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歌缓声:“今日是你的生辰。”

“咦?”我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三月三呀,今天是我满十七的日子!刚停止的泪又涌到眼眶,我胡乱抹了个干净,抱了抱他:“谢谢你水行歌。”

他摸摸我的脑袋,没有说什么,良久才道:“沈冬的事…别太难过。”

“嗯。”我问道,“身体还有事没?”

“已经好了。每次变身后,之前受的伤都会痊愈,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

我恍然,确实是有过那么一回事:“那水行渊给你下的鬼毒呢?”

水行歌顿了顿,摇头:“按理说那毒每次也能清除,但变身的时日又愈发不准确,总觉得似乎仍有影响。而且…”他忽然撩起我右手衣袖,眸色略显严肃,“给你擦拭手时,手腕的红线又长长了,秋秋你中毒了?”

我抬手看了看,那红线果然又长了,再多一点,都能围成一个圈…等等,一个圈…我蓦地想起冬冬的事,说道:“冬冬说她不是恩人姑娘,那晚我喝醉了,说了你找恩人姑娘的事,冬冬才假扮的。”

水行歌意外片刻,末了又淡声道:“看看你自己中毒没。”

我摁了摁肚子,摸了摸脉,摇头:“好好的,什么事也没。”见他长指擦那印记,我小声问道,“你说,它会不会结成个圈?”

水行歌顿了顿:“你第一次跟我说出现红印,是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准备来蜀中的时候。”

我努力思索一番,摇头:“不对,那是第一次跟你说。真正开始长,是在解决名画被盗之后。跟你说的时候那是它第二次变长。这次是第三次…”

好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怎么都串联不到一块。难道是我每化解一次劫难,就能长一点红线?那它是不是会长成一个圈,那我岂不是就是恩人姑娘!

我认真对水行歌说道:“我一定是上天派来的恩人姑娘。”

水行歌本是肃穆的脸登时扯了扯,失声笑笑,才道:“我认真想了想,名画的事牵扯到龙妙音,武林大会牵扯到程霜,而这次,关乎沈冬。”

“你的意思是红线长出来跟她们有关系?可见到龙妙音时红线没长,反而是之后才长的。见到程霜也没有,是在…”我停了片刻,歪头看他,“见见冬冬也没,但是似乎是每次和她们化解了恩怨后,这线就冒出来了。”

水行歌叹道:“秋秋,或许你那日说的真的没错,你上世欠了她们,今生要还了。”

“所以每次偿还完了,我手上就多了一道红痕?可三个姐妹都坑了我一把,难不成她们还要集体坑我一回?冬冬还会活过来?”

水行歌肃色问道:“秋秋,你确定你们不是五胞胎?”

“…你认真点…”我往他怀里窝了窝,“而且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因为她们的缘故,或许只是凑巧。”

光怪陆离的事见多了,可真要接受起来,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水行歌也说道:“顺其自然吧。”

“嗯。那你哥的事怎么解决?”

“我现在更想知道,魔毒如何取出来。”

我揪心起来:“他如今只差几个沈家兄妹的血,如果他找到了,怕是会立刻行动。你哥可是星月阁的阁主。”

水行歌淡声:“我不会再任人鱼肉,只是星月阁势力广布中原,如果真的迎战,只怕魔教弟子也会死伤无数。”

我愤愤道:“找到机会就把你哥揍飞好不好!给冬冬报仇。”

他点点头:“好。”

“然后把李玲珑也揍飞好不好!”

“好。”

水行歌的语调轻柔,我悠悠入了梦境。梦中,爹爹安好,娘亲疼爱,我们沈家,都好好的…没有家破人亡,没有各奔东西,我们一起浩浩荡荡的去听曲喝茶,谈天说地,都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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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行歌再带我回到那小院子里,就见宋毅和雨千寻正站在那,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见了水行歌啪嚓就拂袖单跪:“教主。”

“起来吧。”水行歌看也未看四周,便说道,“打探的如何?”

雨千寻答道:“星月阁总舵并不在此,但如教主所料,大批人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而沈家孩子的下落仍在打探中。”

“尽快找到。”

“是,教主。”

他又转向宋毅,不用他开口,宋毅已说道:“商路已重新打通,众弟子也已经启程。”

水行歌微点了头:“要快。”

我扯了扯他袖子:“来增援么?”

水行歌笑道:“赶在星月阁门人来洛城前,阻断他们与兄长汇合,半路拦截下来。”

我龇牙笑道:“也就是说,把他们打回老家?再好好殴打你哥?”

水行歌满目欣慰:“孺子可教也。”

我得意道:“那是当然。”

雨千寻啧啧两声,负手望天,叹道:“教主,沈姑娘,在大龄单身女面前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

我顿感这么做确实不好,水行歌思索片刻,沉吟道:“那我们进屋继续。”

我:“…”

这么破坏自己腹黑冷酷正经的形象没问题吗,教主大人?

