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水行歌的手臂,紧盯着那高大的盒子,开起到第六列,桌上的盒子都快摆成一百零八道菜了。

木青的手停了下来,确认一番,拿出一个盒子,定声:“华山派誓盟令在此。”说罢,抬手撩起木盒盖子,里面除了金灿灿的令牌,却没有其他东西。

我双腿一软,脑门飘过“要被剁成肉酱了肉酱了肉酱…了”!

墨掌门轻笑一声:“水教主,你作何解释?”

一众墙头草立刻举臂高呼:“驱逐魔教,铲除妖女!驱逐魔教,铲除妖女!”

声音此起彼伏,如事先排练过整齐划一,连口号都一样。眼见着局势要无法控制,水行歌忽然开口:“这盒子是今日必然要打开的,如果是我,我倒不会笨的亲自将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但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就看是在什么地方了。

说罢,手一挥,内力直冲而去,木盒陡然震裂,咔啪一声,木盒底部已经碎裂,一本书也冲上半空,在众人眼中直直落下。旁边一人俯身去看,惊呼:“是剑谱。”

墨掌门冷笑:“是剑谱又如何,天下剑谱多的是,难道本本都是我华山丢失的‘万剑圣宗’?”

几人相觑几眼,一人道:“那还请墨掌门辨认。只是李盟主之前一口咬定这里没秘笈,可看这上面的口诀,却与你华山的相似,只怕是真物。”

墨掌门冷脸上前,拿起一看,面色一变,急翻几页,往腰间摸去,愕然:“万剑圣宗怎么可能会在…”

雨千寻往前蹦了一步,笑道:“墨掌门说什么?方才我似乎听见了‘可能’二字?”

众人一顿,墨掌门也愣了片刻:“我…”

“墨掌门为什么会说‘它怎么可能在’?因为秘笈一开始就没有丢吧?”

墨掌门怒然:“我只是不知道为何这盒子里真会有秘笈。”

“哦?墨掌门的剑谱不是失窃了么?不是说被偷天换日了?那就是说,无论它会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可能的,可墨掌门为什么一脸觉得不可能?似乎已经早就将它藏好,如今却发现了真秘笈,一时乱了阵脚吧?”

众人哗然,墨掌门语塞。

雨千寻抱拳对李沧笑道:“李盟主德高望重,想必会公正处理。”

李沧淡然道:“沈秋未偷秘笈,真秘笈却出现在盒中。但也并不能真的证明是墨掌门将秘笈藏起。事有蹊跷,仍需仔细再查。”

雨千寻说道:“仔细再查是要的,但墨掌门污蔑沈姑娘,又挑拨魔教和各大门派的事,难道就此作罢了?”

李沧未答,墨掌门犹如垂死之鱼,盯了李沧一会,最终还是挪开了视线,声沉如死水:“在下愿卸任掌门之位,保我华山之名。”

“师父!”

“师父!”

墨掌门抬手示意众弟子噤声。他承认的这么爽快,倒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件事没有人出来承认,那迟早会把李沧揪出来。可到底是什么把柄在他手中,竟然连掌门之位都可以不要。

雨千寻负手在后,平日老鸨神色浑然不见:“自魔教进入中原,屡遭陷害。魔教只愿与中原交好,互惠互利。一旦商路开通,不用我多说,想必各位掌门也清楚利益上的事。可惜如今有人挡了你们的财路,只为一己私利。”

我瞅着李沧的脸,他竟然还能镇定如常。一众华山弟子已是悄然无声,一副想替自家师父辩驳但又无从帮忙的模样。形势陡然逆转,对魔教的声讨变成了对华山的声讨,只是无一例外。

场面愈发控制不住,李沧沉声:“墨掌门挑拨中原与魔教关系,几乎导致两方不合。我以盟主之命,同意你交出掌门一位,暂由你教大弟子执掌。”

墨掌门怔松片刻,点点头,手中的宝剑已被人卸去。

十年掌门,一朝困兽,这便是江湖吧。

没有将李沧扳倒,我实在是不甘心。被他接连坑了几次,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只是掐掉了他一个羽翼,越想越愤然,抬头道:“水行歌,那秘笈是你放进盒子里的吧,既然有办法扳倒墨掌门,为什么不把李沧也拖下来?”

