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一直很听话,一直没有忘记你对我的要求,我不会丢你的脸,一直在努力学习、用功读书,想争取参加明年的高考……时间非常紧迫了,我不能浪费一点精力,我要更加努力才行,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去早恋的!”
陈楚砚面无表情地盯着叶籽心,十分自然且熟练地又从餐桌上拿起他的烟盒和打火机,用指尖敲出一根香烟,放在唇间,再轻轻摇了一下打火机,拢火点燃——整个过程他没有看香烟和打火机一眼,阴冷的目光全程放在对面的叶籽心的身上。
叶籽心微微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瞄了陈楚砚好几次。
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呢?
他相信她的话了吗?他原谅她了吗?他……还在生气吗?
“陈先生……”叶籽心揉了揉眼眶,“如果你就是无法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你就是没办法相信我和他根本不认识,我只好……我只好……”
话说到这里,叶籽心直接委屈地哭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楚“她只好”什么,她根本说不出来“我只好不去读书了”这样违心的话!
“咕嘟咕嘟——”
火锅无忧无虑地沸腾着。
陈楚砚将香烟压在烟灰缸的边缘,抬起又长又白的食指,轻轻弹了下烟灰,“我说我不相信了吗?”
叶籽心眼角挂着泪珠,难以置信地抬起眼。
他相信?他竟然相信她?!
陈楚砚又将香烟放进唇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籽心,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三个月,你就18岁成年了,那时候就算真的恋,再也不算早恋了吧?”
“…………”叶籽心用纸巾擦掉眼泪,她的声音很小,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会恋!我绝对不会恋的!‘早恋’‘晚恋’我都不会!”
陈楚砚微微垂下眸,神态又变得十分慵懒,他慢吞吞地抽着烟,过了两分钟,他懒懒地说:“你继续吃吧——”
叶籽心没有立刻提起筷子,而是打量着疲惫的陈楚砚,小心翼翼地问:“陈先生,你是不是很累啊?”
陈楚砚的眉心微微一皱,眼也没睁,“你可以试试一天一夜疲劳驾驶,看看会不会累?”
叶籽心顺其自然地点点头: “那是挺累的……”
在回答完的下一秒,她便睁大了眼睛——什么?!陈楚砚刚才说了什么?
一天一夜疲劳驾驶?
难道……难道他是开了一天一夜的车赶回京城的?
为什么他已经这样疲累了还要去接她放学啊?
叶籽心不明所以地看着陈楚砚——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永远是那样出乎意料、难以捉摸……
陈楚砚依然没有睁眼睛,不过他似乎能感觉到叶籽心的目光,他慢慢地开口,声音虽然懒懒的,气势却一如既往,十足的命令:“吃饭!”
“哦……”叶籽心赶快拿起筷子,继续吃起她的最爱,海鲜火锅。
之前十七年的生命里,叶籽心连生日都没有过过,更不要说平安夜了。
她是前阵子听奚若晓等人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平安夜和圣诞节具体是什么东西。
在她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陈楚砚也许是赶回来陪她过平安夜”——这个概念的存在……
叶籽心吃饱喝足,等着陈楚砚,对方却没有任何想要动筷子的意思,她小声说:“陈先生,你多少吃一点,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不吃点东西身体扛不住的吧?”
她是十足的好意,可对方显然丝毫不领情,一口没有吃,直接站起身,离开了餐厅。
叶籽心:“…………”
她的视线落到了餐桌上的烟灰缸上,里面堆满了烟蒂和烟灰。
这个男人一天到晚只抽烟不吃饭是什么毛病?
抽烟能抽饱吗?
叶籽心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餐桌上剩下的海鲜,和各种各样其他食材。
在“收拾”和“不收拾”之间,叶籽心选择了“简单收拾”——
她在火锅里涮好了一些大虾和青菜,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摆好放在餐桌上,留给陈楚砚,再将其他的锅碗瓢盆收拾进厨房里。
虽然第二天早晨于大厨和小黄姐妹花会来打扫,但叶籽心都会自己动手刷碗善后,尽可能不要麻烦他们。
餐厅和厨房全部整理完毕,叶籽心走了出来。
陈楚砚正斜倚在沙发上,一边敲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懒洋洋地打着电话。
叶籽心在客厅站了两分钟,见对方对她没有指示,甚至连看都没看她,叶籽心便放心地回到卧室里读书学习、写作业了。
对于学霸叶籽心来说,学习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她一旦投入学习,就要好几个小时。
等到叶籽心写完为自己规定的练习册,书桌上小台钟的时针已经指过了“12”。
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平安夜就这样平平无奇、毫无惊喜的度过。
叶籽心伸了伸懒腰,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打开卧室门,一边踢腿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
微凉的月光铺满了客厅。
那个男人背靠着沙发,用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依躺着,双目紧闭,脑袋下枕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月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睡颜上,肆意地雕琢着他又精致又清秀的眉眼。
但叶籽心知道,当那双如画般的眉眼睁开的时候——
现在有多么的像天使,那时候就有多么的像恶魔!
