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勋低头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小小的瘦瘦的,紧抓着不放,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走了似的,他嘴角微翘颔首道,“这句话暂时收回去,给你点时间考虑,若是反悔了再来和我说。”

顾若离恨不得再踢他一脚。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似旁边没有别人了一样,看的崔延庭和崔延孝以及还没有来得及出门的崔婧语目瞪口呆。

“这…”崔延庭结结巴巴的问道,“七爷和娇娇认识?”

娇娇?赵勋挑眉转眸看着顾若离,好似在确认娇娇是不是她。

顾若离不想理他,转过头去。

“忘了和伯爷说了。”赵七云淡风轻的道,“我和娇娇一起从延州回京的,同舟共济患难的交情。”

顾若离当没有听见。

崔延庭就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胸口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他千辛万苦费劲心机的请赵勋来,连他存了多少年舍不得喝的秋露白都拿出来了,甚至动了将崔婧文嫁给他的心思…

一转眼,就和泡沫一样,被顾若离轻轻一戳,就烟踪瞬无。

这是怎么了?

就好像互相犯冲一样,自从顾若离来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犹如脱缰的野马,他费劲力气都抓不住。

他有些站不稳,扶住了崔延孝,干干的道:“认识好,认识好,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见外。”

“是啊。都是一家人。”赵勋端茶喝着,扫了眼站在门口发呆的崔婧语,崔婧语才幡然醒过来,怎么不说娶顾若离的事情了?

娶啊,赶紧娶走,一个阴晴不定,一个脾性古怪,天作地和的一对啊。

“还不带走。”崔延庭见崔婧语一副要说话的样子,忙喝了一声,几个人婆子立刻拉着崔婧语往外走,崔婧语道,“赵七爷,你要守诺,可一定要娶啊。”

赵勋神情愉悦,顾若离脸沉如冰。

“崔伯爷。”赵勋似笑非笑道,“看来你家中不太平,事情也多,赵某就不耽误你时间,你去忙你的吧。”

崔延庭啊了一声,看着赵勋,问道:“七…七爷?!”

“去吧。”赵勋眸光微凝,面色沉冷,惊的崔延庭一跳,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结结巴巴的道,“崔某走了,那七爷呢。”

赵勋淡淡扫了他一眼:“有娇娇招待就好了。”

崔延庭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等恍惚的站在院子里,他才转头看向崔延孝,问道:“我是不是还是醉着的。”

“大哥!”崔延孝脸色也很难看,好不容易哄得赵勋高兴,大家有了几分交情,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最重要的,他和顾若离居然还是早就相识了,不但相识,根本就是一条战线的人。

一起进京,一起偷偷给太上皇治病,甚至一起密谋逼宫。

这份情谊,就是他们再拿多少秋露白也抵不上吧。

房间里,顾若离扫了眼站在院子里说话的两兄弟,又回头盯着赵勋,赵勋也看着她,眼中的冷意渐渐消退,添上了笑意…

“你闲着就逗我玩是不是。”顾若离很不客气的道,“还同意呢,那往后赵七爷也不要再见女子了,见着了人家便就娶回去好了。”

赵勋扬眉,他见过什么女子吗?怎么都想不起来。

“赵某可没有逗人玩的习惯。”赵勋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若传出去你名声受损,赵某吃些亏倒也无妨,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

顾若离怒极反笑,点着头道:“不敢让七爷吃亏,我的名声早就不好了。我要是在乎,刚才就不会冒失的进门来见你了。”

这丫头,果然是早就知道了啊,知道了还敢进房里来,恐怕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了。

“你也知道是不是?”顾若离盯着他,“要不然你怎么会喝醉,定然是发现了不寻常,才顺势进客房休息,关了门又没有睡,而是在等他们玩什么花样?”

“还不笨。”赵勋赞赏的道,“那酒喝了两口便就有些晕,我索性就在此歇一歇。不曾想倒是你来了,不枉费赵某在这里应付一场。”

这人,太油滑了。

他总是能立刻的适应,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的应对,就会让人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凭这份胸有成竹,万事在心的能力,也让她不得不钦佩。

譬如刚才的事情,他其实很清楚,崔延庭不敢动他,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主动权都在他的手中。

他想应对就应对,不想应对自有崔延庭解决。

而且,自此崔延庭还会被他捏在手心,想搓扁还是捏圆,都随他自己高兴。

“你还没说,你今天来为了什么事。”顾若离不想纠缠刚才的事情说个不停,太尴尬了,就跟她和别人一起演了一出戏,而他是最清醒的看客,甚至于,他还起哄闹腾。

“正好得闲。”赵勋起身道,“不请我去你的合安堂参观一番?”

