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中,崔婧文坐立不安,她一会儿走到院子里听一听外头的动静,一会儿又遣着连翘去外院打听情况。

若是乱起来,建安伯府不会被殃及吧。

父亲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连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崔婧文焦躁不已,连翘忙回道,“快亥时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看来今天是个不眠夜了。

“正院那边歇了吗,郡主还闹了没有?”崔婧文说着朝那边看了看,连翘摇头道,“郡主就一开始的时候说要烧宅子,其后就再没闹过,里头静悄悄的,许是已经睡了吧。”

睡了?崔婧文摇头,她们是不可能睡的着的。

那么大的声音,刀剑嗡鸣尤似在耳畔,她甚至听到了无数人倒在血泊中的声音,皇城的方向火光未断,事情不平结果不出,今晚京城里所有的人都是不眠夜。

“我们去四妹妹那边。”崔婧文待不住,这样的时间实在太过煎熬了,“把房里的灯点上。”

连翘应是,吩咐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扶着崔婧文去了对面。

此刻,顾若离坐在椅子上,方朝阳坐在炕上,她穿着枣红对襟褙子,梳着牡丹髻,因很匆忙她当时只别了一只凤尾金簪,脂粉未施,面色冷清。

顾若离看着她,她衣服的盘扣很好看,一圈一圈一共盘了十八圈,每一圈的颜色都不一样,中心还缝了一颗珍珠,小小的色泽饱满形状圆润,每一颗都是一样大的。

她又去看方朝阳的裙子,是条淡紫的笼着烟莎的马面裙,一共三十二幅,镶着澜边,搭着外头紫色的烟莎,既不显得沉重却又飘逸清爽。

方朝阳很会穿衣服,一点平常无奇的东西,被她略一搭配,就会露出神奇的魔力,让她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天赋,对女子一应的东西,都没有那么敏感,颜色也是,只算得上认识的全罢了,至于搭配,她还不如霍繁篓好。

顾若离淡淡坐着,很平静的想着心事,打量着方朝阳的每一处。

“郡主!”顾若离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精致的会泛着光似的五官,含笑道,“顾家出事前,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方朝阳就告诉她了。

只是,彼时心境不同,问和不问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个答案,方朝阳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

可这半年的相处后,她还想再问一遍。

“知道又如何。”方朝阳看着她,蹙眉道,“你就祈祷今儿顺利过去,否则你以后可就真的自己一个儿人流落在外,无牵无挂了。”

顾若离扬眉,回道:“我本来就是如此,没什么不同。”

方朝阳哼了一声,道:“是,我们各自保重,下辈子不要再碰见才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若离看着她,显得很执拗。

方朝阳皱眉,她心里焦躁的很,又气顾若离,可仔细一想又犯不着,便道:“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再说,就算我早知道,也不会去管他们死活。”

“为什么晚了?”顾若离追问着,现在不去问,或许过了今晚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有没有想过,顾家还有我。”

不期望方朝阳管别人死活,可她们是母女,她也只是叹息一声,说晚了吗?

“你又怎么了。”方朝阳喝茶,顾若离皱眉,守在门口的李妈妈听不下去,道,“不是这样的三小姐,郡主派人去接您了。”

派人去接她了吗?顾若离微怔,问道:“是杜嬷嬷吗?”

“废话什么。”方朝阳不耐烦的看着李妈妈,“你要是闲着就去想办法把门打开,在这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李妈妈并非一开始就跟着方朝阳,所以她自心里还是怕她的,尤其是一开始,她几乎是战战兢兢过完每一天,可是时间久了以后,她就找到了和方朝阳相处的方式。

方朝阳这个人很自以为是,清高,骄傲,但也很简单,她嘴上刻薄可心却并不坏,她就像是一只刺猬,你不去碰她,她永远不会竖着刺去扎你,可若是撩了惹了,这口气她势必要出的。

哪怕弃了性命,她也是不管不顾。

“奴婢要说。”李妈妈固执的道,“就是您将奴婢打卖了,奴婢也不吐不快。”

