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小的可怜,站在客厅的刘思宽清晰的听见了卫生间里的动静,呼吸都差点乱了。赶紧找出钥匙,避去了门外。

顾盼从卫生间出来,没看到刘思宽,也不甚在意。检查了下门是关好的,转身回房休息。感觉才合上眼,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隔着卧室门,不依不饶,响过一遍又一遍。顾盼暴躁的爬起来,拉开门,看到了客厅的刘思宽,从容的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按,顾盼的手机当即熄了火。

面对顾盼杀人的眼刀,刘思宽无辜的笑:“现在是晚上7点半,你睡了大约3个多小时。过于劳累的人不能一次睡太久,容易出问题。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比较好。”

顾盼忍着咆哮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那你call我的手机是什么骚操作!?”

刘思宽巨委屈的说:“我总不能去你房间叫你吧?当然你如果允许的话,我很荣幸。”

顾盼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刘思宽推着顾盼往厨房走:“去洗脸刷牙。”

顾盼深呼吸,再深呼吸,黑着脸穿过厨房往洗手间去了。没睡醒的她很暴躁,却也知道刘思宽的好意,不好发火,只好用冷水泼在脸上,冷静一下情绪。

回到客厅,餐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刘思宽顺嘴说:“你之前那个汤锅不好用,我重新买了个新的。”

顾盼下意识的转身看厨房,果然原来摆的位置已经换了新的汤锅,差点翻个白眼:“你居然买个瓷的!那玩意半天都烧不开水!”

刘思宽汗:“谁用汤锅烧水啊。”

“可是瓷的真的好慢!”

“煲汤就是要慢的才好喝呀。”汤是岭东人绝不退让的底线,刘思宽笑眯眯的说,“反正原来那个你也不用。”

顾盼:“…”

“我今天煲的是甘蔗木瓜猪蹄汤,生津润燥、消除疲劳。你多喝点。”

顾盼闻着老火靓汤的清香,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觉得自己的防线几乎要一泻千里!最能打动外卖小公主的是什么?是钱吗?不是!特么的是厨艺啊!对于在外打工的人而言,能坐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吃顿家常菜,绝对是莫大的幸福。

刘思宽见顾盼捧着汤碗发呆,奇怪的问:“怎么了?不习惯木瓜的味道?”

“没有。”顾盼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刘思宽一眼,深恨自己不是百万年薪的大佬,养不起会洗手作羹汤的小鲜肉,顿时心酸不已,差点泪流成河。

吃饱喝足,血糖值回归,顾盼原地满血复活,自觉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刘思宽坐在椅子上,伸着他的大长腿,悠然的看着顾盼忙碌的背影:“你做家务很利落,为什么不会做饭?”

“家务从小做惯了。我父母在外做生意,越是周末越忙。所以我得一边带弟弟一边拖地洗衣服。”顾盼拧了块抹布,擦着操作台上的水珠,“但是带着人做饭,实在太为难小孩子了。所以我爸妈每个月给邻居生活费,我们在别人家搭伙。后来上初中,不想回家,天天吃食堂,就一直没学会。”

“为什么不想回家?”

“带小孩累呀。”顾盼笑了笑,“你没带过吧?主要是父母偏心眼,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小孩子不懂事,讲不通道理,我那时候又小,处事简单粗暴,常常忍不住暴揍熊孩子。晚上等父母回来,熊孩子告状,父母就会把我揍一顿。”顾盼擦完操作台,晾好抹布,走回了客厅,“我呢,特别倔,怎么打都不认错那种。父母想要说服我,必须有逻辑,否则我不服。所以初中选择了寄宿,眼不见心不烦。”

刘思宽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脱了鞋盘腿坐到了地毯上的顾盼抬头看着刘思宽:“你怎么了?”

“有点心疼。”

顾盼噗嗤笑出声来:“别!我们你们大城市的孩子不一样,从小胡打海摔的,被揍是常态。”

“那也不能既要你带孩子,又不给你权威。”

“权威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打的。顾启明到现在,最怕的还是我。”顾盼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拽过自己的包,把今天收到的礼物找了出来。

刘思宽看着精致的包装盒,心里顿时警钟大作!

等顾盼拆开盒子,刘思宽已经憋不住发问:“谁送你的?”

