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望着赵勋,问道:“此番你打算带多少人走?”

“营州中屯卫四千人,加上虎贲营调配六千,足够了。”赵勋回了,赵凌又道,“从哪边出关?”

赵勋眉头略簇了簇,还是回道:“兵分两路!”就没有细说。

“原来如此,你这样安排倒是周到。”赵凌知道虎贲营在延州,而营州中屯卫四千人在蓟州,两边若要集合一起出关,难免耽误时间,还不如兵分两路的好。

“行了行了。这事儿等晚上你们兄弟好好说。”太后笑着道,“我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摆饭吧。”又看着邱嬷嬷,“去将人都请来。”

邱嬷嬷应是各自去请人。

宴席就摆在坤宁宫的正殿中,两张桌子并排摆着,中间还架着可以涮肉的铜炉,过了一会儿圣上和皇后,以及荣王一家子都来了,顾若离第一次正面看到荣王和赵政。

这个天他穿着一件朱红的潞绸直裰,摇着一把不知是什么人题字的折扇,单手负在身后,顾若离有种错觉,仿佛他下一刻就能信口念个对子出来,一派风流浪荡的样子。

赵政穿着一件竹叶青暗纹的革丝直裰,原是披着灰鼠毛的斗篷,这会儿解了下来,面露微笑的走在荣王身后。

在他身侧则是荣王妃,笑盈盈的,最后则是梅念茹,带着乳母抱着赵晴儿,浩浩荡荡的进了门。

大家各自都行了礼,圣上道:“难得一家人聚齐,都快坐吧。”

顾若离跟着方朝阳坐在了太后这一桌,那边则是圣上和赵勋等人坐着。

男女分了两席。

赵凌的两个嫡子和一个女儿也进了门,赵安申年纪最长,剩下的两个小些,都是很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说话。

那位沈夫人和赵馨柔倒是没有来。

“好些年没有和兄长一起喝酒了。”赵政坐在了太子旁边,道“我还记得以前我们一夜喝了二十几坛酒的日子。”

赵凌哈哈笑了起来,道:“那时候太胡闹了,醉时好几日都是昏沉沉的。如今都好些年没有醉酒过,你一说我还真是怀念。”

赵政就余光就看了眼赵勋,含笑道:“兄长回来了,什么时候想喝,我和远山一定坐陪。”

“等他出征回来。”赵凌含笑道,“我们再大醉一回,为他庆功。”

赵政扬眉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嫡亲的弟弟,道:“远山此番去路途遥远,行军艰苦,为了大周,辛苦远山了。”

“不辛苦。”赵勋说的淡淡的,也扫了赵政一眼,“多谢关心。”

赵政笑着说客气。

“说什么,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荣王在对面一脸的不满,“还和小时候一样,凑在一起就没完没了的说着话。”

大家都笑了起来,太后道:“你说孩子们,你小时候和圣上何尝不是这样,一凑在一起就是层出不穷的点子,不知闯了多少祸,把哀家都愁死了。”

荣王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母亲,我都这把年纪了,您还翻旧账。”

“就属你旧账多。”太后笑着道,“要是翻起来,怕是三天三夜也翻不完。”

圣上和樊氏也笑了起来,圣上道:“母亲这样一说,朕也想到了小时候的情景了。没想到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说他们,怎么又说到我这儿来了。”荣王不满,指着赵勋,“说老七,他的帐比我还多。小时候和几个兄弟在一起,就没有一天不打架的!”

赵勋根本不看荣王,慢悠悠的喝茶。

也没有人接话。

“王爷!”荣王妃直皱眉,赵勋什么性子他不记得了?在这里说他一会儿他要是翻了脸,看你的老脸往哪里放,“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远山都要成亲的人了,您说这话做什么。”

荣王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落在了顾若离身上:“我还没和我儿媳见过面,娇娇呢。”

顾若离脸一红,荣王既然提到她了,她总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可是她是要等荣王过来还是她站起来应一句?

哪样做都不对,前者太失礼了,对方是长辈,后者显得她好似迫不及待认了这个儿媳似的。

咯噔一声,赵勋将茶盅放在了桌子上,目光淡淡一转落在了荣王脸上。

荣王一怔,站起来的动作就又慢慢滑坐了回去。

荣王妃真是恨不得泼一杯茶在荣王脸上,让他清醒一下才好!

