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外头却见阿彻快步进来,到廊下高声道:“王爷,皇上命您速进宫去听政。”

萧错和傅萦都是一愣。

“好端端的,我这些日都没去也都罢了。皇兄今日怎么了?”

傅萦催他:“你快去吧,原本皇上也没说不用你去,你私自在家里头歇着这些日也都罢了,今日既吩咐了,定然是有事的。”

萧错漱口,又叫阿圆去取了朝服来,傅萦和阿圆一同服侍他换上蟒袍打好玉带。

萧错就掐了一把傅萦的脸颊:“你自个儿在家好好玩儿。”

“知道了。快去吧。”傅萦撵他出去。

萧错快步到廊下,见阿圆和阿彻都跟着,就回头道:“阿彻留下保护王妃。”

阿彻脚步一顿,便领命道:“是。”

萧错这才放了点心,快步去了。

傅萦则去给宋氏和廖氏请安,陪着他们说了一会话,就推说还有事要处理回头在来看他们。

如今她是王妃,府中庶务自然是她要管理的,宋氏和廖氏并未多问,放她去了。

到她回了内宅,想了许久,才道:“备车,咱们从后门出去,不必张扬,我想去药铺里抓些药。”

珍玉道:“王妃,外头不太平,府里也有府医,再不然还有御医呢,回头让王爷请御医来给您瞧不好吗?”

傅萦佯作生气:“王爷吩咐你不叫我出去了?怎么,现在是一心都帮着王爷,不听我的了?”

珍玉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根本就无心嗔怪她的,便笑着道:“王妃说什么是什么,婢子这就去。”

珍玉虽是这样说笑着,可到了门前到底犹豫了一下,去将此事与阿彻说了:“王妃身子不好,想去抓药,咱们出去还劳烦你多安排一下,确保王妃安全才好。”

阿彻蹙眉道:“要不请人去卖药进来,也免得王妃走一趟?”

“这不妥,王妃郁郁寡欢好一阵子了,如今难得有兴致出去逛逛,难道咱们做下人的好拦着?再说王妃是王妃,又不是笼中的雀儿。就是王爷都舍不得关着王妃不许出去呢。”

阿彻说不过珍玉,心里就想着若是阿圆那个伶牙俐齿的在,说不定谈笑间就能将此事解决了,如今他却是不能够,就只好叹息一声去预备。

不过,青天白日,又不是夜晚,且在皇城内走走,五城兵马司的官司都没解决呢,必然会全力维护,也无碍的吧?

傅萦如愿的换了身寻常些的衣裳,带上帷帽上了马车。

离开王府,直往市井中去,遇到药材铺子却不停下,傅萦只说市中热闹,想看看,就继续命人缓缓的赶着马车沿途去走。

怎么办。她想见见傅翎,却不知道对方现在做的药材生意在哪一处。又不知随行之人是否有皇帝的探子在身边,不敢贸然直接就往上一次与萧错住的那个宅子去。

刚这样想着,却见马车后头一位一身蓝衫的公子快步超了过去,不知是否有意的,回眸看来。

傅萦差点忍不住唤她!

那人不是傅翎却是谁?

第二百六十六章见面

傅萦心中先是想怎么会如此好运,想见谁居然就遇上了,可是思及傅翎的心智和聪慧,便知事情不似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出现在她的马车旁,还故意让她瞧见她,许也是一直都注意着王府,今日八成是见她出府了特意跟上的。

傅萦当机立断的吩咐人停车,一指路旁三层楼品味居,道:“在此处歇会儿。”

品味居是京都有名的菜馆,萧错平日里也会来此处买些傅萦爱吃的菜带回去。见原本绕了一路的队伍竟然忽然在菜馆跟前停下了,珍玉和阿彻就都恍然了。

原来王妃是早饭没吃饱!

