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反应,卢修斯眼睛一眯,费了好大劲儿才重新按捺住升腾的怒火,“就在三天之前,”他猛地提高了嗓音,声音尖利而冷酷,听起来倒是和伏地魔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失去了我们最优秀的女儿,而德拉科,失去了他最亲爱的姐姐!”

他继续说着,“现在,难道连要回亲人的遗体,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们吗?”他的嘴唇皱了起来,眼睛又红了,“你这——”

“卢修斯!”邓布利多皱起了眉头,打断了卢修斯的话,“西弗勒斯的悲伤并不比你们少,我想——”

然而卢修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掏出了魔杖指着斯内普,“西弗勒斯!”他大声说,“把塞拉的骨灰还给我!”

斯内普脸上恍惚茫然的表情奇异地消失了,恢复了冷漠和面无表情。他漠然地看了卢修斯一眼,唇角忽然弯起诡异的弧度,他猛地抬起手,打开盒子,把盒子里的粉末全部倒入了口中,喉头滑动几下,咽了下去。

“现在,我和她融为一体了。”他依旧微笑着,嘶哑得不成调的声音说出了三天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你们——谁也别想再从我身边把她夺走!”

他的神色变得狰狞而凶狠,几乎有些扭曲了,却仍然把“骨灰盒”和挂坠盒捂在胸前。

“你!”卢修斯目眦欲裂,似乎愤怒到极致了,“她在的时候,你那样伤害她!现在又何必这样做?”他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若不是你逼死了她,她——”

他说不下去了,一挥魔杖,一道漆黑的光芒朝斯内普射去。

斯内普面色惨然,看到飞速朝自己射过来的黑光,心里竟然有微微的欣喜之感。

他没有躲闪,只是闭上眼睛,露出淡淡的微笑,等待着被这道锋利的黑魔法穿透的美妙感觉。

——塞拉,等我,我这就去找你。

塞拉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大片大片灰茫茫的薄雾包围着,这些灰雾就好像流水一般缓缓地流淌,竟然给人一种莫名的幸福满足之感,令她感到没来由的平安喜乐。

——我……死了吗?

这里是天堂?地狱?抑或是……地府?

想到这里,塞拉不由微微笑了一下,的确呢,她本就是来自东方的一缕魂魄,既然死去了,当然应该魂归故土。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心里实在是疑惑,按理说,她应该是已经死了,因为她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准确来说,她现在只是一缕意识,甚至连魂魄都算不上。就好像——回归了当初的母体一般。

——该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不过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里和母腹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这里要宽敞明亮得多。

想了一会儿,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她索性也就放下了这个念头,思绪又渐渐飘远了。

——西弗……应该是得救了吧?她这么想着,心头温暖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西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并不爱她,但是她死了,他心里终究也是会难受的……但是,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就像她在给他的信里说的那样,只要活着,就算再如何痛苦艰难,也至少会存有希望。

所以——她想着——但愿西弗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去寻觅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和希望。

“咦,你这小姑娘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哩。”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塞拉吓了一跳,连忙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能够说话的“物体”,依旧只是浓浓的灰色雾气缓缓流动着。

“好啦,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塞拉在心里这样想着。

“你既然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自己心里却一点求生的愿望都没有呢?”那个声音答非所问,继续懒洋洋地说。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儿?”?塞拉皱了皱眉——当然,只是意识中的皱眉。

“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啧啧……看来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个声音发出类似咂嘴巴的声响,“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啦。至于这个地方——”他说话就好像在背戏文一样,夸张的抑扬顿挫。

“——欢迎来到魔法部神秘事务司。”他的声音转了个弯,带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魔、魔法部?”塞拉大吃一惊,“我怎么会在魔法部?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发现了很好玩的东西,“是呀,你当然已经死了。但谁规定了死魂不能来魔法部?”他笑得越发厉害了,“但是——我偏就不告诉你这里是哪里。”

——死魂应该呆在魔法部吗?塞拉心里越发怀疑,然而表面上却沉默下来了,不再向那个声音追问。因为——她发现,这个声音似乎很喜欢和人聊天。

果然,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就憋不住了,“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试探着问。

“有什么好说的呢?”塞拉微笑,“总归我已经是死了的,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的!你这傻姑娘!”那个声音耐不住了,烦躁地大声说,“同样的魂魄,如果呆在隔壁那间‘死亡之屋’,当然就必死无疑啦;但如果是在这一间‘爱之屋’——啊!我怎么说出来了!”

