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战受伤死人是难免的,这个药的功效太重要了。

“如果能这样那是最好了。”顾若离点着头道:“那索性多让几个人回去,再带点物资过来,我一会儿列个清单,行不行。”

赵勋自然不会反对,抱了抱她,道:“我去安排,稍后就走。具体的细节你来安排。”

顾若离应是,赵勋要走又想起来什么指着病床,“记住了,让孙刃做。”

“知道了,知道了。”顾若离决定以后尽量避开赵勋,免得他心里心里不舒服。

他这才满意的走了。

白世英随即进了门,看着她也是忧心忡忡的,“我今天就走吧,尽量节省时间。”

“我方才和七爷说过了,你带着二妮回去,她在一边给你生活打下手照顾你起居,制药的上你不让她碰就好了。”顾若离道。

白世英颔首,忙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她由周修彻带着一队十个人骑马走了,顾若离见白徵目送他们,不由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随她一起回去。”

“不用,我去了也帮不上她的忙。”白徵回头看着她淡淡一笑,道:“还是留在这里,能照顾伤兵。”

顾若离拱手,道:“有劳了。”她转身去检查昨天治疗过的伤兵,毛顺义留在医帐里。

条件太艰苦,昨晚虽搭了许多帐子,可到底不能和在城里比,她一间间的去看,每个军帐里都留着十个人,方便大夫照顾,等走了一圈给大家换了药去最后几个时,就听到里面有呻吟声,她微怔撩开帘子进去,就看到里面或躺活卧了七个人,三个人靠在被子上打盹,另外两个人则是熟睡着的,而剩下的两个则是满脸通红的躺着,显然已经高烧了。

“什么时候发烧的。”她一上午查了数百人了,发烧的不过七八个,这里就有两个,她上前去摸了两人的额头随即倒吸了口冷气,烧的太高了,肯定是伤口有炎症的缘故。

旁边坐着打盹的一个伤兵就道:“顾大夫,他们都是后半夜才开始发烧的,一直迷迷糊糊的。”

“伤的是哪里。”顾若离解开其中一人的伤,发现是胸口受了一刀,肩膀上还有肩伤,伤口不算很深,所以只是包扎了一下上了伤药,但是伤口附近红红的,明显已经感染发炎了。

另外一个是后背,和旁边这个人一样,伤口附近的肉已经闷的有些发白。

“怎么会这样。”她忙起身对外面吩咐道:“让欢颜姑娘带着药过来。”

立刻有人帮着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欢颜来了,给两人重新喂了好几种的药,顾若离洗手将出现的腐肉去了,拿针缝合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她想了想,将百氏秘药拿出来,一人喂了一颗,又心疼的抱着匣子,蹙眉发了好一会儿呆。

还有两颗,要是再有这样的病症,可怎么办。

“顾大夫。”说着话,外面有人冲了进来,急躁躁的道:“听说您在这里,你快去隔壁看看,有好几个人都发烧了。”

顾若离面色大便,和欢颜交代了一声的,带着药箱就跑去了隔壁…

她心头的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也不是对谁,只是恨躁,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两个帐子住了二十个人,她怀疑是不是环境太差还是空气不流通互相交叉感染,居然十一个人都不同程度的伤口发炎,她拆开纱布一看,又是随意上了止血的药粉包扎了一下,她喊着欢颜,“过来喂药。”

欢颜哦了一声,扶着人将一样一样的药喂下去。

顾若离不得不重新消毒上药,门外齐戎边进来边道:“顾大夫,我来吧,你两个晚上都没睡觉了,快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大约和没睡觉药又没有了的缘故,她很急躁,“他们都发烧了,要是再不护理怕就算是上了药也救不活。”

齐戎啊了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外伤发炎是常事。”闵正兴随后进来,云淡风轻的道:“所以说风险大,就是这个道理。”

四百多个伤兵,她总不会以为自己每一个都能救活吧。

“十个人发烧,就不是常事了。”顾若离摇了摇头,抬头和齐戎道:“你去问问陈达或者周铮,还能不能匀几个帐子出来,他们这样的不能都待在一起,情况会越来越糟。”

