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确实厉害,但吃亏的是人少,武当少林这次派的又是精锐,那人估计撑不了多久。

他又看了一会儿,带着他们下楼。

小二这时已经知道他们是来者不善,缩在柜台后没敢冒头。叶右也没去吓人家,倒是丁喜来大概是做好事做习惯了,跑去歉然地说了一声不住了,这才离开。

战局已结束,那人一被擒,黑衣人也都束手就擒了。丁喜来见他们把人绑住,跑上前问道:“小钟呢?你们把他绑哪去了?”

那人本不欲理他,闻言眉头一皱:“什么?”

丁喜来急急问道:“不是你们绑的么?别装了,他到底在哪?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我,”那人说着看向那边缠满布条的人,“你是谁?”

叶右遥遥地对他一笑,虽然在黑夜下并不明显,说道:“你到少林就知道了。”

他说完便扭头上了马车,示意他们回去交差。丁喜来急了,跑过去问他小钟怎么办。叶右道:“如今还不清楚是不是他派人绑的,若真是他,他在咱们手上,你还怕他会对钟公子不利么?”

丁喜来问道:“那他们要是用小钟的命威胁咱们呢?”

叶右道:“那也没关系,他知道白子的是谁,咱们可以抓住白子后拿白子换人,他们现在不敢动钟公子,毕竟钟公子活着才对他们有好处。”

丁喜来暗道有道理,老实了。

他们回到少林时,天际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快要亮了。慈元方丈等人一夜未眠,都在等着他们,见他们成功把人绑来,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松。

闻人恒走向师弟,以师弟身子不好为由,率先要拉着他回去休息。

叶右临行前看着方丈:“他极有可能知道谁是白子,千万别让他被灭口。”

慈元方丈道声佛,点了点头:“晓施主放心。”

叶右应声,这才乖乖跟着师兄回小院。

闻人恒问道:“累不累?”

叶右勾起嘴角:“不累。”

闻人恒心想也是,这人如今神功大成,来回都坐的马车,也不用动手打架,必然不会累。他带着人进了屋,反手关门,问道:“要睡一会儿么?”

叶右进门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愉悦地喝一口,闻言看看他,慢慢想起先前被他逼迫的事了,说道:“我都行,师兄坐着等了我们半晚上,要睡一会儿么?”

“那躺一会儿吧,养好精神才方便做后面的事。”闻人恒温和道,上前为他解开布条,命手下弄来水简单擦拭一番,这便与他上了床,然后伸手一捞,把人带进了怀里。

叶右抬头看他,瞬间对上他温润的目光。

二人对视片刻,叶右见他微微凑近,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闻人恒停住,瞥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便不紧不慢地把人逼入墙角,按住他的手腕压住他,问道:“我先前答应过你要与你试试,你躲什么?”

叶右轻笑一声,抬起能活动的那只手向下拉了拉领口,拖长音,用慵懒而懒洋洋的语调问道:“师兄,这可是少林,佛门清修之地,你这样……不好吧?”

第50章

闻人恒呼吸一紧,几乎立刻看出师弟这是在撩他。

以前乖巧稚嫩的少年已经长大,五官更加精致耀眼,灼灼其华中透着几分锐气,被慵懒的神色一染,似乎连每一根睫毛都带着勾,怕是圣人见了也要动一动心。

师弟自从回到中原,在他面前便没收敛过脾气和性子,他那时起就觉得师弟这副样子特别吸引人,但没想到当这个人愿意的时候还能更致命。

他将师弟被点死穴后的点点滴滴过一遍,发现几处试探和撩拔,忍不住闭了一下眼。

他感觉心里大雾弥漫崎岖难行的路突然刮来一股春风,困了他十年的地方终于露出原貌,眼前接壤着平坦大道,广阔而一望无际,被风吹醒的花草舒展枝叶,正静静等待着到来的旅途者。

这场苦行总算走到了尽头。

叶右见他睁开眼,一贯的温柔迅速被深沉浓烈的情绪覆盖,怔了怔:“师兄……”

话音未落,他便觉唇上一软,顿时消音。

闻人恒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并未深入,重新抬头看着他,放开他的手抚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皮肤,剥开心里一层层坚固的外壳,拿出最不设防和最真挚柔软的那一面。

他低声道:“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他不由得在脑中重复。

当初那一夜过后,不成熟的自己捧着一颗心最迫切地想要诉说、却没能出口的话,浸过这些年所有的思念、急躁和求而不得的隐忍,苦尽甘来,水到渠成似的溢了出来。

真好,他想。

你终于是我的了。

叶右心底一颤。

血海深仇、阴谋算计、步步为营……他这二十多年里,何极山平静的十年永远是最浓墨重彩的一页,一直伴着他在这荆棘的路上逆风前行。

回中原后数次的针锋相对,师兄脸上永远的淡定从容、难测疏离,他当年忍痛舍弃、本以为会就此丢失的东西,而今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心悦你。

他这一生除去报仇,想要的也就只有这四个字了。

他闭了闭眼,望着面前的人,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发颤:“嗯,我也是。”

闻人恒狠狠搂紧他,满足地抱了一会儿,确认问:“当年你从没傻过?”