顾盼拿起个瓶子晃了两下:“白总。这玩意很贵吗?”

刘思宽:“…”我知道你糙,但是SK-II的神仙水你都不认识是不是过分了点?突然有点同情白晓东了肿么破?

顾盼一拍额头:“我二了,问你干嘛?”说着拿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基友。

“神仙水套装,2000块左右。”刘思宽报出了价格。

顾盼手一抖,吓出了身冷汗:“靠!白总直接发我2000块钱不好吗!发个这玩意我还得倒手卖了。”

“据说挺好用的,你留着自己用呗。”

顾盼撇嘴:“土鳖如我,觉得是智商税。”

刘思宽好笑:“就当中奖。一晚上2000块的奖金,赚的你。”

顾盼深以为然,连声称是。高兴的把小瓶子收好,盘算着哪天找个冤大头处理掉。

刘思宽心中有鬼,可没办法跟着高兴,于是试探性的问:“你们白总看起来挺年轻的,多大了?”

“32岁创业?挺年轻有为啊。”

“是呀。”

“那,他结婚了没有?”

“未婚、暂无女朋友。”顾盼总算反应过来了,“我对搞老板没有兴趣。”

刘思宽干笑。

“我们公司的前台跟两个接待员,为了老板都快打起来了。我再掺和进去,好么!那不妥妥是《后宫。晓意传》了么?影响我赚钱大计…”

话音未落,顾盼电话响了:“喂?白总?”

“是我。”白晓东语气轻松的说,“我舅舅醒了,没有大碍,昨晚多谢你。礼物还喜欢吗?”

顾盼对刘思宽丢了个感激的眼神:“白总太客气了,神仙水套装很贵的,受之有愧。”

“小事,马尔代夫没什么特产,只能在免税店给你们买点东西了。我不太会买女孩子的东西,还怕你不喜欢呢。”

“很喜欢,一直想买,但又不舍得。今晚看到,真的很惊喜。谢谢白总。”

刘思宽听见顾盼虚伪的话,在旁边挤眉弄眼。顾盼给了个白眼,继续听电话。

“不客气。”白晓东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老板,没有私人时间找员工闲磕牙的坏习惯,于是很快切入正题,“我舅舅身体没问题,但他们家的事你也知道,不解决始终是个□□。我刚才说服了舅母和表哥,趁着孩子没上学,赶快重新装修。不然他们家怎么都是住不下的。但是舅舅因为丢了东西,防备心特别重,死活不肯。你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忽悠客户,倒是顾盼的工作范畴,因此她没有推脱:“我得想想,过两天给你答复行吗?”

“没问题,我们没到上班时间,你好好休息吧。”

“好的。我今晚开始考虑。另外,胡先生的藏品是什么样子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你等一下,我挂了电话发图片给你。”

“好。”

就在顾盼将要挂电话之际,白晓□□然问:“广厦的那位刘先生,是你男朋友?”

顾盼:“…”邪门了!这段时间男朋友的梗过不去了是吧!不过昨晚刘思宽陪她去的医院,今天又来接人,想让人不误会相当困难。只好含混的回答,“好朋友啦。”

电话里传来白晓东的轻笑:“我们盼盼长大了呀。”

顾盼:“…”

“好了,不打扰你了。昨晚辛苦,早点睡吧。”

“好…”

说完正事的白晓东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眼睛却看着落地窗外的霓虹闪烁,嘴边噙住了一抹微笑。

好朋友…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祝大家节日快乐,升职加薪!

PS:因为我加薪了,所以今天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大家表忘了另,惯例,今天微博有图。(仿佛一个美食博主…我写的明明是设计师!!)

围脖“晋江-框框”,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看看。

第35章 民间收藏家4

正月十三日清晨, 顾盼站在楼底下, 瞪着巨大的公示牌,半晌回不过神来!擦擦擦擦!她看到了什么?加装电梯决议通过公示!?眼睛不由的瞥向几个奇葩家的窗户, 恨不得仰天叉腰大笑!不用四舍五入, 她房子的价格至少上涨三分之一,换房有望啦!

