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妍提起一支筷子戳那金黄色的娇嫩荷包蛋,转移话题道:“小叶子,你真厉害……”

叶籽心笑了一笑,又端出新烤好的面包、热牛奶、清炒小菜摆在餐桌上,拉开宫妍旁边的椅子,与叶籽心面对面,喝了一口牛奶,看向宫妍,意思是她可以继续聊天。

“哦对了——”宫妍看了看叶籽心,又看想陈楚砚,“你和莫家大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楚砚,如果你为了商业,为了搞死陈梵夜,选择和莫家大小姐在一起的话,我们这些朋友虽然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但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我们也都能理解你,但是你现在左右摇摆,我们可看不下去了……”

叶籽心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我们是一起在小兴安岭的最深处遇到小叶子的,那个时候的她有多么的惨,不对,应该说,她在遇到我们之前的人生是有多么的凄苦、凄惨……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宫妍严肃地瞪着陈楚砚,“她才刚过上多久的好日子啊?你就让她那么痛苦?那天她哀求你的样子,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碎了,你都不心疼的吗?你这个绝情的家伙!你不能像对我一样对小叶子!绝对不能!”

“…………”叶籽心轻轻拽了拽宫妍的胳膊,感动地红了眼眶,“宫妍姐姐……”

“小叶子……”宫妍揉了揉叶籽心的手,“不要那么卑微!爱情里是不能那么卑微的!陈楚砚不喜欢你,姐姐喜欢你~”

叶籽心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行了——”陈楚砚折了折报纸,放在了一边,冷漠地看着面前上演“姐妹情深”的叶籽心和宫妍,“你们两个人够了,宫妍,你反应半了半拍,该说的话我都和心心说完了……”

叶籽心微微嘟着嘴唇,充满敌意地看着陈楚砚。

陈楚砚和叶籽心对视了几秒钟,又看向宫妍:“你今天来要说什么?别是又是之前的那些吧?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心里话的……”

“楚砚……”宫妍犹豫了一下,“你要为陈夫人报仇无可厚非,但……”

陈楚砚打断了宫妍:“我为什么要为我母亲报仇?你知道陈梵夜和戴美茹对她都做过什么吗?”

叶籽心静悄悄地吃着早餐,一声不吱地看了看陈楚砚,又看了看宫妍——

她知道陈梵夜和戴美茹设计抢了陈夫人的丈夫和家庭,还投丨过丨毒、制造过车祸让她身亡……

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宫妍轻轻回答:“我知道那场车祸和陈梵夜和戴美茹离不开干系……是他们造成的陈夫人车祸死亡——”

陈楚砚面无表情:“还有呢?”

宫妍如实地摇了摇头。

叶籽心:“…………”

难道有关于陈夫人,宫妍比她知道的内情还少吗?

她竟然不知道投丨毒的那一部分?

“所以,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不要以为是对我好,然后不停地想要刺探我的心里所想,还总是聚众讨论,好像为我非常操心一样——”

陈楚砚冷冰冰地说:“我非常感谢你们,但抱歉,我好像不太需要……有那个时间,你们不如想一下自己的一些事情……”

叶籽心很少——可以说从来没有——打断过陈楚砚的话,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但她这一次却出声打断了陈楚砚,她非常严肃地皱着眉:“哥哥,你在说什么呢?很伤人的……”

她立刻握住宫妍的手,不停地安慰着宫妍。

宫妍眼含泪水地看着陈楚砚,十几秒钟之中:“陈楚砚!小叶子不喜欢你、虐死你完全是活该!你活他妈的该!”

她撂下这么几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莱茵左岸”,连叶籽心追了上去都无法劝说成功。

在宫妍离开之后,叶籽心一直气哼哼地瞪着陈楚砚——两个人在餐桌两边面对面地坐着,陈楚砚重新拿起报纸,懒洋洋地翻着,叶籽心连饭都没吃,她瞪了他好久,才口气严厉地说:

“哥哥!你这样怎么行?宫妍姐姐是真心为你好,光策哥哥、小何哥哥他们也是,就算你不想让他们多过问你的私事,也总有更委婉的表达方式吧!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别说宫妍姐姐了,连我都生气了!你能不能改一改啊?”

“…………”陈楚砚慢慢地翻了一页报纸,微微挑了挑眉梢,瞄了叶籽心一眼:“如果你多叫几声‘哥哥’,我说不定就会改了~”

叶籽心:“…………”

叶籽心连早餐都没怎么吃,就离开“莱茵左岸”去了国贸,继续准备Lee时尚秀的事情。

VePe一见到叶籽心,便将她拉到排练室的一个角落,鬼鬼祟祟地问:“籽心,今天早晨,陈先生没有对你说什么吧?关于我的?”

叶籽心摇了摇头。

VePe长吁了一口气,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膛:“我的天啊,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酒壮怂人胆’——今天早晨我睡醒了之后,回想起对陈先生说的那些话,我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像世界末日降临了一样——”

叶籽心早晨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VePe说过的话,她小声问:“你昨天都说了什么啊?还能记住呢?”