顾若离看着李妈妈。

“杜嬷嬷是去接您了。”李妈妈沉声道,“因为在郡主身边,只有杜嬷嬷能认得出您,也只有她最得信任,所以郡主就让她去了。只是杜嬷嬷到庆阳时顾府的正起,她没有找到您,却因为太过伤心愧疚,在回来的路上…去世了。”

顾若离早就隐约猜到了,可一直没有正视这个问题,可能比起去接受方朝阳这个母亲,她更愿意她们彼此两看相厌,不生恩情的好。

说起来,在性格上她和方朝阳很像。

“所以,那日您坐在荷塘边,忽然伤感,继而生了病,是因为得知杜嬷嬷去世是不是?”顾若离转眸看着方朝阳,“我问你杜嬷嬷去哪里了,你模棱两可,是因为不想告诉我吗。”

方朝阳皱眉,在此时此刻,宫中不知情景如何,她没有心思和顾若离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说了就表示我是个好母亲了?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吧。”

确实是这样的,顾若离好不避讳的点头:“以前不是!”

房间里就突然安静下来,方朝阳看着顾若离,许久许久以后,她才出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若离起身给她续茶,低声道,“有的话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想说清楚。”

以后没有机会了?

方朝阳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也对,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郡主了,她不怕失去这些,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她也活够了。

她焦躁的不是怕失去什么,而是她不想看着她讨厌的人心满意足

“也对。”方朝阳颔首,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不偏颇,难为顾清源还教了你如何正直。”

是你不正直,顾清源从来都是正直的,顾若离腹诽,摇头道:“父亲从来都是自责,他不曾在我面前说过您什么。更何况,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你们为何至此,我并无权利干涉。”

“你恨我,不是因为我无情的丢了你们父女而去?”方朝阳也觉得惊讶,她觉得换做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吧。

不过她无所谓,所以也就从来没有问过。

“不是。”顾若离道,“你走你想走的路,我们没资格拖住你。”又道,“我恨您,是因为您走时,没有来看我一眼,和我说一声再见。”

便是朋友也有一句好聚好散,何况是母女呢。

她纵然住着的灵魂是她自己,可这个躯体却是实实在在由方朝阳孕育而生,是血浓于水的。

“没出息!”方朝阳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就为了这事恨我,你如何知道我没去看你,整日待在药房里,你知道什么。”

顾若离愣了愣,她确实除了吃饭睡觉,多的时间都泡在书房或者药房里,从来不过问别的事,以至于顾家出事后,她对顾氏对大周一无所知!

方朝阳就摆着手道:“不要和我婆婆妈妈的,说这些都是虚的,你该恨我,我也不怪你。”

“知道了。”顾若离无言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墙角挂着的钟,已经是子时了,不知这一段会延续到何时才会结束,“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有说,您不用放在心上。”

方朝阳听着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顾若离还是很可爱的,她指着她道:“你瞧瞧你被顾清源养成什么样儿,古里古怪的。”

“是您更古怪吧。”顾若离回嘴道,“父亲正直善良,古怪是您!”

方朝阳就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随即叹了口气,和李妈妈道:“我还是太宠着她了,蹬鼻子上脸!”

李妈妈失笑。

觉得有三小姐在真的不一样,要是以前遇到这种事,就算天塌下来郡主也一定会出去的,可是今天她却没有,而是留下来待在家里,等待着结果。

这不是郡主作风的,可是却是她身为母亲的表达方式。

看着她们母女明明都在乎着对方,却都一样说着违心的话,不由觉得宽慰。

至少,在外面刀光剑影,波云诡谲的时期,他们母女窝在这暖阁中,说说笑笑,何尝不是互相扶持互相依托。

“三小姐性子可真是像极了郡主。”李妈妈掩面而笑,掀了帘子走了出去,方朝阳不满的看了眼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母女两人对面坐着,窗外远远的声音传来,方朝阳忽然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出了门…

顾若离顿了顿,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就看到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皇城的方向,身影又孤单又寥落。

“没有停!”方朝阳转眸看着她,神色不明,“你觉得结果是什么?”