“没有证据。”水行歌从容道,“你当能做盟主是件简单的事么?墨掌门家世富贵武功又高,可为什么李沧能控制他?”

“有把柄?”

“这个我不得而知,但是墨掌门宁可身败名裂,也不供出李沧,那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水行歌忽然低眸看来,“你不开心?”

我揉揉脸:“开心啊,想必这次的事过后,李沧也不敢那么猖狂了。还有,方才走的时候,不是有很多掌门表示愿意和魔教签订商路盟约吗?一举两得,当然开心。”

水行歌的目光仍是没挪开:“秋秋。”

我默了默:“如此一来,墨掌门不会给解药程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解释秘笈的事。读书吧提醒您,书看久了就要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哦!

第36章

水行歌笑了笑:“她的毒已经解了。”

我眨眨眼:“嗯?”

“不用怀疑,确实是解了。”

“你找到解药了?”

“没有,毒药非常怪异,连万神医也需要时间研制解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拜托了你的师父。”

我愣了愣,回过神:“师父用了奇蚂蟥?”

他点点头:“嗯。”

师父竟然愿意用奇蚂蟥来救人…我挠头:“你怎么说服师父的?”

水行歌笑意淡淡:“你师父师娘其实很疼你。”

我笑了笑,师父师娘虽然平时会拿着鸡毛掸子朝我挥舞说老幺这不行那不行,可到底还是疼我的,心里不由开心,用力点了点头:“嗯。”又问他,“盒子里的秘笈其实是你放的吧。”

水行歌缓声:“确实,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放在那里。”

我饶有兴趣看他:“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又怎么知道秘笈藏在哪?”

他神色坦然,说道:“偷东西的话,天底下又有谁能比得过她呢。”

我诧异看他:“龙妙音?你找了她?”

“嗯。”

我扯了扯嘴角笑笑,苦涩得很:“她肯帮我?”

水行歌应声:“我本来想用她的命要挟,但开口说了这件事,她倒是没有犹豫,答应去偷秘笈。”

“她偷到秘笈后,又把秘笈藏在檀木盒子里?”

水行歌摇头:“檀木盒本来就是专门放誓盟令的,根本没有暗格。”

我明白过来:“那个盒子其实是你仿造的?”

“不是我,我没有见过那盒子,所以我拜托了另一个人。一个见过盒子,又有能力一夜造出盒子的人。”

我越发焦急:“谁?”

水行歌笑笑,仍是那样从容淡定,好像世上根本没有事能让他着急:“鱼知乐。”

我眨眨眼,鱼知乐?竟然是鱼知乐。片刻我又了然,风雨楼能人众多,也只有他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工匠,巧夺天工的做出一模一样的盒子吧。

水行歌继续说道:“盒子做好后,龙妙音将两个盒子互换,墨掌门绝对没有想到,随身携带的东西,竟然出现了在另一个地方。”

我听后,心情复杂起来,墨掌门如何我已不关心,只想着两个亲姐姐。她们几乎要了我的命,如今却又帮我。或许是因为龙妙音有把柄在水行歌手里,程霜的毒也是因他而解,但我多希望其实这是她们主动来帮我,而非利益纠葛。我长叹一气,抬头龇牙笑笑:“水行歌,谢谢你。”

他默了默:“你大概是忘了,你今日所受的苦,全因我。程霜被迫害你,也是因我而起。若不是中原武林要逐魔教,程霜不会害你,你也不会被嫁祸。”

我点点头,确实如果没有这个因,就不会有今日水行歌找了那么多人来圆这个场:“可还是要谢你。”

他长眉微蹙,末了抬头拍拍我的脑袋:“请我吃鸭脖。”

…我没听错吧,不是说不客气也不是大手一挥霸气的说举手之劳而已,而是鸭脖,曾经被他鄙视的鸭脖呀!苦想一番,我正色:“教主大人,没有说笑话的天赋,以后不要说了。”

“…”

没想到在我安稳的睡了一晚时,水行歌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了。忽然很想抱他,可惜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色胆:“水行歌,她们现在在哪?”