啊?顾若离觉得只要和他说话,思路都是被他牵着走的,她无奈的道:“七爷肯赏脸,自然是无上荣幸。”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赵勋颔首,负手往外走,院外崔延庭还没有离开,见着他出来便迎过来,道:“七爷,你这是要走?”

“是啊。”赵勋看着崔延庭道,“我和娇娇出去走走,若是要让赵某负责的话,赵某乐意之至。”话落大步走在了前头。

留下了透心凉的崔延庭。

顾若离和他擦身而过,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拿着帷帽走在赵勋身后,欢颜和雪盏跟过来,低声道:“县主…”

“一起吧。”看见崔延庭这样,顾若离忽然心情不错,“你们不是也想去医馆看看的吗。”

两个人丫头眼睛一亮,顿时点着头,可又犹豫的去看赵勋,有些害怕。

“没事,赵七爷很和蔼的。”顾若离边走边道,“还喜欢开玩笑,不用怕。”

和蔼吗?欢颜嘴角直抽,她怎么没有觉得赵勋和蔼?

“喜怒无常吧。”欢颜挨着雪盏低声评价了一句,雪盏摇着头道,“不要胡说!”她觉得赵勋这个深不可测,看着和你说笑,其实还不知道他心里怎么盘算你呢。

内院中,崔婧语被几个婆子拖着回去,嘴巴都堵了起来,她气的直抖却苦于挣脱不开,直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几个婆子才将她松开。

崔婧文坐在正厅里,面朝院中,静静的看着崔婧语。

不知道为什么,崔婧语原本闹着,可在对上她后就瞬间安静下来,心头一跳,莫名的就有些害怕崔婧文,这和以前的害怕不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你去做什么了。”崔婧文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的吗。”

崔婧语这才回神过来,气愤跑进去和崔婧文道:“姐,爹爹他太不讲道理了…”将事情都和崔婧文说了一遍,“赵远山这种人,就算是身份再高又怎么样,嫁给他的人一定没有好日子过,我敢打赌,不用两年绝对能耗死在荣王府。”

“所以呢。”崔婧文看着她道,“你就打算设计他们,让赵远山娶了顾若离?”

崔婧语点点头,恨恨的道:“赵远山都同意了,这件事只要顺水推舟就可以了,偏爹爹顽固不听,还把我绑回来了。”

“姐!”崔婧语看着崔婧文正要说话,却见她忽然慢慢站了起来,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径直朝门外走去,她一愣喊道,“姐,你去哪里,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崔婧文没有和以前一样和她说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她刚离开,崔延庭便气势汹汹的大步进来,喝道:“你这个蠢货,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滚去清濯庵去。”

“爹。”崔婧语吃惊的道,“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把我送走,凭什么。”

崔延庭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他今天要不将她送走,她不是被方朝阳给弄死了,就是把这个家给毁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崔延庭沉声道,“赵远山是什么人,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他看不出来,还有娇娇,她是在乎名声要死要活的人吗?”又道,“你想让赵远山娶她,你是害她吗,你是害我们!”

“我费尽心思将他请到家中做客,却被你一顿无脑给搅和了,还想害娇娇,你便蠢到将她杀了去抵罪偿命,你也不能借着赵远山的手,你哪里来的胆子。”

崔婧语被说懵了,她没有想那么多。

“不说赵远山会不会生气你害他,就算他认了娶了娇娇,对你来说你有什么好处?”他说着一顿,又道,“我今天还和你二叔商量,要将他和你姐姐的婚事重提,只要结了亲,他成了你的姐夫,往后你还怕有人敢欺负你。”

崔婧语脑子里嗡嗡的,似乎想反驳,可又找不到话说。

“你滚。”崔延庭道,“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学聪明了,再给我回来!”

