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阁主道:“所以你想跟着他?”

丁喜来猝不及防:“……什么?”

丁阁主道:“以为我不知道?”

丁喜来提着一颗心:“那……”

丁阁主道:“不行。”

丁喜来很着急:“他那么聪明……”

丁阁主打断道:“你若有办法让他收你当义弟,我没意见。”

丁喜来一怔,问道:“要是不行呢?”

丁阁主道:“这都办不到,你以后也就不用想着接管灵剑阁了。”

丁喜来顿时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但又觉得老爹这主意比他做人家小弟强,深吸一口气,头重脚轻地离开了。任少天收到阁主的视线,便没有跟出去,站着没动。

丁阁主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晓公子待他如何?”

“不坏,但也不能说太好,只是提点一两句而已,可对少爷的帮助很大,”任少天道,“难得的是少爷肯听他的话,属下认为若晓公子真肯带带少爷,少爷一定能变得更优秀。”

丁阁主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看着点他,让他少犯点蠢。”

任少天忍着笑道声是,退了出去。

天色很快变暗,胜音城内依然十分热闹。

晓公子平安归来,众人都觉得很踏实,去酒肆和烟花之地的人也多了起来,侠客们一边喝酒一边讨论,三句不离晓公子,直让旁人听得好奇不已。

这时被惦记的人已经解开脸上的布条,拿着一本书懒洋洋地躺在师兄的腿上,半天都没翻一页。闻人恒摸了摸他的长发,挑起一缕把玩:“在想什么?”

叶右道:“在想他们在想什么。”

白子难得的一步好棋,结果却被他搅了。纪神医等人安然无恙,邪药王和一群手下失踪,从云生死不明,这事应该已经传到白子的耳里了,白子会有什么反应?

闻人恒道:“或许咱们可以主动一点。”

叶右抬眼看他。

闻人恒道:“乘胜追击。”

叶右瞬间明白师兄的意思,认真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见师兄一直盯着他,便识时务地把想说的话咽回去,点头道:“好。”

闻人恒满意地吻他一下,贴着他的嘴唇道:“不错,我还在想你要是敢说这事你来做,我绝对饶不了你。”

叶右睁眼说瞎话:“我怎么会那么想,当然什么事都得叫上你。”

闻人恒勾了一把他的下巴,暂时放过了他。

第二天众人很早就起了。

叶右这次与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努力通过动作营造出自己真的很虚弱的感觉。

慈元方丈几人都没打扰他,直到见他快要吃完,葛帮主才开口:“现在盟主的房子真被烧了,咱们怎么办?”

叶右问道:“前辈们都是怎么想的?”

葛帮主道:“我是觉得盟主兴许不是真正的白子,白子另有其人,但也有可能是盟主想让咱们相互猜忌,故意点了自己的房子,你说呢?”

叶右道:“我的看法不变,还是觉得盟主有同伙。”

葛帮主道:“除去他儿子被绑有疑、肖先生和浮萍或许不是一个主人,还有别的证据么?”

叶右道:“没了,但黑子这么多天没动静,如今咱们陷入僵局,不知他会不会下一步棋,咱们不妨等等。”

众人顿时沉默。

不少人都想抓着他晃两下,逼问他到底是不是黑子,若真的是,就赶紧把白子供出来,他们好解决掉对方回家啊!

葛帮主虽然也有些怀疑,但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这人自始至终都在与白子对着干,真是黑子也不会令他惊讶。

叶右看着他们,明知故问:“怎么了?”

众人移开目光,告诉他没事。

叶右问道:“都在想我会不会是黑子?”

众人忙摆手,没承认。

谢均明没有顾虑,问道:“那你究竟是不是?”

众人精神一振,第一次觉得谢均明顺眼。

叶右道:“不知道,我失忆了。”

众人:“……”

谢均明道:“谁知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干得好!

众人越来越看某人顺眼了。

叶右在一片紧张的死寂下道:“是真的。”

谢均明道:“哦。”

这就完了?

众人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均明,见这货喝了口茶,正色盯住了人家,都觉得是要步步紧逼,结果只听这人道:“我看你挺顺眼的,既然你不清楚来处,不如来我无望宫效力?”