心情指数爆表的顾盼欢快的挤上公交车, 脑海里飞快的过滤着各大楼盘信息, 盘算今年底还清房贷,往哪里换个小两房。唔,可以问问刘思宽, 那位是行家。

传说, 每逢佳节胖三斤。顾盼踏进公司,迎面撞见了珠圆玉润的同事们,正热闹的分享着家里带来的美食。白晓东笑眯眯的站在大厅, 见了顾盼, 递了个开门利是。

顾盼双手接过, 按规矩扬起笑脸,喊了声:“恭喜发财!”

利是就是红包,乃岭东的传统, 通常由已婚人士向未婚人士派发,或是老板向员工派发。前者图个热闹喜庆,红包里包上五块十块,讨个吉利的口彩;后者通常是一百两百,公司里大家高兴高兴。利是派的越多越吉利, 年轻人问已婚人士要红包不是冒犯,而是祝福。

因此,顾盼收好白晓东给的利是,蹦到了曹海良面前,伸出手掌:“店长,恭喜发财!”

曹海良拿出利是,在顾盼头上敲了下:“赶紧找个男朋友,明年不想给你发利是了。”

白海□□然插了过来:“我好像也没结婚…”

曹海良抱着利是封后退了好几步:“白总!你不带这样的啊!”

“我没结婚,你结婚了,你派利是没毛病!”

“你比我还大呢,你这是耍流氓!”

白晓东撸起袖子:“不行,我今年非拿到利是不可!你给我站住!”

曹海良上蹿下跳的躲着白晓东的魔爪,一群做接待的小姑娘笑成了一团。

两个大男人并不真为五块十块的红包争执,不过是做生意讲究彩头,新年开门,说说笑笑,昭示着一年顺顺利利红红火火。曹海良绕着沙发跑了三圈,故意装作跑不动,乖乖的把利是奉上。

白晓东收了利是揣兜里,转身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说:“今天提前下班,我请大家吃开年饭。”

众人一阵欢呼,尤其以段婷婷喊的最大声。

范娇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你不怕胖啦?”

“没吃饱哪有力气减肥?”段婷婷笑问,“老板请客你都敢溜?”

顾盼牙酸了的想,又来了!这两个小姑娘,一年年的从头掐到尾,你们图什么呀!

众人七嘴八舌中,白晓东点了点人数:“人到齐了没有?”

袁彬视线扫了一圈,还没说话,曹海良开口了:“周放没买到票,明天回来。”

白晓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从身后拖出个袋子来:“我过年去马尔代夫旅游,带了些特产回来,你们分了吧。”

接待员李欣探头过去:“什么特产?”

白晓东回答:“各种鱼干,有当零食的,有做菜的。你们自己分,别打起来。”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讨论着各色鱼干的吃法。顾盼懒的挤,安安生生的在圈外站着。

曹海良调侃:“盼盼啊,你该学做饭了!”

白晓东日常主要是扩展业务,倒不像曹海良跟顾盼相处的多,一些细节反而不了解。惊讶的问:“盼盼不会做饭?”

顾盼摊手:“新世纪人类,不会做饭有什么奇怪?”

白晓东不厚道的嘲笑:“小笨蛋!”

这话有些亲密,段婷婷和范娇齐齐回过头来,顾盼打了个摆子,干笑:“男朋友会做就行。”

白晓东挑眉:“不是好朋友么?”

顾盼抽抽嘴角:“白总,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八卦的?”

段婷婷跳了过来:“盼盼姐有男朋友了吗?”

顾盼顿时头大,这帮丫头片子听风就是雨,她今天敢应下,明天圈里能传她下个月进产房。果断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你家里不催的哦!”

顾盼直接岔开了话题:“白总,胡先生的藏品照片我收到了,现在去做方案。”

曹海良问:“哪个胡先生?”

白晓东回答:“哦,有个新单子,过年时接的,正好那时候盼盼在花城,就交到了她手上。”又转身对顾盼说,“你手头有事先去忙吧。”

顾盼应了声,进了办公室,关上玻璃门,把喧嚣阻挡在外。打开邮箱,发现白晓东又发来了户型资料,于是把资料下载到了电脑里。一页页翻看起来。

不出意料的,再次见到了奇葩。每次顾盼接到老破小的设计,都会产生一个终极的疑问——当年的设计师到底咋想的!?