她的药不够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齐戎应是而去。

闵正兴有些不悦,蹙眉道:“顾大夫,你救治的那位肋骨断掉的伤兵,情况如何?”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顾若离头也不抬的包扎,闵正兴就看到他正复治的伤兵是他昨天经手的,又去看另外几个,人他不记得,但是纱布包扎和上药的手法他是认得出的。

“顾大夫,我也发烧了。”说着话,外面有人扶着门进来,软软的一进来就倒下去了,闵正兴离的近,好不容易将伤兵拉住,才发现他是腿上的伤,包着纱布已经渗出血来了。

“快让他躺下来。”顾若离深吸了口气,闵正兴去拆纱布,发现这个人也是他治过的,他微微一怔拆开纱布,就看到腿上的伤口也是周围发白微红,发炎的表证。

“一样的情况。”顾若离道:“看来不是细菌感染,就是上药时没有仔细消毒消炎。”她扶着倒在地上的人,“上药后你喝药了吗。”

那人摇头,“上完药我就走了,什么都没有啊。”话落去看闵正兴,“闵大夫是吧。”

闵正兴脸色有点难看,点了点头道:“是!”

顾若离皱眉,回头去看其他几个人,他们也是一样的说法,她还发现这几个人都是闵正兴经手的,她不禁皱眉也不去看他,只对醒来的伤兵道:“这两日忌口,每日早中晚回头稀粥配馒头,别的东西一律不准碰,尤其是牛羊肉和酒,记得吧?”

他们哪敢不听,纷纷点头应是。

顾若离半跪着,将每个人的伤重新打理了一遍,才起身起来,忽然眼前一黑欢颜忙过来扶着她,道:“您快去歇会儿,我帮您守在在这里。”

她是有点急了,点了点头,道:“我就在外面坐着歇会儿,你先守着他们,要是烧更高了,赶紧来告诉我。”

顾若离就在外面的草地上铺了个被子,往上一趟就睡着了。

闵正兴则站在帐子里许久才动了动,又飞快的出门将剩下的几个帐子都检查一遍,又有两个人发烧了,而且一样是出自他手的病患。

外伤发烧发炎很正常,要是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异常突兀。

要知道,这里数百个外伤的兵,发烧的不过十来个,而这十来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经他手治的。

这就奇怪了。

“师父。”齐戎进来看着他,低声道:“那些伤兵是您治的?”

闵正兴不是敢做不敢担的人,便点头道:“都是经过我手。”

“怎么会这样。”齐戎也想不通,“你上药前洗手了吗,伤口周围用消炎药清洗过吗,纱布是用的顾大夫准备的吗,她的纱布是蒸过消毒的,还有事后有没有嘱咐喝药?”

闵正兴摇头,就在昨天他还是觉得这些事都是白费功夫。

“师父。”齐戎扶着闵正兴出来,压低了声音,“顾大夫说的是有道理的,那些外伤势必要消毒的,您看看这么多人发炎就这么几个,要是以前至少一半人。”

闵正兴负手眉头紧紧蹙着,他指了指帐子里头,和齐戎道:“你去给他们重新包扎上药吧。”话落,就一声不吭的负手走了。

齐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去做事。

闵正兴去了顾若离的医帐,里面的人还是躺着的,毛顺义正更换瓶子,他走过去看了看里面是血水…他没有想明白这样是怎么将出血排出来的。

但是,她确实成功。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辈子在战场上奔走,所有积累的经验和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他一直以为战场上不会有什么创新,因为在绝对的性命之忧下,大夫能做的事其实微乎其微的。

但是顾若离给了他不一样的答案。

闵正兴叹了口气,坐在军帐前面抽着旱烟。

赵勋和颜显并肩骑马而行,两人结伴去斥探额森,颜显含笑道:“…这么说来,你昨天那一箭射的刚刚好,他势必要养伤的,那我们就等药的时间就够了。期间还能让大家休养准备。”