顾若离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赵远山既然活着,那太上皇也没有死是不是?”方朝阳回头看着顾若离,“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她直觉,顾若离是知道的,因为她今天的表现太过奇怪,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

她当她在外头不过是因为不想待在这个家里,所以她不拦她,只要她高兴,她就不会拦着她,可是没有想到,她出去根本不是玩。

“你都做了什么。”方朝阳看着她,眯着眼睛,“为了报仇?”

她早就该想到,以顾若离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这个孩子太一根筋了,她认定了就一定会去做。

顾若离看着她,点了点头。

院外,崔延孝急匆匆的进了门,径直回了自己院子,还没进门二夫人就迎了出来:“二爷,你没事吧。”

“没事,进去说。”他一身夜露,衣衫贴在身上,皱巴巴的,发髻也散了一半垂在头上,样子说不出的狼狈,二夫人看清他的样子,惊愕的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给我倒水。”崔延孝说完,二夫人递了茶给他,他一口喝完才松了口气道,“皇城内外都被围困住了,内阁次辅平大人将文案一把火烧了,你看到的火光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都督府被控制住,几位都督也都死了。西山大营根本进不了城,几个城门都被赵远山的人守着,但凡有人过去,必定射成了刺猬。”崔延孝说着唏嘘不已,“赵远山手段太过狠辣了。”他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的。

其实他根本不用杀这么多人,那些文官,但凡冒死去皇城的,一律都砍了,他甚至听说赵勋手下那个叫周铮的人,刀都砍卷刃了。

金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场面可想而知。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什么时候是心慈手软的。”二夫人手心都出汗了,“我们…是不是在与虎谋皮?”

崔延孝没说话,是不是与虎谋皮,只有等局势稳定下来才能知道。

“宫里呢,宫里怎么样,圣上那边怎么样?”宫中才是关键,二夫人急切的看着崔延孝。

崔延孝摇头道:“宫中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圣上的所有兵力都调过去了,恐怕还要些时间。”又道,“只是,不知道赵远山会如何安置圣上。”

杀了?还是和太上皇一样幽禁?

他们猜不到。

“我兄长呢。”二夫人担心娘家的人,“你见到他了没有。”

崔延孝摇头:“我没有空去,路上遇到了几个趁火打劫的盗儿,要不是赵远山的人救了我,怕是我也回不来了。”他说着一阵后怕。

二夫人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二夫人交握着手,坐立难安,“天亮后,事情会不会就了了?”

崔延孝也不知道!

顾若离闭目养神,方朝阳不停的喝着茶,窗外渐渐露出亮光,李妈妈带着人轻手轻脚的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给熄了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若离睁开眼睛,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随即,院门被人打开。

顾若离和方朝阳对视一眼,前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者则是眸色凝重,脸色沉郁。

有人来了,就表示输赢已定。

“是伯爷回来了,还有二夫人和两位小姐。”李妈妈神色变幻莫测,低声喊了一声,“郡主…”

方朝阳就冷笑了起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话落,整理了衣襟稳稳的坐着,视线又落在顾若离身上,道,“看来,你的仇是报了啊。”

崔延庭掀开帘子,大步跨了进来,一夜奔波又不曾睡觉,可是他却是精神亢奋,满面春风的样子。

他站在暖阁门口,看着方朝阳,眉梢高高扬起,一改早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

好似一直装作驼背的人,有一日腰杆挺了起来,正打算俯瞰这个世界。

“怎么着。”方朝阳冷眼看着他,又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有种意气风发却无处撒欢的感觉,所以打算到我这里来找乐子了?”

