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帝冷声不悦,但还是并不曾当众去打皇后的脸面。

见状,蒋皇后也不好急着得寸进尺,谢过之后先行坐了下来,没再急着出手。

在她看来,自己毕竟为后宫之主,哪怕什么都不说就是坐在这儿,那也是一种震慑,不论如何皇上也得顾及一下她的脸面才对。

但蒋皇后并没有想到,自己今日主动过来趟的这滩水到底有多浑,不然的话,怕是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是绝对不愿意来的。

蒋氏的屁股还没坐热,已然得了圣令的太医院院使反倒是并没有再跟其他几名同伴为难是否还要再继续给夕嫔重新会诊检查一事。

几人对视了片刻,最后院使上前一步,索性当众朝着孟昭帝禀告道:“皇上,有件事情微臣不敢隐瞒,觉得还是在给夕嫔娘娘重新会诊之前先行禀明比较好。”

“何事?”

见状,孟昭帝自是询问。

“皇上,微臣有失职之罪,还请皇上降罪!”谁知,太医院使却是径直跪了下来,直接开口便是朝着孟昭帝请罪。

“院使何罪之有?”孟昭帝不解。

“启禀皇上,微臣今日带着其他几名太医一并随九公主前来,一则是因为九公主需要我等当众证明之事合情合理,亦是微臣本职所在。二则…”

说到这,院使微微顿了顿,片刻后继续说道:“二则就在不久之前,微臣照例检查太医院各出诊记录病案详情之际,却是发现六天之前陈太医给夕嫔娘娘诊脉的呈报记录有些问题,并不符合以往的规定!”

“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详细道来!”

听到这话,孟昭帝目光一凛,扫过夕嫔与陈太医等人后,再次回到院使的身上,示意其不必顾忌,只管如实道来。

“禀皇上,按规定,后宫妃嫔一旦发现孕的话,必须由至少两名及以上的太医一起当众会诊,共同确定喜脉之后,方可呈报,并且详细记录!”

院使当下说道:“但微臣发现,当时夕嫔被确定有孕之际,只有陈太医一人在场,并无其他太医一并会诊确定。微臣并未及时察觉此事,的确是微臣失职,是以还请皇上降罪!”

“好好好,又是陈向忠!好一个陈向忠,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狗胆!朕更要看看,你欺上瞒下做出这些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孟昭帝当下竟是冷笑起来,反倒是并没有急着处置陈向忠。

这会功夫,以孟昭帝的心性又怎么可能还猜不出事情的真相有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他实在是不愿意去相信,所以没到那最后一刻,始终还是对夕嫔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心理。

但同时,他心中也很清楚,这样的侥幸怕是很快便会完全消失干净。

他转而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院使,说道:“起来吧,你虽没及时发现此事,但也不算失职,朕不会责怪于你。现在,你们几人重新替夕嫔会诊检查,不得有误!”

“是!”

众太医得令,只是连忙领旨。

而孟昭帝又接着朝一旁的刘利达吩咐道:“若是夕嫔再像之前一般不配合的话,就让宫人将她按住便可!”

“遵旨!”

刘利达当下应声,朝着一旁几名宫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俨然是随时准备着的模样。

夕嫔见状,倒是不敢再像之前一般发疯反抗,毕竟孟昭帝都已经把圣意都扔出来了,想来强行反抗是根本行不通的。

她只是快速的朝一旁的皇后娘娘发出求救:“娘娘、娘娘,臣妾不想再做什么检查,您帮臣妾向皇上求求情吧,臣妾真的不想再让他们这些庸医瞎折腾了!”

“闭嘴,夕嫔你怎么就不知好歹!”

蒋皇后当下呵止道:“皇上让太医们重新给你会诊检查,那是为你好,你怎么能那般无理取闹?”

像蒋皇后这样的人,不知道多机灵,虽然这才刚刚来,但若是还看不出大概的话,那可真是白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

她本还以为夕嫔是自己不小心小产,而后便想借小产一事嫁祸宁氏,顺便可以用这样的苦情重新博回皇上的关注以及超越郑氏的宠爱,可现在…

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这夕嫔当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做什么事竟然敢不跟她商量,甚至于连气都不曾通一下便自作主张!