众人:“……”

叶右道:“多谢谢宫主抬爱,我还是想跟着师兄。”

谢均明道:“你日后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走了宝贝,咱们去听曲。”

“……”百里长老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沉默地跟着走了。

看来这次是彻底结束了,众人一口气卡在当中,简直想把这货剁了。

他们就不应该对这货抱有希望!

饭桌又是一片死寂,叶右喝完最后一口粥,擦擦嘴,顶着他们的视线站起身,淡定地与师兄一起离席。不过总在屋里待着实在无趣,不到中午,闻人恒便拉着师弟出门了。

魏江越一直注意他们的动静,见状便跟出去,最终进了一座茶楼。

他迈上二楼,敲开雅间的门,发现桌上竟倒了三杯茶,便知道是在等自己,走过去坐下,问道:“你早晨为何没有解释?”

叶右道:“因为我也觉得我是黑子。”

魏江越摇头:“有可能是黑子发现你能控制局面,便让你吸引白子的注意。”

叶右道:“我的记忆其实恢复了。”

魏江越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什么?”

叶右不答,静静望着他。

魏江越这才明白他是在履行赌约,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带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你是么?”

叶右轻声道:“或许吧。”

魏江越不想承认:“不对,你若知道白子是谁,为何不说?”

为什么呢?

因为与其逼着白子与他们反目,他更希望看着白子不停地挣扎,最后被他砍去手脚,被逼到穷途末路上。

叶右的心思转了一圈,说道:“我没证据。”

魏江越艰难道:“你还是觉得……”

叶右道:“是,我还是觉得你父亲有嫌疑。”

他不等这人问,便继续道:“我师父怎么死的,想必你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个被追杀的侠客在死前给了我一张小条,上面写着你父亲做下的种种,可我没证据。魏二公子,我知道你想弄清真相,我也想知道侠客查的东西是真是假,如今只有你能办到,我给你指一条路,去搜搜你父亲的书房,找仔细一点,里面很可能有暗阁。”

他每说一句,魏江越便僵一分,到最后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叶右道:“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你想好了再决定去不去。”

魏江越闭了闭眼:“不用,我这就去。”

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被这么不上不下地吊了太多天、也忐忑了太多天,他受够了。

第84章

魏江越走后,雅间便静了下来。

叶右很享受与师兄独处的时候,慢条斯理喝着茶,见师兄没开口,问道:“在想魏江越的事?”

闻人恒“嗯”了一声。

叶右道:“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去么?”

闻人恒笃定道:“会。”

叶右道:“他若真能翻到有用的东西会怎么做?”

闻人恒摇头。

他停顿一下,道:“魏庄主平时行事如何这你清楚,为人处世方面基本让人挑不出错,在家里也一样,魏家家业大,分支多,但一直很融洽,没出过乱子。魏江越自小被魏庄主带在身边,对他很尊敬,他们父子的感情一向不错。”

叶右道:“我知道。”

闻人恒道:“魏江越虽然黑白分明,但那毕竟是他亲爹,若真能查到证据,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立刻和他爹反目,但起码不会继续放任,”他看一眼身边的人,“何况有你在,他也不会装不知道,就看他怎么选了。”

叶右正认真听着,闻言不由得看了看师兄。

闻人恒温和道:“你别告诉我你没察觉他对你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叶右道:“是有一点,我以为归根结底是因为愧疚。”

“愧疚是肯定的,”闻人恒道,“他是丰贤庄的二公子,有权有势,为人正直,武功还不弱,很得人心,自闯荡江湖起,但凡遇上事,他处理得都很公正,你兴许是第一个让他觉得亏欠的人,其实他之前就对你有点好奇,后来魏江柔的事一出,你只要出现,他对你都比较在意,时间一长,自然会有想法。”

当然有一点他没说,那便是他家师弟太祸害。

他觉得哪怕没有魏江柔搅和,魏江越早晚也会看上师弟,因为魏江越有些傲气,能入眼的都是厉害的人,他师弟有多优秀就不用说了,还经常掌控着局面,长此以往,魏江越肯定会动心。

不过师弟现在刻意收敛了性子,要是有一天恢复叶教主的身份,也不知魏江越会不会吓一跳。闻人恒在心里想,最后补充:“若换做以前,我告诉他魏庄主有问题,他恐怕早和我打起来了,如今多了一个你,就不同了。”

叶右琢磨一下师兄这平淡的语气,看了他一眼。

“怎么?以为我会吃味?”闻人恒微微一哂,“我早就习惯了。”

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师弟这些年太张扬,白道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仍有许多人对他很羡慕,更有不少男男女女心生爱慕,单是他知道的就有不下十个了——这也无可厚非,肆意潇洒的人,总是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

他唯一庆幸的是师弟没把那张脸露出来,不然招惹的人肯定还会多。不过一般货色他基本不会放在眼里,能让他在意的也就谢均明和桃姑娘几个罢了。

他看着师弟露出的双眼,捏着下巴凑近一点:“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别人也抢不走。”

叶右心底微颤,忍不住嘴贱了一句:“万一有人把我抢走,或者我和别人跑了呢?”