马车停下,傅萦撩起帘,恰与正摇着折扇立于路旁摊位前佯作看挂饰的傅翎四目相对,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便戴上帷帽扶着珍玉的手踩着垫脚的红漆凳子下了车。

“你们都在外头守着吧,寻个僻静地儿,别在这里扰了百姓。我不过上楼歇息片刻就下来。”

才吃过早饭的时辰,女眷在街上要在菜馆歇息侍卫们也是头回见。但谁敢有意义?

阿彻道:“王…夫人,小人跟您一同上去。”

“这才出来就给我改了姓儿了,王夫人?我是萧夫人好么。”傅萦白他一眼,可惜隔着帷帽垂下的轻纱阿彻收不到她的白眼:“让珍玉陪我去便是了。你们都好生在楼外守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青天白日的皇城之中,还会有什么事?你当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吃素的?”往一旁看看,果真有五城兵马司加派的人手在四处巡查。向来是急着要抓住刺客。

阿彻一时间竟对傅萦完全没辙。他不免又开始想阿圆若在就好了。他虽是王爷亲信,但毕竟是外男,不好强跟着女眷上去。阿圆却不一样。他倒是想强行阻拦,可又怕傅萦真的恼了。主子难得出来逛街,不就是想吃点东西么,他阻拦也不好。

罢了,统共这个品味居也就三层楼一个后院,围起来就是了。

“小人遵命。”阿彻拱手让开。

傅萦便在珍玉的服侍下进了品味居,因是上午还未到饭口时分。轻易的便要到了三楼靠近尾端的包间。

此包间有一个好处。临窗放置了一张方桌,若二人对坐,则有一人隐于角落。另一人靠近窗边。

傅萦选了靠近窗边的位置。撑颐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一副悠哉清享的模样。

楼下的阿彻仰头瞧见傅萦,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便抱着佩剑立于路对面。时而抬头查看傅萦的安全。

珍玉这厢以点好了傅萦爱吃的菜,才刚打发了店小二出去。门扉就吱嘎一声响,却见一蓝衫公子推门而入。

珍玉是认得傅翎的,乍见一愣,细看却是一惊。刚要喊人,傅萦却在窗畔头也不回的道:“请坐吧。”

傅翎一笑,翩然摇折扇坐在了傅萦对面隐于角落的位置。

“想不到你竟肯见我。”

傅萦依旧撑颐望着窗外。朱唇轻启,“珍玉在门前注意着。别叫人听了去。”

珍玉便知此事要紧,重重的点头,却因不放心傅萦,时而还要回头注意傅萦这边的动静。

傅翎放下折扇,轻声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了。你却好似有了一些变化。”

“是啊。哪里能不变,很傻很天真下去是会害了阿错的。”傅萦看到阿彻仰头看来,依旧是撑颐以拳头遮住了唇,确定楼下的人看不到她张口说话,“你仔细一些,我不知道阿错身边的人哪一个可靠,今日的谈话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门前的珍玉立即觉得自己被傅萦这样重用信任,很是感动,越发仔细的观察外头了。

傅翎则是有些惊讶的打量傅萦,见她玉容依旧,气质却比从前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免道:“你果真变了一些。”

“承你的教诲,那般身体力行,割肉抽筋放血一般的痛,我若再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岂非和牲畜无益了?”

傅萦说话时候慢慢的看向傅翎。明眸中有淡淡的冷意和嘲讽,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混在其中。

傅翎见了心中不免一跳,喃喃道:“原本的你竟是如此的,倒是我小瞧了你。”

傅萦不知傅翎的意思,也不想再接这句话,刚要开口,门前珍玉忽然道:“菜来了。”

傅翎立即起身飞快的到了门前,动作太大扯痛了肋骨出的上,脸色变得苍白,但依旧灵敏的拉开门躲在门后。珍玉也配合的侧身挡在傅翎身前。

上菜的店小二显然不是方才那位,身材较之于方才的小二高大了一些,脚步也快一些,进门后飞快的打量了一眼周围,便将菜色摆齐了,也不多言,就拎着托盘退了下去。

珍玉掩好门,在门缝里瞧着人走远了才舒了口气。

傅萦不在往外头瞧,转回头拿了筷子便开吃。

傅翎坐在她对面,见她优雅的进食,不免问:“没用早餐?不会啊,他该舍不得你挨饿才对。”

