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落了赵勋半步,含笑道:“黄大人猜的不错,我送铁券和圣旨回来,过两日便请人开始动工,不知手续上,可还要补充什么?”

“不…不用。”黄章摆着手,笑道,“县主只管动工,若是人手不够,下官帮您找,都是手艺好又可靠的。”

顾若离就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就有劳黄大人了,这真是雪中送炭。”

黄章附和着笑着,又小心翼翼的去看赵勋:“不知赵将军此番来庆阳,可有用得着下官之处。”

“无事。专门护送静安县主回乡。”赵勋说着,大刀阔斧的坐在正厅里,黄章听着心头一跳,忍不住去打量赵勋和顾若离,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几次,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赵将军和静安县主不会是…

肯定了,要不然赵将军怎么可能送静安县主回来。

完全有这种可能。

黄章心头快速的跳着,这么说来,面前这位小姑娘不但是县主,将来还很有可能是镇国将军夫人。

那么他就更加不能得罪了。

不但不能得罪,还要供着敬着,要不然到时候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辛苦赵将军了。”黄章拿帕子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道,“是下官失职,若是知道县主回来,一定会派人去京中迎接。”

他说完,去看赵勋和顾若离的脸色。

顾若离还好,面上含笑,温和的看着他,而赵勋方才一直沉着脸的,满身的杀气,但这会儿却明显感觉到他神色舒缓了一些。

这就好,这就好!

“县主如今在哪里落脚。”黄章知道顾家族里还有人的,顾若离可以去那边住,就听到她道,“我父亲生前在铜锣巷置办了一间宅子,我现在住在那边。”

黄章应了一声:“那边清净,可真是好地方。”他说着,眼睛咕噜噜一转,道,“那…恩德侯和世子的坟可要再修葺一番?”

顾若离点头道:“我还没有得空去看,应是要修的。”

“那此事就交给下官办吧。”黄章一副保证办好的样子,“恩德侯追封,是庆阳的荣耀,这事理应由我们出面。”

这个人真的很圆滑,她还没提,他就主动揽下这件事了。

顾若离朝赵勋看了一眼,又含笑和黄章道:“那就有劳黄大人了,明日我去看过选了址,就派人来告知大人一声。”

“要的,要的。”这么一会儿,黄章的心情从云端掉入泥沼,又蹿了上去,他心跳这会儿还没有平,“县主只管吩咐。”

顾若离笑着颔首。

“郑陆这两日就会押送到你处。”赵勋冷着脸看着他,“如何处理,你看着办。”

怎么处理?黄章想不到啊,赵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转了几圈,忐忑不安的道:“那…那就定案后押送回京,您看行不行?”

赵勋忽然就露出满意之色,看了他一眼。

黄章几乎腿一软要跪在他面前了,这位赵将军真的是心思难猜,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个阎王来他这里,却没有要他的命,是不是就表示他在阎王眼中还有点价值?

黄章顿时期待起来,往后对县主要客气周到点,让赵将军满意了,说不定以后他就成了他的人了。

这以后,再在朝中办事,可就不会像这样缩手缩脚,不敢走动了。

顾若离和赵勋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出了衙门离开了。

黄章一直送到门口,这才真正的觉得松了口气,忙吩咐自己的师爷:“快去查清楚,恩德侯和世子的坟,按祖制该怎么修,都弄清楚了拿来给本官看。”

师爷应是,立刻忙活起来。

“派人去药庐巷那边候着,看见县主动工时就告诉本官,本官要亲自到场助阵。”圣旨和铁券要等祠堂修好了再进去,但宅子动工时动静也绝不能小了。

顾若离出了县衙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赵勋笑道:“你方才的样子,连我也被吓着呢。”

“怎么没有瞧出来。”赵勋质疑,顾若离就掩面笑着,道,“总要稳住才是。”

赵勋失笑,陈顺昌迎了过来,看着顾若离道:“没有动手吧?”他们也不敢和赵勋动手吧。

“没有。”顾若离笑着道,“有赵将军,他们哪敢。”

陈顺昌点着头,回道:“那是肯定的。”又道,“那黄大人怎么说,由官府出面给老太爷修宅子吗。”

“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找回了场子。”陈顺昌高兴不已,又对赵勋道,“多谢赵将军压阵,要不然我们三小姐一个人,肯定拿不住这个油头一样的黄大人。”

顾若离目中隐隐露出骄傲之色,去看赵勋,就见他微微颔首道:“无妨,娇娇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顺昌一愣,他虽老可还不傻,赵勋这话中意思太清楚,他惊愕的看了眼赵勋,又看着顾若离,随即忍不住拉着顾若离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三小姐,您和赵将军这是…”