如今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不,怕是用捅娄子还远无法形容今日之事的后果了!

蒋皇后心中是又恼又恨又悔,真不知道自己忽匆匆主动跑过来干什么。

要是一会真查出这蠢货之前根本就没怀孩子之类的话,莫说她这皇后保不了这个蠢货,就算何得了也不想牵挂上给自己招来麻烦,招来皇上的猜忌!

眼见着连皇后娘娘都瞬间改了态度,夕嫔顿时也明白自己这一次是没办法再避过去了。

她呆呆地愣在那儿,索性也没再有半点的挣扎与反抗,两眼空洞无神的不知看向哪儿。

寝宫内的气氛顿时如同凝固了一般,除了几位太医小心谨慎的在那儿给夕嫔诊断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一动不动地或坐或站,半点声音都没有地看着等着。

是呀,先不论众人纷纷在心中暗自等着什么或者说期待着什么,总之光是孟昭帝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模样便足够影响到几乎所有人的情绪与举动。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无限之慢,有人坐立不安却又根本不敢表现出来,比如皇后,也有人毫无担心,面上全然如同看客一般,就如郑琴、宁氏。

而孟夏则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一旁的蒋皇后,似是想要将其每一个最细微的情绪表情变化全都尽收眼底。

似是察觉到了孟夏的打量,蒋皇后径直看了过去,直接对上了孟夏打量的目光。

看到孟夏竟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厌恶,但她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很快便没再理会,由着孟夏而去。

孟夏见状,倒是顿时没了那份兴趣,自然而然的收回了目光。

看来,今日之事蒋皇后应该并不知情,不然的话,以蒋氏的头脑也绝对不会冒着被父皇嫌弃不喜的后果冲过来却最终很快成了旁观者想怒而不敢怒。

难道,夕嫔真是自个脑子犯抽要杠上宁母妃而已?

可这样也不对呀,夕嫔虽然入宫以来便一直在某些人的授意下处处找宁母妃的麻烦,可说到底那也是受人指使,并不曾跟宁母妃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犯不上冒着这样的风险自个单独设局害宁母妃才对。

孟夏暗自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全过了几遍,总觉得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没等她来得及仔细琢磨想个明白,那边院使几人终于在小声交流讨论之后确定了一致的结果,准备正式回禀孟昭帝。

见状,孟夏自是收起了那些心思,跟其他所有人一般,全都专心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院使等人的身上。

“启禀皇上,微臣几人经过仔细检查,一致认为夕嫔娘娘脉象平稳、有力、十分健康正常,根本就不是滑胎之脉!”

太医院院使郑重禀明道:“也就是说,夕嫔娘娘之前根本就没有怀过龙嗣,所以也不可能存在小产一说,还请皇上明鉴!”

最后的结论着实简单而有力,却是彻底的将夕嫔所有的秘密展示在众人面前。

一个根本就不曾怀孕的人,又何来小产之说?一个根本就没小产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被别人谋害?

事实就摆在眼前,夕嫔勾结陈太医先是佯装有孕得尽封赏,而后又一起演了一出小产的戏码来。这样的话,不仅能够掩盖之前佯装有孕的事实,同时还顺势陷害皇贵妃,借机铲除异己!

如此心思、如此做法,实在是阴谋恶毒到了极点!

眼见一切都没法再掩饰,夕嫔终于清醒了一些,连滚带爬的从榻上下来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孟昭帝的腿哀求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欺瞒皇上,都怪那陈向忠,是他…”

“住嘴!”

孟昭帝一把将夕嫔踢了开来,大声怒骂道:“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想要脱身吗?你真当朕眼瞎心盲还会再上你的当吗?”

“不是这样的皇上,不是这样的…”

夕嫔边哭边解释,想要再次上前接近孟昭帝,却是被宫人一把拉住永远都不再有那样的机会。

许是真的伤到了心,孟昭帝甚至于连听夕嫔跟那陈太医主动招供的念头都没有。

“来人,将陈向忠托下去直接杖毙,将夕嫔打入冷宫!”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话,孟昭帝当场下令,一个挥手示意宫人将这两人即刻带走,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很快将见面、交易!