她的话一出,崔延庭就沉了脸,阴森的看着她,道:“撒欢又如何,你现在还有底气在我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我耀武扬威了吗?是你崔玉林太窝囊了。”方朝阳毫不掩饰的露出鄙视的样子,“就算我趾高气扬,我凭的也不是我的依仗,而是我自己,翻了天了,我方朝阳还是方朝阳,而你们呢…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崔延庭哈哈笑了起来,走了几步,坐在方朝阳的旁边,并不看她:“那就看看,你方朝阳能有什么的下场。”又意味深长的道,“放心,我不会休了你,就让你待在这里,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

方朝阳面色轻蔑。

二夫人和崔婧文以及崔婧语各自坐了下来。

“大哥。”二夫人冷笑着道,“您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这样的人,不值得和她费口舌。”她忍了够久的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她能扬眉吐气的站在这里,指着方朝阳鼻子骂。

“伯爷。”外头,崔延庭的小厮喊了一声,道,“外头有人找您,让您去一趟宫中。”

崔延庭站了起来,看着方朝阳拂袖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酿造的苦果,你想不想吃现在由不得你!”话落,大步出了门。

方朝阳坐着,李妈妈给她重新倒了茶。

她打了哈欠,目光扫了眼剩下的几个人,道:“要是没什么话就散了吧,别碍着我休息了。”

“真是太可笑了。”崔婧语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猖狂什么。我告诉你,圣上被软禁了,太上皇没有死,如今坐在龙位的可是换了。”

崔婧语又道:“就凭你当初那样对太上皇,你以为他会让你好好活着?就算他让,赵远山也不会同意。你知道他昨天杀了多少人,多少勋贵一夜空门吗?”

方朝阳还真是不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赵远山想杀她,还欠了份量。

“方朝阳。”崔婧语大笑,觉得头顶上的乌云一下子被冲散了,太阳明晃晃的亮的她眼睛都花了,看什么地方都是五彩缤纷的,“你若死了,我们一定放鞭炮庆祝,找一处乱葬岗,让那些野狗啊,野猫啊也尝一尝,高贵的郡主是什么滋味。”

“就这点出息?”方朝阳挑眉,“换做我,必然要剥光了挂在车壁上巡城一周才解气。”

崔婧语脸一红,指着她道:“你!”

“去,去!”方朝阳厌恶的摆着手,“不要在我跟前苍蝇似的,我就是死也轮不着你们收尸,一边呆着去,丢人现眼。”

她居然这个样子,都这个地步了,她难道不知道,昨夜圣上的失败,意味着什么么。

自此以后,她就不可能再是朝阳郡主了。

丢了这个头衔,她方朝阳还算什么。

“四妹!”崔婧文摇了摇头,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回去休息吧!”她说着站了起来,去拉崔婧语,“这里有二婶在,你不要添乱了。”

崔婧语当然不肯走,这么好的机会,她的气还没有出够呢:“我不走。”又指着顾若离道,“你娘给我提了醒,等你们定了罪,我一定会将你弄出来,然后剥光了衣服,挂在车壁上,游街示众。”

顾若离一直没搭话,她们吵架方朝阳一个人就够了,听完崔婧语的话,她抬眼扫了眼对方,淡淡的道:“那就等着四妹来救我了。”

她们母子两人一个德行。

崔婧语跺脚,指着顾若离道:“不要脸。”崔婧文一脸的无奈,墙倒了便就可以了,不用再做无用的功,推不推那堵墙都不会再立起来。

说不说,出气不出气有什么意义呢。

“走。”崔婧文回头看了眼方朝阳和顾若离,随即拉着崔婧语出门,“我还有话和你说。”又回头看了眼二夫人。

二夫人静静坐着,端着茶慢悠悠的喝着,好像就像以前一样,她是来做客的。

“你可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样子?”许久以后,二夫人才抬眉看向方朝阳,“京中权贵,此番折损了一半,还有一半等局势稳定后秋后算账呢。”

太上皇的个性,大约是以和为贵,但是赵勋可不是这样人。

当初的帐,定然要结算。

所以方朝阳结下的帐也肯定逃不掉。

方朝阳斜眼睨着她,不以为然道:“又如何,平凉伯不是鸡犬升天了么,若不然,你今天敢来我面前这般姿态。”

二夫人哈哈笑了起来,放了茶盅,挑眉看着对方:“对,鸡犬升天,谁又不是呢!”又道,“你方朝阳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方朝阳嘴角勾了勾,满面不屑。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的高高在上,不过一个郡主,在我面前你还算不得什么。”二夫人冷哼一声,她是平凉伯府嫡女出身,而平凉伯府当年开朝时可是有从龙之功的,满京城谁也没有他们底蕴深厚。