崔婧语摇着头想要求崔延庭,可是一想他这样子肯定说了也没有用,她提着裙子就跑:“我不去!”她跑的极快,冲去了崔婧文的院子里,喊道,“姐,爹爹要送我去庙里,我不想去,你快帮我。”

她刷的一下掀开帘子,就看到地上一地的碎布,崔婧文穿着中衣坐在炕上,手里正拿着剪刀,听到她声音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她无奈一笑,道:“你去住几天也好,免得郡主回来,又是一通责罚。”

“姐…”崔婧语喃喃自语,崔婧文放了剪刀套了件半旧的褙子,过来给她理了理跑乱的头发,含笑道,“爹爹也是为你好,你去住几天,等过些日子我去看你。”

崔婧语皱眉,转身就要朝外头跑,崔婧文却一把扯住她的手,紧紧攥着。

“我手疼。”崔婧语的手顿时被指甲划出了数到血印子,她喊着道,“疼,你的指甲抠着我了。”

崔婧文并没有松手,看着她道:“听姐姐话,去吧。正好天气越来越热,你就当避暑了。”她说着,牵着崔婧语的手往外走,在半道看到崔延庭,她含笑道,“爹爹,语儿已经答应了,请表哥送她去吧,您觉得好不好?”

“嗯。”崔延庭拧着眉扫了一眼崔婧语,实在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便不耐烦的摆着手道,“你处理吧,我出去一下。”

局面被弄成这样,他必须想办法去周旋,赵七那边也要再试探一番。

“姐。”崔婧语也不闹了,安静的看着崔婧文,“你是不是也生我的气了,对我很失望?”

崔婧文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会,你这么乖,姐姐怎么会对你失望。”

崔婧语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虽然不服气,可却是听明白了崔延庭方才的话,他说的没有错,不管今天她成功与否,都对她没有好处。

就算顾若离嫁过去被赵勋消磨死了,哪又怎么样,这两年因为这件事,她们的家也会被方朝阳母女两人给掀翻了。

她们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我去。”崔婧语红了眼睛道,“所有人都可以讨厌我,可是你不能,要是你也讨厌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崔婧文笑笑,点头道:“不会,姐姐不会讨厌你。”

崔婧语点头。

二夫人听完崔延孝的话,气的笑了起来:“你是说,语儿在你们喝的酒里做了手脚,想要陷害娇娇和赵七爷?”

“可不是,那孩子可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崔延孝一脸的无奈,受了气都没有地方出。

二夫人忽然跌坐在椅子上,虽是笑着可满脸的气愤和不甘:“她可真是聪明,这个时候插上一脚,我们怎么还有脸去提亲。”

顾若离再不是东西,那也住在建安伯府,是崔延庭的继女,哪有正经人家,说了一个女儿又将另外一个也推去给同一个人。

就是给她几张脸,他们也不好意思用。

“这下好了。”二夫人摇着头道,“鸡飞蛋打,连赵远山都嫉恨我们了。”

那时候就该顺着方朝阳,将她送庙里做姑子去才好。

“你别气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想想怎么补救吧。”崔延孝叹了口气,“赵远山不是好相与的,他要是知道了语儿在他喝的酒里下药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二夫人扶着额头思虑重重:“我几天回家一趟,和我兄长商量一下。”

顾若离戴着帷帽领着两个丫头,莫名其妙的跟在赵勋身后,赵勋也不说话,负着手走在前头,若非他身姿笔挺气质英武,她大概会联想到前世里退休的老干部。

俯瞰众生,说不定还有颗跟渔网一样的心。

“赵七爷。”顾若离走了几步在他身边,“你没事做了?”她不相信他是那种闲着无事,会出来散步的人。

更何况,朝堂里那么多事等着他,他怎么可能闲。

赵勋侧目看她,隔着帷帽看不到她的神色,只有声音徐徐道出来,不紧不慢的,颔首道:“有事。现在正办着。”

“你逗我玩呢。”顾若离就不想和他客气了,“一会儿我工作,你要是想参观的话就自便吧。”说着,她走在了前头。

小丫头的爪子亮出来了,赵勋抿唇眸中含笑。

他想到刚才在建安伯府时她的脸上的表情,崔婧语闯进来,她半点惊讶也无,看来,正如她所言,她对这些虚名确实是一点都不在乎。

那她在乎什么呢。

张丙中从合安堂迎了出来,笑盈盈的喊道:“师父,还以为你下午不过来呢,方才东山药馆的郑掌柜来找你,说有事请您定夺。”又道,“我请他明天再来。”