一进门,我仔细辨认了一番,最后还是没认出哪个是龙妙音哪个是程霜。

左边一人环手抱胸,倚在窗台,抬头瞟了我一眼,又面向水行歌:“有什么事快点说,本姑娘没心情弄什么认亲大会。”

听着这么冷冰冰又不耐烦的声音,毋庸置疑是龙妙音。

程霜款款起身,笑道:“姐,不要这么冷漠嘛,就算分开六年,我们也是…”

龙妙音冷笑,逼视她:“听说你刚坑了小秋?你坑了她?”

程霜不说话了,转向我,顿了顿,柔弱易折的模样:“你会打我吗?”

我顿时有气撒不出,对着这种二货,根本就懒得和她说话了。我吸了一气,说道:“以前的事,我不想提。现在的事,我也不想提。这次你们帮我,和你们坑我的事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是陌路人,我没有你们这两个姐姐…”

话没说完,程霜愣愣回神,插话:“小秋…”

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只有龙妙音,只有程霜,只有沈秋,只是陌生人,说完了。”

说罢,我转身就走,心口虽然很疼,但是再这么纠缠下去,会更痛吧。有了一次利用,不管出自什么目的,反正她们确实是心狠手辣的坑了我,迟早会有第二次吧。与其如此,不如早点断绝关系,至少在下次她们害我时,我不会那么痛心了。

“小秋…”程霜抬步一把拉住我,“我自知不能求得你原谅,但是我并不想把这份姐妹情义断了。日后若你有什么事,我拼了命也会保护你,只是这次是因为孩子…是姐姐对不起你。”

我忍着泪,想走却走不了,却又无法原谅她。眼见着要落泪,她的手忽然被龙妙音握住扯开,沉声:“让她走,她自小就是这种性子,你还不懂么?”

程霜愣神,鱼知乐已经将她护进怀中。水行歌拉了我往外面走,正要跨出大门,便听见鱼知乐不甘的声音:“你只知你的性命宝贵,那你可知,霜儿身体虚弱,怀上孩子已经十分不易,若这次没顺利生产,日后几乎没有再孕的可能。她已经如此道歉,你还不肯原谅她?”

我顿了顿,仍是没有回头,低声:“我捅你一刀,你的外伤好了,心里的伤又当如何?”

鱼知乐没有再作声,屋里静悄悄,无一人说话。

离开客栈,乘上马车,我怔愣许久,问水行歌:“我刚才是不是很勇敢?”

水行歌眸色清浅,直直看来,默了片刻:“想哭就哭出来。”

我吸了吸鼻子,轻笑:“我又不是爱哭鬼。”抬手揉揉眼,涩得很,但是已经哭不出来了,这几日哭的太多,再哭,就不是我了,抬脸龇牙道,“你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总说奶娘分不清我们四个了吧,要是我刚才站在那里,你一定找不到我。”

他面色淡然:“还是可以找到。”

我诧异:“你能那么快分辨得出我们三个?”

“刚才能,以后应该不能。”

“为什么?”

水行歌瞅了瞅我,缓缓闭起眼:“因为刚才鱼知乐在屋里。”

我恍然:“所以他离的近的人,肯定就是程霜。”我点点头,不对…我又问道,“可你还是没东西可分辨我和龙妙音。”

“不用借助外力也可以分辨。”

这话好像怎么听都不太对…我仔细思索一番,咽了咽,盯他,见他仍闭,戳了戳他的手臂:“我…”

马车猛然停下,车夫叫了一声,帘子还未被掀起,水行歌手已带过一阵疾风,将那手抓住,用力一拽,却是个矮小身躯。我惊的忙拦住要暴打不速之客的水行歌:“是医谷的豆豆。”

这可不就是万神医身边的药童豆豆,他苦着脸瞪我们:“嗷嗷嗷,手要脱臼了,赔我药费一千两。”

“啧。”我摸着下巴摇头,戳他脑袋,“医术不好好学,把你师父嗜钱如命的坏毛病全学过来了。与其给你一千两,嘿嘿,不如灭口吧。”

“呜呜!”豆豆抱住脑袋,继续瞪我,“师父说,让水教主去医谷,上回说的事情有眉目了。”

我想了想,问道:“是解毒的事?”

