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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精目瞪口呆。我哼着小曲儿,将封神旨收起来,瞟了一眼,道:“你叫重临是么,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土地神了,好好儿干,上头开心了你很快就可以升职。”

“我真是、是土地神了…”萝卜精恍恍惚惚,十分不在状态,好似依旧不肯相信此时此刻的实事而以为自己还在做一场梦。我一个巴掌闪过去,将他扇清醒了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咳了两声,道:“切记,勿骄勿躁。你要淡定,我还有任务派给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萝卜精继续巴巴地问。

我瞥他一眼,道:“你不想要是不?不想要那我收回去了。”

“想!想要!我做梦都想要哇!”萝卜精当即死皮赖脸哭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我的腿,“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能耐哇!你说,什么任务,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很好,有觉悟。”我指了指角落里的篱笆正声道,“重临,以后你的家就在那里了。这里住着我的双亲,你的任务就是守护他们知道了吗,得空之余你就可以随便在这座城里山上视察视察稍稍履行你土地神的职责就可以了。”

重临挺一挺胸膛,雄赳赳气昂昂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爹妈就是我的爹妈,哪个敢欺负,我就揍扁他!你且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咱爹妈的!”

我挥挥手:“好了,你可以滚回篱笆里睡觉了。”

重临适时地打了一个呵欠,道:“突然觉得人逢喜事瞌睡也来得巧。我一定能美美地睡上一觉。”走了两步,他又倒回来,掐了两把自己的大腿,问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罢?”

我好笑道:“要是做梦,明早起来我免费给你揍。睡去罢。”

第430章 药师弃佛【四更】

回房后,我把多出来的印鉴都收起来,和封神旨一起再交回给大白,道:“这个玩意儿,

也不急着你现在立刻送回九重天去。先放你这里,等你歇两天歇好了以后再跑一趟。”

大白摇一摇身,将满身风尘都摇没了去,而后气定神闲端庄优雅地迈着小步子行到小榻边,伏身趴在了上面。

我见它有些装忧郁的眼神,不由笑道:“怎的,去一趟九重天回来,见着了流锦小姑,她给你小鞋穿了?”我掂了掂下巴,又呲道,“不应该啊,我觉得你跟了我以来,毛发蓬松发亮,精神头十足,且较从前越发勇猛可爱,小姑多日不见你应当欢喜非常,怎会为难你?”再一惊,“莫不是那两头獬豸跟你约架了?”我宽慰着道,“不过这你也着实不必忧心,打架忌讳以多欺少,我跟你一起,二比二,届时定打得它们落花流水。诶你说说…”

我话没说完,大白抬起眼帘看我一眼。慕罹忽然安静道:“小凤,你四处游走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什么?莫不是我说要去找师父,你就真的跟我去找师父?我又不是不知道,找不回来了的。”

我一愣,张了张口,发音有些困难。垂首抠着自己的指甲,“你…”

慕罹吁一口气,老成地故作轻松又道:“师父他是何许人也,只要不想被我们找到,我们就是翻天覆地也休能找得到他。你不用内疚,也不用难过。我只是想,你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顿了顿他带着一丝雨歇天晴的味道,又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值得。阴差阳错,你找到了你的爹娘,还有,流离了两百多年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我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慕罹耸耸肩,道:“我也是去到九重天听你小姑说起才知道的。那日东琉璃界药师在西天本该成佛的,佛祖都已经准备好为他授印了,但是他忽然放弃了。他说自己凡根未净,不配成为佛陀,后扬长而去,让佛经众僧哗然。”

刹那间,我心尖一抖,旋即回响着一声声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声音好似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问:“后来呢?”

慕罹道:“药师消失在三界不知所踪。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大白累极,缓缓而安稳地入睡了,慕罹也没有再吵,与大白和平地同寝而眠,还打起了小呼噜。我彻夜未眠,睁着眼,空洞洞地望着黑暗,听着窗外叶尖儿凝露,池塘染月的声音。直到天色泛白。

第二天早,出房门时,父亲和母亲在院子里说话,见了我便招手,道:“以寻,快过来食早饭。”

我无甚口味地呵着一碗米粥,听母亲思忖着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我问:“什么梦?”