“可能是契约的事情。”顾若离说着进了门内。

赵勋微微驻足,看着张丙中,忽然就想到在那些马匪的村子里,顾若离为了救那些人而和他对峙的情景,她说她对事不对人…现在看来,她还是有收获的。

至少得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徒弟。

“赵远山。”张丙中看见个男子站在门外,因为太过显目,他想忽略都难,赵勋颔首走过去,拍了拍张丙中的肩膀,“许久不见!”话落,当先跨进了门内。

张丙中愣愣的看着他,他们很熟吗?可是这话他是一个字不敢说,只得垂着头跟着赵勋进门。

大堂内人来人去非常热闹,顾若离一进去就被人围着说话,赵勋也不介意,跺着步子晃悠悠的走着,引着大家都忍不住去看他,可又觉得这人气势不凡,有些胆怯的离他远一些。

顾若离觑了赵勋一眼,又被人拉着说着话。

赵勋在前面绕了一圈,一副真的来参观的样子,随即又走到后院,后院里空空的,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一口井。

他立在井边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顾若离走到后院,喊道:“赵七爷,不去前面喝茶?”

“没看到霍小哥。”赵勋转头过来望着她,顾若离回道,“他走了,说过几年再回来。”

赵勋扬眉,问道:“过几年回来啊,你不去找一找?”话落,看着她。

“他没说去哪里,找不到。”顾若离叹了口气,“他的事情他有做主的权利,我干涉不了。”

这是提到那小子,所有失落了?赵勋扬眉,顺口就换了话题:“明儿将牌匾摘了,请圣上再给你重题一副。”

她忘记这件事了,一直挂在头顶上没有在意,顾若离点着头道:“你不说我没有想到,这就让张丙中拿下来。”她说着转身就朝前头去,赵勋看着她,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顾若离才回来,松了口气的样子:“拿下来了,若不然一直挂着太不成体统了。”

“你不必这么紧张,不过一块匾罢了。”赵勋望着她道,“圣上也断不会因为这点事而对你心生不满。”

顾若离不敢,她和他不一样啊,情分不能消磨。

“我回去了。”赵勋说走就走,顾若离啊了一声跟着他问道,“不是说没事的吗。”

赵勋忽然停下来看着她,含笑道:“不舍我走?还是反悔了?”

“不是。”顾若离摆着手,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我就话赶话说一句罢了。”

赵勋哈哈一笑,摸摸她的头,又觉得隔着帷帽不舒服,便收了手,道:“逗你的,我走了!”话落,大步穿过合安堂的中堂出了门。

“他来做什么的。”张丙中见赵勋一走就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不会是打合安堂的主意吧。”

顾若离摇头,她要是知道他来干什么的,就不会猜不透他的意思了。

“随便吧。”顾若离无奈,既然猜不透那就索性不要猜了,他是什么目的,早晚都会露出马脚来。

崔延庭在宜春侯府坐了好一会儿,见天色渐渐晚了才离开,他不想回家,径直去了外室那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院门大开,里头黑灯瞎火的。

他心头一跳,大步跨进了门内,喊道:“苏儿…”

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就连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迎出来。

寻常不是这样的,苏儿不出门,只要他一来就会高兴的迎到门口来,今天也太异常了。

他推开房门进去,开了柜子箱笼以及梳妆台上的妆奁匣子,所有的东西都在,除了住在里面的人不见了。

“出了什么事。”崔延庭大步出来,去瞧隔壁院子的门,里头走出来个人,他问道,“劳驾问一声,隔壁住着的人去哪里了?”

那人认出崔延庭,立刻就回道:“下午来了十几个婆子,将里头的住的女人以及丫头婆子都带走了,至于去哪里了,我不知道!”

“带走了。”宛若一盆兜头浇下来一样,崔延庭定在原地,他喃喃重复道,“被带走了,谁会带走她们?”

那人又道:“来的婆子给你留了话。”话落,崔延庭清醒过来,问道,“什么话?”

“给你脸不要脸!”那人说完,觉得怪怪的,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是婆子留的原话!”

崔延庭浑身一怔,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除了方朝阳没有别人。

他连道谢都没有来得及抬脚就走,在巷口上了马车,怒冲冲的道:“回去!”

马车飞奔回去。

肯定是顾若离告诉方朝阳苏儿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将苏儿带走。

这两个泼妇,泼妇!