“能啊!为什么不能!又没喝到‘断篇儿’的程度!”VePe也小声比比,“我昨天……陈先生不是给你打电话吗?我看你哭得那么伤心,就想为你‘站街’,抢过你的手机就对陈先生一顿冷嘲热讽……还说要给你介绍小帅哥大帅哥,还说等到你结婚的时候,让他带他的夫人一起来……我是不是疯了啊?”

叶籽心:“…………”

VePe……也是个狠人……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

叶籽心刚走出国贸大楼,就见到前方的广场停着一辆她无比熟悉的奥迪商务车。

“…………”叶籽心和阿冬等人道了别,径直走向那辆奥迪商务车,熟练地拉开副驾驶位,坐了进去。

陈楚砚看了叶籽心一眼,二话不说便开车离开。

两个人去了一家韩式烧烤小店吃了晚饭。

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莱茵左岸”的车库,叶籽心刚要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陈楚砚却冷声说:“稍等——”

奥迪车的照明灯依旧亮着。

叶籽心扭过脸,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陈楚砚的全部动作——他夹着香烟的手解开了安全带,顺便拔下车钥匙随手往车前台上一甩,又拿起旁边的车钥匙,按了一下,前方的奔驰越野车响了一声,后备箱弹开来。

陈楚砚下了车,下车绕到奔驰越野的后备箱处——由于后备箱车盖的遮挡,叶籽心无从知道陈楚砚在车盖后面捣鼓什么。

过了不到一分钟,遮挡视线的后备箱车盖归回原位——陈楚砚走了出来,一直夹着香烟的左手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深绿色袋子。

陈楚砚走了回来,打开后车门的同时将那个深绿色袋子扔到后座位上——

“咚——”地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好像是大家伙?

车门关合的那一刻,陈楚砚技术娴熟地将车子倒至小区的大道上,接着车子便如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公路上的路灯如流矢,车内忽明忽暗变幻着。

叶籽心看了看一边开车一边点烟的陈楚砚:“哥哥,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里啊?”

陈楚砚轻轻笑了一声,“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

“…………”叶籽心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为时已晚,我都已经上了你的‘贼车’了……”

“是上了‘贼车’吗?”陈楚砚的唇间叼着香烟,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从来都没下去过吧?”

“…………”叶籽心的脸颊在黑暗之中微微泛红,她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些是什么?”

陈楚砚狠狠吸了一口烟,不用问就知道叶籽心指的是什么,“全是烟。”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充饥。”

叶籽心:“…………”

他真的要以“烟”为食物???

还是因为之前她总说他不吃饭就吃烟灰,故意逗她的?

车内洒满了清冷的月光,在高速公路上畅通无阻。

钟表上的指针一圈又一圈,五圈过后,在天边被擦亮的时候,叶籽心在副驾驶位上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着从窗外一闪而过的三个字:“海湾县”。

叶籽心不知道“海湾县”是哪里,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没有听其他人说过,也没有听陈楚砚提起过。

陈楚砚开着奥迪车在崎岖复杂的山路上绕来绕去……又穿过各种各样的隧道……叶籽心认真害怕陈楚砚记不住回来的路——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她认认真真地在脑海中模拟着路线图……

在转第二十一个弯之后,叶籽心彻底的放弃……

这个路线根本不是人可以记住的,她扭脸看了看陈楚砚——见他目视前方一脸淡然,看起来应该是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已将路线图铭记于心。

奥迪在绕来绕去的山路开着的时候,叶籽心又闭上眼睛,睡上了一觉。

直到陈楚砚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轻声叫她——

叶籽心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伸了个懒腰走下车。

面前是一座土白色的二层小楼。

除了这座小白楼,放眼望去,除了树林,空无一物。

“这是……”叶籽心刚问了两个字,陈楚砚便牵起她的手,走进小白楼里。

叶籽心刚踏入小白楼,走了两步,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刺鼻的消毒水和酒精味,以及走来走去的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无一例外地宣告着这里是一所“医院”。

“…………”叶籽心皱了皱眉。

为什么医院要开到这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偏僻到不能更偏僻的地方?

从两个小护士走入的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陈楚砚便礼貌地笑了起来:“陈先生,您来了?”

陈楚砚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位医生看向叶籽心,又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楚砚——这么多年来,陈楚砚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人来这里,从来没有。

陈楚砚看了叶籽心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她不是外人,你继续说吧——”

那位医生立刻明白了过来。

陈楚砚一侧牵着叶籽心的手,他跟在另一侧:“最近的身体情况不错,每日都有定时定量的按摩,但肌肉还是出现了一定的萎缩,我们正在想办法,尽可能的挽救……”

叶籽心的眉心紧缩。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变得不一样——

走上二楼,站定在最里面的一个病房前,陈楚砚对那位医生说:“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跟着了,让我们两个和她见面。”

叶籽心盯着陈楚砚的侧颜,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病房的门。

她咽了下口水。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个病床,四周满是各种仪器。

叶籽心躲在陈楚砚的身后,跟着他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女人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表情安详地躺在阳光之中。

叶籽心连大气都不敢换。

陈楚砚用指尖轻轻地抚摸那个中年女人的脸颊,轻唤道:“妈,我来看你了,带着她一起来的。”

叶籽心:“…………”

妈?

