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打晕斯兰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他淡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想看你跟什么人接触。如今知道你的身份了,辛邪庄的大小姐。”

辛湄只觉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不许你找我爹的麻烦!”

他没有说话,只是信步往前走,看方向,似乎是她刚才出来的那个酒楼。

辛湄有点心慌:“你要去哪里?”

“那个叫眉山的窝囊仙人在酒楼里吧?”

她大惊失色,赶紧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拦住:“你你你要去杀仙人?!我根本没和他说云雾阵的事!”

陆千乔低头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的脸,她立即闪电般放开他,把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背后。

“我找他有事。”

面瘫君拽着惊慌失措的小白兔进了酒楼。

注:其实应当是赤luoluo,不过晋江把后面的字屏蔽了,只能用这个词替代了。并非别字,亦木有故意搞笑,真是无奈啊~~

作者有话要说:[img]_1.jpg[/img]谢谢大家的祝福,我最爱你们了!!

5号要去一趟上海,7号才能回来,故而周日周一暂停两天,8号,也就是周二恢复日更。

意外情况总是难免,没办法。[img]_2.gif[/img]我会每天想着你们的……

千乔的心事

酒楼三层雅座,竹帘青碧,酒香四溢,陆千乔揭开竹帘,不由一愣——眉山君不见了,只剩一个陌生男子,斜斜倚在矮桌前斟酒,见他二人突然闯入,不惊不怒,不过浅浅一笑。

“啊……”辛湄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什么别的,眉山大人不在,留下来的这个男人,是叫……傅九云吧?

“眉山已经溜了。”他像看好戏似的,慢悠悠吐出几个字,“你们来迟片刻。”

陆千乔从不废话,转身便走,不防傅九云在后面又道:“等一下,找他何事?”

“与你无关。”

竹帘一晃,人已在外。

“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竹帘外那个满身冰霜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傅九云从竹帘里探出一颗脑袋,满不在乎地笑:“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告诉你他住哪里。”

………………

春风卷着花儿飘进窗户,辛湄忍不住打个呵欠,对面响起傅九云温柔的声音:“别动,还没画好。”

她只好浑身僵硬地重新摆好姿势——站在窗前,拈一枝桃花笑得脸颊酸疼。

刚才他们明明说好了谈条件,她都做好两人一打起来自己就找个机会开溜的准备了,谁知道傅九云指着她说:“把这小姑娘拿来,我替她作个小像,然后就告诉你眉山住哪里。”

辛湄很无语。

陆千乔坐在傅九云对面,端着酒杯,静静望着窗外的春景,也不知想些什么,几片花瓣落在酒液中,他却一无所觉,一口饮了下去。

“我听闻……”沉寂中,傅九云突然开口,“极西之地有上古战鬼血统一族,皆为红眸重瞳,轮廓较常人深邃,性极高傲,轻易不与人亲近。族人无论男女,到了二十五岁,都要过一道极危险的坎,超过半数的族人都会死在二十五岁。不知可否属实?”

陆千乔没有说话。

“战鬼一族在上古神魔大战中出力不少,故而得到天神的恩赐,赋予他们惊天动地的能力。可惜如今已是神隐时代,没有天神庇护,战鬼一族也逐渐凋零,二十五岁那道坎又成了致命伤。想来战鬼一族也在忧心这个局面吧?”

陆千乔终于动了,他放下酒杯,声音平静:“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傅九云笑了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不像眉山,对这些隐秘的事情不了解。对混了普通人血统的战鬼如何度过那道坎,更是一点也不清楚。这些事,你也只有找他问。”

说罢他忽然拍了拍手:“琴娘何在?酒来,曲来。”

竹帘后果然进来一美貌少妇,替三人斟满酒又退回去,片刻后,便有铮铮琴声泉水般流淌开,稍稍冲淡了雅间里凝滞的气氛。

老爹说过,这种会花钱在外面找女人花天酒地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此人两样都占全了。辛湄鄙夷地翻个白眼。

傅九云敲着矮桌:“那边的小姑娘,眼皮不要抽筋,很难看。”

啊啊啊!好想从窗口跳下去啊!