“没事。”顾若离不敢说,怕吓着他,毕竟这事儿对于她来说是无所谓,但对陈顺昌而言就太惊世骇俗了,“您别胡思乱想。”

是他胡思乱想了吗?他又忍不住去看赵勋,偷偷觑了一眼,心里直发毛。

是赵将军喜欢三小姐,所以才千里迢迢送她回来?要不然他一个镇国将军,怎么会纡尊降贵,送三小姐回来。

陈顺昌又去看顾若离,三小姐从来性子就木,也不喜欢和人接触,每日不是不是看书就是背药方,她什么都不懂,年纪又小…

可千万不要被赵将军给诓了,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陈顺昌顿时心里燥了起来,想着找个机会提醒顾若离一句。

顾若离不敢和他多说,转过身瞪了眼赵勋,低声道:“就你惹事,把陈伯吓着了。”

赵勋负着立着,一副坦然的样子。

一行人上车回家,路过顾氏合安堂原来的铺子时,马车停了下来,顾若离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就看到原本的同安堂的牌匾已经换成了药铺的名字,里面没什么客人,稀稀拉拉的透着冷清。

“小姐,这是原来的同安堂吗。”欢颜探个头超外看去,一脸的好奇,顾若离颔首道,“嗯,以前这里很热闹,街边不但铺子林立,就是小商贩也常为了抢个地儿摆摊子而争执着。”

没了顾氏同安堂,这条街就再没有原来的繁荣了。

“等你再开就行了。”欢颜安慰着道,“到时候这里还是会热闹非凡。”

不一样了,没有了顾解庆,就算她重开了也不会再有原来的兴盛,更何况,她也不能长留庆阳。

“咦。”欢颜另外一边跑来的人道,“那边怎么了,有人打架。”

顾若离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对面有三个人揪捆着一个三十几岁的气质儒雅穿着一件半旧灰白长褂的男子,朝这边过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气势汹汹的吵嚷道:“杀人偿命,你休想摘干净,我们要让全庆阳的人知道,你就是个庸医,庸医害人!”

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上头躺着人蒙着一张白色的布。

她听着心头一跳,就看到那个男子绷着个脸,一言不发,但拳头却是紧紧攥着,仿佛憋着一股劲似的。

“大夫治病总有失手的时候。”后面跟着几个人,好像是男子的朋友,辩解着道,“你们家的人本来就要死了,若非岑大夫,他还挺不过三天,你们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将所有的责任推在他身上。”

“生死有命,要这是这样我们当然不会追究。”对方的人就喝道,“可你问问他,他做了什么,他将我父亲的肚子剖开了,还放了那么多的血,若非这样,我父亲也不会死。”

那男子动了动嘴,低声辩驳道:“他肚子里的血不放出来,三天也撑不了。”

“放屁!”旁边的人愤怒不已,一把打在男子头上,喝道,“你不剖开他肚子他能死,你这种人,就活该千刀万剐。”

那男子发髻散在一边,虽狼狈不堪却依旧露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倔强。

“居然剖开别人的肚子。”欢颜听着掩着嘴一脸的惊讶,“他这是杀人啊,难怪被人家的家人揪着要送去衙门。”

顾若离拧着眉,掀开车帘看向赵勋,赵勋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正超她看来,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去衙门?”

“嗯。”顾若离点头道,“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剖开肚子,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这个人在给对方做手术。

肚子里有血,很有可能是脾脏破裂,他不会做引流就开膛放血并不算奇怪,不过尽管如此,病人在挺过三天后还是死了。

这个时候,没有很好的消毒和无菌环境,以及没有抗生素,手术后病者恢复存活的几率太低了。

死了也并不奇怪。

但是,这位大夫的大胆和想法,却让她震惊!

“好。”赵勋看到了她眼中的好奇甚至于狂热,便明白她对此事的态度,“跟着他们。”

马车随着他们往衙门而去,一行人依旧吵吵嚷嚷推搡着,欢颜不解的道:“县主,您要去救这个人吗。”

“不是。”顾若离摇了摇头,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以前,她不能断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无辜,“看过再说。”

欢颜哦了一声。

那些人在府衙门口敲了登文鼓,赵勋就带着顾若离一行人从后门进了衙门,黄章听到他们又回来的消息,忙迎了过来道:“赵将军,县主,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前面有人击鼓。”顾若离道,“黄大人您接了案子开审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在后面旁听?”