陈夫人?

可是……可是……

陈夫人不是已经死于一场车祸了吗?

陈楚砚似乎明白叶籽心的疑惑,他轻声说:“那场车祸,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也等同于要了她的命……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过来看我一眼……”

叶籽心睁大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三个恐怖的字眼:

——植物人。

“叶籽心。”陈楚砚叫她的名字。

叶籽心扭过脸。

只见陈楚砚突然牵起她的两只手,拉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病床前慢慢地单膝跪地——

一天之中最美好的阳光在这一刻傲然地射入病房。

他用最波澜不惊地语气说着最动人心魄的情话:

“我,陈楚砚,在我亲生母亲的病床前,在她的见证之下,对你,叶籽心,许下诺言——没有莫家大小姐,没有其他任何人,我只爱你,唯有你,一生一世。”

☆、第97章 cphapter 97

叶籽心呆愣愣地看着陈楚砚。

不过……

与其说她是“呆”或者“愣”, 不如说是——过度“受宠若惊”……

明媚又刺眼的阳光铺洒在病房中,并给单膝跪地的陈楚砚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的表情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是那么的深情且真挚……

叶籽心呆呆地眨了眨眼。

一生一世……

陈楚砚刚才说了“一生一世”——

这简单的四个字, 却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

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梦想。

——叶籽心和陈楚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但经历过“莫家大小姐”的事情, 叶籽心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什么关系都可以”——她喜欢陈楚砚, 像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那样喜欢, 她无法再像曾经那样想要退到“亲人”的位置……

好在——

现在的陈楚砚在“一生一世”前面加了一句话——“我只爱你, 唯有你……”

爱。

他说——爱。

是“爱情”的“爱”!

叶籽心抿紧唇瓣,微红的眼角泛起水光,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

几秒钟之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 和陈楚砚同处在一个高度, 两个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

对视。

长久的对视——

他们的眼眸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只有对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两个人默契地一起张开双臂, 紧紧地拥抱住了对方。

沉醉于对方的温度和气味,许久之后, 叶籽心才吸了吸鼻子,又轻又柔地小声埋怨:“哥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有多么的伤心……你又不回家, 我每天面对着冷冰冰空荡荡的房间, 真是又自卑又心酸, 又难过又痛苦……每天都活在‘莫家大小姐’的阴影之中, 我好怕……好怕你不喜欢我了……好怕你迫于无奈和她联姻,更怕你喜欢上她了……”

“毕竟……”叶籽心的滚热眼泪轻轻滚落在陈楚砚的脖颈处,“毕竟她比我强了太多太多,和她一比,我相形见绌——根本不是一个星球上的人……”

陈楚砚只是轻轻一笑。

然后他慢慢地推开叶籽心,自己站起来的同时将她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身体自然而然地紧贴在一起,陈楚砚保持着臂弯圈住叶籽心的姿势——

两个人又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对视了好一会儿,陈楚砚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叶籽心精巧的鼻尖,“如果没有前段时间‘莫家大小姐’的事情,你会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吗?你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吗?”

“…………”叶籽心嘟了嘟唇,没有回答。

“心心。”陈楚砚的声音很冷很轻,但却无比坚定,“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自己,你就是一只鸵鸟,大概是曾经的遭遇让你特别没有安全感,你喜欢呆在一个不会犯错的‘安全地带’,如果没有外力的逼迫,你是不会主动走出那个小小的‘安全地带’的……”

叶籽心的嘴巴噘得更高了——用陈楚砚以前说过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挂酱油瓶了……

陈楚砚的指尖从叶籽心的鼻尖慢慢挪到她的脸蛋,爱怜地揉了揉:“以前我明着暗着对你说过多少次,甚至明晃晃地问你要‘名分’了,你给了我什么?”

叶籽心微微垂下眼眸,如实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逼你这一次——”陈楚砚一边揉着叶籽心肉嘟嘟的脸蛋,一边极其冷漠地说,“以后我们两个都会是我在追、你在躲,永远没有结果……你会一辈子把自己困在‘亲人’的角色,我说的对不对?”

叶籽心委屈地噘着嘴巴,不言不语。

“小心心……”陈楚砚轻轻捧起叶籽心的脸颊,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几秒钟之后,他冷声说,“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让你成长,让你认清自己,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叶籽心可怜巴巴地眨巴着大眼睛:“……原本我是非常自卑的,从前我一直没有人权可言,一直那么卑微……后来遇到了你,我遇到了人生的太阳,刚刚有所好转,可在‘莫家大小姐’的光环之下,我变得比之前更加卑微渺小……我哪什么和她比?不过……后来我认清了自己,我就是我,我是叶籽心,她是独一无二的‘莫家大小姐’,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叶籽心啊……”

“那当然——”陈楚砚面无表情地说,“她是独一无二的‘莫家大小姐’,而你是独一无二的‘陈家大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