叶籽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绕过了茶几桌才看到他的指尖还夹着一根燃烧殆尽的香烟,她轻轻地靠近,指尖刚一触碰到那根香烟,长长的烟灰便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她轻轻地将香烟尾巴丢进烟灰缸里,再从另一侧的沙发拿起一个薄毯,又轻又慢地盖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她皱了皱眉,那个笔记本电脑……
枕着电脑睡一夜,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叶籽心很害怕吵醒他,她蹑手蹑脚地从沙发上取了一个小抱枕。
她慢慢地在沙发前蹲了下来,将抱枕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上,她用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他的侧脸,准备托起来一点,抽出电脑再塞入抱枕。
当她的手一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她惊了一下!
好烫!
叶籽心立刻轻轻拍了拍陈楚砚的脸颊,柔声地轻唤道:“陈先生……陈先生……你醒一下,你醒一醒!你发烧好厉害,要不要去医院?趁现在……”
就在叶籽心轻轻呼唤的时候,陈楚砚迷迷糊糊地眯开了眼睛。
见到陈楚砚醒了过来,叶籽心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笑了一笑,语气却非常着急:“陈先生,你好烫,估计是高烧,吃药是顶不住的,我要不要叫宫妍姐姐他们过来啊?哦对了,小何哥哥是医生,你去他那里看看病好吗?”
说着,叶籽心便要起身去找手机。
然而就在同一瞬间,陈楚砚抬起胳膊,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第30章 chapter 30
“…………”叶籽心立刻一愣。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微微垂下眼眸, 她的目光先是投到那只抓住自己的手上,诚如她之前那样以为的——又白又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是不应该执烟弹灰,而用来执笔抚琴的清隽秀美。
她的目光又顺着对方的手, 一寸又一寸地往上看去——
皎洁的月光如轻纱轻轻笼罩住他的睡颜,那是从来没有在陈楚砚的脸上出现过的——疲惫又病态, 又柔软又脆弱……
仿佛之前的那些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是他的保护色, 到了这一刻, 所有的一切不攻自破,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他。
叶籽心等了一分钟, 见对方迟迟不肯放开她的手,她便再次蹲了回去, 凑上前,轻声说:“陈先生, 怎么了?我是叶籽心,我在这,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告诉我……”
陈楚砚的眼眸半眯半睁着, 他原本就生了温和细致的眉眼, 此刻没有了那些凛然难犯、拒人千里的阴沉冰冷,即便是在清冷的月色下, 他的眉眼依然让人觉得温柔得快要滴出水了。
“…………”叶籽心呆呆地看着陈楚砚, 她的内心有些惊慌——
这是陈楚砚吗?
陈楚砚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这个男人真的是大魔王……
是字面意义上的“大魔王”!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像他这种人?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 接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就更加清醒的意识到他的变化无常、难以捉摸……
陈楚砚仍然握着她的手,嘴巴微微动了动。
叶籽心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认真地倾听着:“陈先生,你想说什么?有什么要求?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陈楚砚的嘴巴动了动,最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三个让叶籽心的眉心顿时紧紧皱到一起,能让叶籽心将对他的抛之脑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
陈楚砚的双唇又动了动,这次却没了声音。
叶籽心慢慢抬起身,满脸复杂地看着陈楚砚——
真是疯了!
他刚刚在她的耳边说的三个字竟然是:“给我烟——”
叶籽心见对方不死心地将目光投向茶几桌上的烟盒,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陈楚砚慢慢地收回混沌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籽心。
“陈先生,本来抽烟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你之前疲劳驾驶,现在又生病了,晚上又没怎么吃饭,怎么能再抽烟呢?你现在需要做的是——”
叶籽心颤抖着伸出指尖,轻轻地放在了他光滑的额头上,仔细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
真的好热!
