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吴总了，他觉得我的想法不错。”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顾盼婉言谢绝，“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帮你在同行群里问一问。”
“真的十万火急，价钱好商量，拜托救命啦！”龙立新的声音里满是恳求，“一时半会，很难找到设计师的。”
“抱歉，我实在没办法。”顾盼再次拒绝，“我立刻帮你们找人，可以吗？”
“那行，多谢。”龙立新见说不动顾盼，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顾盼笑了笑，跟着放下了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单，理论资料看的再多，都不如真刀实枪的从工作室干起。何况她现在没工作，银行里虽有存款，但坐吃山空显然很不明智。然而，刘思宽昨天升职，今天龙立新就上门求助，时间卡的太微妙了。商场上讲究信誉，收了好处得办事。她可不想给刘思宽添麻烦。
哪知5分钟后，顾盼又接到了吴胜辉的电话。
“盼盼啊！江湖救急！你在忙什么？不要紧的我派人去帮你好不好？”
顾盼无奈，开门见山的说：“吴总，我现在不方便跟阳光乐园的店家接触。”
“唉！跟刘先生没关系！”吴胜辉显然很着急，懒得再绕弯子，“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先道声恭喜。但我找你，不是为了福庆花园。我又不是不认识广厦的人，有事找刘先生更有效！我现在要的是设计师！”
顾盼疑惑：“那你找我做什么？你们家大业大，即使阳光乐园店里没有，找其它店支持呀。你们又不是加盟店，直营不存在太激烈的竞争关系吧？”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顾盼：“…”
“行了，你保持电话畅通，我让白晓东打给你！”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顾盼拿着手机，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很快，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居然真的是白晓东！忍不住接通：“白总，爱家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
“家。”
“有空吗？”
“有。”
“那过来救下急吧。”白晓东飞快的解释，“爱家出了点事。”
“我马上出门。能否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吗？质量问题被人闹场，我没办法解决吧？”
“不是质量问题。”白晓东也是满头黑线，“爱家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出方案是先收定金的，你知道吧？”
“知道，然后呢？”
“上个月吧，龙立新接待了个开茶具店的大姐，收了定金，开始出方案。结果大姐特别挑剔，四五个设计师轮番上阵，她都不满意。时间拖的有些长，可能要耽误她开店的黄道吉日，所以她跑了好几趟爱家追设计稿，爱家的方案却始终过不了。”
说着白晓东忍不住吐了句槽，“这事赖老吴，因为爱家有成熟的套路，他招人完全不看美术基础。平时几个设计师舌灿莲花，套路吹的天花乱坠，轻轻松松能把普通客户忽悠瘸了。现在遇到个有审美反套路的，直接踢到铁板了吧。”
顾盼插上耳机，边走出家门，边打电话：“踢到就踢到呗，转别的店不行吗？”
“现在转不了啊！”白晓东难掩幸灾乐祸，“大姐带了一群姐妹淘，把爱家围了，说他们诈骗，正打工商的投诉电话。”
顾盼：“…”
“大姐战斗力彪悍，别的店压根不敢蹚浑水。商场里其它几家店，设计水平呵呵。我倒是出于道义，把袁彬派出去了。”
“那不就结了吗？”
白晓东沉默了好几秒，才尴尬的说：“人家没看上。”
“那找我有什么用啊？”
“不是，大姐说，你们这群傻X直男，审美全TMD剁了喂狗！设计的狗屎玩意简直辣眼睛！”白晓东轻咳两声，“原话。”
顾盼：“…”
抬手招了辆出租，报了地址，顾盼接着跟白晓东打电话：“不是，我说白总啊，直男审美不行，你就打算拿我填火坑？”
白晓东轻笑：“吴胜辉跑来求我的时候，我对他说，设计费低于8000我绝不打电话。”
顾盼震惊，这特么是敲诈吧？是吧？是吧？