“嗯。”赵勋颔首道:“这也是无心插柳。想办法想去打听一下,他的伤势如何。”

颜显应是,去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办事,他接着又道:“昨天战况激烈,瓦剌人又秉持了勇猛之风,但是我们死伤就两百人实在是让我惊讶。”他笑着道:“这份功劳是顾大夫,远山你可不能寐下来了。”

赵勋无声笑笑,道:“我也很惊讶她的能力。”他想到杨文治对顾若离的评价,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关注着她作为女子的美,让他魂不守舍,一刻都不想分开。

可是在别人眼中,她的美根本就和外表无关,更和…她的称号以及他一直想要给她的“赵夫人”无关。

仅仅是来自于她的能力。

他不由叹气,想到以前他们吵架时他执拗的想要说服她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妥协了,那么现在就没有顾大夫了。

颜显看着他失神的样子不由失笑,眼中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羡慕之色。

能夫妻恩爱,相互扶持且还能目标一致,真的是太难得了。

赵勋挑眉,无声的笑着。

额森受伤的消息传到这里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全部老实的休息养精蓄锐,五天后,前两日发烧的伤兵都活了下来,不但他们,那四百多人,伤轻都已经开始活蹦乱跳的满声挑衅的要去打额森了。

顾若离站在架子前,给断了肋骨的伤兵号脉,他中间醒过两次,她给他喂了点吃的,三日前虹吸取了,现在只有不断给他喝药,让他腹腔不会有残留血块凝结,而能通过药物排除体外。

“我去走走。”顾若离看着一直没醒的伤兵,和毛顺义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不远处闵正兴正蹲在马蹄边吸烟,她过去含笑道:“闵前辈。”

闵正兴站立起来,点了点头,道:“忙完了,去走动走动?”

“是!”顾若离道:“正好休整,您也好好休息。”

闵正兴颔首目送她走远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敲了烟杆走了,走了几步就碰到那个腿断掉的伤兵,见他正拄着拐杖看着中原的方向发呆,脸上都是落寞。

“你的伤,没事了?”闵正兴走过去,伤兵回头看他,羞涩的回道:“好了。将军说等过两日让我们几个先回卫所休养。”

闵正兴就看着空荡荡的左腿,怜悯的道:“往后你不能再上战场了,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回家种田去?”

“没事。”那人忽然笑了起来,道:“将军说,以后我们几个就是伙头兵,一样能跟着他东奔西战。”

闵正兴一愣,道:“你…不伤心?”一个兵没有腿,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伤心是伤心,可是活着总比死了的好。不瞒您说,现在是没了一条腿,就算是两条腿都没了,我也是要活着的。我家里还有老父母,他们还指着我的钱过日子呢。”

居然会这样,闵正兴忽然无话可说,想到了顾若离说的那句话,他们只是大夫,无权替谁选择生死,能做的就是挽救一切可以挽救的生命。

“做饭也不简单啊。你好好学。”闵正兴哈哈一笑,道:“老夫等吃你们的手艺。”

那人嘿嘿笑着,点着头。

闵正兴回去休息,半夜里被齐戎推醒,“师父,那个人醒了,烧全都退了。”

“什么。”闵正兴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梳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去了军帐,就看到顾若离正神采奕奕的和伤兵说着话,“…这个吊架有些不方便,原本是有新的可以带着走的,但是在京城我也没有带来。你先将就一些日子,我已经写信回去让他们想办法给我送来。”

伤兵声音呼噜噜的不清晰,但是眼神却很清明,感激的道:“多谢顾大夫的救命之恩。我这样躺着不难受,但是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没事。”顾若离笑着回头看到闵正兴和齐戎来,就听齐戎问道:“顾大夫,他好了吗。”

顾若离笑着道:“不算好,但是他腹腔的血暂时没有了,而且也没有凝成血块,所以,只能说他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