豆豆哼了一声:“是。”

我喜的直揉他肉乎乎的小脸:“豆豆辛苦啦,待会给你买糖葫芦。”

豆豆哼声:“又不是给你解毒,你高兴什么。”

“我…”对,我高兴什么。看了一眼淡定如常的水行歌,我真是典型的皇帝不喜太监喜。不对…呸呸。

听见窗外扑哧扑哧作响,我掀开帘子,一抹雪白的影子飞扑进来。血鸽稳稳落在水行歌膝上,扔了一颗珠子到他身上。被鸽子抓破相的阴影还在,我抱着粉嫩粉嫩的豆豆贴着车厢,要是被它当作肉包子吃掉了怎么办。

“水行歌,它给你的是什么?”

水行歌脸上竟然有了无奈的神色:“血鸽有个坏毛病,喜欢闪亮的东西。时常会抓回来类似的东西。”

“啧,竟然有这么奇怪的癖好。”我眨眼,问豆豆,“你家师父又不出远门,来找他的人都是直接来医谷。你们养血鸽好像没有用吧…难道…”我脸上一抽,捏他,“其实养血鸽是来偷宝石的吧。”

“嗷~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啧。”

马车改了方向,直接往医谷驶去。

到了门口,我跳下车,一眼就看见了那大石头上的字,又瞅了瞅那对联下歪歪扭扭的小字:钱来来。

马夫在外面等,我和水行歌一起跟在豆豆后面进去。刚进竹林,便听见万神医在吟诗,虽然我没听明白他到底在吟唱什么。

万神医见了我们,脸色立刻就沉了,狠狠一甩头,没有想搭理我们的意思。豆豆双手插在左右袖口上,正色:“师父本来想趁武林大会捞几个伤者赚钱的,结果因为你们的出现今年大会和平加提前结束。”

“…”竟然想用这个敛财,我默默想暴打万神医一顿…

水行歌开口道:“万…”

“诊金三千两谢谢。”

我发指他:“神棍!”

万神医哼唧两声,这才正眼看来:“水教主,上回你说的那种毒,我不能解,但我师叔或许行。”

“师叔?”

“对,师叔得我祖师爷真传,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杏林高手,只是脾气古怪,你可以去试试。”

我忙问道:“你师叔现在在哪里?”

“在蜀中西北方,有个小镇,镇上有个枫林。穿过枫林有个…”

“…求地图。”

万神医极嫌弃看我,豆豆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递来,我忙接过,打开一看,十分复杂。我乖乖把卷轴给水行歌,顿时一身轻松。

我问道:“不知道万神医的师叔叫什么名字?去了后可以打着你的名号吗?”

“嘁,师叔是怪人一个,打着祖师爷的名号都没用。还有,师叔名字就在谷口大石头那,你没看见?啧,你的眼力是有多差。”

我沉思半晌,嘴角一扯:“钱来来?”

万神医忽然一脸悲愤,用力点头:“是啊,当年祖师爷领着师叔来医谷,结果那货把我每一间屋子都涂鸦一遍,还在我悬壶济世的石头上写下‘钱来来’三个大字,这不是侮辱我么!”

我干笑两声:“我一直以为那是你提醒来就医的人多拿银两来的意思。”

万神医大怒:“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我们三人神色顿时复杂而又统一的看着他,内心小人翻滚,万神医,这么撒谎真的没有问题吗?

万神医咬牙,负手背身:“再见!不送!”

然后我们被他用扫帚无情的赶出了医谷。

作者有话要说:→_→嗷,对于上一章的结尾…如果秋秋连一句话也不关心下程霜,那这样冷血的根本不是秋秋。读书吧提醒您,书看久了就要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哦!

第37章

离开医谷,坐上马车,我伸了个懒腰,揉揉眼,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待会回去一定要睡个昏天暗地。哈欠一声,倒是精神了些,抬头问他:“水行歌,你的恶习好像很久没犯了。”

他微皱眉:“什么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