比如说胡庆超家,宛如一只鸡腿。从入口到厨房的走廊,足足有8.3米。距离入口1米多的右侧是个厕所,没有窗;3米处是个狭小的房间,依然没有窗,据说此乃客厅。顾盼一口老血…

没有窗的客厅边上是次卧,嗯,在套内仅55平米的房子里,次卧比客厅还大…次卧对面是主卧,带阳台的主卧算唯一正常的房间。

然而,厨房卡在主卧与次卧中间,怎么看怎么别扭——做好饭菜端出来,得路过主卧,才能抵达客厅。偏偏客厅极小,根本放不下餐桌。目前胡家采用的是将茶几当成餐桌的策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多家庭都是如此,包括顾盼家。但后来随着生活条件提升,逐渐淘汰了这种做法。因为在茶几上吃饭,要么坐在小矮凳上,要么坐在沙发上窝着肚子,怎么样都不舒服。将来胡家得住三代五口人,吃饭问题必须解决。

再看次卧,顾盼又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次卧里摆满了层架,上面堆了乱七八糟的“藏品”。此处,就是胡家矛盾爆发的集中点。过去没条件的时候,两房一厅塞五口人,并不算稀奇,民间自有无数办法对付。可是如果其中一间房成了库房呢?一房一厅怎么都无法满足三代人的需求了。但是把次卧腾出来给胡云山一家三口住,那胡庆超的“藏品”又该何去何从?

而在设计之前,还有另一道艰难的关卡——经过几日的劝说,胡庆超依然咬死不松口,坚决抵制装修。

其实胡云山夫妻,在附近租套房生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花城远不如首都严格,只需要户口、房产证对上即可,并不必非要住在对应的房子里。然而,工薪阶层谁都不容易。胡云山本就有房贷在供,名校旁边的房租又十分昂贵。从小学到初中整12年,假设每年6万,12年则需要72万的巨款,这还是房租不涨的情况。事实却是,房租每年都在增长,初步估算,接近100万的支出了。

老太太郭婉莹拿着手机里的计算器按了一通,吓的险些心脏病发。一百万干点什么不好?拿去给房东发财,那不是有病么?

胡云山也为难,他不过是花城里普普通通的本地人,夫妻两个的工资加起来,税后不到13000,扣了6000的房贷,仅剩7000。孩子是个无底洞,衣服鞋袜营养品培训班,零七八碎的加起来,3000块必不可少。只余4000做日常开支。今年过年能和表弟一起去马尔代夫浪,那都是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才有的机会。

说他过的拮据,肯定是有失偏颇的。但让他一个月花5000块租房,姑且不论舍不舍得,现实来讲,不啃老绝对做不到。而胡庆超老两口,退休金加起来不过8000多,给儿子租房,日子实在有些紧巴了。既然都是啃老,还不如大家挤一挤,何必便宜了房东?

一家人大方向是一致的,谁料老太太出了个猛招,惹的胡庆超犯了牛脾气。眼看着儿子胡少伟即将开学,胡云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

顾盼研究完户型,又调出了“藏品”的照片。照片里,是摆放凌乱的瓦当、木雕等物。布满灰尘的建筑零件,沉淀了岁月的痕迹,却也失去了往日的风华。凑到电脑屏幕前,才能依稀看到残缺的花纹。它们堆在装月饼的铁盒子里,真的就像毫无价值的垃圾。

除了零碎的小物件,胡庆超还收藏了一些大件。如照片里的半截横梁。横梁被白蚁蛀过,尾端显得坑坑洼洼。最精彩的前端人物群像,因彩漆掉了大半,只余下陈旧与腐朽的气息萦绕。

看完照片,顾盼仿佛经历了一场时光旅行,在藏品的角角落落里,窥见了从古代到民国的痕迹。仔细看去,这些东西都有着时光赋予的厚重美感。但在经济高速发达,迭代速度超乎想象的年代,很少有人愿意抛却五光十色,沉下心来,欣赏这种充满了历史的美。

顾盼闭上眼,在脑海中描摹出了一个孤独的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托着他的宝贝,翻来覆去的欣赏。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想喊住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像年轻的女孩子,拉着路人安利她的爱豆一样,大声的诉说爱豆无数条闪光点。可是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听他絮絮叨叨的讲古。

无数次失望之后,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越来越扭曲。脾气暴躁,无法正常的沟通。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