“他带着委托合约来的，8000块唉，你来试试没什么吧？大不了被骂两句，实在不行我护着你撤。反正我们又不是爱家的，管他呢！”
“嘶！无奸不商啊！”顾盼佩服，“到头来吴总出了血，还得欠我们的人情。”
“怎么？你家公没教过你趁火打劫？”白晓东心情颇为愉悦，要知道全阳光乐园，只有底气特别足的爱家能先收定金再干活，其它的哪个不是苦哈哈的先出方案再收费？一年年的，白烧了多少设计师的脑细胞？自古同行是冤家，冤家倒霉，岂有不高兴的。
顾盼默默为吴胜辉点了一排蜡。
“对了，”白晓东敬业的叮嘱，“你到了现场，千万别说自己是外援，否则显得更不专业了。只说你刚出外勤去了啊。”笑话归笑话，既然答应了帮忙，当然要做戏做全套，否则就是费力不讨好了。
说话间，出租车停在了阳光乐园。顾盼拿起包，朝商场内飞奔，大老远的看见爱家门口几个大姐对着门店指指点点。顾盼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径直往门店冲，并高声大喊：“吴总——我回来了——”
顾盼刻意提高的嗓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花花绿绿的大姐们齐齐望向了她。被大姐们抓了个满脸花吴胜辉仿佛见迎来了解放，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顾盼的手：“哎呦！我的盼盼，你可算回来了！”说毕，拉着顾盼，郑重的向大姐们介绍，“这位是顾小姐，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我们刚从总部调过来的大设计师。本来在给开发商做项目的，为了温小姐的方案，特意叫了回来。女孩子更懂女孩子的心，要不，温小姐看看她的过往作品？”
顾盼狂汗，中央美院你大爷！央美的毕业生来你爱家做设计师？那是艺术家好不好！好在她反应机敏，先不理会吴胜辉吹上天的牛，直接卸下包，掏出平板。启动软件，输入账号的时候又汗了一下，特么的她平板里装的是晓意的软件啊！眼神飘向角落里的LOGO，非常的不起眼，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客户温小姐脸色黑如锅底，冷冷的说：“工商马上就来，你们耍花招也没用！”
另一个大姐扯着嗓门说：“工商来了我们砸他的店，录视频上网，让大家伙都看看，骗子公司长什么样！”
吴胜辉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狂冲顾盼使眼色。
顾盼飞快的翻阅着过去的设计图，心里默念：卖茶具的、卖茶具的…特么的她没做过茶具店的设计啊！再说了，大姐到底喜欢什么风格，你们倒是吱一声啊！
“慢着！”温小姐突然一声大喝！
吴胜辉吓的肥肉一抖。
顾盼也停下了动作。
温小姐指着顾盼：“你别动，你刚才翻过去的那张，再给我看看。”
顾盼试探性的往前拨了一张。
“不是，再翻！”
顾盼又拨了一张，见温小姐没反应，于是继续向前，直翻了七八张，才又听到她喊：“停！这张！”
顾盼赶紧双手捧着平板递给温小姐，哪知温小姐看了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平板上的图，唾沫横飞的骂：“看我怎么说的？你们直男全都是瞎子！说什么没有那样的灰色！”
温小姐抢过平板，戳着上面的图，尖利的叫：“这不是灰色是什么？啊？我就要个灰色！很过分吗？大设计师们！？”
爱家的几个设计师缩着脖子站成一排，没敢答话。龙立新用余光瞥了一眼，差点崩溃，尼玛！你指着的明明是绿色！哪里灰了？特么的灰是黑白调出来的颜色啊！低纯度的绿色，那也是绿色啊？靠！
吴胜辉也是一口老血！客户不会表达颜色正常，口语上把这种颜色叫灰绿，大家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你为毛要叫灰色啊？多说一个字会死啊？你自己色盲不色盲，心里没点数的吗？
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顾盼，吴胜辉胸腔一痛！我的八千块！你死的好惨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活了啊！
第80章 小兔崽子
温小姐一只手叉腰， 一只手指着龙立新训斥：“你说你们耳聋还是智障？我说的那么明白！茶叶的颜色！灰色！听不懂啊！”
顾盼咽了咽口水， 那个…茶叶的颜色，跟自己平板上的差的有点远吧？在旁边看热闹的白晓东憋笑憋的直抖， 爱家的设计师太冤枉了！
