里,是以对太子并不陌生。

“九皇妹快别多礼,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出来了?”太子亲自托了一把孟夏,态度亲切得很。

“多谢太子皇兄!父皇今日留在怀德殿处理的政事不多,所以我也出来得早些。您要有事找父皇直接去便可,这会他还在怀德殿呢。”孟夏见状,微笑地解释着。

想来太子多半也是为了那洪昌黎而来,别看这会还能对她笑眯眯地耐心不已,指不定心中已经急成什么样。

果然不出意外,听到孟夏的话,太子连忙说道:“哦不,我不找父皇,就是专程来找九皇妹问点事。”

“不知阿夏有什么能帮上太子皇兄的,还请赐问。”见状,孟夏已是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做什么都不知。

太子见状,朝着一旁的侍从挥了挥手,示意闲杂人等一律退后些,莫做打扰。

很明显,他并不愿意让他们的对话再被其他任何人所听见。

确定这会边上再无闲杂人等,太子这上前一步压低着声音朝孟夏问道:“九皇妹可否给皇兄透露一下,父皇今日到底是如何批复那些弹劾洪大人的折奏?他有没有具体说要如何处置洪大人?我这也是受人所拖,若九皇妹愿意帮忙的话,皇兄自是不会忘记九皇妹的这份人情。”

明示也好,暗示也罢,太子孟承此刻就是在试图通过孟夏来打探皇上的心思,毕竟对他们来说,及早明确皇上心中真正想法与态度,才能够把握主动与先机。

闻言,孟夏先是一愣,而后显露出一抹极为为难的神情。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说道:“太子见谅,这个我还真没法帮到您。阿夏虽在怀德殿行事,但宫中规定想必您也清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可都是有规矩的,阿夏着实不敢违反。”

“九皇妹何必过于墨守成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几句话罢了,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没人知晓。”

太子见孟夏有些迟疑不肯说,自是劝道:“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事事真的都按规矩来,九皇妹如今又怎么可能入得上书房,进得怀德殿?只要你告诉皇兄,皇兄自是不会忘记你的好,将来也少不了皇妹的好处…”

“太子,实在对不住,这事我真没法帮您。不如,您还是自个去找父皇当面询问更好,依父皇的性子,只要您开口如实说道,想必父皇自是会听取您的意…”

孟夏的话还没说完,太子孟承却是有些不悦地打断掉了。

“行了,你这是真不打算帮忙?”孟承顿时板下了脸,与之前亲近热情的态度瞬间不同起来,目色之中带着几分明显的阴沉。

“太子,真对不住,若是换成别的事,阿夏自然不敢推托,但此事,恕我实在无能为力。你不知道,就连皇后娘娘曾明言告诫过阿夏,出了这怀德殿,里头听到的看到的任何事都只能当做没听过没见过。一切,阿夏自是不敢违抗!”

孟夏面色为难却极是果断的拒绝着,哪怕孟承这模样已经是显露出了不太正常的威胁之色。

甚至于,她直接拿出了蒋皇后的话做为最有力的反驳,并不受太子的影响而改变主意。

事实上,孟夏十分清楚,关于洪昌黎的事,就算她不说,太子尽早也会知道。

但父皇的态度,太子是从她这儿得知还是从别处得知,其中的差别对她来讲却是完全不同!

“呵呵,说得还真好听,真不知道向来喜欢破坏规矩的九皇妹什么时候这般有原则起来?”

太子冷声讽刺道:“如果今日问你这话的人是你三皇兄,希望九皇妹同样也能够如此有原则才好!”

  第六十九章 议政

太子直接将三皇子给扯了进来,威胁之意莫过于此。

换成其他人,这样的压力早就已经没法顶住,毕竟太子可是一国之储君,没几个人愿意去得罪,特别还是这种看上去并不难解决的事情。

孟夏见状,却是突然笑了笑,看着孟承极为肯定地说道:“多谢太子提醒,不过您着实无需替阿夏担心,因为三皇兄从来不会问任何令我为难的问题。”

这话一出,太子整张脸都逼红了,只是奈何此处为怀德殿的范围,这才不敢过于声张。

“哼!”