黄章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县主是认识被告,还是原告?”他心里已经将一会儿要怎么处理想了一遍。

“我谁都不认识。”顾若离道,“是一则医疗纠纷,我只是单纯的好奇,黄大人不必理会我,您只管按规矩办事就好了。”

黄章一脸惊讶,随即又想到顾若离也是大夫,通常大夫对这种事都比常人要好奇一点,他定了心,道:“那请赵将军和县主随下官来。”

顾若离去看赵勋,赵勋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跟着黄章去了正堂,黄章让人在一侧架起屏风,又摆了椅子,赵勋和顾若离各自落座。

“你认为那位大夫剖腹医治没有问题?”赵勋能想得到顾若离此刻的心情,她若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荒谬,就不可能要来这里看,而且,她用的词是医疗纠纷,那么也就是说她的态度至少是中立的。

“嗯。”顾若离低声解释道,“剖腹医治本身并没有问题,只是寻常大夫若是没有经验轻易不能做,而且,目前没有抗生素,就算手术成功了,病人存活的几率也只能凭运气。”

手术问题不大,在十三世纪的欧洲已经有理发师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可是消毒,却要到十八世纪,李斯特才发现并重视起来,至于抗生素更是要到十九世纪才被英国的弗莱明发现。

在那之前,所有的手术病人的存活率不足一半。

“你…会做?”顾若离说的这句话,赵勋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医术上的事情他当然不懂,就连她用的词语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禁新奇,“你祖父教你的?”

剖腹治疗,不但是他第一次听到,就算去和杨文治提起这件事,他怕也是惊奇不已。

“我不会。”顾若离摇了摇头,她观摩过,但到底不是学西医的,对于手术她不比这里的大夫要高明多少,“只是在书上看过。七爷不记得华佗和曹孟德的故事?”

赵勋当然知道,可是那并没有成功,而且,华佗也因此丢了性命。

“那是雏形。”顾若离解释道,“至少,在神医华佗看来,开颅治病也不是毫无可能的。”只是现在还做不到。

赵勋扬眉,打量着顾若离,她说的很认真,眸光是炽热的,似乎对正从门前被人揪着推搡着进来的那位大夫,隐隐露着一丝期待。

她是在期待能遇到一位医术高深的大夫吗?

就好像学武之人,总想遇到高手好切磋一番。

心里想着,赵勋也不禁生出一丝期待来,随着顾若离朝门外看去。

担架摆在院子里,那些人吵吵嚷嚷的进了门,随即,穿着官袍的黄章从后面出来,目光在屏风后停留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才坐到正堂,顿时喝道:“堂下何人。”

堂下的人纷纷跪了下来,原告就就自我介绍:“回禀大人,我等乃是城外十里坡毛后村人,叫毛根。”又指着身边的两人,“这是我两个弟弟,毛叶毛阳。”

黄章颔首,问道:“你们是原告,状告何人,所谓何事。”

“大人,我们状告岑氏医馆的岑琛岑大夫。告他故意害我父亲性命,求大人严加惩办,以命抵命。”毛根说着,就指着一边岑琛,“就是他,他害死我父亲的。”

要是平时,黄章哪有这个耐心,但今天赵勋在,他不敢太随意,更何况,顾若离明白表示过她对这个案子有兴趣,所以更要细细的问:“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是这样的,我父亲三天前上山砍柴,从山坡上滚下来一时昏迷不醒,满嘴鲜血。我们就进城了请了岑大夫,他看见我父亲的病情后,也不用药,也不针灸,就拿着一把小刀将我父亲开膛破肚,说要放血…”

“开膛破肚?”黄章听了也瞠目结舌,“好大的胆子。”

毛根一看黄章的态度,就越发的激动的起来:“我们拦不住啊,他说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大人,您说说看,肚子都破开了还能活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他还这么做,分明就是有意要害死我父亲。”

他说完,他的两个兄弟就点着头:“是,他就是有意要害死我父亲。”

“岑琛!”黄章大喝了一声,随即就听到茶盅的盖子咯噔一声盖上的声音,他心头一跳话锋顿转,“他们说的可是属实?”

岑琛回道:“大人,病者腹内出血,若不开膛根本活不了,只有开膛放血才能有一线生机。”

“胡说。”毛根就喝道,“从古至今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开膛也能活下来的,你分明就是杀人。”

岑琛还想说什么,可说到底人确实是死了,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118 分别

“住口。”黄章呵斥毛根,“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吵嚷,”又道,“他当时开膛时你们又在何处,为何不拦着他?”

