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刚入口,就有丝丝甜味溢开,慢慢把苦味压了下去。

沈秋缓过神来,哼声,“水行歌,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睡了,上半夜是条大狐狸,一身毛热死我了,像多了一条棉被。”

水行歌无奈道,“所以你就把真的被子蹬掉了?”

“是啊,可下半夜你突然就恢复真身,我就…阿嚏!”沈秋苦着脸揉揉鼻子,疼诶。

水行歌俯身抱了抱她,低声,“等毒一解,就不会再这样了。”

沈秋埋头在他胸口,应了一声,又道,“哪怕你变成熔炉会烫死人,我也不会把你踹开。”

水行歌从小就中了一种毒,一种会让人在初一十五碰什么变什么的毒。碰到猫就变猫,碰到树就变树,就算是碰到一块石头,也会变成石头。而且恢复真身的时间不确定,有时颇麻烦。

——比如他这次变成了一条大狐狸。

以后不能再让他在天热时变狐狸了,要不…变成冰冰凉凉的大冬瓜?

沈秋如此一想,才终于开心起来,“水行歌,我去找个大冬瓜来,以后你就变这个吧!”

水行歌脸上一僵,抓住她的小辫子不许她走,眉眼微挑,“我决定下次变火炉。”

“…”

转眼已快到年底,沈秋最近去窜门,发现很多新进门的媳妇都在绣枕帕和纳鞋底,说快到年底了,该亲手给自家相公添新。眼见着那些平日拿刀拿剑的妹子都拿起了绣花针,她的压力很大呀。

于是晚上回到家,她跑去跟水行歌说,“我给你做件衣服好不好?”

水行歌稍想半会,摸摸她的头,非常认真地问道,“秋秋,你又闯什么祸了,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没有。”沈秋咬了咬牙,哼声,“我去窜门,那些平日武功高强飞檐走壁,能拿刀拿剑的小媳妇都放下兵器拿针了,说要亲手做新衣服和绣好看的荷包给自家夫君瞧,以表心意,才能更好留住相公的心。”

水行歌讶然,“难道现在我的心不在这?”他微微挑眉,“我都摸不到自己的心了,肯定全都在你那。”

堂堂教主大人说起情意绵绵的话来简直是不能抗拒,沈秋被暖得浑身软绵,有问了一遍,“真的不要?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水行歌点点头,“嗯。”

虽然他这么说,沈秋还是觉得得履行一下做媳妇的职责,纳鞋底她是肯定不会了,那就绣花吧。苦恼了一番,终于决定好了——绣鸳鸯。

寓意又好,而且看起来不是很难的模样,她完全有自信能绣好。

水行歌这半个月都要在外面整合分舵,无暇回来,沈秋准备趁机将鸳鸯枕帕绣好,给他一个惊喜。于是废寝忘食、认认真真地跟前辈请教,不但手被戳了几针,连日辛苦,连眼睛都肿了一圈。

腊月,西域已经开始飘雪。晨起,满地银白,如絮白雪漫天飘飞。整个院子都银装素裹,不见其他颜色。

一个身材颀长的俊朗男子踏雪而回,脚印烙在雪地上,没过鞋面。水行歌打开房门,屋里温暖如春,让人贪恋。

几乎是伴随着开门声同时响起个倦懒声音,“水行歌?”

水行歌笑笑,边解下披风边看向里头,“这么早就醒了?”等他走过去,才发现妻子正坐在窗前…绣、绣花?他眨眨眼,“秋秋,你受什么刺激了?”

沈秋撇撇嘴,将最后一针收好,完美竣工!她轻咳两声,颇有自信地递给他看,“我绣的,还不错吧。”

水行歌低头看去,由衷叹道,“栩栩如生,原来我家秋秋的女红这么好。”

半月的辛苦都因这句话而飞散了,沈秋简直感动得要落泪,“我就知道皇天不负有心人。”

“是啊。”水行歌依旧在惊叹中,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觉得十分稀奇,末了好奇问道,“不过秋秋你绣小黄鸡做什么?”

“…”

水行歌依旧在细细打量,满眼赞赏,“毛茸茸的,真俏皮,秋秋你想养小黄鸡吗?要不要明天买两只回来给你养?”