他猛地闭住嘴巴,颇为懊恼地“啧”了一声。

不过,塞拉却从他这些只字片语中捕捉到了最有用的信息。

“爱之屋”?

魔法部神秘事务司?

她努力地回想着,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内房间……大脑房间,时光之屋,摆放着许多预言球的预言大厅,还有原著中西里斯死去的地方——死亡之屋——

对了!

的确是还有一间上了锁的房间,怎么都打不开,连西里斯送给哈利的专门撬门用的小刀塞进去,都能被熔化……邓布利多说过这间房间里隐藏着人世间最神秘的力量——爱。

这里就是爱之屋。

不过……爱?

塞拉看着丝丝缕缕飘过去的灰雾,不禁黑线了一下……所谓的“爱”,该不会——就长这个样子吧?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她轻声问。

“当然是有人——咳咳咳……”那个声音猛地卡住,似乎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好啦好啦,总之你的运气的确不错,碰到我,你总是有复活的机会的。现在就过来吧,咱们现在就开始……首先当然是先给你制造一个身体——”

“谢谢你,可是我并不想复活。”塞拉懒洋洋地说。

“——为什么?”那个声音又一次卡壳,不可思议地问。

“首先,你说‘有人’——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其次,”她说,“就算复活了,也没什么趣味了,不是吗?”

——就算复活,也同样得不到他的爱……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这样想着,只是习惯性地微笑。

“——啊!你这丫头!”那个声音似乎有点抓狂了,“这可不行!我受人之托——总之,你现在就给我过来!”

他说着,塞拉忽然就感到自己开始移动了,完全身不由己,向着灰雾深处“飘”去。

——喂喂,不是要玩真的吧……

第九十二章?在一起

三年后。

“嘿,早上好,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笑呵呵地走进魔药办公室,“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没有人理他。

斯内普坐在办公桌后面,羽毛笔在一份份魔药学期末试卷上画下一个个大大的“P”,动作机械,神情木然。

然而邓布利多丝毫也没有被冷落的自觉,他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双臂撑在斯内普的桌子上,湛蓝的眼睛闪着快乐的火花。

“西弗勒斯,我已经决定由你来负责下个学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学工作了……”他继续微笑,“有一位可敬的人写信给我,要求申请魔药学教授这个职位,所以——我认为你会喜欢我这个安排的,是吗?”

“唔。”斯内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依旧埋着头奋笔疾书。

“好吧,尽情享受这个美好的暑假吧,西弗勒斯,祝你愉快。”邓布利多依旧笑盈盈地朝斯内普挥了挥手,离开了魔药办公室。

走出阴暗的地下室,回到阳光明媚的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舒舒服服靠到软和的扶手椅里,给自己来了一杯冰镇糖浆雪利酒。

他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湖边——享受他们本学年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下午。

“真是个美好的夏天啊,”他笑眯眯地说,扭头看着自己的宠物,“你说呢,福克斯?”

美丽的金红色大鸟张开嘴,温和地叫了一声。

?

最后一个“P”字写完,斯内普把试卷整理好码在一边,把羽毛笔插进墨水瓶里,闭上眼睛,慢慢埋头趴在了桌子上。

已经,整整三年了。

她离开,也整整三年了。

卢修斯和纳西莎回了美国,临走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德拉科则留在了英国,继承了马尔福的家业,并进入魔法部工作。现在已经荣任魔法部部长助理一职,并亲手推动了几项制度改革,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这三年间,他们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联系。

她昔日的朋友们,雷切尔·道格拉斯,马库斯·弗林特,都离开了英国,不知漂泊到了何方。

格兰芬多三人组都进入了魔法部工作,哈利和罗恩如愿以偿,成为了傲罗。

所有这一切,都很好,很正常。

三年前,卢修斯的那一记杀招,到底还是被邓布利多挡了下来。从那以后,邓布利多似乎就发现了他一心求死的愿望,于是就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令他无法自戕。

——人生而在世,最悲哀的,莫过于连生死都不能由自己主宰。

可是……

他抬起头,从怀里最贴近胸口的地方掏出那个挂坠盒,打开,定定地凝视着里面,那个女孩微笑的脸庞。

“塞拉……”他叹息一般地低唤她的名字,干裂的唇瓣仿佛追寻甘霖一般轻吻摩挲着那张冰冷的照片,黯然销魂。

然而奇异的是,竟不会再感到心痛。

——一颗心早已经麻木地连跳动都不会了,又何来疼痛呢?