毛根就回道:“大人,我们拦不住啊,而且他说的信誓旦旦,说只有开膛我父亲才能活。我们也不懂这些,所以就任由他去了。”

“可是这样?”黄章问岑琛。

岑琛回道:“大人,当时他们是同意了的。不过,人确实是死了,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推脱不了责任。该怎么治罪,听由大人发落。”

黄章暗暗点头,这个人倒是拎的清,他看向毛根正要说话,就听到堂外跟着岑琛来的朋友就道:“大人,就算岑大夫不开膛,病人也是必死无疑,他摔断了肋骨,又破了脾脏大出血,要是不管他活不过一天,大人,这怎么能算岑大夫杀人呢。”

黄章听着一愣看向岑琛问道:“可是这样?”

岑琛点头:“当时病者情况危急,若不开膛放血,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黄章正要说话,忽然周铮从里头走了出来,站在一侧低声道:“县主的意思,大人可以请大夫或者仵作来,检查死者的身体。”

“是!”黄章应是,立刻就道,“去请仵作来,勘验尸体!”

毛根并不反对,可听黄章的态度不太对,他回道:“大人,我父亲就算病情危重,可岑琛的责任也不可推卸,他若不开膛,谁知道换了别的大夫来吃药针灸排血就没有生机呢。”

“废话!”黄章喝道,“所以才要验尸。”

顾若离打量着岑琛,这么近看,才发觉他满眼血丝,非常狼狈。

不知道,他是第一次动手术,还是以前就曾经做过并且成功过。

岑琛也感觉到屏风后有人,方才也正是屏风后的人请黄章验尸的,看来,此人对医术也颇有研究。

难道对方认同他的手法吗?

不会的,没有人认同他。

歇了堂,过了一会儿,衙门里的仵作和外头请来的一位大夫都被召了过来,仵作抱拳道:“大人,验尸血腥,可要移去停尸房?”

“不用。”黄章也不想看,可难保顾若离不想看,“都是见过生死的人,何惧血腥。就在这里验。”

仵作应是,让人将担架抬着进来。

白色的布被扯开,纵然见过各式各样血腥的差役皂隶们也纷纷转头过去不看。

黄章心头翻腾,顿时移开了目光,摆着手道:“快验。”

“呀!”欢颜捂着眼睛,“肚子居然真的被剖开了,好可怕。”

顾若离却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望着,屏风的缝隙很小,她看不清,只能看到那具尸体的腹部有一道竖切的伤口,伤口原先应该是用纱布包裹的,但此刻纱布已经不在,所以那刀口便清晰的落在众人眼前。

约莫两寸,皮肉外翻,翻开的皮肉有些发白腐烂的样子,因为隔得远她看不到内脏,但是刀口的位置还算准确。

没有缝合,只用纱布包裹着,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伤口很容易溃烂感染从而引起败血症一类并发症…这样若能存活,只能说明病者的命大,而非大夫的水平高。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列手术是顾若离来这里十几年后,第一次听到并且亲眼所见。

她有些激动。

“怎么?”赵勋看着仵作在验着伤口,而那位大夫则不停的在一边干呕,他转头看着顾若离,“这样的伤口切开,有可能活下来吗。”

顾若离摇头:“可能性很小。”她坐了下来,低声道,“伤口没有缝合,术后环境太过恶劣。”

赵勋打量着她,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即便她不会开膛,但肯定比岑琛要懂的多。

他忽然很好奇,她在顾府的那十几年,顾解庆都是怎么教她的,而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小的年纪,在医术上如此老道,所知所懂都要远远高于普通大夫,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神童就能做到的!

好奇的同时,他又有些得意,好在这样奇怪又出色的姑娘,将来会是他赵远山的媳妇。

“大人。”仵作验完了尸,又将白布盖上,将此人的全身的伤都说了一遍,着重道:“…而致命的伤,应该是左边断掉的两根肋骨,肋骨扎破了脾脏而引发出血造成的。”

白布盖上,黄章重重的松了口气,看着仵作问道:“那你认为,若不开膛此人能不能活?”

仵作虽对人体了解通透,可毕竟不是大夫,他朝一边脸色惨白的大夫看去,回道:“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你说。”黄章就看向那个大夫,大夫忍着恶心,就回道,“若真是肋骨折断戳破了脾脏,病者就会立刻死亡,鲜少有存活的。”

这要是能治好,可真是世间奇闻。

黄章听着微微点头,看向岑琛:“你当时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决定给死者开膛放血?”