沈秋捂住心口,心在滴血,心在滴血啊。

她的鸳鸯啊…这是鸳鸯不是小黄鸡啊!你这是什么眼神嘛。她瞧着还在认真欣赏的水行歌,小鸡…软萌萌刚从蛋壳里钻出来…好像很可爱嘛。想着,眉眼已经弯成了月牙状。

水行歌浑然不觉。

腊月十五,武林年底总结大会召开。

众武林同道又只看见逍遥教教主夫人出席,不见水教主身影。

果不其然,教主夫人又携带小动物出来了,而这一次…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鸡。

【番外之保卫葱王大作战】

据说,蚊子讨厌葱,有葱的地方半寸不近。于是沈秋就在八月天的时候,在后院连接窗户的地方开辟了个菜园,种了三分地的葱。

水行歌难得发现妻子做一件事有始有终,从开荒、栽种葱头开始,一直耐心照料。如今已是十月,嫩绿葱叶已冒芽长高。尤其是有一根葱生得高大翠绿,如同葱王。

这日得空,沈秋蹲在菜园看她种的葱,一颗颗都拔高嫩绿,长势喜人。背后忽然掠过清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水行歌——轻功好的人都有个通病,从来不爱走门,跳窗是基本动作,走屋顶只能是基本技能。

“秋秋。”

沈秋转身道,“是不是那边送百岁锁来了?”

“送来了。”水行歌看看她还扁平的肚子,刚知道有孕就把各种东西准备好,有时候她行动还是十分快的,“去洗洗手,进去看锁。现在也快子时了。”

到底要哪个百命锁得夫妻两人决定,不然等水行歌变身后,就得等他恢复之时了。那得赶紧去看,她搓搓手准备去洗掉满手葱味,随后就见水行歌又准备从窗户那往里跳,脚还未碰到窗台,沈秋猛然看见窗上盘着一条蛇,吓得她大喊“水行歌!”

这一喊水行歌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想转身收腿,已经无法收住,身体一歪,没有跳进里头,反而往后倒去…

“砰~”

一个大活人已经消失在沈秋面前!

沈秋眨眨眼,听听耳边的打更声,刚好到了子时。再低头去看,只见葱地上又多出一根葱王,鹤、立、葱、群!

“…”

她的相公竟然变成了一根葱!

因水行歌不喜欢乱糟糟的东西,所以当初一起种葱时,葱头无论是横看竖看斜看,都是整齐划一。所以水行歌变成葱王后,她一眼就认出了哪根是他。她无比忧伤地拨了拨这葱王,“水行歌,你真是越变越奇葩了。”

葱迎风摆动,似在抗议。

沈秋挖过葱,知道根茎埋得深,生怕弄伤他,不敢乱动土。否则把他移到盆栽里,在屋里好好放一天绝对安全。想了想进屋去搬小板凳,准备在这守一晚,直到天亮。

只是水行歌近来恢复的时间总是飘忽不定,真怕黎明初现,他还是没变回真身。

她瞅瞅四下,没有什么异动,这才飞快从窗户跳进去拿凳子和灯,安安稳稳地坐在葱地旁边。

等了许久,困得两眼昏黑。抱膝埋头眯了会眼,突然听见猫叫,猛地惊醒,往那一看,就见一只猫刚张开腿像要行方便,惊得她立刻站起身,怒喊,“不许踩我的葱!”

“喵。”猫惊叫着拔腿就跑,一下子就窜入黑夜中,消失不见。

沈秋捂住小心脏,吓死她了。蹲身摸摸葱王,还完好无损。

朝阳初现,葱还是葱,没有半分变化。沈秋起身准备去洗把脸,再打点水浇葱。她刚离开不久,院子墙垣上就趴了两个人。

“真麻烦,喝个粥还放什么葱呀。”

“无葱不香,反正教主这有葱地,多方便。”

“夫人不会乱棍把我们打出去吧?”

“偷偷拧两条叶子她不会知道的。”

逍遥教左右护法宋毅和雨千寻商量完毕,从墙上跳了下来。等跳下来才想到,他们为什么不走前门反而要跳墙?沉思片刻,恍然——只怪轻功太好呀。

两人蹲在绿油油的葱地前,看着如军队般整齐的葱,齐齐摇头感叹,这种的到底是不是葱呀。

雨千寻拿手肘捅了捅宋毅,“快摘。”

宋毅拧眉,“为什么不是你摘?”