“他?”傅萦仔细嚼这句话,随即莞尔一笑,继续吃,边吃边道:“左不过外人都知道我是个吃货,出来吃东西这样的借口比较靠谱。你若不嫌弃,我边吃边与你说。”

一听傅萦说出“吃货”和“靠谱”这两个词,傅翎便是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才道:“好。”

“阿错身边,可否有皇帝安排的探子?”傅萦直接开口提问。

“有。”

“你可知道有多少?亲近的人是否也可有?”

“阿彻便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人,虽无坏心,却忠心皇帝。至于阿圆,尽可全信,他是宁肯为他舍了性命的。”

傅萦沉默。

门前的珍玉则是惊出了满背脊的冷汗。

“此番遇刺,你可知道细节?”

“知道。我还命人保护你。”

傅萦抬眸,往口中塞了一个水晶虾饺,“是顾墨轩?”

“看来你还没笨到家。”

傅萦沉默片刻,才道:“看来皇上舍不得让阿错走。”

“只要你肯动脑,事情也并不难理解不是吗?”

“那么,我的存在对阿错…”傅萦将虾饺嚼碎吞下,只觉嚼的是满口的蜡,“到底我还是个拖累。”

“你若是能保持如今这般头脑清楚,对他会是帮助。”傅翎真诚望着傅萦,随即缓缓的道:“因为有我。”

第二百六十七章兵权

“这话说的,没的叫人觉得可笑。难道先前发生的那么多的事你都忘了吗?”傅萦抿着唇,很想将面前的菜掀到傅翎脸上去,别的不说,单单害得她小产这一事便无法原谅,要她养身子早些生子的是她,待怀了身孕害她小产的也是她,且她作为萧错的侄女,明明是对自己的亲叔叔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现在竟还能拍着胸脯说大话。

“先前发生过的,我自然没忘。对于你失去的那个孩子,我深表歉意。这也的确是我算错了一些事。”

“算错?”傅萦放下黑漆木筷,不自禁握紧了茶杯,很想泼她满脸:“你当自己是谁?造物主吗?难道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还偏要掌握在你的手中?”

“抱歉。”傅翎除了道歉再无他法。

她的确是算错了。她因知道傅萦这具身体不易受孕所以叮嘱她调养,却忘了今生和前世,傅萦嫁给萧错的时间本就已经差了两年,其实算年龄,今生前世她怀有身孕是同一时间。

她当时的确慌了才会急慌慌下手。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一击制敌,而那个孩子一出生,就会引燃导火索…

傅萦从傅翎眼中能读得出深深的愧疚和懊丧。但是那又如何?且不论她真心假意,即便是真的后悔愧疚又如何?难道她的孩子就活该倒霉?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傅萦觉得自己吃不下了。

“你…还是肯信我的,是吗?”傅翎满怀希望的问。

傅萦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一番,不情愿的道:“不是我肯信你,而是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知道的并不详尽,不想因为我的无知害了阿错,而你恰好关注阿错的事。而且…我知道你心悦阿错,即便你对付我,也当不会对他为难才是。”

门前的珍玉听了先是惊愕,随后就心里冒火。这人竟然是对王爷存了那样心思!难为王妃还能与她心平气和的说话!