眼看着日暮西山,傅九云终于把那幅小像给画完了,自己好像也很满意,笑吟吟看了半日,才招手唤辛湄:“你自己过来看看。”

她拖着酸疼的腿过去瞥一眼,不由震撼了。

画上那个昂首挺胸,充满自信的大美人儿是谁?!

傅九云得意地笑:“你现在还嫩的很,毫无风情可言。画上是大人我好心替你加了两岁的小像,要以这个为目标,努力长大,知道么?”

辛湄感动得两眼含泪:“你虽然一肚子坏水,没想到这么会画画!好厉害!”

他准备把画送出去的动作停下了,和蔼地笑着问:“……你方才说什么?”

“好厉害!”

“前面一句。”

“没想到这么会画画!”

“再前。”

“你一肚子坏水。”

他利落地把画纸一折,收进自己袖子里,意兴阑珊地送客:“今天就到这里吧。眉山住在南边白头山的眉山居,自己去找。”

他这是怎么了?突然不舒服吗?辛湄苦恼地抓抓脑袋,紧接着就被陆千乔扯下楼了。

傅九云回头问琴娘:“有镜子么?”

琴娘红着脸递给他一面小铜镜,他正着照,侧着照,反过来照,颠过去照。

他到底哪里一肚子坏水呢?

真是让人郁闷的问题啊……

陆千乔走得极快,出了酒楼便一路往南疾行,辛湄不得不随着他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摸肚皮,她饿了……可是这没良心的嫖|妓将军肯定不会好心让她吃东西。

这种时候,果然要靠自力更生。

她眼尖,瞅着路边有个烧饼摊子,老板刚把出炉的烧饼一块块码放整齐,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辛湄抬手就抓了四块,另一手丢下数枚铜板,一路被拖着向前,还努力回头叫:“我付过钱了!”

低头咬一口烧饼,还是纯正鸭油的,这老板真厚道。她一口气吃了三个,满手油腻腻的,一时找不到手绢擦,忽见走在前面的陆千乔衣袂飘飘,好像……好像布料蛮软的诶……

偷偷抓起他一截青衫,使劲擦手,低头正要擦嘴,冷不防他突然停下了,辛湄刹不住,狠狠撞在他背上,又被撞得狠狠倒退数步,再狠狠被他手里的什么捆妖索拉回来,最后还是他把她给拉住了。

抬头看看,面前正是一座客栈。辛湄捂住脸震惊了,他他他……莫非马上就要上演孤男寡女夜间同住一间房之暧昧缠|绵心跳一千下的老梗了吗?!

不好,这小子来硬的不行,开始来有情调的了!要警惕,警惕……

陆千乔瞥她一眼,见她脸上神情千变万化,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耶?她一颗可怜的芳心开始乱跳了……

他笑了笑,有些讥诮:“可惜要让你失望。”

他拽着她继续走,走啊走……然后就走出城了。

……

这么冷硬死板,难怪会被皇帝贬去看守皇陵啊……辛湄含着热泪蹲在某郊外深山老林中搭火堆,捆妖索被他系在了一株十人合抱的老树上,除非她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神功,否则还是乖乖搭火堆吧。

陆千乔提了一皮囊清水回来的时候,火堆烧得正旺,他取下腰间毫不起眼的小皮囊,从里面取出一个铁架子,一只铁皮小锅,一袋面粉,几块肉干,并碗筷调料之类杂物,辛湄眼睛都看直了。

听闻世间有种宝贝叫乾坤袋,是数百年前周越国某成仙的工匠造的,外表毫不起眼,像个半旧的钱袋,里面却几可容纳天地。那仙人总共就做了不到十个乾坤袋,除了琼国皇宫里保存了一只,剩下的都不知所踪,想不到这位面瘫君居然有这等宝贝。