母亲道:“我梦见大白回来了,驾着云,还载着一只萝卜头。我觉得这个梦还蛮灵验的,今早一起来便发现篱笆地里长了一只萝卜。”

我一口粥不及咽下,呛在了喉咙里,呛得分外难受。母亲坐过来给我顺背,恰逢屋子里头大白睡醒了嗷了一声,惺忪地缓缓走出来。母亲又呲了一声,“哟,大白还真回来了。”

第431章 看戏【一更】

我一口粥不及咽下,呛在了喉咙里,呛得分外难受。母亲坐过来给我顺背,恰逢屋子里头大白睡醒了嗷了一声,惺忪地缓缓走出来。母亲又呲了一声,“哟,大白还真回来了。”

大白这个馋嘴的,一见有早饭吃就什么瞌睡都没有了。巴巴地腆着脸过来,父亲给它准备了脸盆大的一只碗,它吃得十分享受。

饭后,母亲又与我道:“凤以寻,听说昨儿城里来了一帮戏子,今日会搭台唱戏,一会儿我打算去看看,你要去么?”

“啊?”昨夜天色发白才合眼的缘故,我脑子有些混混沌沌,反应慢半拍,这种状况尤其是在食完早饭以后愈加明显。我捣头,“去,去,我最喜欢看戏了。”

临出门时,大白爪子刨门刨得哧溜哧溜的响,哭嚎连连。缘由是,我跟母亲去看戏,不能带上它。不然整个戏场子里,定又只有我们一家子了,说不定还可能影响戏子们的水平发挥。

慕罹也是连连哭嚎,道:“小凤小凤,带上我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戏啊!”

我回眸眨眼一笑,道:“莫急莫急,待我回来,细细说给你们听。”

父亲没有与我们随行,他负责看大白了。

去到戏场子里,好戏正准备开场。怎料,光景比我们所想象的座无虚席要冷清凄惨得多。排好的座位连一半人都没有坐满。

这场戏排得忒出人意料,可见排戏的人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整场戏讲的是一位自小抱着精忠报国之宏图伟愿的柔弱女子,一步一步变强,男扮女装然后充军入伍,最终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打仗的时候,女将军冲锋陷阵以一敌百何其的威武雄壮,怎料敌军的首领是一位男将军,与女将军对峙战场交战数回。

于是终于擦出了爱的火花。

但这种情况下相爱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呢,相爱相杀呀!一面是国家安危,一面是对爱情的憧憬向往,十分的纠结。

正在纠结的时候,母亲手指叩着桌沿,发表了见解道:“戏还是要言情一些的才比较好看。这出戏我就觉得不错。要是演成了像穆桂英那种英武刚强的女将军,一心只想着打仗的,我就觉得没多大的看头了。”

半晌,我点点头道:“母亲说得甚是,你猜结局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结局?”母亲淡定道,“无非是最终两人将情谊寄托在了战事上,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场仗。然后都以为对方已亡,此生再无什么人可恋。阴差阳错,最终二人再在江南水乡那样柔婉的场面下重逢,皆大欢喜了。”顿了顿,又道,“凤以寻你渴不渴?”说着她就招来了一壶茶,一碟瓜子和一碟点心。

侍茶的小伙子很虔诚。母亲手托着下巴,与他道:“今儿你们这戏委实不错。”

小伙子点点头,笑弯着眼道:“是是,客官喜欢就好。”

母亲掂了掂下巴,又道:“以往城里来戏子的时候,基本上我都有来看。哪一次不是座无虚席人潮涌动的,为何今日却与往昔有如此大的差别?莫不是大家都已经不爱看戏了不成?”

小哥闻言,也露出一些痛惜的神色来,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是个吉日,城里有一间药铺恰恰今日开张,大家都去瞧新奇热闹去了。姑娘们则纷纷排队瞧病去了。”

第432章 看大夫【二更】

我精神不济,但尚且能够看能够听。只不过脑子接受东西,要转弯总会慢一点。

母亲挑了挑眉,问:“怎的那药铺是哪个土财开的不成,竟如此高调?姑娘家都去排队看病,莫不是新近又发了什么流行病?”

小哥呔道:“她们哪里是去看病,她们是去看大夫!”

小哥走后,母亲疑惑地看着我,再发一问:“你觉得,看病和看大夫有什么不一样?”

我反应了过来,道:“没想到开药铺也能比戏园子热闹,委实是很高调。”

母亲:“…”

后来再演了两台戏,都属于温馨甜蜜类型的。我径直趴桌上睡着了。

等母亲叫醒我的时候,我抹了一把黏嘴角的口水丝儿,问:“戏演完了吗?”

“演完了演完了”,母亲将剩下没吃完的瓜子装了袋,“走,咱也瞅瞅那药铺去。”

“什么药铺?”我随口问。

母亲看着我,道:“方才你穿越了吗?都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了?”