“不是你要喝粥放葱花吗?”

宋毅咽了咽,看了看四下,没人,弱弱伸出手,这种做贼的心情真是要不得。还没碰到,就听见狮子吼,“住手!”

两人浑身一凛,飞快地站直。随后就见沈秋拿着扫帚冲过来,将两人打退三丈远。沈秋哼声,“干嘛!”

宋毅弱声,“偷葱…不对,借葱。”

“不借。”沈秋抓紧扫帚,“再不走就把你们乱棍打出去。”

“…”不就是一根葱吗!

两人愤愤不解,在沈秋扫帚的威慑下,还是夹着尾巴走了。

沈秋忧伤地看着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找来铲子,掘地三尺,不伤葱头半根茎完好地挖了出来,栽种在小盆里。

逍遥教每天早上都要在可以容纳千人的院子练武,水行歌也要去指点指点门人。他没空去的时候,就由沈秋去看看,算是鼓舞士气。

于是今天一大早,教众就看见教主夫人抱着一个小盆出来晨训,盆里泥土松软,正栽种着一根翠绿葱。

众人顿生感慨,早就听闻教主夫人开垦后院种了三分地的葱,简直比照料教主大人还仔细。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宋毅一见那葱,又想起自己的粥,当即跳了过来,“正好切了葱花做粥,来来来,给我捏一截。”

沈秋立刻护住,瞪眼,“这不是拿来吃的!”

宋毅哈哈大笑,“难道还能是拿来看的。”

沈秋嘴角一抽,“啊…就是拿来当小盆栽欣赏的。”

“…夫人,您的口味真是…奇特呀,哈哈哈。”

沈秋板着脸手一指,“绕院子跑三圈。”

宋毅正色,“其实口味奇特点没什么不好。”

沈秋哼声,偷葱不行还嘲讽她的口味,更想吃掉她的相公,完全不能忍,“跑五圈。”

“…”

堂堂左护法悲伤转身,开始去绕院五圈。改天他也要拉着雨千寻去种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晨练结束后沈秋就回了房,把门窗都关好,免得又进来偷葱贼。她将花盆放在桌上,一会又搬到床上。实在困得不行,抱着栽有葱王的花盆睡觉。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一定能闻到满屋都飘着葱特有的气味。

哪怕是刚变成葱王恢复真身的水行歌,也觉得这股气味实在是太难忍受。他坐在床边看着用力抱着花盆不松开的沈秋,想去把盆子拿出来,却抽不出。明明天已经很冷,她却只盖着下身,因为上身都在护着这本来栽了他——葱王的花盆。

水行歌知道她是不吃葱的,仔细一想,好像是酷暑时蚊子最肆虐的时候,他念了一句蚊子烦人,第二天她就去捣鼓着去窗前种葱了。虽然后来有人说这根本没用,她却还是勤恳栽种。

怕她着凉,他将被子往上提,盖住她的胳膊。

沈秋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察觉。怀里还紧抱着花盆,梦里和一根葱手拉手去游湖,梦境悠然,十分愉悦。

水行歌见她似做了什么好梦,面若桃花,憨态非常。心头微微一动,俯身在她额上轻落一吻。

而在梦境中,沈秋还在渔船上钓鱼,突然被旁边的葱王亲了一口,船上又冒出许多小葱头喊她娘…

“…”她再也不要种葱啦!

【番外之煮夫日记】

沈秋觉得嫁给水行歌就是她即将成为胖姑娘的征兆。

她爱吃,水行歌不拦着她,还苦心钻研厨艺,偏偏他做什么都天赋满满,一眨眼,教里的老厨子纷纷扬言伤要辞工不干了——也对,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必然的,但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他们全呼啦拍回去,也太伤自尊了吧。

这不,她看着又摆满一桌的菜,垂涎欲滴的同时又黯然神伤地捏捏小肚子。饭是青精石饭,荤菜有水卤鱼蘑菇煨鸡,素菜有芽尖蕨菜釀瓜,外加一例茴香汤,另有饭后点心肉油饼糖脆梅,还有一壶香雪酒…如果不是因为水行歌是她相公,她一定要以为对方是想把她养胖然后拿去卖钱。可明显不是,这男人是真心要把她养成胖姑娘啊。

水行歌见她吃得一脸欢喜外露一点悲伤,忍不住问道,“牙疼么?”