他大步穿过内院的如意门,一路上丫头婆子见着他个个噤若寒蝉,现在家里的气氛太诡异了,轮不到她们站队,所以不管见到哪个主子,都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滚开!”崔延庭懒得装,他心里的火蹭蹭的冒,也不管是谁一脚踹了,径直拽开暖阁的帘子,喝道,“方朝阳!”

暖阁里没有人,他一愣就听到身后一道女声似笑非笑道:“呵!来的还真是快。”

“方朝阳。”崔延庭眯着眼睛瞪着她,“苏儿是你带走的?”

方朝阳穿着一件大红的褙子,头发松松的挽着,面颊微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举手投足皆似画一般,风情万种。

“是啊。”她推开崔延庭进了暖阁,道,“不是给你留话了吗,还要来问。”

她就好像是说寻常事一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崔延庭喝道:“你…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把人交给我。”

“我卖了。”方朝阳伸手就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似乎有些不满意的样子,皱眉道,“听婆子说容貌不错,约莫是能卖点钱的。”

崔延庭气的直抖,指着方朝阳:“卖了,你居然将她卖了。”他来回的走,又停下来瞪着她,“你信不信我现在休了你。”

方朝阳自己给自己斟了茶,端着慢慢喝,许久才抬头看着他道:“信啊,休吧!”

他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了个倒仰,休了?他那天没有休,今天就更加不敢休了。

堂堂郡主,是随便就能休掉的吗。

崔延庭不由深吸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好言道:“朝阳,你我的事不要殃及旁人可好,苏儿她一向乖巧,什么麻烦都没有给你招,你为何就容不下她呢。”又道,“不过,要是你不高兴,那我就给她点银子,让她回家去,我向你保证,再也不去她那边了,行不行。”

方朝阳放了茶盅,就跟第一次认识他一样,面露惊讶:“崔玉林,你不会是当我拈酸吃醋才发卖她的吧。”

“难道不是?”崔延庭冷笑,女人不就是这样,就算看着不在乎,可还是会彼此间争斗争宠,就连方朝阳这样的清高的人,也不例外。

方朝阳咯咯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你是脑子这两年丢了吗,我为什么要吃醋,你哪里值得我吃醋?”

崔延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再也绷不住脾气,咬牙切齿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不是告诉你了么,你让我滚出去…我便记住了,就这么简单。”又道,“我想想,今儿卖了苏儿,明儿卖谁呢…”

崔延庭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方朝阳当时受了那么大的气,为什么在顾若离封了县主后却不走,也不和他和离。

他以为她心里还是念着他的。

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为了报复他,而留下来的。

“你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她交出来。”崔延庭忽然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娶方朝阳,就算他丢了爵位,也不该去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将她娶回来,如今她就像一条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起来咬你一口。

“卖了就卖了,你要是爱的深就自己去找。”方朝阳摆摆手,“去吧,我说了没事别来我这里,弄脏了我的地方。”

崔延庭蹭的一下站起来,将炕几上的茶盅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方朝阳眼睛一眯,起身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崔玉林我告诉你,在我方朝阳眼里你就是个贱人。一个贱人也配在我面前呼来喝去。滚!”

崔延庭被打急了眼,反手就要还回去,方朝阳头一抬,冷笑着道:“你试试!”

他心头一跳,手举的高高的,就是不敢落下去。

“方朝阳,你不要太过分了。”崔延庭大喝一声,“我这去宫中,求圣上做主,让你我和离,我看看你还嚣张什么,一只破鞋也当自己是块宝。”

方朝阳眯了眯眼睛。

“好啊。”暖阁的帘子掀开,顾若离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抱着手臂挑眉看着崔延庭,“侯爷要去宫中那就一起好了。”

崔延庭一愣朝门口看去,指着她道:“是你告诉方朝阳的?”

顾若离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不过崔延庭这么一问她便明白过来,走到方朝阳身边抬眉看他,道:“谁说的有什么区别,除非伯爷没有做,否则早晚都会有人知道。”

崔延庭冷冷的看着她,指了指她又看着方朝阳:“好,你们母女好样的。”他说着,怒哼一声,摔了帘子出去。

“还有件事忘了说了。”方朝阳轻描淡写的道,“你既将人送去庵庙,就索性剃头罢了,你舍不得,我替你办了。”

崔延庭猛然回头盯着暖阁,她什么意思,是说她逼着语儿剃头了?

这个泼妇,这个贱人!

崔延庭攥着拳头,大步出了门,边走边喊道:“备车,去清濯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