我回味了一阵,才道:“噢你说的是新开张的那个药铺是吗,我觉得很是蹊跷。怎么一开张就有那么多姑娘病了,不行,是得瞧瞧去。”

母亲和我一起走出了戏场子,眯着眼看了看天儿,道:“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这个时候应该将近午时了,阳光热辣,街上行人恹恹且稀疏,都赶着回家食午饭。母亲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去药铺正正好,姑娘们都散了,我们才能准确地知道这蹊跷之处究竟在哪里。

可哪里又想得到,走过两条街,总算到了药铺门前,居然还真有这么多的姑娘顶着日头排队看病!我跟母亲根本挤不进去。

这光景,蓦然让我想起两百余年前桑拉隐匿在人界开药铺吸收凡人精气散步药瘟的事件来。当时也是有许多凡人有病没病都往药铺里凑。这件事大意不得,可我私底下探了一探,发现这件药铺又十分的平常,没有污邪晦气,倒有两份祥和。

听闻里头传来一声“请排好队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就知道,今日我和我母亲想要进药铺瞅一瞅是没多大机会了,除非我俩也在这儿排队一直排到天黑。

回到家,中午一家人啃了一顿肉骨头。这肉骨头还是父亲领着大白去郊林中打来的。

原来我们前脚一出门,父亲就觉得独自在家看守大白于自己来说有些浪费光阴于大白来说更加有些浪费光阴。于是后脚父亲随手携了一本书,就领着大白往僻静的小路一路去了郊林。父亲找了一处落叶满地的树脚坐下看书,便让大白去抓捕猎物。

大白一较起狠来了,自然是满载而归,但就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想来是打滚玩泥巴玩得十分的欢实。啃肉骨头时,它也很有胃口很满足。

下午的时候,我蹲在篱笆墙外,那木枝戳了戳泥巴里的萝卜头。重临正在睡午觉,被我戳醒了哎哟一声,分不清东南西北就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敢戳你大爷!”

第433章 男大夫【三更】

我吹了一声口哨,立马使他清醒了过来。一瞧我,便狗腿地赔笑道:“啊呀原来是你,你看你,我正睡午觉你也不叫醒我。找我什么事呀?”

我道:“我看你这个土地神才当第一天就晓得偷懒了,不错嘛。”

重临唏嘘道:“我昨夜不是折腾了大半宿么,打算补补瞌睡再上岗。”

我摩挲着下巴,沉吟了下,道:“下午你去城里转转,瞅瞅是不是有哪位仙友来了此地悬壶济世。城里有间新开的药铺,据说蛮高调,你去给他们找找难堪。”

重临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我:“土地神…也包括给人找难堪这项工作吗?”

“对啊你不知道?”我道,“看不惯哪个不给他找难堪难道要你自己心里添堵吗?你可是这里的土地神,被添堵这种事情你会干吗?”

“意思是…只要我看不惯谁就可以整治谁?”重临再问,已经带了薄薄的兴奋。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院中闪烁的树影,道:“这可不是我教你的,只要你别做得太过分。”

“好勒好勒!”重临兴奋得手舞足蹈,“你说说,那药铺叫啥名字,一会儿我就整顿整顿去!”

我回想了一下,道:“似乎叫…寻草堂?”

下午萝卜头重临雄纠纠气昂昂地出门去巡视并整顿不法药商去了。我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在树荫底下跟母亲闲话,父亲煮来一壶碧茶。他周到得很,母亲坐在秋千上的时候,他便去取来一副薄毯给她盖上,为她捋发。

我看着那一对人,心里头踏实而安稳。

母亲侧头看着父亲,亦抚了抚他的发,为他拈去发间的一枚落叶,一手捧着茶盏,寻思着道:“说起今日那个新奇的药铺,我回来想了一想,觉得看病和看大夫还是有差别的。”

父亲挑了挑眉,我便将今日看戏之所见所闻讲给父亲听。父亲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浅浅淡淡,“你觉得有什么差别。”

母亲呲一声,掂着下巴道:“看病是单独的人生病去药铺看,看大夫是大家都病了去一起看?虽说有些牵强,但目前我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差别来。”

我抽了抽嘴角,手指拨弄着杯盏里的茶叶尖儿。母亲是个爱咬文嚼字的人。听说从前她还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学问课是学得一塌糊涂且还爱钻研,钻牛角尖尤为出彩。今日看来,从前那些听说也不是空穴来风。

父亲显然已经习惯了母亲的逻辑方式,并乐在其中时不时深沉地提点母亲一两句引导她快些顿悟。

是以父亲不急不缓地看了母亲一眼,才道:“听说,去排队看病的都是女子?”