宋毅的黑脸亮的都快反光了,猛咳几声,背身:“属下告退。”

雨千寻也一边凌乱的一边抱拳:“属下告退。”

瞧着两人风般离去,我深深觉得要做水行歌的手下实在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水行歌全然未觉,拉了我的手笑道:“你病刚好,快进屋睡一觉,我去熬粥。”

我紧张的头皮发麻:“别乱走,水行渊随时可能会来。”

“这附近都是魔教的人,虽说武功没有他厉害,但却是一等一的防御,拼死也不会让可疑的人靠近。乖乖睡一觉,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唔。”

我爬上床,闭上眼睛一会,听见水行歌关门的声音,又睁开眼。抬手看着手腕的红印半晌,然后坐起身,到桌前拿了纸笔写信。

这一晃便过去了五天,如果不是被水行渊砍断了的葫芦架子还坍塌在那,平静的差点让我以为这只是在做梦。我们过的风平浪静,偶尔去买个菜,往衡韵殿跑,也完全无阻,更没有一点危险。

约摸过了七天,晨起出了院子,就见墙垣上停了一只鸽子,我吹了吹哨子,鸽子飞落地上。我俯身解开它脚上的竹筒子,抽出里头的纸,看着上头的蝇头小字,笑了笑:“看来很顺利嘛。”

水行歌从里屋走出来,俯身问道:“秋秋,你笑的越发像老鼠了。”

“…水行歌,你上辈子一定是猫。”

他微微皱眉:“为什么?”

我捧着脸对他笑道:“因为你喜欢我这只老鼠。”

水行歌笑笑,问道:“哪里来的飞鸽传书?”

“十七哥的。”

“十七哥?怎么突然来信了。”

我将纸条儿递给他:“看看。”

水行歌接过:“南路已阻隔,歼灭三百四十人。”

正说着话,院子又飞入两只,我忙去取那竹筒子,展开一看,笑开了,扬了扬纸条儿:“西北两路也清除干净了。”

水行歌饶有兴致道:“秋秋你在做什么?”

“拜托师父十七哥和鱼知乐帮我们压制星月阁呀。因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所以没告诉你,看来做的很顺利嘛。”

水行歌笑笑:“宋毅也回报,除了星雨阁共四百三十人。不过鱼知乐愿意帮忙?是程霜劝的?”

我默默退了两步:“咳咳,风雨楼不是什么生意都接吗,所以我说给他钱。他刚在字条上写了,打七折!七千两。”

水行歌点点头:“我倒是忘了能用钱买人帮忙,这个价格倒便宜。”

我瞪大眼,没有说我败家,竟然说便宜,果然是有钱人!

教主,求抱大腿!

不等我将心愿说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人轻笑一声,然后跳墙而入。水行歌立刻将我拉到身后,沉声:“你来做什么。”

水行渊轻笑:“我是来看看我的好弟妹的。”

我冒了个头,差点没对他竖起中指:“鱼知乐说了,星月阁共有两千四百人,如今已经清除了一半人马,看你怎么跟魔教斗。”

水行渊笑道:“那又如何,洛城中的门人已经聚集完毕。院子外有魔教的人,可魔教之外,都是星月阁的人,你们插翅难飞。”

话落,就见围墙、屋顶哗啦冒出一堆人,手持弩箭。

我咽了咽,这箭要是全部刺来,就得成马蜂窝了。

水行歌淡声:“你能轻易进来,不是因为你钳制了我们的人,而是故意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水行渊面色一顿,外头又进来一人,步子未站稳,已吐了一口血,衣裳已被刮破,满是伤痕,与平日里从容潇洒的模样完全不同,差点认不出那是李玲珑。

“阁主…我们被洛城暗影包围了,众弟子死伤大半,溃不成军。”说罢,又吐了一大口血,几乎昏迷。

而那弩箭,却是齐刷刷对着他们两人。

我瞅着那些人,分明就是洛城暗卫,我拉拉他的手,低声:“你去拜托六姐了?”

水行歌答道:“因为在城中调动人手,怕惊扰六姐,因此提前将这件事告知了她。”

“然后六姐主动派人来帮我们?”

“嗯。”他叹道,“所以我说,沈家必然会一统江湖的。”

我嘿嘿笑了两声。

水行渊神色依旧竣冷,盯着水行歌,良久才道:“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我大意了。只是,若你杀了我,如何解你身上的魔毒,将一世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QAQ话说看到教主用含蓄的方法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的时候,好想让教主再掏出一枚铜钱(是的作者想蹭戏),然后邪魅一笑:秋秋,这是你的铜钱。

然后秋秋扭捏推了回去:不,这是你的铜钱。

【想加戏却不能为之的作者君无比忧伤的飘过…】

第57章

这话已经不是可以用欠扁来形容的了,我真想抡起拳头暴揍他一顿,渣兄!