方朝阳目光一转,扫过去看着荣王,笑道:“三哥,你的腿好了?要不然娇娇给你看看?”

哪壶不开提哪壶,荣王脸色一怔,摆手道:“没事,没事。”

方朝阳面露嘲讽的笑了笑。

顾若离低头喝茶,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桌子人算是一家子了吧,可却是没一个是关系是亲近的,不是话里藏机锋,就是摆着面上的拆台,她真怕一会儿打起来。

“都吃饭吧,几个孩子也饿了。”太后端了酒,众人就纷纷端了酒起来,她道,“过年的时候远山恐怕也不在,今儿就当过年的团圆饭了!”

梅念茹轻抿了一口酒放了下来,和顾若离道:“这羊肉很不错,你涮一些吃,薄薄的片儿一点膻味都没有。”

“好!”顾若离应是,她身后的女官便包着筷子给她涮肉,梅念茹又侧过身和赵晴儿道,“晴儿要不要吃一点?”

赵晴儿也不说话,靠在乳娘怀里嗦着手指。

梅念茹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爹爹,哥哥,姐姐!”忽然,殿外头赵馨柔拖着乳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家一愣,赵凌已经起身迎了过去,“馨儿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将她抱了起来。

“想爹爹。”赵馨柔抱着赵凌的脖子,笑着露出几个小牙,“爹爹回家。”

赵凌就为难的道:“你先和乳母先回去,爹爹晚点再回家。”他说着,将孩子递给乳母,凝眉道,“不是让你送回去的吗,怎么又抱回来了。”

乳母就垂着头回道:“小郡主要来找您,奴婢拦着她就哭,怕她哭伤了身子,所以…”

“留下吧。”太后蹙眉指了指赵晴儿旁边的空位,“让孩子坐一起,省的她哭闹。”

赵凌松了口气,让乳母抱着坐在位子上,赵馨柔坐不住一下子就滑在地上跑过去挤着赵凌坐着,满殿中就听到她一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大家听不懂,只好沉默着。

“到我这儿来。”荣王妃笑着道,“我这儿有桂花糖,馨儿想不想吃。”

赵馨柔一听有糖吃,就蹬蹬蹬的跑去荣王妃那边拿糖吃,笑着道:“我要多点,我娘还没吃呢。”

荣王妃挑眉,眸中露出兴味。

太后看着直皱眉。

“我听说营造司的职务,你压下来了?”赵政端酒和赵勋碰了碰,“你觉得颜释文不合适?”

赵勋喝了杯中的酒又放了下来,由身后的內侍将酒倒满,侧目望着赵政,道:“营造司先前由崔玉林统管,如今他人走了,自依旧还给建安伯府。崔茂燊与颜释文是舅兄,要争此位?”

“那我倒不知了。”赵政押了一口酒,望着对面正喝着酒和太子说话的圣上,淡淡的道,“此事你既管了我自不能再插手,只是今儿碰上,便替释文问上一句,成与不成都无妨,只当我没有这话便罢。”

赵勋眉色不动的喝着酒。

“不过有一点。”赵政微微侧着头,声音压低了一分,“你这一年又是打压又是高捧,扬州盐帮被你冲击的四分五裂,钱也捞了军费也够了,你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此话何讲?”赵勋扬眉,赵政就凝眉道,“明人不说暗话,青禾帮不是你的手法?”

赵勋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兄长这是在警告我?”

“那倒不是,你捞钱是为了军费,我自不会拦着你。”赵政面上含笑,语气却是冷冷的,赵勋就挑眉看他,反问道,“兄长捞钱,又是为何?”

赵政脸色微变,只是一瞬间他既含笑回道:“有你这样的弟弟,我这个做兄长的便显得一无是处,我做这些,不过是找个地方证明自己的能力罢了。”

赵勋似笑非笑,睨了赵政一眼。

“远山。”赵凌和赵勋碰了碰杯,笑着和两人道,“听说颜释文今儿成亲了?”