齐戎和闵正兴一人一只手的号脉。

果然和顾若离说的一样,伤势平稳,脉象虽缓却是实的。

“您这真是妙手回春啊,这种病您也能治好。”齐戎几乎要跳起来拍手了,盯着伤兵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句话给我听听。”

那个伤兵尴尬的说了句,“齐大夫。”

齐戎惊喜交加,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朝后退了几步对顾若离抱拳道:“顾大夫,您的医术齐戎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齐大夫,您这太夸张了。”要是以前她大约还是会高兴的,毕竟被人这样夸赞,可是现在面对这个伤,她丝毫都高兴不起来,“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齐戎摆着手,笑道:“和我没关系,是您一个人的本事。”

闵正兴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换转身掀了帘子出去,齐戎一愣喊道:“师父。”追了出去时,闵正兴边走边摆着手,道:“为师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来。”

齐戎哦了一声。

闵正兴一个人待了好一会儿,顾若离现在全身心都在伤兵身上,连赵勋都没有精力关注就不谈他了,等到天黑时分闵正兴回来,她和两个丫头正在人堆里端着骨头汤碗就着馒头,大家有说有笑的说着那天的一战。

忽然,顾若离面前站了个人,她一愣抬头看他问道:“闵前辈您吃饭了吗,馒头还是热的,您趁热吃。”

齐戎立刻递了个馒头过来。

闵正兴没接,忽然后退了几步,当着数百近千人的面,忽然朝顾若离深深一拜,道:“顾大夫,请受老夫一拜。”

“闵前辈,使不得。”顾若离丢了碗忙要去扶他,闵正兴摆手,执意道:“老夫固步自封,以为有几十年的经验就什么都懂,但是这几天,老夫不但没有帮上忙,还处处拖了大家的后退,实在深感抱歉。”

顾若离回头悄悄和齐戎打手势,又扶着闵正兴,“您太谦虚了,我什么都不懂,若非您的这些准备和经验提示,我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别的不提,你的医术,老夫福气了。”闵正兴严肃的道:“几列必死的外伤,虽说有好药,可没有你这手法和技术,就算仙药灵丹也无济于事。”

顾若离摇头,回道:“您太夸奖,主要还是药。有的事您不知道,我吃了数次的亏,直到今天有药了我才成功了这几列。在这些外伤上,药比医术重要。”

闵正兴叹气,又朝顾若离行礼,大家都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人,随即都放了碗拍起手来,有人喊道:“闵大夫不嫉后生,能有这样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榜样。您也不要谦虚了,顾大夫需要您帮忙,我们也需要您治病呢。”

“是!”顾若离立刻跟着点头。

闵正兴点头,抱拳环视众人,“承蒙不弃,老夫定当努力,与时俱进。”

大家都点着头起身回礼。

“这箭上说不上有毒。”额森的军营中,大夫将额森肩膀上的腐肉割掉后,一脸的不解,“一个箭伤这么多天都没有好,还不停的发烧,除了中毒没有别的解释。”

隋景蹙眉道:“那支箭你不是亲眼验过,没有毒。”

“那这…”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办,“在下也无能为力。”

隋景看着瘦了不少的额森,胡子也踢掉了人瘦了更加的明显,他低声道:“可汗,那个女子查到了,是一位顾大夫,听说很有些本事,当时我们人去攻城,她就在城头上带着人治病。这一次,虎贲营就死了二百多人,其他的人都被她给救活了。”

原本昏迷的额森猛然睁开眼睛盯着隋景,咬牙启齿的道:“那老子就更要将她弄过来了。”他一定不能死在一支箭下,要不然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这个…怕是不好办。”隋景犹豫道:“她整日在军营根本不出来,想劫她简直难如登天。”

额森一骨碌坐起来,抓着隋景的胳膊,“你不要骗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又道:“只要你将她弄来,将来打进中原,送你半壁江山!”

“不敢。”隋景忙起身抱拳,道:“属下只能去试试。”

额森如油尽的灯一样噗通又倒了下去,怒道:“不是试试,是一定要!”