珍玉便更小心了一些,生怕傅萦吃了亏。

傅翎则是苦笑,“想不到你说起话来竟如刀子一般的尖锐。”

“你之所以觉得尖锐,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你想摆布别人的人生。我却不,所以我也不想说你有那等有违伦常的想法是对是错,你心悦他是你的事,而我相信阿错不会背叛我便足矣。”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的自信是他给的。”傅萦直视傅翎双目,就是要告诉傅翎。她与萧错之间荣不下旁人,何况她还是萧错的侄女。

傅翎在外头那般厉害人物,如今也只能再度苦笑。

“罢了,你怨我也是应该,不过你理解的差了一层。我要保护的不只是他,还有你。”

“是嘛。那你的保护方式真另类。”

傅翎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方道:“此番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皇帝不可不防。还是尽快去封地比较安全。第二,我将会设法安排人入王府。并非为了监视你们,而是方便送信给你,届时若此人找你,你也帮衬掩盖一下。”

“我以为你在王府早有探子了。”

傅翎摇头道:“你太小瞧了他,他看上去漫不经心,但该小心谨慎之处不会含糊。王府上下密实的铁桶一般,很难安插人进去。”

傅萦不想听傅翎当着她的面儿去夸赞她的男人,只吩咐珍玉:“咱们回去。”

“你…”傅翎从未给人赔小心摆笑脸过,如今谈话还未曾结束,她竟说走就走如此无礼。她不免恼火。“你就不怕我不帮你了?”

“萧翎。”傅萦回头,平静的望着傅翎,语意毫无波澜的道:“现在是你我合作,要守护的是同一个人。你若不愿意与我合作。我自不会求你,你另外愿意信谁就去寻谁去。你也可以直接去与阿错说,只是看他是否信你。”

傅翎气的脸上涨红,定定的望着傅萦,片刻后却是噗嗤笑了:“好,很好。你能有如此长进,我该为你们高兴才是。”

“你知道么,”傅萦丝毫不躲避她的注视,“你这样好似掌控包容一切的语气,会让人觉得厌恶。”

傅萦说罢,便与珍玉推门而出,戴上帷帽缓步下了楼。

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背影,傅翎怔愣了许久,才摇摇头轻叹一声回到隔壁包间。

一进门,顾韵便站起身来:“主上。”

傅翎已是如往常那般气势凛然,眼光锐利:“坐吧。”

“属下不敢。”

傅翎便也不坐,只低声道:“往后你多留意湘亲王府中人的安危。尽力保护帮衬。”

顾韵压下疑惑,低头应是。

傅翎从怀中掏出个药瓶随手扔给顾韵:“这是解药。”说罢也不多言,就转身离开了。

顾韵握着瓷瓶的手紧了紧,到窗畔悄然看外头,眼瞧着傅萦在侍卫的保护之下上了马车,而马车渐渐驶远了,他才离开品味居。

马车上,傅萦垂眸把玩帕子。脑海中都是方才她与傅翎交谈时的画面,想起萧错从前懒散惯了,即便不去上朝皇上也绝不会强迫他,今日却是特地将他请了去,也不知到底是有什么大事。傅萦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半晌方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浊气散去。

马车回到王府门前时,远远地却见阿圆在门前东张西望。

阿彻策马过去:“王爷回来了?”

阿圆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像是忍不住一般,咧着嘴笑道:“王妃呢?”

“王妃在马车上,才刚出去逛了逛。”

阿圆胡乱点头,冲到了马车旁,“王妃,是奴婢。”

傅萦撩起窗纱:“怎么你先回来了?”

“回王妃,是王爷遣奴婢回来先告诉您一声,今日皇上早朝时恢复了王爷湘州的兵马掌握权,还将调度五军营的虎符交给了王爷。如今王爷正在宫中陪伴圣驾,要稍晚一些回来,王爷说,请您自个儿用午膳。”

“恢复兵权?还给了五军营的虎符?”

“正是。”阿圆激动的道:“皇上对王爷信任,王妃,您可以放心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月娥

阿圆如此开怀,想必方才宫中必然有一番欢畅吧?

也难怪。被剥夺了的兵权又回到手中,即便萧错是不在乎名利的人,至少手握兵权代表了皇帝对他的信任。阿圆跟着萧错素来忠心耿耿,哪里能不为这件事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