“迎娶的是哪家小姐?”赵凌兴味的道,赵勋回道,“是建安伯府。”

赵凌认真想了想,一拍手道:“是姑母…”说完想起来,方朝阳和崔延庭已经和离了,便道,“这可真是…我记得颜释文一直和崔茂燊是好友吧,如今倒做了姻亲,改日我们一起去,找颜释文吃酒去。”

说完,想起赵勋要走了,这边赵政就道:“我陪兄长去,远山怕是没空。”

赵凌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那边啪嗒一声,赵馨柔将筷子打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赵凌过去抱着女儿,乳母就回道,“怕是惊着了。”

赵凌就皱着眉抱着女儿来回的哄着,太后看着直皱眉,樊氏也是面露惊讶,和圣上对视了一眼。

“要不…奴婢将夫人请来?”乳母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凌,赵凌正要说话,那边太后已经道,“抱回去吧,时间晚了她要睡觉也是常理。”

赵凌就讲赵馨柔交给乳母,凝眉道:“让夫人哄一哄,别什么事都来找我。”

乳母应是,抱着赵馨柔裹着披风快步出了门。

和赵馨柔相比,赵晴儿真的是太安静了,直到现在顾若离都没有见她说一句话,乳母抱着就抱着,趴着就趴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的兴致就淡了一些,太后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就含笑道:“天色不早了,外头又下雪,就早点散了吧。”说着一顿,看向圣上和樊氏,“你们留一下,哀家有事和你们商量。”

众人就都纷纷起身各自告辞,顾若离扶着方朝阳出了门,在门外和荣王妃一家子告辞,先往宫门而去,她走着就听到荣王妃和荣王在她身后不远处低声道:“你方才说那些话做什么,远山这都要出征了,你就不能和气一点。”

“嘿!”荣王道,“现在知道关心他了,早干嘛去了?”

荣王妃被他堵了话,冷笑着拂袖道:“我看王爷是吃醉了,还是早点回去醒醒酒吧。”话落,就不再理会荣王。

太后让人关了内殿的门,开门见山的和圣上还有樊氏道:“太子既然回来了,这婚事就不能再耽误了,房里没个管事的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很不喜欢赵馨柔,倒不是因为这孩子不可爱,只是因为她母亲的出身让她很不喜。

“媳妇也有这样的想法。”樊氏道,“娘,您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

太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可闻言还是道:“你们是他老子娘,这事儿你们做主。哀家老了可不掺和这些事。”又道,“只一点你们要把好了关,出身不必追究好赖,可性子一定要稳重得体,将来可是后宫之主,弱了也拿捏不住人。”

“是!”樊氏头一个就想到了顾若离,不由觉得可惜,她笑着道,“那就让礼部着手去办,不究出身,只要性子模样好就成。”

太后颔首。

圣上和樊氏一起出了坤宁宫,樊氏挽着他,低声道:“那位沈氏臣妾看不是好省心的,母后说的对,早点选了良娣的好。”又道,“臣妾这两日就先派个嬷嬷过去,在太子成婚前断不能让她再怀上。”

圣上对这些事兴趣不大,淡淡的道:“这事儿你做主。”说着一顿,道,“不过,母后既然提出来,依她的性子恐怕心里已经有人选了。朕记得沐恩侯有个嫡女,和娇娇差不多年纪的吧?”

“是莹莹吧。”樊氏回道,“娇娇及笄时她做的有司。还是母后亲自提的。”

太后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但樊氏还是有些犹豫:“…再让礼部选一选吧?”当初太后觉得圣上的性子弱,所以就挑了她这个没什么家势的做了皇后,若现在她选了方樱,这上面婆母下面儿媳都是出身不俗,她自己便就难做起来。

“也好。”圣上颔首道,“也不着急这一时半活儿的。”

赵勋和赵凌一起去了西五所,当年他们都在这里坐过一段时间,內侍开了门两人带着酒在炕上坐下,里面有些冷,赵凌喝了两口酒暖身子,望着赵勋道:“西苑那边如何了?你不会连我也瞒着吧。”

赵勋提着酒坛子和他碰了碰,看了眼赵凌,赵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昂着头咕咚咕咚的喝了数十口,拍了拍赵勋的肩膀:“哥哥知道了,辛苦你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赵凌看着他,“其实我回来确实有些急,橙玉她…”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她又有了身子,我若不早点回来,又要拖到明年,实在是再等不得了。”

赵勋皱眉望着赵凌:“恭喜太子!”