他冷哼一声,终是没再多言,狠狠的瞪了孟夏一眼后,转身转袖而去。

“公主,太子这是怎么啦?”

片刻后,彩衣走上前担心地问道:“您怎么惹太子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太子与自家公主说了些什么,但彩衣自是看得明白两人肯定闹得不欢而散。

得罪了太子,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太子可是未来的皇上。

“我也不想,但没有办法。”

孟夏收回了目光,也没再多想,朝着彩衣吩咐了一声:“我心中有数,回吧。”

主仆两都不再说话,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行至半道,却不想有怀德殿的宫人追了过来,说是皇上让九公主再过去一趟。

见状,孟夏自然不敢耽误,也没多问什么,很快又跟着报信的宫人折了回去。

“阿夏,刚才太子是不是找过你?”

殿外后院,孟昭帝亲自修剪着那盆人高的盆栽,手艺着实一般。

孟夏就站在边上,点了点头:“回父皇,太子先前的确在怀德殿门口与我说了几句话。”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孟昭帝依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下一下沉稳无比,精心修剪。

孟夏迟疑了一下,回话道:“太子也没说太多,就是叮嘱阿夏在怀德殿里做事要精细些,莫出什么差子。”

“阿夏,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欺骗父皇了?”

没用欺君二字,但孟昭帝却是停下了手中动作,转身正儿八经的看着孟夏,神情十分严厉。

“父皇恕罪,阿夏错了!”

孟夏面色微变,当即跪了下来认错道:“阿夏并非诚心想欺骗父皇,只是不希望父皇多心罢了,还请父皇宽恕。”

“行了,你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见状,孟昭帝伸手将孟夏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是个好孩子,难为你了!”

“多谢父皇谅解!”孟夏心中一怔,暗自庆幸着刚才无论如何也没向太子透露半个字。

很明显,父皇已经知晓刚才太子与她的那番对话,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这般。

“其实太子问的也不是什么绝密,他那般威逼利诱,你为何宁可得罪他也不松口透露半个字?”

之前的威怒明显不是真的,这会功夫孟昭帝早就露出了笑意,询问着具体的原因。

“能入怀德殿替父皇读奏折,这是父皇对阿夏的恩典!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事,没有父皇的允许,阿夏都不会擅自透露任何,绝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孟夏思路异常清楚,看似不算什么的事情,可一旦涉及皇帝,代表的便是绝对的忠诚。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自己的言行举动被私底下随意地透露给其他任何人,哪怕太子也不例外。

“好呀,朕的九公主果然识大体,懂分寸,不愧父皇这般疼你!”

孟昭帝看着孟夏赞许地点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理虽然简单,可这宫里头真正清楚做得到的的,还真是不多呀!”

“谢父皇夸赞,可是…”

孟夏一副有些忍不住好奇地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询问道:“父皇,您怎么知道当时太子具体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记得当时边上并无旁人,因为没谁能听到才对。”

“你怎么知道这宫里头你看不见的地方就一定没人?”孟昭帝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神情颇为得意:“傻丫头,这宫里呀,只有父皇不想知道的事情,没有父皇不能知道的,明白吧?”

孟夏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父皇的安危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天下安危,防卫自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经验不足,醒悟却是一流!”孟昭帝再次表扬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你三皇兄真的从没向你打探过一些不应该打听的事?”

“没有,三皇兄开始还担心我不懂殿里头的规矩,怕我不小心犯了错,还特意给我叮嘱过好多回。”

孟夏说到这,略显抱怨道:“父皇您是不知道,三皇兄有时真的挺啰嗦的…”

“哈哈,你这丫头知足吧,朕可是从没见过你三皇兄啰嗦其他人!”

听到女儿谈论起皇兄的那种表情,孟昭帝打心底里头觉得有趣。

皇家向来便是个手足之情极为寡淡之地,可朗儿跟阿夏之间的兄妹情却着实让他觉得欣慰无比。

“对了阿夏,这几天你可曾听你三皇兄说起过对洪昌黎贪腐一事的看法?”

片刻后,孟昭帝正色了几分,问起了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