吴胜辉痛苦的冲顾盼狂使眼色， 顾盼只得清清嗓子，微笑着问：“温小姐， 你是不是想体现茶叶柔和淡雅的味道？”
温小姐一拍大腿：“对！”又转身指着龙立新，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刚来，就能明白。你们这些臭男人， 都是用下面的二两肉想问题的！废物！”
龙立新：“…”特么的老子就不该接你的单！
顾盼陪笑：“那我觉得墙壁用硅藻泥比较好。硅藻泥的颜色比墙漆的光泽更柔和， 而且可以让师父在硅藻泥上浅浅画出茶叶的花纹。一眼看不分明，但恍然间又能发现它的美好，带给人小小的惊喜。就像茶叶， 它比饮料淡， 可它回味悠长且静谧安详。”
温小姐意外的看着顾盼：“小姑娘很有品味嘛！”
顾盼蜜汁微笑， 多刷鸡汤有好处！
吴胜辉心好累，俺老吴也是倒鸡汤的行家，不就是没听懂您老人家的灰是绿色的意思嘛！眼瞅着顾盼白捡了个大基调， 他还得上前游说，务必帮助顾盼赚她的八千块，不然他更倒霉。他招谁惹谁了真是！活生生的无妄之灾啊！
温小姐数着黄道吉日开业呢，不耐烦听吴胜辉叨叨，直接问：“你现在能做设计吗？我看着你做， 做完马上发工厂，不然耽误了我开张，我跟你们没完！”
龙立新张大着嘴，顾盼是外援，她没电脑啊！
吴胜辉皱眉，没好气的指着另一个设计师说：“愣着干嘛？还不去给你盼盼姐开机，没见她正跟客户沟通需求呐？一个个的不长脑，怪不得温小姐不满意。我也相当不满意你们！”
设计部众人：“…”店长，您的演技，真不考虑转个行什么的吗？
“被骂”的设计师溜回座位，先保存了自己的方案，又调出了温小姐店面的平面图，再小跑着到顾盼身边：“盼盼姐，电脑我帮你开好了。请坐。”
顾盼顺着他的胳膊往前看，压低声音飞快的问：“第二排右一？”
设计师点点头，顾盼明了，昂首挺胸的走到位置上，又很不客气的喊：“龙立新，去帮温小姐拿个椅子来。”
龙立新麻溜的拖了个椅子过来，然后…看到他同事的桌上放了个变形金刚…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这群傻逼被抽的不冤枉啊！你家女设计师桌上放擎天柱！？还有你的水杯是什么鬼？
顾盼也发现了不对，淡定的拿起水杯递给龙立新：“你水杯收好。”
龙立新笑着接过，把水杯丢在了个空桌子上。然而当他看见顾盼僵在电脑前的时候，又是暗叫一声不好，每家的设计软件都不同，顾盼会操□□家的吗？
顾盼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说好的白晓东从爱家出去的呢？为什么两家的设计界面有如此大的差别！？好在龙立新反应快：“哎呀，盼盼姐，忘了跟你说。今早IT部门的人更新里模型库，他们改了路径，我马上给你找出来。”
温小姐听不懂路径不路径的，皱着眉问：“很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龙立新赶紧说，“操作的小事交给我，您二位指挥就行。”
顾盼让开了位置，站在了旁边。其实一个卖茶叶的店，并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爱家的模型库里，分分钟能找出无数匹配的方案。龙立新利落的调出之前的设计图，扭头对顾盼说：“盼盼姐，指导一下我们配色吧。”
温小姐哼了一声，几个来支援的姐妹跟着纷纷吐槽：“丑死了。”
顾盼看了一眼，呵呵，又见清宫风，你们岭东人特么的到底对清宫有多深的执念啊？你们爱家真不愧是业界大佬啊，板材家具都能模拟清宫风了！要不是没能力在颗粒板上雕花，是不是正好跟楼上卖红木的竞争竞争！？
龙立新也很绝望啊，他们调了好多版了，越调越变态，只好求助的看向顾盼。
顾盼叹了口气：“先把地板换掉，灰色。”
龙立新现在对灰色相当敏感，听的汗毛直立：“哪、哪个灰色？”
“128、133、121。”顾盼索性报出RGB值。
龙立新干脆不调色了，直接输入三个值，地板的立刻更换了颜色。
顾盼皱了皱眉，她没神到把所有颜色值都背下来，这三个数值的颜色有点偏。不过，地板只是参考，为了保住逼格，没再做声。
龙立新也是老油条，很快明白了顾盼的策略。于是故意问：“盼盼姐，你说柜子是用A23467号板好呢？还是用B31265好？”在外行面前，要时不时抖落几句专业术语，以达到让人不明觉厉的效果，大部分人习惯服从权威，只要她认可了你的威严，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顾盼也是很默契：“你都调出来给温小姐看看嘛！温小姐对茶叶店的研究，肯定比我们深。”