“我又不是头一个孩子,又何可恭喜的。”赵凌笑着道,“不过她陪我走过最艰难的日子,我不能亏了她。她一直想回京城,肚子里的孩子也想在京城生,我就顺了她的意思,提前回来了。所以就没有来得及和你商量。”

赵勋含笑道:“太子子嗣繁盛是百姓之福,是好事。”

“我也觉得。”赵凌哈哈笑了起来,又道,“不过这事儿你暂时别说,母后那边还不知道呢。我估摸着他们大约要给我说亲事了,这时候将橙玉有孕的事说出去,他们定然要不悦的。”

“不过静安不错。”赵凌笑着道,“我还想着回来后给你说亲事呢,没想到你自己就定了,好小子。”

赵勋想到顾若离目光柔和了几分。

“你放心去,我们都在呢,都会照顾她的。”赵凌笑着道,“橙玉也念叨着,说想拜见静安呢,我算着等过些日子请静安去府里给橙玉看看。”

赵勋皱眉,道:“她不出诊,你若要看病就去同安堂找她。”又道,“静安擅疑难杂症,你不如找个擅妇科的大夫去看一看。”

赵凌哈哈笑了起来,拍着赵勋的肩膀,道:“可见她在你心目中还真是有份量,我明白了,明儿去寻别的大夫。”

赵勋和他碰了碰酒坛,两人喝着酒。

荣王府中,赵政和梅念茹回了自己的院子,赵晴儿由乳母抱着去梳洗歇了,梅念茹就含笑给他倒了茶,柔声道:“你晚上吃了不少酒,我让厨房给你做醒酒汤来可好。”

“有劳夫人了。”赵政抬眸看着梅念茹,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拉着她坐下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梅念茹含笑望着他,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赵政微微闭上眼睛,漫不经心的道:“你今日和静安说话了,我瞧着她性子也不是活泛的。”

“大约是做大夫的,都有些较真吧。”梅念茹含笑道,“我见她几回,每回都是我和她说话,有一句答一句,倒不见他主动攀着谁。”

赵政挑眉望着她,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还是你好,善解人意!”

“正卿!”梅念茹面颊微红垂了头,赵政抱着她在怀里,“你瞧着,远山对她如何?”

梅念茹面色变了变,随即道:“远山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是再好的女子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赵政就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含笑语气如常,笑容就越发的愉悦。

“沈氏那边你去走走。”赵政低声道,“她有了身孕,你送些滋补的过去。”

梅念茹一愣看着他,惊讶的道:“又有身孕了吗?”

“这孩子,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太子既然回来了,正室就不可能空着,更何况,这两年樊氏已经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就差人选了吧,沈氏却在这个时候有孕…

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妾身知道了。”梅念茹颔首道,“我这两日就叫人送过去。”

赵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梅念茹越发的欢喜,忍不住和她温存了一番,躺在炕上他搂着梅念茹摸着她的手,察觉她手很凉,便想起一件事来,忙推开她起身要走,梅念茹披着望着他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怕是年前还有一场大雪。”赵政说着已经将衣服穿好了,“我打算这两日关几间粮铺和木炭的铺子。”

梅念茹不明白,赵政就解释道:“在年前我定然还能赚上一笔,到时候…”他捏了捏梅念茹的脸,“你等我的好消息。”

说着出了门径直去了书房,他养的幕僚正在书房候着他,见他进来便起身行礼,道:“世子爷,今日见到太子了?”

“嗯。”赵政颔首在桌案后望着胡文贞,“先生也坐。”

胡文贞落座,给赵政倒了茶低声道:“卑职打听到,此番七爷出征兵分两路,他率虎贲营从开平卫出关,陈达秦大同则从辽东走,两面夹击额森。前驱的粮草也是分成了两路,您看…”

“此事先盯着,等他人出关后再说,还有,几方粮草也要注意着。”赵政道,“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

胡文贞点头,道:“就在太医院,他身份不显为人也老实本分,非常可靠。”

“那就好。”赵政颔首,想了想又道,“给太子的美人略等一等,这两日我和他约了喝酒,届时我再探一探。朝中的人,你提醒他们递奏疏上去,明年祭天之事,由太子代替圣上。”