沈秋嚼着东西呜咽,“胃疼…”

水行歌嘴角微抽,看看已经快被席卷一遍的满桌菜,真要是胃疼哪里还吃得下这么多。

沈秋咽下一口鸡肉,看着他肃色说道,“水行歌,我们商量个事吧。下次能不能不做这么多好吃的菜?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要一个顶俩了。”

水行歌上下看了看她,“秋秋你挺瘦的,该吃多点。”

自知胖劫难逃,沈秋泪流满面。

水行歌锁眉沉思,向来是吃货的妻子竟然说不要做好吃的菜,难道…是他的厨艺还不够好?

教主大人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厨艺和天赋。

早上沈秋醒来,意外地发现旁边空空荡荡,水行歌难得不等她醒了一块起来。问了婢女,婢女答道,“教主在厨房。”

大清早的就在厨房…沈秋心跳又快了起来,他该不会是…

跌跌撞撞跑向厨房,还没进厨房门就闻到菜香,飘得满院子下人都往那边看。她的心又在颤抖了,以前他只做晚上一顿,她尚能接受,难道现在他要将她的一日三餐都包了?那她一定会胖成球的!

她气喘吁吁趴在厨房门口,探头看去,那背影挺拔的男子不就是水行歌。只见他左手掌锅右手拿铲,提锅一翻,铲子压菜将它顺势翻滚,爆炒出的菜混着油香,直冲鼻子。秋秋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而且为什么他能把炒菜炒得这么帅气…

“水行歌。”

正做菜的男子听见这弱弱叫唤,回头看去,诧异,“秋秋你还没梳洗么?”

“没有。”她顾不得整理自己刚起床乱糟糟模样,看见灶台旁已经放了三四道菜,试探问道,“这些你做给谁吃的?”

她紧盯着他,千万不要吐出那个字,保佑!

“你。”

沈秋腿一软。

水行歌笑笑,“大清早吃太油腻不好,不知道哪个最合你胃口,所以炒了五个,你挑一盘吧,其他的给宋毅他们送去。”

沈秋抬头看他,这食材和做菜得费多少时辰和精力,每日忙教里的事已经够累,还那么早起来,光是看着已经不能高兴了,“水行歌,我再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水行歌坦然,“嗯?”

“跟你一起,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哪怕是一碟青菜,我也喜欢。所以,你别再费神饭菜的事了。”秋秋拍拍心口,“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厨艺传给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肚子。”

水行歌眉眼下意识上扬,一脸不信,“你自己做饭?”

“…我会好好练的!”她憋得脸红,“总之你不许再费心这种小事。”

水行歌放下锅铲,跟放下一柄宝剑一样潇洒利落,“你的事在我眼里都不是小事,是头等大事。”

沈秋心中感动,将他挽起的袖子放下顺平,低声,“你的事在我这也是头等大事。以后偶尔做做饭就好,等你不忙的时候。”

好像不答应就是在欺负她似的,语气听着委屈。水行歌点点头,“听你的。”末了沉吟,“可如果一个月不见你胖三斤,我还是继续做厨子吧。”

“…”

她还能不能好好瘦了!

【番外之教主大人是个梨】

两岁大的水东流已经在牙牙学语,但还不会说长句,只会蹦几个词和短句,可沈秋已经很满足。因为儿子有一点特别像他爹,懒,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简直是恨不得整天窝在襁褓里睡觉,不乐意动一下,两父子坐在一块时,一个时辰不动都行,常常让她十分费解。

所以儿子愿意学说话,还能蹦几个词,她非常开心。

十五月圆,沈秋抱着儿子到庭院晒月光,院子里的梨树已经结满果子,再过两天就能摘了。今年果实累累,有些枝头还伸到了院外,硕果满满,得赶紧摘掉,免得被过路的人偷走。

水行歌喜欢的东西很少,但惟独梨子十分喜欢,所以自小就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没想到儿子也喜欢,让沈秋觉得这两父子有时候像极了。于是这两年结果后,她都把果子看得牢牢的,一熟就摘。

不一会给儿子拿小外套的水行歌出来,沈秋把儿子往他怀里塞,“我去厨房把那两根鸭脖拿来,不然过夜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