沐恩侯府算什么,若非太后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做个不知名的小官。

眼皮子浅就是不一样,养出来的女儿又没有修养,又刁钻。

“哦?”方朝阳浅浅一笑,“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朝阳当初进门时,二夫人可是和三夫人一样日日贴着的,只是她的耐力不如三夫人罢了,如今倒反过来脸说这个话了。

“我房里可还有你亲手给我缝的衣衫呢。”方朝阳抚了抚鬓角,一脸的不屑,“秋香,去拿来给二夫人看看。”

秋香在外头应了一声是。

二夫人就蹭的一下站起来,似乎是要发火的样子,可是又生生忍了下去,她咯咯笑着坐了回去,道:“你不必激我,我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比你清楚。”

“你这样的人,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二夫人眯着眼睛,想到了过往的种种,原先杨氏在世时中馈就已经在她手中握着,后来杨氏去世,她更是在府中说一不二。

可是没有过多久,方朝阳就来了,她高傲,目中无人,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解恨。

“嗯。我知道,你这是恨我将你的屏风送去荣王府做贺礼了吧。”方朝阳挑眉,笑了笑道,“可我也给你留了琉璃宫灯啊,你不是欣然要了吗。”

她虽霸道,可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谁稀罕你的东西。”二夫人不悦,声音尖锐起来。

方朝阳回道:“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来和我说,我房里的东西任由你挑,可你不来,怪得谁呢?”

二夫人被气了个倒仰,她就不该和方朝阳讲道理。

这样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你就等着死吧。”二夫人说着,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想再废话,刚走了两步,忽然顾若离开口喊她,“二婶…”

二夫人停下来看她,就听她道:“…那个金项圈是不是你拿的,添三百两买张峥一命的,是不是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夫人惊讶的看着她,目光闪躲,拂袖而去,“莫名其妙。”

顾若离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以前她不了解二夫人,只当她隐忍着,是个城府极深轻易不会出手的人,可是今天她的样子,让她猛然想到那个金项圈。

马继和崔婧语密谋的事情,他们纵使手段不高明,可也绝不会嚷嚷的到处去说,譬如崔婧语,她连嫡亲的姐姐都只字未漏。

那为什么,他们的事情,却被人知道了呢。

只有二夫人,她是崔婧语的二婶,是马继的姑母,是他们两个小辈尊敬的长辈…

他们如果和二夫人说了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就算不全然道尽,以二夫人的聪明,也一定会猜得到。

“你说金项圈是她拿的?”方朝阳挑眉,随即颔首道,“我竟是将她忘了。”

顾若离拧着眉。

“郡主,三小姐。”忽然外头崔安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惊慌的样子,“宫…宫里来人了,传郡主您入宫。”

纵然再从容,可方朝阳听到这个事时还是站了起来,唰的一下打开帘子,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太后可安好?”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了。

“不知道。”崔安摇头道,“来的公公小的不认识,只说圣上传话,让您进宫陪太后娘娘,即刻就去。”

方朝阳点了点头,飞快的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回头去看顾若离,拧着眉头道:“娇娇…你和我一起去。”她不放心将顾若离放在家里。

“好。”顾若离也不会让方朝阳一个人去宫中,“走吧。”

母女两人从正院出来,就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崔延孝等,一家人子站在院外,并着十几个羽林卫面无表情的立着,以及来宣旨的內侍正斜眼看着他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以往宫中来人,对方朝阳可是恭恭敬敬的。

“呵!”崔婧语掩面笑着道,“怕是真不用我们收尸了,郡主娘娘,您慢走不送。”

方朝阳凝眉,回头扫了眼身后众人,就听到崔甫拉着崔婧语道:“四姐,那个丑女也会被关起来吗?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呢。”崔婧语遗憾的摇着头,“以后家里太安静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啊。”

崔甫也呵呵笑起来,就差手舞足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