夕嫔所为,早就不再仅仅只是未怀龙嗣弄虚作假这么简单,更是以此栽赃陷害皇贵妃,其所作所为极为阴险恶毒,所产生的影响亦十分恶劣。

还好被及时识破阻止,不然的话,后果当真难以想象。

是以,孟昭帝将其打入冷宫已然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之上,不然的话,就算是直接处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没有吱声,就算是蒋皇后,亦是如此。

“皇后,朕的后宫发生了如此不堪之事,不知你这后宫之主有何感想?是觉得朕的处罚过份了还是觉得你这皇后平日里头实在太过失职,竟然把这后宫管成了一副如此乱七八糟的模样?”

等到夕嫔被拉出去后,整个寝宫总算是恢复了安宁。而孟昭帝直接将炮火对准了一旁面色极为不好的蒋氏。

他当然知道夕嫔是谁的人,如果说夕嫔出了这样的事情蒋氏当真一点都不知情,或者一点责任也没有的话,那他这皇帝还真是白当了!

只不过,孟昭帝自然不会过多的牵涉到其他人,毕竟这是一桩丑事,而且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可以表明什么。

但这并不代表孟昭帝不会借机给蒋氏下下眼药,因为如今后宫各种各样的事情越来越让他觉得不满,这一切皇后当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蒋氏的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在宫里这么多年看上去大方得体,可实际上骨子里头一直排斥打压其他一些后妃,生怕有谁会威胁到她以及太子的地位。

若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谁都有个私心,皇后有这样的担忧也无可厚非,但如今皇后却是越来越过份,只差没明目张胆的清除异已了!

上次宫中传谣一事,他便已经给其提了足够的醒,而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将刀子架到了宁氏的脖子上!

如此乌烟瘴气的后宫还是他孟昭帝的后宫吗?皇后虽是后宫之主,可这后宫终究是他的后宫!

听到孟昭帝的话,蒋氏当然知道皇上这是已然迁怒于她,一时间心中拔凉拔凉的。

“皇上教训得对,臣妾身为皇后,的确没有尽到应有之责,已至于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是后知后觉!”

这样的时候,蒋氏当然不会再有半点再逆孟昭帝的心思,当下便主动认错请罪道:“臣妾深知失职,让皇上失望,臣妾该死,愿受任何责罚!”

她极为的让自己的态度显得真诚,极为的让自己看上去当真是后悔知错,折了一个夕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让自己卷入进去。

而眼下,蒋氏也看得分明,哪怕皇上当真十分生气,但最终还不至于因为夕嫔犯的事而将她真个如何处置。

所以,唯有尽快让皇上出口气顺了心,她的日子也才能够好过一些。

果然,蒋氏料想得没错。

孟昭帝再次当众狠狠将蒋皇后训斥一通后,最后倒也没真的给其实际性的处置,毕竟皇后的面子他还是得给一些。再加之明日便是年三十,马上就要新年,后宫各种各样的事宜还是得有人出面主持。

倒是对于宁氏,孟昭帝当众好生赏赐安慰了一通,毕竟今日之事宁氏不仅受了天大的委屈,更是差点被夕嫔陷害冤枉成功。

另外,郑琴与九公主也被孟昭帝一通褒奖,毕竟这次两人都有功劳,特别是孟夏!

从夕嫔寝宫出去后,孟昭帝便直接牵着宁氏去了穆清宫,看这样子今晚上也必定是要留宿穆清宫了。

孟夏自是识趣的没有跟去,反正危机解除。

又恭送走一脸黑到底的蒋氏之后,孟夏与郑琴这才一并同行离开。

“谢谢…”

一路上,孟夏自是朝郑琴道谢。

今日若非郑琴帮忙的话,依父皇当时的脾气,听说是她的话肯定不会让她进去。

连进都进不了,其他一切也就是空谈了!

“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非就是带了个路,进去后我可是没帮你说半句话。”

郑琴微微一笑,如今的她看上去比着以往坦然了太多:“归根结底是你自个聪明,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反倒是还跟着你得了褒奖不是。”

虽然自打那一次竹林长谈后,她与孟夏便几乎很少见面,更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但却并不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已然存在的那份信任与默契。

“那是两回事,若没你这块敲门砖,今日我连父皇的面都见不上,又谈什么其他?”