水行歌倒是淡定如常,抬了抬手:“放驽。”

“等等!”我抱住他伸出的手,冲那趴在墙上的弩手示意停手,急声,“解魔毒要紧!拿到方法,放他们走也无妨。”

水行歌面色淡淡:“秋秋,如果放过了他们,日后还可能被捅一刀。不如斩草除根,魔毒在我身上已经那么多年,也没大碍。”

我可不想他背负魔毒过一世,太危险了。而且被注入了那该死的鬼气后,他发作的时日愈发不对。放过水行渊日后他要是还闹什么事再收拾不迟,可水行歌的毒应当放在首位。

水行歌叹气:“秋秋,有时候不能太心软。”

“不行,我怕…”变身是好玩,可是太危险了。我不舍得,也不想,低声,“听我的吧,如果法子有用,就放他们走。星月阁已经快被斩杀殆尽,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水行歌拗不过我,点头道:“嗯。”末了转向犹如困兽的水行渊,目光冷冷,“说。”

水行渊耸耸肩:“我已经找齐沈家二十八滴血,你将它服下,自然就化解了体内魔毒。”

我顿了顿:“你好像说过…这样我们沈家二十八人会死?”

水行歌脸上一抽,又扬手:“放…”

“等等。”我又抱住他的手,真想把鞋脱了甩到水行渊那张脸上,瞪眼,“还有别的法子没!”

水行渊笑笑:“没有。只是如果我将这瓶血撒到院中,你们仍会死。因为我已经用黄符将沈冬的鬼气封印在这里,你要不要试试?”

我愣神,这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热心的撕掉其他道士的黄符而贴上他的。

“你们放行,瓶子就交还给你们。”水行渊笑道,“你无需怀疑这血瓶真假,我这次来本是十拿九稳能拿下你们,可是没想到却踏入了陷阱内。我总不会自己戏耍自己。”

水行歌冷盯了他一会,才道:“好。”

水行渊抬手将瓶子扔了过来,我忙接住,好好揣进怀里。等他准备走时,水行歌沉声:“放你走自然可以,但你要自废武功。”

水行渊神色一顿,这回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弟弟,你不是答应了要放行?”

水行歌冷声反问:“我有不让你们走?”

“…”水行渊忽然笑道,“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原来不是,是我小看你了。能做魔教教主的人,又能仁慈到哪里。”

水行歌良久才道:“你若是原来那个兄长,逢难之时,我以性命救你也无妨,可惜你已不是,那我就只是魔教教主,而非你弟弟。我不杀你是约定在先,可为了大局,不能留你再肆无忌惮招兵买马。”

此时我才觉得水行歌其实是个抱着小白兔的大灰狼。对比之下,我简直就是…太和蔼可亲了…所以才会一直被人无限循环的坑么…

水行渊重叹一气,神色竣冷而不甘,看了手中长剑半晌,才将它掷在地上,剑身上的宝石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声沉闷痛响,他已化去全身内力,面色登时惨淡,唇间微颤,声调却仍在强装镇定,嘴角染上一抹残酷笑意:“满意了?”

我偏头看向水行歌,才发现他脸色也十分不好,缓声:“走。”

水行渊轻声笑笑,俯身抱起那已经昏厥的李玲珑,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他刚离开这院子,水行歌摆摆手,那围成圈的弩手就哗啦退下了。水行歌叹了一气,握了我的手,笑道:“找个地方,把血瓶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免得在这不小心打碎了。”

“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水行歌,你很难过吧。”

水行歌笑道:“是,难过。被亲人背后捅一刀,确实不好受。”

或许亲手逼迫自己的哥哥废去一身武功,更难受…只是不这么做,却可能会继续威胁到自己。有时候为了自保,做不得十足的好人。

我们离开小屋子,到了郊外河流,看着河水清澈,才拿了石头准备敲碎,让这血融入河中,那就应当没事了。拿了石头,我又问一旁的水行歌:“刚才你哥说的话是真的吗,这血能解你的魔毒?”

水行歌也蹲身下来,看了血瓶片刻:“无论真假,都不能留,洒进河里吧。”

“嗯。”我抬手敲碎瓶子,瓶子砰然全碎,里面的血缓缓流入河中,片刻就融入里面。

水行歌声音微顿:“若是说兄长在六年前就开始收集…即便新滴入了几滴,那这血也该凝固了。”

我这才想起,伸手摸了摸在石堆上的碎瓶子,那血确实没有附着在上面,而还是新鲜的!我诧异看他:“难道真的有蹊跷?”

水行歌目光刚触及我,就更是怔愣,握了我的肩:“秋秋,你怎么了?”

我眨眨眼:“没什么啊。”

不对…我晃了晃脑袋,怎么有点晕,再抬头看他,吓了一跳:“水行歌你的脸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是你的眼睛又赤红了!”

我揉揉眼,低头看那清澈河水,登时吓了一大跳:“妖怪!”

越说话就越不对,只觉得浑身都泛起了热意,就好似那话本里说的走火入魔,体内真气乱窜的感觉。我摇摇晃晃看着他,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十分嫌恶他的触碰,起掌往他击去:“魔物,休得碰我。”

水行歌一愣,倒闪得很快,躲开这一掌:“秋秋?”

我怔神看他,只觉厌恶,却又舍不得伤了他,脑子里的麻绳越来越乱,胀的要裂开了:“水行歌…我头疼…你快走好不好…我好像…想杀了你。”

水行歌的手却偏是不放,神色一顿:“血瓶里的是毒药?水行渊他下了毒?”

我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堂堂五毒教小师妹,怎么可能被下毒了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