倒水进锅,放在火上烧,揉面,揪成一颗颗小疙瘩丢水里,再放些野菜和肉干。他做这些的时候,很自然,很利索,好像早已做过千百次这样平常的小事。众人口中那个厉害的骠骑将军也好,混着普通人血统的战鬼也好,试图对纯洁少女伸出狼爪的土匪也好,好像变得有点遥远。

调料放进锅里,熬制片刻,香气四溢。辛湄霎时馋得两眼离不开锅子,不过仔细想想,此人肯定不会给自己吃东西,她只好摸出怀里仅剩的一只鸭油烧饼,犹豫着要不要吃掉。

“吃饭。”他盛了一碗煮好的疙瘩汤,放在她脚边。

辛湄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呃,谢……谢谢……”

小心喝一口面汤,鲜香里还带着些许的辣,虽然有点不适应这种口味,但却出乎意料的好吃。辛湄一边喝面汤,一边偷偷看火光在他面上跳跃。

他好像有很多心事哎……

她清清嗓子:“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难事啦……”

所以,你快点放了我啊啊啊啊!她在心里狂吼。

陆千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见她两眼亮闪闪,满是期盼的光芒。他又别过头,声音冷静:“吃完就睡觉。”

小样!就不信你没破绽!

辛湄移开火堆,把毯子铺在上面,和衣蜷缩着假装睡觉,只把眼睛撑开一咪咪缝,偷看他的背影。他一动不动背对着她坐在树下,深夜的山林寂静无比,只闻火堆的劈啪声。不知过了多久,辛湄觉得他可能睡着了,便悄悄伸手入怀,打算把秋月放出来敲晕他。

刚一动,他像背后有眼睛似的,转过头讥诮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这一句居然问得好整以暇。

辛湄讪讪地笑:“没、没什么……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

“我知道你有一只厉害的灵兽。”陆千乔微微一笑,笑得杀气腾腾,“不想明天吃烤鹈鹕,就安静睡觉。”

烤鹈鹕,他的意思是要把秋月烤来吃?!化作符纸的秋月也在怀里抖了三抖,使劲往里面缩缩。

辛湄含着热泪翻身睡觉,算他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汗,我算错日子了,原来8号是周三……

嗯,还是赶上8号恢复日更了~[img]qqmn_1.jpg[/img]好想乃们呀~~

PS:上海菜太完美了,完全符合我的口味啊~好想再去一次的说……

千乔的纠结

“我有一件十分正经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天快亮的时候,辛湄蹲在陆千乔身边,把他推醒了。彼时他似乎还带着睡意,头发沾了一绺在唇上,眼珠子乌溜溜的,看着有些无辜,还有些迷茫。

“你是个男人,而我,是个女人,对吧?”

鉴于辛湄表情难得如此严肃,陆千乔觉着自己好像得给她一点面子,于是用手遮住光,木然点点头。

“很多据说特别有学问的老头儿都写书,说男女授受不亲,又说什么非礼勿视。男人要是不小心看到一个女人的肌肤,就要娶她做老婆,对吧?”

陆千乔在她柔软的声线起伏里昏昏欲睡,又点点头。

“那……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也知道吧?”

他快睡着了,随着本能点头。

辛湄使劲一拍手:“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解手!”

她腰上拴着那根捆妖索被他攥在手里,实在走不远,解手又是个要露出肌肤的干活……好吧,露的又何止是“肌肤”……

陆千乔放下手,面无表情地与她对望,半点反应也没有。

辛湄重复:“我要解手。”

他依然没反应,只是眨了眨眼睛,茫茫然一般。

她泪流满面起身了,找棵还算粗壮的大树,猫腰躲在后面,一面还哽咽:“你……你不许偷看!”

装模作样躲了半日,对面依然没声音,辛湄急了,探头出去大叫:“你怎么能真的没反应?偷看别人解手是很恶劣的趣味!”

陆千乔愣愣地眨眨眼睛,然后……然后他打个呵欠,翻身立即又睡着了。

原来居然是个会赖床的!