孟夏诚心诚意地说道:“总之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别,你可千万别这般说,我做这些说到底也不是为了你,你心中明白。”

郑琴不在意地笑了笑,同时停了下来看着孟夏再次说道:“我听说正王爷近来诸事颇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重新拿回本就属于他的太子之位。能够替他分担掉一些后顾之忧,于我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见郑琴不经意间提及楚正朝的现门状,孟夏沉默了起来,并没有接话。

北楚的事情,她大概是知道的,北楚朝堂上的内斗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楚正乾毫无忌讳地站在了风口浪尖。

如今的北楚太子不过是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小娃娃,根本不是楚正乾的对手,如今一条性命也就剩下那么一口气还吊着,什么时候咽下最后一口气怕是还得看楚正乾的心情。

而北楚皇帝现在********根本就不在朝政之上,成天跟一班仙师道长寻道问仙,炼丹求长生的,对其他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

孟夏知道,以前的北楚皇帝并非如此,而如今荒废朝政成天想着升仙之事,怕是少不得楚正乾的功劳。

“一提正王爷,你就干脆声都不吱了,都两年多了,难道你就真一点都不想他?”

郑琴竟是调侃起孟夏来:“还是说怕我心里不舒服?”

“都不是,郑琴,其实我一直就是将他当成好朋友而已。”

孟夏微微笑了笑道:“好啦,我要回和铃宫,与你不同路,先走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可他才不是只将你当成好朋友,阿夏,也许过不了太久,你们就能够再见面了!”

郑琴站在那儿没动,但却很是肯定地告知了这么一句,而后也没再说什么,同样转身离开。

孟夏稍微怔了怔,转身看了一眼郑琴风采绝伦的背影,目光有些疑惑。

过不了太久度不能够再见面吗?难道楚正乾会再次来南孟?只不过这回前来的身份与目的截然不同?还有过不了太久又会是多久?

孟夏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她似乎欠下了楚正乾不小心的人情,不知道将来真到了还的那一天时,到底得如何还才能够还得清。

但很快,孟夏也没再多想,收回目光继续抬步而去。

只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先回和铃宫,而是吩咐彩衣回去将这边的情况先行详细禀告给三皇兄,而她自己则得先行去一趟冷宫才行。

去冷宫,自然是为了单独见夕嫔。

孟夏一直都觉得夕嫔这事似乎还少了点什么,一直到最后夕嫔自个抱着父皇的腿主动认错时,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她多心。

虽然夕嫔的话根本没说完,一下子便被父皇给打断并且直接让人拖了下去,但孟夏还是极为敏锐的注意到了其中听到的那一句最为关键的“都怪陈向忠”!

其实,对于孟夏而言,今日她才是那个彻底站在事外旁观的人,所以也反倒是比着父皇、母妃以及蒋氏等人要冷静、客观得多。

夕嫔最后所说的那句“都怪陈向忠”未必就是想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到陈太医的身上,另外一种极大的可能性是,假装小产一事根本就不是夕嫔最开始预谋策划的!

可具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孟夏无法仅凭推测做出结论,所以她才会急着在第一时间内单独去见夕嫔,去听听夕嫔的解释。

孟夏心中有种预感,如果此事当真不是夕嫔最开始主观上策划的话,那么如今当真便只有夕嫔才能够告诉她具体的始末。

往冷宫的方向果然是越走越清冷,冷到最后一旁的禾苗终于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九公主,这冷宫还真是够冷,比着咱们和铃宫当真不知冷了多少倍。”

“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感受过和铃宫冷的时候有多冷,也没体会过冷宫疯狂的时候有多让人震惊。”

孟夏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过多的说道。

有些东西,不是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禾苗一听,自是察觉到了九公主这话中之意,估计着自个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因而倒是没再多言,老实的闭上了嘴跟在一旁。

禾苗正在心里头琢磨着刚才孟夏所说的那句话,忽然却是听到了一阵女人的的尖叫哭泣之声,由远而近,由小及大,听得她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