胡文贞点头应是,赵政又想了想,胡文贞道:“营造司…”他没说完,赵政就已经摆着手,道,“不必说了,他将此位给了崔茂燊,颜释文那边随他去吧,我们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太子。”

胡文贞点头应是:“颜释文如今娶了崔小姐,和杨阁老也是姻亲,他向来立场不显,晾一晾也好。”

赵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和赵勋提到营造司时,用意也是试探他和颜显的关系。

看来他多虑了,赵勋向来孤傲,区区一个颜显根本不在他眼里。

方朝阳一离开皇宫就忍不住冷笑,看着顾若离道:“现在你瞧见了吧,那一家子没一个能说话的,到时候有你好日子过的。”

顾若离点着头,很认同方朝阳的话。

“我会谨慎一些的。”顾若离想了想,道,“大家能没有交集就尽量少来往。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七爷的态度,他若是向着我,便什么都不用怕。”

方朝阳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这雪真的越下越大。”顾若离掀了帘子,和方朝阳道,“等回去让崔安再买些碳和米面回来,索性也要过年了,不如多备一些,免得到了年前东西都涨价不说,还不好买。”

“都备好了,用到开春都够了。”方朝阳笑着道,“难得你想到家里的事,到是有些进步。”

顾若离也笑了起来,她还真是难得想着过日子的事情。

第二日顾若离起早去了医馆,让张丙中去多备点米面,张丙中应了带着崔氏去买了许多木炭和米面回来,他一边跺着脚在炉子边烘着火,一面吸着鼻子道:“今年可比去年还要冷,我在街上看到好几家卖炭的铺子都挂着售罄,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货到。”

“都卖空了吗。”顾若离觉得奇怪,张丙中就道,“可不是,不但是炭,就是米面也紧俏的很,买的人都开始排队了。”

大概是大家都意识到今年冬天雪虽下的晚,可却是极冷的,而且看着形势,这场雪恐怕还要再下几日才能停。

这样的天气赵勋出征,条件太艰苦了。

“我出去一趟。”顾若离说着出了门,顶着风雪去了赵勋的府上,韩妈妈亲自出来迎的她,“爷不在家里,县主可是找爷有事,奴婢让人去请爷回来。”

“不用。”顾若离回道,“他这两日就要走,我来看看你们给他收拾的行李,行军骑马太冷了。皮氅,护膝和手套还有帽子蓑衣可都备了?”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韩妈妈就笑了起来,道:“正收拾着,县主既是来了,不如帮奴婢参谋参谋。”

顾若离是真的不放心,跟着韩妈妈去了内院。

东西很简单,只有两个大包袱,一个里面装的是衣服,另外一个是两双鞋加十几块烘干的馒头。

“就…这些?”顾若离翻了翻,眉头蹙了起来,韩妈妈就回道,“运送粮草的车已经走了好几日了,爷再出发就只有马,马背上不好放东西,两个包袱正好搭着也不碍事。”

“那就让他穿在身上。”顾若离凝眉道,“手套,帽子护膝一样不得少。”

韩妈妈点着头应是:“成,奴婢这就取出来,有您说爷一定不会不听的。”说着,就让青月将东西都取出来放在包袱里。

“这皮靴。”顾若离摸了摸里面,是单层的隔水的,她看着韩妈妈道,“可有皮毛,缝一层在里头,穿着也能暖和一点。”

韩妈妈听着眼睛一亮:“县主这法子好,奴婢这就去找。”说着找了灰鼠毛旧皮氅剪出鞋垫和夹层出来,拿着线细细的缝在鞋子里头。

青月和银月也学着缝,顾若离不会只好坐在一边瞧着,又翻了皮手套出来:“这手套里是不是也能缝一层?”