“是!”岑琛回道,“只有放了血,将肋骨归位固定,待脾脏长好人就能活了。”

不等毛根反驳,一边的大夫听不下去了,指着他道:“岑大夫,你真是疯了,平日里和我们说说也就罢了,你怎么真的能给人开膛剖肚,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岑琛没有说话,他们不懂,他不想白费口舌。

“大人!”毛根激动的道,“他明知道开膛后我父亲活不了他还这么做,作为一个大夫,他就是失职。而且,就算别的大夫说我父亲活不了,可谁又知道,要是不开膛我父亲就真的会死呢。”

这就是在狡辩了,黄章从来就不怕别人脚边,他就盯着毛根看,问道:“少废话,说你想干什么。”

“杀人偿命。”毛根义正言辞,“要不然就赔一百两银子,作为赔偿。我父亲年纪并不大,家中的田地都是他在做,如果他没有了,这些损失无法估计,而且,我兄弟三人都未成亲,不过几日的功夫,我们就成了无父无母的人,往后谁还愿意嫁入我们家,这损失也要这个庸医赔。”

按黄章的意思,毛根的话并不过分,如果他们不追究,那么就让岑琛赔钱,如果追究,就依法坐牢,虽不至于偿命,可十来年的牢狱是跑不掉的。

“岑琛,你是什么意思?”黄章看着对方,问道,“他让你赔一百两银子,你若是愿意赔,那此事就这么了了,毕竟你开膛破肚有违医德,赔点钱并不过分。”

岑琛跪着,回道:“大人,小人没有一百两,家资合计不过十几两,愿意全部赔给他们,至于如何定罪,请大人定夺。”

他愿意赔,但是没有这么多的钱。

“十几两?!”毛根跟看笑话一样看着岑琛,“我父亲的命就值十几两,岑大夫,你未免想的太轻松了。”

黄章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喝道:“此事暂不定案,将你父亲送回去入土下葬,明日尔等再来公堂。”又吩咐差役,“先将岑琛押入牢中。”

差役应是,上前去拉岑琛,岑琛目光在屏风上一扫,跟着差役出去。

毛根三兄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几个差役一拦,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抬着自己父亲的遗体回去了。

“将军,县主。”黄章一见众人走退了,便立刻迎了过来,道,“不知将军和县主可有什么指示。”

他停一日明天再审,目的就是来听听赵勋和顾若离的意见。

赵勋就去看顾若离,顾若离含笑道:“大人断案秉公无私,我哪有指示。”她说着回头去看赵勋,问道,“七爷呢?”

要是以前,他大概也会觉得荒谬,现在听顾若离这么一解释,便觉得此事毛家人有些咄咄逼人,便道:“赔的有些多,你让他们协商一下。”

“将军说的对。”黄章赞同不已,“毛家兄弟好吃懒做,还想狮子大开口讹诈岑大夫,若真要赔,三十两银子就到顶了。”

顾若离惊讶的看了眼赵勋,眼中露出笑意,她私心里也是这么觉得。在手术前毛家兄弟应该是同意了的,只是出事后就反悔了,而岑琛呢,有些想当然了,什么条件都没有他却贸贸然去手术,初心虽好,可后果不曾考虑清楚。

双方都有错,判赔钱了事,在她看来也算合适了。

“我们走吧。”顾若离拉着赵勋往外走,他觉得奇怪,问道,“你不打算去见一见这位大夫?”

顾若离点头,道:“过两日再去见也不迟。”让他自己先想想,他的这次手术到底错在哪里。

他能如此大胆,想到这个方法,说不定也能联想到更多也更细致的事情。

一行人重新回了家里,顾若离一直在想着手术的事情,也回忆着前一世课堂上所学到的知识,她想起什么来,找到赵勋问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你听到了…嗯…千万不要害怕。”

“嗯。”赵勋拉着她坐下来,认真道,“你说。”

她想了想,朝外头看了一眼,确定欢颜和雪盏都不在,才低声道:“从哪里能弄得到尸体?要刚死的,肉身还没有腐烂僵硬的。”

她居然想要尸体,赵勋见她紧张神秘的样子,不由失笑:“要尸体,你不害怕?”

“活人都不可怕,死人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顾若离期待的道,“能不能弄到,或者买也行?”

赵勋就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脑子里想的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寻常女子见到血都要吓的晕厥过去,跟遑论尸体,而她却一脸期待兴奋的问他在哪里可以弄到尸体。

他几乎能想到,她要尸体的目的。

定然是开膛剖肚子去练手,像今天的事情一样,她不是觉得不该剖开肚子,而是觉得那位大夫的水平很差,考虑的不周全。

“真是奇怪的大夫。”赵勋的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虽不赞同,可还是道,“尸体很好找,战场,牢房,断头台,甚至于义庄,你若想要我便给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