隋景应是。

☆、237 素璋

“今天第几天了。”欢颜和瑞珠坐在草铺的床上,顾若离靠在一边正打着盹儿,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瑞珠想了想,回道:“白小姐走了八天了。”

“那快回来了。”欢颜说着拿毯子轻轻盖在顾若离身上,又心疼的看着顾若离,“县主好些天没有好好睡觉,人都瘦了一圈了。”

在这里,他们日夜担心劳累照顾病人就不说了,生活上的不方便真的是要命,他们跟着出城到这里半个多月,居然一次澡都没有洗过。

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时机,总之,她们能一天捞着一次洗脸的机会,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咳咳…”床上的病者又轻轻咳嗽了几声,欢颜怕他吵醒顾若离,立刻起身过去看,那人徐徐睁开眼睛看着她哀求的道:“欢颜姐姐,我…我想,想小解。”

“哦,等下啊。”欢颜说着,拿着个简易的尿壶放进被子里,那人满脸通红的闭上眼睛,等尿完欢颜又拿毛巾伸进被子里胡乱的擦了擦,道:“一会儿给你擦后背,要动一动,不然会生褥疮。”

那人点点头,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当时他被马踩到胸口时,脑子一片空白,握着给父母的信攥的紧紧的,他信里面告诉了他娘,他虽死了可将军会给他们家五十两银子的抚恤,可以让两位老人安稳过到老,也能让兄弟娶上媳妇。

他们虎贲营的抚恤金,比其他所有地方都要高。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活下来了,现在睁开眼睛就能闻到青草的香,能看到几位姑娘还有顾大夫的笑脸,昨天晚上将军还来看他了,和他和颜悦色的说了许多的话。

将军也那么关心他,他这辈子值了。

“醒了吗。”顾若离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欢颜正在和伤兵说话,就揉了额头起身过来问道:“冬青,今天感觉怎么样。”

被喊冬青的伤兵羞涩的道:“感觉好多了,除了躺的的久了后背有点麻,其他的都挺好的。”

“嗯。”顾若离点头,“一会儿请人来将你送回军帐去,你和兄弟们说说话,时间也会过的快一点。”

冬青眼睛一亮,点着头道:“好,好啊!”他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们几个人了。

顾若离又仔细看了他胸口的吊架,若是能用冯匀后来做的那种可随身便携的架子就好了,可惜,毛顺义这边还没有拿到,他带来的还是以前用的。

她老早就写信回京城了,希望他们能将用的东西,让人带过来。

至少一来一回,等东西到了冬青的伤也好了。

“顾大夫。”闵正兴掀开帘子进来,拱了拱手,道:“有几个伤是能拆线了,你可要过目?”

闵正兴这两天帮着她在给缝合过的伤兵拆线。

“好。”顾若离点头又和他说冬青的事,“我打算将他送回军帐,您看看安排在哪间合适。”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

“那这件事就让老夫来安排吧。”闵正兴侧目看着顾若离,道:“说起来,有件事老夫一直想要请教你。”

顾若离点头应是,道:“前辈请说。”

“这手术前洗手,就真的能杜绝感染,降低感染的风险?”闵正兴没有这样的意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

顾若离颔首,将关于消毒的效果和他细细的解释了一遍,道:“…所以,消毒是手术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决不能马虎了。”

“老夫明白了。”闵正兴点着头,道:“关于战场急救,你的方法确实好,我们大夫毕竟人数较少,这样让人将伤兵抬回来治疗,对受伤的人也有好处。”

“是。不过我在想,那些抬人的士兵医学知识还是太薄弱的,我想今天下午抽空给他们再说说,您觉得如何。”顾若离道:“他们如果能准备判断伤势,这样一来就又能提高我们的效率,而不用特意去叮嘱查看再分开。”

“此事让齐戎去办吧。也让他历练一番。他近日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现在想起来,老夫当年所教他的东西,都不及你这十几日的多。实在是惭愧。”闵正兴说着,打了帘子,两个人前后进了军帐,里面躺着许多的伤兵,大家看到顾若离都笑着打招呼,她道:“都别笑,小心崩裂了伤口,又要十来天才能好。”