叶右不知他是不是要算账,慎重地只给他了一个“嗯”字作为回答。

闻人恒应声,躺回去抱好他,拍拍背:“睡吧。”

这就完了?

叶右沉默地看着他。

闻人恒对上他的视线,提醒道:“这是佛门清修之地。”

叶右无言以对地靠着他躺了一阵,虚弱道:“师兄,我胸口疼,你给我揉揉。”

闻人恒压下涌上喉咙的笑意,端起平日里斯文的模样,颇为温和地问:“下面疼么,用不用师兄我一起给你揉了?”

叶右被激起一层战栗。

他发现他家师兄从昨夜得知自己恢复记忆后,就好像往下撕了撕温和的君子假面,露出了一点霸道和不正经。

他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察觉衣带被扯开,某人的手直接探了进来,且真的要往下滑,他的呼吸不禁一顿——撩师兄的时候他非常有兴致,但等真把人撩起来,他就有点紧张了,干咳道:“师兄……”

闻人恒的手停在他的后腰上,“嗯”了一声用力把人拥紧,吻住了他。

唇舌交缠,彼此的气息混在一起,刹那间便能勾起全身的热血,闻人恒忍不住吻得深了,双手无意识地在他身上摩挲,直到要控制不住才停了停。

叶右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扒开,整个胸膛都露了出来,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挣扎道:“我觉得在少林干这事确实不太好。”

闻人恒又“嗯”了一声,手没从他身上离开。

叶右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补充道:“但你要是非得……嗯,别弄疼我。”

闻人恒有些哭笑不得,压了一下欲火,哑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师兄我没那么快。”

叶右稍稍一想,便收了收心思。

他们回来时天就要亮了,再用不上一个时辰大概会全亮。方丈那些人虽然也都一夜没睡,但估计不会补眠,如今姓肖的被绑,有太多的事等着他们问。

闻人恒看他一眼:“你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抓到了那个人?”

叶右诚实道:“嗯。”

闻人恒就知道若这事不顺利,师弟估计没心思撩他,问道:“响杏城的事没传到他耳里?”

“应该传到了,他被抓住后问过我是谁,”叶右道,“他是赶来替白子干活的,第一时间就要弄清局面,绝对听说过我的存在,昨夜应该是故意问的,想打消我的疑虑,这一路他也没开口,我觉得他可能是要等到达少林再揭发我会武功的事。”

闻人恒问:“你究竟怎么抓的浮萍?”

叶右道:“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亲自动手抓的,还打伤了他们一个人。”

闻人恒很温柔地问:“先前不是还说是手下帮你抓的么?”

“……”叶右移开眼,没瞅他。

闻人恒捏着他的下巴靠近了一点,决定一件件地给他攒着,以后一起算总账,问道:“这事你怎么打算的?”

叶右很淡定:“我自有办法应付。”

闻人恒自然信他,为他拢好衣服,告诉他睡会儿,天马上就要亮了。叶右被他重新搂住,安静地待了片刻,试探地向他怀里挪了挪。闻人恒顿时收紧手臂,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可想好了,再撩一下我就真收不住了,早饭也就不用过去吃了。”

叶右于是老实了。

二人基本没什么睡意。

叶右感觉只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便听见外面响起了零星的嘈杂声,知道是陆续有人起了,他睁开了眼。

闻人恒几乎同时睁眼,对上师弟的目光,说道:“起吧。”

想了十年的人就在怀里,也已互诉过衷肠,他觉得再躺下会率先撑不住,所以不等师弟回答,他便在这人的额头吻了吻,翻身起来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二人虽然一晚没睡,但精神都很足,叶右翻过身,撑着头看他家师兄穿衣服,等对方望过来才掀开被子起床,拎过旁边的衣服穿上。

闻人恒估摸早饭过后,师弟可能就要和姓肖的对上了,便问了目前最要紧的事:“谁是白子?”

叶右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其实我以前对你提过的,你没当一回事。”

闻人恒扬眉,快速回忆了一番。

这些年师弟活得热热闹闹,且在有意地躲着他,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失忆后则一直到昨天才被他拆穿,他们之间说过的关于武林前辈的评价也不多,他能记住每一个细节,脑子里一溜便搜出了一句话。

他先前真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却觉出了一种极其骇然的含义,饶是他素来冷静,脸色都没控制住地变了一变:“你的意思是……”

叶右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闻人恒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这人为何宁愿自己撑着也不找他了,若非昨天被他那句同生共死逼狠了,师弟恐怕真会与他再打一架,然后寻个恰当的理由去投奔葛帮主。

他问道:“若弄到最坏的结果,你原本想怎么安排我?嗯?”

叶右沉默了一下。

闻人恒望着他:“当年你知道师伯会来,放心地把我交给他就走了,这次呢?还想让我去投奔师伯?”