辛湄扑上去使劲抽他脸:“起来起来起来!”

手腕被人抓住了,终于被抽醒的陆千乔面带寒霜,头发凌乱,仰面躺在地上瞪她:“你胆子真不小!”

她大怒:“我要解手!”

解手,这个词有点陌生,还有点熟悉。陆千乔刚睡醒的脑袋不太灵光,思忖半晌,突然悟了,霎时间脸上表情从震惊发展到愧疚再发展到恼怒,最后变成了羞赧。

他飞快松手,像被烫到似的,眼睁睁看着辛湄奔向密林深处。

陆千乔此时已全无睡意,起身扒扒头发,身上却掉下一张符纸,相当眼生,应当不是自己的。符纸是用千年梧桐的树皮炼制而成,适合鸟类灵兽栖身,想来应当是辛湄方才动作剧烈不小心掉下来的。

是她的坐骑,那只鹈鹕吧?

他端详片刻,将符纸折了一道,放进自己怀内。

这个……他在这方面没经验,那个……女人…需要多长时间?一炷香?两柱香?好吧,给她顿饭工夫,如果不回来,他就…就再等顿饭工夫……

看看天色,现在过去多久了?她还没回来,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不,还是等一下……万一那什么……还是再等一会儿好了……

陆千乔生平第一次艰难地纠结了。

三顿饭的时间过去,他霍然起身,正要去寻找,却听身后传来脚踏枝叶的细微声响,回头,便见一脸不爽的辛湄怀抱一捧新鲜菌菇,满身露水地回来了。

“你……”他犹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辛湄板着脸把菌菇丢在地上,刚才是多好的逃脱机会啊!可翻遍全身上下硬是没找到秋月栖身的那张符纸,估计是刚才抽他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可恶!失去坐骑,在这种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根本是寸步难行!更不要说逃走了。

“……秋月在你那里?”她问。

陆千乔想了想,点头。

“不许你伤害它!”想起陆千乔昨晚说烤鹈鹕,她就慌神,“秋月很老了,肉很粗糙,一点都不好吃!”(秋月在陆千乔怀里哭:人家才六岁不到,哪里老了?)

陆千乔默然片刻,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

辛湄抱住胳膊倒退一步,视死如归:“哼!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他觉得跟她正经说话,绝对是个错误选择。

把她刚摘来的新鲜菌菇粗粗挑选清洗一番,放进昨晚剩下的面汤里,烧滚就能吃了。和昨晚一样,他盛了一碗放在她脚边,辛湄别过头做傲骨状:“我不吃!除非你把秋月还我!”

哦,不吃就不吃吧。陆千乔很淡定地自己吃起来,面汤里的肉干因为泡了一夜,香味都已经蔓延开,看形状似乎也酥软了不少。

他肯定是故意的,因为他那碗里盛了好多肉,大快朵颐时,香气四溢。

辛湄偷偷瞥了他好几眼,见他埋头只管吃,也不看自己这边,便悄悄伸手去拿碗。指尖刚触到边缘,便听他动了一下,她闪电般缩回手,继续做傲骨状。

他似乎无奈地笑了一声,隔一会儿,他说:“别闹,吃饭。”

声音平静,不是恶意讥诮。

辛湄泪流满面端起碗来:秋月啊!我不是个好主人!且等我吃完饭再考虑怎么从魔王手上救你呀!

辛湄本来以为他会拽着自己去白头山找眉山君,谁知一路穿山越岭,几天后,两人又回到了皇陵。

第二次走在开满樱花的神道上,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淡定了。好在这次陆千乔没把她丢屋子里关着,全程一直拴在身边,直到进了一个叫归花厅的小厅里。

“将军,您回来了。”

斯兰端茶上来,恶狠狠地剜了辛湄一眼,他还记着那一夜她把自己打晕的事情,这绝对是他斯兰一辈子的耻辱!

辛湄装作没看见,四处抬头看归花厅的装饰,一面拉长耳朵听斯兰汇报这些天皇陵大小妖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