其实龙立新在看到顾盼平板里的“灰色”后，对温小姐的需求就大致有了数。人对颜色的喜好是有倾向性的，温小姐既然选了豆绿作为主色，那之前稳重的配色风格肯定得作废。豆绿的墙体，配白色的家具，是经典的小清新画风。
作为爱家阳光乐园店的首席设计师，龙立新专业水平非常过硬，之前纯粹是被“灰色”带沟里了。从业多年，真的没见过这么坑的客户。他状似不停的请顾盼拿主意，实际上先自行划出了大致的范围。毕竟顾盼对爱家的模型库两眼一抹黑，让她学，肯定半天能上手，可现在绝不能在客户面前露馅。
温小姐店面的功能设计早做好了，只是一直卡在了颜色上。现在确认了颜色，龙立新不用半小时，即设计的漂漂亮亮。顾盼用余光观察着温小姐的表情，见她始终没开笑脸，于是让龙立新调出装饰品模型库，指挥着他在设计稿上添加小装饰品。
渐渐的，温小姐的神情有了松动。龙立新的设计过于小清新，多少有些飘了。顾盼添上几个压色的装饰，再调了调光，感官上立刻显出不同。这时候，温小姐进入了挑剔细节的环节，几个姐妹展开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爱家的人午饭都顾不上吃，全体待命，预备随时配合。愣是把家居店，整出了金融公司的紧张感。龙立新绷着弦，顶着一群甲方大姐压力，总算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确定了最终稿。
温小姐看着屏幕上渲染出来的图，满意的点点头：“设计，还得女孩子来做！”
龙立新被几千只鸭子吵的脑仁疼，已经没精力生气了。吴胜辉赶紧接过忽悠客户的重任。而准备收8000块支援费的顾盼，敬业的跟着吴胜辉，一唱一和的狂拍温小姐以及姐妹团的马屁。又是足足个把小时，累的两个人嗓子都冒烟了，终于把温小姐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大门。
看着姐妹团彻底消失在楼梯口，吴胜辉发泄似的大喊一声，倒在了门店的沙发上。
顾盼则是抓着爱家的前台喊：“麻烦给我一杯水，我快渴死了。”
一直关注着事态的白晓东晃了过来，问：“搞定了？”
吴胜辉无力的点点头，懒得说话。
白晓东笑：“别忘了把设计费及时打到盼盼的账上。”
说起正事，吴胜辉艰难的爬起来，对顾盼说：“爱家走账有规矩，你得先去税务，办理代开自然人□□，再拿着□□给我，上交财务，才能放款。”
白晓东呵呵：“我报的价格可是税后收入。”
吴胜辉疲倦的说：“几百块的小事，我个人补给盼盼了。公司流程我一个打工的改不了。”又对顾盼说，“不好意思，请体谅一下。”
白晓东黑脸唱到底：“那先把合约签了吧，签约之后盼盼好去缴税。”
吴胜辉点点头，喊来行政，当场签了约。顾盼拿到合约，见吴胜辉整个人都蔫了，识相的对二位老板道了谢，挥手道别。
晚高峰还未开始，公交车里空荡荡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揉着阵阵发疼的太阳穴，长长吁了口气。今天吴胜辉带爱家诸位，真的是倒了血霉。要技术有技术，要沟通有沟通，居然能赶上个“灰绿”色盲，找谁说理去？开门做生意，意外简直防不胜防！想着自己将来，只觉得今天额外赚的8000块，着实有些沉重。
下了公交车，已经5点多了。顾盼果断丢弃伤春悲秋，一秒切回现实，对着菜市场飞奔而去。踏进熙熙攘攘的菜场，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蔬，她忽然心念一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买菜啊！好像…似乎…可以报个仇呢！她奸笑着掏出手机，点开了羊晓娟的头像：“阿姨，你在家吗？”
“在呀。”
“阿叔呢？”
“在我旁边呢。你找他有事？”
顾盼在心里比了个V字，接着在键盘上飞快的打字：“没事，我问个好。还有，那个，有点事想麻烦你。”
“嗯？什么事？”
顾盼发了个羞涩的表情：“我在菜场买菜，好多菜啊，我不会挑怎么办？”
羊晓娟笑出声：“开视频，我教你挑。”小丫头真可爱。
顾盼连忙接上耳机，打开视频通话，把摄像头对准了菜摊。羊晓娟的声音立刻从耳机里传来：“那颗，对，左边第三个，那颗最肥。”
“木耳要挑最薄的，厚的不脆。对对对，小木耳好吃。”
顾盼跟羊晓娟说着话，顺利挑好了蔬菜。她又走到肉摊前，絮絮叨叨的说：“阿宽昨晚喝酒喝吐了，我想煲个汤给他补补，买什么肉好呢？”
“唉，”羊晓娟叹了口气，“他们男人就是那样啦，他老豆也是，隔三差五的喝醉的。不用管他醉不醉，我看到猪展了，我跟你港，煲汤用猪展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