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啊。”我笑了笑说,“还喝酒吗?”

思靓“啪”地挂了电话。

晚上我如约而至,容容庄序皆在座。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的,但是面对离别,我的确也没那么在意了。

记忆里最后那几天就是吃饭,打牌,一群人到处吃喝唱歌,发毕业证那天,班级最后集体聚会了一次,这是最后的欢聚,大家都知道已经到了曲散人终。

等不到第二天了,当天晚上宿舍里就有人离开。聚餐结束后,阿芬带着四年来所有的东西,第一个踏上了回乡的归途。

我开始真的一点一点都不伤心,可是阿芬走的时候,在校门口,看着她要上车,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完全没有会哭的思想准备,大家似乎也没有,但是最后大家却一起哭起来,完全止不住。后来一冲动,大家都跟着阿芬到了火车站,买了站台票,一直把她送上了月台。

拥抱又拥抱后,火车终于开走了。

我站在月台上,看着疾驰而去的火车,感觉好像送走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那疾驰而去的青涩岁月。

一去再不会复返。

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沉默地走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附近的公交车永远很拥挤,我本来和小凤她们站在一起,站得挺前面的,可是稍微让了一下别人的行李,就被挤了出去。还差点跌倒了,幸好后面有人扶了我一下。

最后看着那满满当当简直没有立足之地的公交车,我放弃了,看着它开走,打算坐下一班车。谁知道去站牌看的时候,却发现这是末班车了。

我不相信的看来看去,就听有人在我身侧说。

“别看了,这是末班车。”

熟悉的嗓音在我身侧响起,我猛地扭头,看到了庄序俊挺的侧颜。

第十二节

夜风吹动我的裙摆,过了好一会,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还在?”

送阿芬的时候,庄序他们宿舍的人也来了,我并没有太关注他的行踪,但是他怎么也没上车?

他眼眸闪了一下,“我站在你后面,你上不去,我当然也上不去。”

这话听着像在指责我,我回想了一下我从前面被人挤到后面的悲惨经历,不免有点不好意思,“抱歉。”

“你应该说谢谢。”

他的声音有点轻,我却听清楚了,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去多想,我问:“其他人呢?”

“不知道。”他顿了顿后干净利落地回答,竟然有些生闷气的样子。

只是害他没赶上公交车,这没多大罪大恶极吧。我正想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分道扬镳,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闪耀的字,然后才接起。

“喂。”

“我没能上去。”

对方大概是在问他在哪里,那么,是容容的电话吗?我正在猜测着,却冷不丁听到他说:“我和聂曦光在一起。”

我心头一跳。

他的通话已经接近尾声,说了一声“好”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舍友的电话?”我猜测,不然他不会这么直接说跟我在一起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容容的。”

我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问:“她说什么?”

“她们已经上公车了,叫我们打车。”

“…那就打车吧。”

他点点头。

我摸摸口袋,才想起把阿芬送到火车站纯属临时起意,我并没有带钱出来,连搭公交的硬币都是小凤给的,不觉有点尴尬地说:“我没有带钱,你有吗?”

他看向我,大概是晚上的缘故,他的眼眸显得特别的幽深,他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带钱似地,然后说:“我也没有。”

“啊?”我不禁傻眼:“那怎么办?”

他又看了我一眼,率先迈开步子:“走路。”

我还站在原地,他走了一段,停住了脚步,转身远远地看着我,并不说什么,一径的沉默。我抿了下唇,起步跟了上去。

我没想到,在那么多事情发生后,我们还能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一起走在这空旷的马路上。

只是走路,彼此并不交谈,却让我一阵阵的心神不宁,最后不得不开始数自己的步子,免得大脑闲置,胡思乱想。

第N遍数错,开始重数的时候,忽然听到庄序夜风中有些空旷的声音:“你没有用我的论文。”

他一开口,我默念的数字就又乱了,顿了一下说:“嗯,那样总归不好。”

我以为这样说,这个话题便该到此为止了,谁知道他竟然固执地追问:“哪里不好?”

我张口结舌,难道我要说,因为这篇论文是你为容容道歉所写,我才觉得不好?

“…毕竟是你写的。”

“是吗?我写的你就不要?”他有些质疑的语调,“大三的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你就问我要专业课的论文参考…”

你那次也没给我啊,我心里有些苦涩地回答,而且那次我其实已经胡乱写好了,只是想找个事由跟你多点交流而已。

“…你就当我思想进步了吧。”

我一点都不想想起过去的事,每一个细节想来都那么的傻,令我恨不得毁尸灭迹。幸好,也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而已。

不过,也许容容也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不会说起我,把我说过的傻话告诉容容,博得她一嗔一笑。

这种想法太可怕,简直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我有点不想和他一起走了,这样安静的夜晚,空旷的马路,一点都不合适我们这样两个人。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你先走吧。”我说,“我走不动了,你不用等我。”

他站住了,皱眉看着我,“你…到底娇生惯养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我脚上,紧皱的眉头表达出强烈的不认同。“你怎么穿这种鞋子出来,只顾漂亮,一点都不…”

他大概发现了自己语气不太妥当,猛然住了口。

我低头看了下我脚上无辜的细跟凉鞋,忍不住为它伸冤:“我没想到今天要走路,而且这就是普通的鞋子,今年流行啊,我们宿舍每个人都有一双差不多的。”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容容今天穿的鞋子也是这种细跟吧。果然,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连她穿什么鞋,都会是错误。

“是吗?”他顿了顿说,“我没注意。”

我沉默了一下,问:“庄序,你是不是很看不惯我?”

“觉得我整天不求上进又懒散…”

还娇生惯养?

最后几个字我没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跟自己很违和。小时候爸爸妈妈忙工作,我也被扔在乡下奶奶家好久的,不是照样过的好好的么,最多现在有点四体不勤而已吧…这样在他看来都算娇生惯养了么。

“是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前半截问话。

…他还真的是,从来不给我一点面子。

我忍不住说:“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每个人都一定要有什么大目标么?自己过的开心,又不妨碍别人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他沉默地听着,什么都没有说。他显然不会认同我吧,他就是那种很有目标,又一定要做到的人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也许只是想让他了解,或许我的确散漫了些,可是这就是我的天性啊,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错。

我想起最近和姜锐做的一个测试,关于先吃大葡萄小葡萄的。“有一个测试,问你如果吃葡萄,是先吃大的还是先吃小的。我应该是那种先吃大葡萄的人吧。如果先把小葡萄吃完,说不定就没胃口吃大葡萄了呢?眼下能先开心的过的话,为什么要想那么远呢。”

他轻轻地说:“如果从来没有大葡萄呢?”

“啊…”

我愣住,想起他的家庭,心底猛的泛起一阵酸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狗屁不通过。

“不,有过的。”他又突然说,“只是唯一的那颗大葡萄,被我气跑了。”

被他气跑了…是容容吗?我想起来,最近几次聚餐,他们都不坐在一起,话也不多的样子…

脑补瘦瘦苗条的容容变成一颗圆滚滚的葡萄的样子,失落中我也忍不住好笑,可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笑出来,只是说:“她会再跑回来的。”

“真的吗?”

庄序居然认真地追问,让我觉得好像我的答案很重要似的。可是,我又不是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