“陈先生……”叶籽心有些着急, “你好热,一定是高烧!不能自己硬扛着,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去医院……”
陈楚砚迷蒙地看着叶籽心,极慢地晃了晃脑袋。
叶籽心睁大了眼睛。
什么?不去医院?
这个男人是不想要命了吗?
“…………”叶籽心知道自己执拗不过陈楚砚,便退了一步,神情和语气都十分温柔,她轻声哄他:“就算你不想去医院,也得叫医生到家里来啊,对不对?”
不出意外,陈楚砚再次晃了晃脑袋。
叶籽心:“…………”
不去医院,也不让医生过来,这是要干什么?嫌命长?寻死呢?
“那……”叶籽心想了想,又妥协了一步,“你不想去医院,也不想让医生过来,总可以让我通知宫妍姐姐和小何哥哥他们吧?他们是你的好朋友,小何哥哥正好是医生,总可以了吧?”
陈楚砚的眉心微微拢了一下。
随后,他的双唇动了动。
叶籽心再一次趴到凑到他的身前,“你说吧,我听着呢。”
陈楚砚轻声说了两句话,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不要告诉他们……”
以及。
“不要叫他哥哥……”
叶籽心实在是不明白陈楚砚为什么在高烧重病的时候,也不让她叫来宫妍和小何他们过来,尤其是小何还是一名医生的前提下……
但是,当她翻找出来药箱,并扶着一脸病态、肤色苍白的陈楚砚把几粒去热药吃进去之后,叶籽心突然理解了陈楚砚——
陈楚砚永远是陈楚砚。
他永远是那个孤独的、强势的、高高坐在“王位”之上不容侵犯、不容靠近的陈楚砚……
他不想让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刻,即便是面对他的一些朋友。
叶籽心趁着陈楚砚坐起来的时候,飞快地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并替换上一个柔软的枕头:“你最好回房里睡,如果你实在不想动,想在沙发上睡,也要用枕头……”
陈楚砚微闭双目,从喉间低低的“嗯”了一声。
叶籽心轻轻拍了拍枕头,便扶着陈楚砚慢慢地躺了下去。
她帮陈楚砚躺好之后,从卧室里取出一床厚被为他盖上,想了想,她又跑去浴室里,拿起一块毛巾,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冲起来。
在沙发前蹲了下去,叶籽心将凉毛巾缓缓地盖在陈楚砚的额头。
在叶籽心忙里忙外的过程中,陈楚砚一直迷蒙着眼睛,半闭半睁着。
叶籽心发现陈楚砚没有闭眼,她冲他甜甜一笑,再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冷白月光,铺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陈楚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叶籽心。
叶籽心也看着陈楚砚——
以刚才在餐桌上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早就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好了,在此之前,他完全可以不去学校接她,或者给她送回“莱茵左岸”就离开……
但他并没有那样做。
他选择去接她、选择留下、选择病倒在这里——
他不愿意用自己脆弱的一面去面对朋友们,可却愿意面对她……
叶籽心微微低下头,搞不懂……
陈楚砚这个男人真是比任何高难度的书本都更加晦涩难懂!
两个人沉默地相处了一分钟,叶籽心才轻轻地开口:“陈先生,你一直这样,真正难过的是自己……你以前从来没有生病发烧过吗?”
陈楚呀慢悠悠地眨了眨眼。
“…………”叶籽心读懂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口气,“那你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生病的话怎么办?”
陈楚砚动了动唇,半晌,他才哑哑地回答:“……死不了。”
叶籽心:“…………”
陈楚砚这个回答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同时又……无言以对!
第二天.
圣诞节。
叶籽心早早就起床了。
确切的说是她半夜就起来了好几次。
期间她给陈楚砚换了几次毛巾,又喂他吃了一次去热药。
早晨她飞快地洗漱完毕,就跑出去看陈楚砚。
他的烧应该退了一些,没有昨夜那么高温。
叶籽心等到姐妹花来了,她认真地把陈楚砚的情况详细交代了一番,才出门上学。
京城一中。
高二11班。
叶籽心刚在座位坐下,四周几个女同学便围了上来,满脸八卦:
“籽心!昨天篮球队长,高三的那个毕夏波,给你表白啦?”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校园网上有人说,地点就在校门口!”
“籽心!籽心!你答应他了没?答应他了没?你答应了吧?对吧?”
叶籽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围在她书桌前的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