叶右道:“师伯年事已高,我不敢太劳烦他,但你和李世子是朋友。”

闻人恒懂了,看来这些年师弟未尝不知道李世子对他那点崇拜的小心思,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李世子毕竟是皇亲国戚,白子肯定会有所顾虑。

他上前两步:“你没想过,我到时会不如你的意?”

“想过,但师兄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魔教,”叶右道,“我魔教的根基在外面,中原武林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么长。”

闻人恒点头,暗忖真弄到最坏的地步,魔教那些人恐怕会遵从教主令把他就此绑出中原。他看了这人一会儿,勾起嘴角:“这么贴心,师兄真感动。”

叶右看看他,不怕死地谦虚道:“还行吧。”

闻人恒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又向他迈了两步。叶右淡定地站着,等他走到近前才迅速闪开,滑到他的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热气,在他反手抓住自己前又一次滑开,对他挑眉一笑,打开了房门。

刀疤男也已经起床,恰好正刚走到门口,瞬间对上了晓公子一张耀眼的笑脸,愣住了。

叶右收敛了一下,和气道:“早。”

“……早。”刀疤男下意识道,紧接着回过味了。

晓公子昨天刚痛失所爱,还一脸的痛不欲生,怎的今日就好了?难道是他们门主终于出手了不成?对,一定是这样,他就知道,他们门主这么优秀,除去不会弹琴外,可比那浮萍强多了!

闻人恒没理会手下略微激动的神情,无奈地走过去把那祸害拉回来,按在椅子上,让他洗漱,然后便为他抹了一层药,将布条细细地缠上。

刚缠到一半,只听院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丁喜来的声音随之响起:“晓公子不好了!”

叶右等了片刻,见他推门进来,看他一眼:“怎么?”

丁喜来说道:“今日一早方丈他们就去问话了,那姓肖的非说小钟是被你绑的,还说浮萍是被你藏起来了,而且你会武功,根本是在扮猪吃老虎,肯定是想趁乱耍什么阴谋诡计!”

第51章

肖先生被抓住后同样被关入了戒房。

外面由少林和武当的精锐看守,没有慈元方丈与玄阳掌门的首肯,谁也不准进。

安排好这一切,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但或许是快要接近真相,他们都没睡踏实,早早就起了。慈元方丈见状便把他们喊到德慧殿,将肖先生押来问话。他们原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撬开他的嘴,谁知他竟主动开了口,可招的却是另外的事。

丁喜来沉不住气,这便跑来报信了。

他看着面前淡定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

“慌什么,那里都是前辈,不会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叶右道,“他没证据,慈元方丈他们是不会信的。”

丁喜来道:“可姓肖的说最好把你绑起来问问话,还说你心思深沉,绝对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让方丈他们多留心你,你说要是他们就此对你起疑,以后不带咱们玩了怎么办?”

闻人恒系上布条,看了他一眼。

叶右也看着他,重复道:“咱?”

丁喜来干咳一声,板起脸,淡淡道:“嗯,昨夜一事,在下实在受益匪浅……”

叶右打断他:“说人话。”

丁喜来于是凑过去想握住他的手,结果被闻人恒轻描淡写地一扫,迅速缩回爪子,最终只敢靠着他坐下,郑重道:“晓公子,我觉得你特别聪明,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这可是真心话,就因为昨夜出了点力,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那群同辈面前露了一回脸,上一次也是这人出的主意,他们才会去审问黎花,再转去响杏城的。

他觉得跟在这人身边自己早晚会出息,简直比他每日干好事靠谱多了!

叶右笑着问:“我什么都不会,你跟着我能有什么用?”

“晓公子你要是什么都不会,我岂不是一文不值?”丁喜来情真意切地望着他,“所以别妄自菲薄,你就收了我吧!”

叶右刚要开口,就见少林派了一个和尚来喊他们。

他于是了然起身,准备跟着小和尚去与肖先生对峙。

正值清晨,侠客们纷纷起床,一部分听见了昨天的动静,忍不住低声议论几句,一部分睡得太死,完全不知出了事,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还有一部分则受不了少林的枯燥出去寻欢作乐了,如今尚未归来。

秦月眠就属于第三种人。

但闻人恒刚一迈出小院竟然看见了他,打量一下,诧异问:“你这是刚回来?”

秦月眠道:“嗯。”

闻人恒问:“从小县动的身?”

秦月眠又“嗯”了一声,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五更天就爬起来了,为了来赶早饭。”

闻人恒不信他会稀罕少林的饭,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问道:“昨夜的事你知道了?”

“我何止知道,还看了满眼,”秦月眠端着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样儿,打着哈欠与他们一起向大厅走去,“我正是在那间客栈落的脚,半夜里就被打斗声吵醒了,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来看戏了。”

丁喜来恍然大悟:“原来小二说的另一间上房住的人就是你啊,太巧了。”

秦月眠道:“可不是。”

叶右看了秦月眠一眼,估摸这事不像巧合。

他在这里的人一部分是黑长老带队,另一些则交给了秦月眠,秦月眠估计是觉出姓肖的有几分不对劲才住进去的。可惜还没等细探,他们便把人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