可是……那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的、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的刻骨相思,却已经沉重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了。

塞拉,塞拉,我……好想你……

发了疯地想你……

可我却再也见不到你。再也找不到你。

你甚至都不肯到我的梦中来。

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所有,换一次相见。

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所以,你当然不愿意再见我了,不是吗?

他抬起头,环顾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希冀着那道倩影能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出现,软语温存,笑语如珠,用娇嫩的嘴唇亲吻他,用柔软的臂膀拥抱他。

然而,伴随他的,仍然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孤寂。

他不想再呆在这个没有塞拉的世界上了。

他觉得,即使身上带着邓布利多的禁制,他也就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是八月下旬,霍格沃茨的教职工们开始返校,为新学期的开始做好准备。

这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直下着小雨。

砰的一声,有人幻影显形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大门前。

那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身材高挑纤长,应该是一位女士。她微微仰起头,斗篷遮住了她的面容。她似乎在注视着铁门右边的石雕野猪,然后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她推开铁门,穿过禁林前的广场,推开高大的城堡橡木门,来到了华丽宽广的门厅里。

邓布利多正从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走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厅中央的女子,苍老的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欣慰和欢喜。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孩子。”他快步走过去,张开双臂拥住了那姑娘。

女子也大力回抱了一下老校长,退开几步,伸手摘下了斗篷帽子,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以及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庞。她那双大海般蔚蓝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温润的光芒。

“好久不见,邓布利多,”她的微笑一如既往,“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很好,孩子,不过……”邓布利多瞄了一眼她空空的双手,“恕我问一句,你没有带行李来吗?”

塞拉眨眨眼睛,扬起左手腕,那上面挂着一串由黑曜石、绿松石和猫儿眼组成的手链,“这是我那只扩容手包的改良版,”她轻快地说,“里面的空间大得足以装下整个霍格沃茨城堡,而且只有我才能打开哟。”

“啊,真是漂亮又实用的发明。古埃及风格,嗯?”邓布利多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塞拉上楼朝校长室走去,“在我恭喜你的炼金术研究又取得新的成就之前,还是请你先跟我说说,这三年来有什么奇遇吧。我相信那会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几分钟后,塞拉已经坐在了校长室里,面前摆着一杯冰镇蜂蜜朗姆酒。白胡子老爷爷坐在她对面,正一脸满足地享受着她从麻瓜世界带回来的一大桶蜜瓜优格冰淇淋。

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福克斯眯着眼睛在一旁打瞌睡,塞拉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

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爱之屋”里的那个怪人,似乎拥有某种神秘而可怕的力量,他几乎可以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这三年来,他手把手地教导她怎样通过冥想来增加自己灵魂的厚度和强度,怎样恢复从前的魔力,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帮她制作了一具完美的身体,有血有肉,并且——最重要的是——温暖。

——灵魂的裂变与重生。这是当年那个马人费伦泽留给她的谜一般的预言,现在,她总算搞明白它的真实含义了。

三年期满,她的学习任务圆满完成,魂魄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已经可以适应那个身体并且在外界正常生活了。

直到临走时,那怪人也不肯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也不肯告诉她那个帮助她的人是谁。

不过,塞拉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

当她离开神秘事务司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那个破破烂烂的红色电话亭旁边,时间刚好是凌晨四点,在这条冷僻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已经三年了呢。

伦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她禁不住叹息。

“离开这里之后,先去一趟泰晤士河,你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临走时,怪人这样对她说。

于是,塞拉从善如流地向泰晤士河走去。

来到岸边,漫无目的地沿着河流向下游走去,看着水波缓缓荡漾,这条古老的河流的历史几乎比整个大不列颠帝国还要久远,见证了她的兴衰更替。

这个时间,天色刚刚蒙蒙亮,河边一个行人都没有,十分寂静。

水中有一点淡淡的银光闪烁,塞拉皱了皱眉,沿着石阶走下了河堤,来到了水边。

“撒加……是你吗?”她轻声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尾美丽的银色鲟鱼跃出了水面,丁香色玲珑剔透的眼睛柔和地看着她,修长的身子闪烁着幽幽的银光。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问道,垂下眼睛看着他,叹了口气。

“还能看到塞拉在这里对我说话,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鱼儿口吐人言,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润柔和,虽然不能再做出表情,但塞拉觉得他确乎是在微笑着的。

塞拉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鱼儿光滑的背鳍,“我并不需要你这样帮我,你知道的。”她说,“我从来都不想欠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