“嗯”,母亲想了想,道,“莫不是都得了女子才有的病?这真是一个女子病多发的季节啊,”她扭头来看了我,“凤以寻,回头你也注意些。”

我扶稳桌子,没让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

父亲眉角略抽搐,又一提点:“我想,药铺里坐镇的应该是个男大夫。”

第434章 来客【四更】

母亲拿一种“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也去排队了?”的眼神打量父亲,父亲从容不迫再一提点,“约莫男大夫长得还算不错。”

我瞬时领悟了过来,“哦”了一声,“难怪那奉茶小哥说大家都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大夫了。”

母亲面不改色地沉吟一声:“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寤华你跟我想一处去了。凤以寻,回头你也去药铺那边瞅瞅,看看那个大夫是否真的长得不错。”

我嘿然笑道:“这个事我最在行。”

暮色四合,没想到重临这一去视察居然用了许久。莫不是他查着查着就迷路了不成?土地神能当成他那样的,委实也算罕见了。

天边夕阳的余光还未散褪,那样暖金色的光芒将云层凸显地厚重。后来,有人敲响了院子里的门。

父亲起身去开门。母亲便凑过来与我道:“虽说平时无人来打搅我跟你父亲,但偶尔家里还是有人来找他。不过通常不会在这个时候来。”

我随口道:“母亲父亲是在此地隐居罢,父亲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母亲道:“我觉得他在我心中挺了不得的。”

我道:“你们在我心中都挺了不得的。”

随后我跟母亲都够着身去瞧那敲门的是何人。只是待父亲打开了门以后,随着一道浅浅的风扬了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迦南香时,我就浑身僵住了。

一丝一缕银色的发线在风中飘扬。那挺拔的身量,就那么出其不意却毫不违和地出现在平常的木门前,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却衬得他神情孤傲无双,一双波澜不惊的眼透过父亲,直直向我投来。

刹那间,我竟觉得,原来时光流逝得这样快。仿佛,经历了几世,未再见到这个一个人。却是在巷子深处,墙头绿藤,他叩门而入。

明明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手中的茶杯,倏尔就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地面上,碎裂开来茶水四溅。我连忙失神地蹲下身去捡碎裂的瓷片,不慎被刮破了手指。

“凤以寻?”母亲见状,过来拉我,瞅了瞅门口,“你认识他否?”

我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再抬头的时候,那样平淡的视线里似乎有了深不可测的漩涡,整个人都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这时,父亲的语气有些冷淡,问:“阁下有何事?”

他将目光收了回去,抬起了一只手。我这在注意到他的手上竟还拎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白萝卜。他微微一勾唇,对我父亲客气道:“送还这个的。”

“送还?”父亲尾音儿挑高,显然是不信家里何时丢过一只白萝卜。

我生怕父亲说那不是我们家的萝卜,声音有些发颤,道:“父亲,那是我种的萝卜,可能、可能是大白调皮,将它拔了扔外面去了…”

“是么,那多谢你送还。”父亲接了过来,瞅了一眼道,“既然都已经拔起来了,晚上用来炖肉汤罢。”

善逝抵着的眉,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临走前,再深深浅浅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惊肉跳,随即取出一支小巧玲珑的药瓷瓶,道:“姑娘手伤了,若不嫌弃,请收下这个,涂抹于伤口处便会痊愈。”不等我拒绝,父亲就代为收下并道了谢,而后他如来时一般带着一缕风离开了。

第435章 太喜欢了,轻易碰不得【一更】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药瓶和鬼哭狼嚎的重临,讪讪道:“这条萝卜尚年幼,父亲要是想吃萝卜了,明儿我让大白去山上叼一箩筐回来。”随后我把重临放回了土里。

母亲蹲了过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若有所思道:“看你将才那反应,看来是认识那个人了,还应当与他有一段过往。我私心里觉得,他看你的眼神还不错。应当是个不错的青年。”

我面瘫地望着母亲,道:“母亲你想太多了。”

后来我细问重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重临还处于胆战心惊当中,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说得不错,那间药铺果然有问题!里面有妖怪!”

我僵了僵嘴角,道:“是妖是神,你能分得清么?”

重临道:“反正敢跟土地神叫板的,都是妖怪!”