“缝的结实呢。”有人笑着道:“这肉肯定要比布结实的,对吧。”

顾若离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地上盘腿坐着的人,道:“哪里受伤的,衣服褪了我看看。”

“好。”那人说着就褪了上衣和裤子,刀疤从肩胛骨一路划到尾骨,顾若离上前细看摸了摸,回头和闵正兴道:“现在就拆线吧,再养个三五天就可以了。”

闵正兴就点头,去那了药箱过来,洗手取了剪刀和镊子,两个人蹲在伤口边,他问道:“从这边下剪?”

“嗯。”顾若离指了指,“手略轻但是不能太慢。”又看着伤兵,“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那人嘿嘿一笑,道:“从鬼门关转一圈被顾大夫拉回来后,我什么痛都不怕了。”

闵正兴的手法不算熟练,但是显然已经掌握了要领,顾若离道:“拆线没问题了,一会儿他们要是猎了牛羊回来,您可以在牛羊身上再试试缝合,做几次就熟练了。”

“好!”闵正兴就想到了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以年龄还看轻别人,也不能在不了解别人的情况下,而骄傲自满,若非顾若离不和他计较,怕是他这几十年的脸面都要丢完了,“老夫下午就去练。”

顾若离应是,涂抹了一遍伤药,让他穿了衣服,叮嘱道:“忌口还是要忌口的,还有不能有大动作,也不能跟着他们偷偷去沐浴,不让伤口会恶化的。”

“知…知道了。”那人抹着后脑勺笑着道:“顾大夫是深知道我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当然知道,昨天孙刃就骑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去沐浴,水冰凉刺骨,根本不能下水。

她和闵正兴一起出了门,齐戎刚好从另外一边的帐子里出来,几个人对视一笑,顾若离离开,齐戎赶过来和闵正兴道:“师父,您要不要去练练手?”

“去哪里练手?”闵正兴不解的看着他,他就笑了笑道:“早上颜世子猎了几只兔子回来,还在那边摆着呢。”

闵正兴左右看看,点着头道:“行。”师徒两人就背着药箱切切摸摸的去找兔子,走了一会儿闵正兴忽然想起来什么,敲了齐戎的头,“臭小子,我们不偷不抢的,何至于做贼似的。”

齐戎一愣嘿嘿笑了起来。

顾若离碰到了白徵,他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问道:“再有两天,他们是不是有回来了?”

“应该是。”顾若离道:“白先生有事?”

白徵微微摇头,问道:“白氏的秘药…你这里可还有?”

“还有一颗。也是最后一颗了。”顾若离挑眉看着他,问道:“白先生受伤了吗?”

白徵摇了摇头,道:“没事。若是这颗药你不着急用,可否先给我,这两日没有战事,想必你暂时也用不上。”

她顿了顿,点了头,“好,你稍等一会儿。”话落,去军帐里将最后一颗药取了出来递给白徵,“吃药的方法您知道吧。”

白徵是要给谁,难道不是这个军营中的人吗。

她觉得有些奇怪。

“知道。”白徵微微一笑,拢着袖子慢慢跺着步子去了别处,她则是在帐子前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拐了弯去找赵勋,问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他,反倒看到了颜显,他道:“一早离开的,亲自带着斥候去打探了。”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顾若离看着颜显脸上的胡子,不由失笑,他一愣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可是胡子太可笑?”

顾若离摆手,道:“没有,挺好看的。”

“顾大夫说笑了,我这脸哪有什么好看之处。”他说着和顾若离并肩走着,“听说…冬青已经康复了?”

“是的。”她含笑点头,“正常休养,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颜显忽然停下来和她拱手,“恭喜。当初先帝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如今能度过这一关,确实是很不易。”

“所有的事都没有办法回头。”顾若离看着远处,目露遗憾,“望先帝在天之灵能原谅我的无知和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