闻人恒道:“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

叶右道:“你拦得住我?”

“拦不住,”闻人恒放开他,“也罢,真有那一天,我不拦你,找个合眼缘的成婚便是,到时记得来喝你师兄的喜酒。”

叶右笑了一声:“找谁?小柔姑娘?”

闻人恒不答反问:“说起她,你失忆的时候似乎看她挺顺眼?还想过撮合我们?”

叶右提醒道:“……师兄,过去那点事你已经算过一遍账了。”

闻人恒道:“我可以再算一遍,谁让你非要说一些我不喜欢听的。”

叶右于是识时务地闭嘴,挨着他喝完这杯茶,回到先前的话题上,问道:“你这些年和魏江越的关系似乎不错?”

闻人恒一听便知师弟的话外之音。

他和魏家近十年的交情,与魏江越也认识了快十年,基本没红过脸,关系是很不错,如今魏江越遇到这种局面,师弟这是想问问他的想法。

叶右看着他:“嗯?”

闻人恒拉过他的手慢慢把玩,说道:“我这些年和他并没怎么交过心。”

叶右道:“为何?”

闻人恒道:“因为你。”

从十年前那场仓促的分别开始,他就在想师弟的事。

他记得那时魏庄主帮着他们处理完师父的后事,邀请过他们去丰贤庄,顺便给师弟找个大夫看看,但师弟受刺激太大,每日都要抱着师父的墓碑待一会儿,他便把这事推掉,耐心陪着师弟了,后来师弟回中原,他更觉得师弟瞒着他什么,对魏家也就刻意保持了距离,虽说认识的年头长,但反而还没他与秦月眠的交情好。

叶右微怔,暗道一声师兄真不好糊弄,问道:“你不怕误会了?”

闻人恒道:“我与他们的关系也不差,等我想办法撬开你的嘴,若真是误会,再交心也不迟。”

叶右无言以对,这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便稍微等了等,果然听见房门被敲了两下,紧接着秦月眠和桃姑娘便进来了。

闻人恒看向好友。

秦月眠仍是往日那副纨绔样儿,笑着解释:“闲着无趣,和桃姑娘出来喝杯茶,上楼时看见了你们双极门的人,就过来了。”

叶右笑道:“来得正好,一会儿一起吃饭。”

秦月眠道:“怎么?”

叶右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就是吃个饭而已,我这次可是九死一生,前些天终于能下地了,值得庆祝一番。”

秦月眠一个字都不信,但这人既然如此说,他就当是这个理由,留了下来。

几人聊到晌午,转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结果竟遇见了谢均明。

谢均明就知道某人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所以在客栈没见着人,他便来酒楼碰运气了,事实证明他的运气很不错,笑道:“巧啊,你们也是来吃饭?”

闻人恒道:“谢宫主也是?”

“嗯,不如一起吧,”谢均明看向旁边的百里长老,“宝贝你说呢?”

百里长老顶着自家教主玩味的目光,老老实实唱戏,笑道:“行啊,本座正好想结识一下晓公子,走吧。”

大堂的侠客们目送这几人上楼,顿时炸锅。

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话题基本围着秦月眠、桃姑娘、谢均明和叶右转。原因无他,在少林的时候,秦月眠就总围着桃姑娘,之后谢均明一来,见那二人在一起,没发表半点意见,再然后叶右带人过来,就快速与谢均明搞上了。

他们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纠葛!

“我感觉谢均明肯定是看见桃姑娘在,才非要跟着他们吃饭的。”

“不能吧?我要是讨个媳妇,在路上遇见媳妇的老情人,我绝对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得远远的。”

“嗯,我总觉得是叶右没追上桃姑娘,才和谢均明在一起的,为了看桃姑娘吃不吃味。”