原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萝卜头,是真的去整顿人了。他去到药铺那里,见到那么多姑娘还在排队,不由心生不满。好歹出来开药铺的也要相互和谐不是,怎能如眼下这一家一方独大?这样还让不让别的药铺活了?

本着医药界的和谐发展的念头,重临二话不说就拆了人家的招牌。招牌一落下来,他寻思着就会吓跑不少姑娘,让姑娘们去别家看病。结果姑娘们是吓也吓不跑,于是他就跑到药铺里面去,施法把那些药柜子颠三倒四,大功告成还不待幸灾乐祸的时候,冷不防就被一道结界罩下来,抓住了。

于是一下午,药铺里的大夫该看病继续看病,留得重临在角落里哭爹喊娘都没人搭理。直到药铺关门了,它才被那位替人看病的大夫给拎起来,送回了巷子里。

那位大夫,就是善逝。

夜里,我手心里捧着那只小瓷瓶发愣的时候,大白就悠闲地啃着前爪指甲,慕罹道:“我一直觉得,善逝叔叔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他已经不是佛陀了,也找了你一两百年。虽然,虽然早前我觉得你跟我师父在一起挺好,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挺好。”

我径直问:“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慕罹结结巴巴:“没、没有啊…我是那么随随便便收、收人好处的人吗?我完全、完全是为你感到欣慰好吗,你怎么这样不识好人心!”他瞅了瞅我拿着药瓶,却迟迟不给被划破口子的手指抹药,也未让伤口自动愈合,又道,“你快用药啊!”

最终我将那只小瓷瓶放到了枕边,道:“不用了。”

慕罹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我想了想,道:“大抵是太过于喜欢了,轻易碰不得。”

慕罹没有再回答我,回答我的却是一声清清浅浅得有些像一声恍然的低叹:“原来是这样。”

我一惊,却见金色光芒从房门里溢了进来,随之渐渐勾勒出善逝那独一无二的身姿。半低着的眼,直直地看着我。

一时相对无言。

“你…”我看着摇曳悠然的烛火,张了张口,有些紧张,道,“怎么来这里了。”

第436章 为什么放弃修佛【二更】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找到你的”,他顿了顿,道,“你派来的土地神,嗯脑筋有些粗大。”

我摸摸鼻子,闷闷道:“看来找他当土地神,委实是一件重大失误。”

善逝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踏在了我的心坎上,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被他圈禁在了床边,他缓缓弯下身来。头靠在我的肩上,手自腰边伸过,去摸我枕边的药瓶。他这一动作,让我浑身都僵硬不堪,仿佛多动一下就是对他的亵渎。呼吸淡淡地洒在了我的颈窝里,痒得发颤。

后来不顾我反对,善逝给我抹药。指尖与指尖相碰,瑟缩不已。

我深刻地觉得此时此刻需要说点儿什么来打破我们之间诡异的沉默。是以我随口就问:“你为什么放弃了修佛?”这是困惑我多时的一个疑问,但问出口了才惊觉,问这个敏感话题极为不合适。

善逝眉梢轻抬,看了我一眼,复又将眼帘垂下,看着我手指上的划痕消失得了无踪迹,道:“你不知道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已经很久,不去想很多事情是为什么了”,我垂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努力了这么久才得来的成功,说放弃就放弃了,会多可惜。白襄可是日日都盼着你成佛呢。其实我也觉得,你资质这么好,虽然你这个人有些冷淡淡的,但心地却很善良。众生因为你成了佛陀,兴许能少有些人世间疾苦。”

“嗯”,善逝嗓音有些轻缓,说,“那你现在想想,我放弃成佛是为什么。”

我沉默了许久。慕罹恨铁不成钢地唏嘘:“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小凤姐姐而六根不清净了啊!”

后来我想,慕罹说得有些玄乎。这些年,善逝是在一直寻我,但我觉得我们的曾经,结算得很是彻底干净。

梦里的孟桓卿是他的一缕意识,我是因为吸收了他的骨心咒才能爱上了他的意识。可是后来,我连我自己爱的人是谁我都分不清楚了,到底是孟桓卿还是善逝呢?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毕竟那个三百五十年的梦境已经被毁了,而我与善逝也在琉璃界告了别。现在想来,当初在琉璃界半夜里闯进我房间的、水下抱着我的那些画面,都不是梦罢,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是他也说过,我想嫁谁便嫁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我早已经不会再轻易哭泣。

越是喜欢的人就越是要珍惜着。当初对珏如此,对善逝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