“成啊。”韩妈妈道,“奴婢将鞋子弄好,就来缝手套。”

赵勋回来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走了几步就听到暖阁里传出来笑声,他不由皱了皱眉伸手去掀了卧室的帘子,随即步子就顿住,听到顾若离的声音道:“马骑的太快,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割的一样,没几日脸就能皴了,我将这瓶药膏放在包袱里,回头妈妈记得提醒七爷,让他每日洗脸后抹上一点,用完了我再给他捎过去。”

赵勋站在门外,风雪落在脸上手上,他眼底却是满满的暖意,转过身他毫不犹豫的掀了帘子,果然就看到顾若离正和韩妈妈凑着脑袋,研究者怎么样缝鞋子而不会挤脚。

“七爷。”银月和青月都起了身,顾若离抬头看他笑,赵勋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顾若离想了想,韩妈妈就笑着道:“县主来了有好一会儿了,顶着风雪来身上衣服都湿了。特意来告诉奴婢给您添上手套棉鞋,怕您冷呢。”说着话已经收了一炕的东西,“县主中午在这里吃饭吧,奴婢去让人做饭,这鞋袜手套您就交给奴婢吧。”

顾若离道谢,韩妈妈就带着两个丫头出去。

“就为了这事特意走一趟?”赵勋过来握着她的手,顾若离回道,“我怕你骑马冷,你体内寒气太重,若不仔细护着一点,今年的药就算白吃了。”

赵勋欢喜的摸摸她的头,又叹了一口气:“真想带着你一起去!”

顾若离抿唇笑着:“也行啊,我随军若有人生病受伤还能帮忙,也不是毫无用处。”

“太艰苦了。”赵勋舍不得带着她受苦,这一仗不是定在哪一处,而是不分春秋的在草原打游击战,“你安安生生在家里等我回来。”

顾若离点点头抱着他将脸贴在他怀中,闷闷的道:“你自己注意安全。穷寇莫追,杀不了额森肃清了余党也可以,至少有好些年他都恢复不了元气。”

“好。”赵勋轻轻搂着,就想起赵凌的话,低声交代道,“你既定了规矩不出诊,就轻易不要打破了,高门大户的内宅,不轻易进去比较好。”

若没有事他不会突然这样说,顾若离奇怪的道:“怎么了?”

“太子的妾室有了身孕,想让你去瞧瞧,我推了。”太子的妾也是妾,娇娇虽是大夫可也是县主,赵勋很不高兴,“他要是坚持,你就在同安堂候着,他不敢强迫你。”

原来是怕她吃亏,顾若离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谨记着。”没想到那位沈夫人怀孕了,现在怀了似乎不大妥当吧,“太子突然回来,是因为这位妾室吗。”

赵勋摸摸她的头,回道:“也不全是。你自己在京中谨慎些,有事去找先生,他会帮你!”

赵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又低头看着她的唇,轻轻柔柔的吻了上去,顾若离搂着他的脖子垫着脚回应,不过几息她便有些站不稳软软的挂在他的身上,赵勋脚下一动抱着她半压在炕上,细细的吻着眸光赤红的望着她,像是一只等着吞噬猎物的野兽:“娇娇…”

他声音暗哑,亲吻着她的脸,脖子,手搭在她的腰上隔着衣服抚摸着,可尽管心头难耐,他也没有多动半分!

“等我回来。”赵勋半撑着身子,看着她,顾若离也回望着他,凝视着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赵勋啄了她的唇,不敢再这样躺着,忙翻身坐了起来,抓了顾若离喝过的茶盅灌了半盅的凉茶!

顾若离坐着他身侧望着他,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

“我回去了。”顾若离道,“你忙你的事,等走前让人去告诉我一声,我去城门送你。”

赵勋颔首和她一起出了暖阁,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小径上,身后落了两行大小不一的脚印,赵勋让人驾车送她回去,自己则去了书房。

“赵正卿的事先生也不用特意分神。”赵勋漫不经心的道,“几件小事罢了,派个人盯一盯就好了。”

吴孝之知道赵政不足挂齿,所以点着头应道:“老夫都记着呢,您尽管放心。”

赵勋负手站在墙上挂着的域图边,微微抬头看着,没有再说话。

赵勋走的那天顾若离站在城门口送他,带着十几个贴身的随从,快步而来,看见顾若离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脚,顾若离知道,他真的是按她叮嘱的样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保重!”顾若离朝他挥挥手,低声道,赵勋颔首看了她一眼,策马飞奔出城。

欢颜在一边泪水涟涟的望着周铮,周铮看了她一眼,觉得莫名其妙,夹着马腹一溜烟的就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